世界上最远的距离(1/2)
西门岑住的院子很偏,房间里空荡荡地几乎没有什么家具。窗户洞开,对穿而过的弄堂风用力摇晃着窗棂,呼啸而起的风声带着呜咽,让这个夏夜显得阴冷。
屋子正中央对面对摆着两张宽大的椅子,西门岑坐在面向门的那一张。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把他的身子一半掩在阴暗中。
他见我进来,随意地一抬手,说:“丁小姐请坐。”
我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停在他面前,伸手搭在那张空椅背上。
西门岑有趣地看着我:“怎么,我这屋子有什么古怪吗?”
我弹指轻叩几下椅脊,木头发出“噗噗”声,指尖隐隐传来微微的痛感,那一点痛像细细线牵着我的心尖,略一纠葛便磨出了血痕。我收拾起苍白的心情,冷冷地说:“当朝一品大员,天下的首富,住的居然是这样一间透风透水的屋子,岂不好生奇怪?”
“放心吧,这屋子上上下下全部敞开,绝无任何闲杂人等能进得二十丈内,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对你下什么埋伏。”
“不愧是西门大人。”我话中的讥诮之意明显得几十丈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并不动声色,淡淡地说:“我已经辞官。所以我的所作所为和朝廷无关、与丁家无关,这只是西门家族与丁丁小姐之间的事。”
我不禁拍案叫绝:“二公子,你这招狠绝,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不由得丁丁不佩服。”冷笑一声,柳眉倒竖,“但我丁家的尊严、温如言的一条人命是你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能揭过了?”
“我并不要求你就此忘记。你是个心肝灵透的人,往何处去最有利用不着我说你也清楚。”
我长叹息,再清楚不过了。缓缓倾身坐下,紧紧盯着这个温文儒雅的男人,他比狐狸还狡诈,比变色龙还要善于伪装,我深知,有必要时,他将比狮豹还要残忍。深吸口气,我答复他:“明知不可为而为,我有时候也会犯点傻气。”
西门岑脸一沉,房内的温度顿时嗖嗖地直线下降。他的双眼瞬间变黯,黑漆漆得没有一丝光泽,让人完全摸不着底。
烛火一跳,他蓦地展开一种完全无害的笑容。我顿时不由自主地肌肉收紧。
“温公子之死,让丁小姐痛彻心肺,在下深感抱歉。不过,这种事总是第一次最难,既然避免不了,再有第二次也不是太难了。是不是?”
我双眼蓦然收缩,撕下了脸皮的贵族居然可以比街头的泼皮更加流氓。“二公子真乃高人也!”我也笑起来,笑得比他更加无辜无害,更加阳光灿烂。
他笑得更温和:“那么丁小姐是想通了?”
“没有大通,但也小通了。”我和他互相转着心眼,这件事我的耐心不会比他差。
西门岑是何等人物,他点燃了炉子,加够了柴火,便不急着催火。他貌似很宽容地说:“有进展就好。你可以慢慢考虑,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仔细想清楚。”
一个月啊,便是我这一生中最后的自由了吗?我不甘心。便是为了如言,我也不甘心。我的命运不需要别人来指手划脚。
眼前这人像神人悲悯世人一般高高在上,我悻悻然问:“你们也不怕挑错了人,最后反而害了西门纳雪?”
“纳雪亲自挑上了你。三个完全符合条件的女子中,他只选了你。”
“为什么一定是我?”如是不是这种疯狂变态的偏执,今天绝不会是这种结局。
西门岑深深望着我,沉声说:“因为纳雪不能没有你,所以你必须要入西门家族;因为你是天地中独一无二的,所以你只能进西门家族。”
我长袖一挥,几分绝望、几分无奈、几分恨意合成了十二分的讽刺。
“好霸道的西门家族!你当天下人都是你们手底的玩物吗?”
西门岑居然柔声答:“若天下人当自己是玩物,那便是玩物。”他的面容雍容而温和,让人竟不能起了敌意。月光下的侧脸闪着圣洁的光辉,如神人般地慈悲。而阴影投在空荡荡的壁上,在晃荡中显出了狰狞阴森。
我为他鼓掌。人是“妙人”,语是“妙语”。所谓夏虫不可语之与冰,这话用在这儿再合适不过了。
我霍然立起,转头就走。西门岑悠然叫住我:“丁小姐不想与温公子告个别?”
我冷笑一声:“二公子心胸宽广,丁丁承情之至!”
他哈哈一笑,“以后总归是一家人,丁小姐无需客气。出了院子,往左拐,绕过池塘右手边那间屋子便是。”
我疾步奔出这间空寂得让我胸口堵得慌的屋子。夜风仍旧如方才般敲打着窗棂,但这声音此刻更是显得空洞没有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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