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五大虫殴拼聚义厅 七好汉占据虞山寨(2/2)
单说夜里,有隐藏于庄子里的丁汉四处放起火来,另有人摸哨大开了庄门。在外头伏着的本庄二百余庄丁、庄客和虞山寨的三百号喽啰发着喊,由南北二门杀进庄子。登时,庄内纷乱,到处里杀声震响。官兵毫无防备,更加黑夜里不清楚敌方来了多少兵马,故此人人惊骇,个个思逃而自顾,被杀得哭爹喊娘,求天保命。大多数尸身倒于血泊里。都监方淑无法控制局面,同指挥赵忠夺路逃生。不意撞上了“病如来”霍成富。霍大王一声喝:“哪里去?”立马横刀,阻住去路。“黄面虎”赵忠飞马拈枪来取霍成富。因于心惊手软,招数不灵,刚接手便让霍成富吼一声,一刀挥之于马下。庄淑撞前,飞戟来刺。霍成富摆刀敌斗。杀没几合,虞山寨的好汉“胜大虫”余班赶至此间,见大哥与一个小子杀得凶,便上前来助臂。庄淑怎是敌手,拨马就走,扎入乱巷左拐右转,或是逾越墙垣(那时的普通人家围墙都很低,且多土筑),甩掉了霍成富与余班。虽犹有遮拦,但多是普通卒子,奈何他不能。可是毕竟处身险境,容不得喘息。好不容易到在主街上,也看到庄门了,有了生的希望,却遇有“铁罗汉”迟鸿扑来,将大棍来砸顶梁。庄淑大惊,慌忙用双戟往起来开。两人斗了三五合,方淑毕竟胆虚,力气也不济,被迟鸿一棍枭下马去。迟鸿抢身来打。不料太急,这棍撞到房山墙上,打出个窟窿。庄淑乘机爬了起来,摸起丢于地上的铁戟,重又钻进巷子。迟鸿飞马来赶。两条腿毕竟不如四只蹄子快,庄淑看迟鸿要追上,急忙纵身形翻入一家院子。迟鸿也随着飞身离了马背,来个斤斗,进到了院里。方淑无路可走,惟做困兽之斗。边上房舍正在燃烧,借着火光,彼与迟鸿又一场大战。十合过去,庄淑用双戟的月牙刃齐并向迟鸿头上来劈。迟鸿用大棍往起一架,底下飞一脚,正蹬到庄淑小肚子上。庄淑倒退数步,险些摔倒。而“铁罗汉”不容其有缓一缓的空儿,赶步向前,以棍杵地,借而旋身腾起,飞踹一脚。庄淑被中胸膛,跌出多老远去,双戟全撒了手。刚爬起来,“铁罗汉”又到了,叫一声:“扫荡群魔。”平抽一棍,将庄淑扫飞了,正落在那着着火的房屋里,哪里还有个活。
方家庄内一场好杀,千余官兵、公差仅指挥赵义与二三百残兵逃去。方超效法三国诸葛亮火烧新野而获大功。庄丁、山勇拾捡了枪刀战利,上了虞山。
常州人马方家庄大吃败仗的两天后,那边的平江府都监祝荣统率一队厢兵也杀来虞山,这祝都监膂力过人,擅使一根狼牙棒,万夫莫当之勇,人颂绰号“万人敌”。且为人心狠手辣,就在这之前,将兵镇压一处采石工地所发生的严重暴动,屠命上千人。于今方抽身出来,所以晚了些时日发兵。他有个兄弟叫祝渊,惯用一根大铁枪,故号“铁枪将”,担任营指挥一职,亦随其兄来剿虞山。另外还有指挥三名听命于之,乃李龙、李虎、王豹。
祝都监率领四营(步军)计两千人马,杀至虞山脚下,对着山寨呼骂、搦战。早有人报到聚义分赃厅,总辖大寨主霍成富尚未定夺,霍老儿成贵倒先嚷嚷上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班鸟狗,无甚可怕,定教他有来无去。”洪照也道:“杀其片甲不归。”擦拳磨掌,只待大杀一回。霍成富则道:“官兵来锋较锐,气焰正盛,更兼‘万人敌’祝荣威猛骁勇,若是与之硬拼,胜负难料。我可先由着他去叫去骂或怎样,咱自己则按兵不发,以躁其心。时候耗久,他性子耐不住了,必然蛮攻我山。我可利用地势而运长击,用箭、石、木抵御,只吃他净的,折其有生力量,却不与短兵接触。待他多损而气衰,力软志颓,咱再出击反制于之,也不为晚。”众人称善。
果然,官兵干叫而山上无人理睬,时候一长就沉不住气了。领带者祝荣更是不免躁狂,叫道:“这些狗贼,敢不给本都监滚下来纳伏,待我杀上去,把你山寨平了,人皆碎之。”下令攻山。开始,喽啰兵并不动作,只待敌人挨近了,方才砲子檑木劈将下去,另加箭矢射发,杀伤官兵无数。打得官兵蒙头转向,纷纷退将下来。祝荣大怒,叫道:“不得后退,往上攻。哪个怯阵,军法从事。”又冲了一轮,伤死无算,却仍无进展。祝荣心不死,又逼:“再攻。哪个回一下头,格杀勿论。”用狼牙棒敲死两名方才退步者,以儆效尤,迫人马三度来攻。可结果全然不奏效,官兵又一次给打得狼狈退了下来,致令祝荣气急败坏。猛然间,山上一阵鼓响号鸣,山军冲出寨门。一班牛脸虎面的“妖魔鬼怪”(山兵扮成)开道,“呜呜嗷嗷”尖啸着,挥舞寒光闪闪的鬼头刀,飞速突在前头,教人观之胆寒心惊。而后头有霍成富、霍成贵、方超、迟鸿、余班率一部喽啰兵紧随,发着呐喊。山军来而汹汹,声势震天。官军哪见过这阵势,骇得往后退却。祝荣喝止不住,更行不起有效应对措施。一句话,指挥不灵。山军乘其乱而取,攒一股劲猛冲一阵,杀得官兵大败而走。“穷寇莫追”,山兵见好就收,未加深赶。
祝都监兵退十多里,查点人数,二千人马去了三停,而且还折了指挥王豹。气得祝荣“哇哇”咆哮,誓要报此仇此恨。先将人马拉至常熟县城,养养精,蓄蓄锐,恢复恢复元气。教本县知县给自己凑把子人手,好择日再去剿山。那知县老爷不敢怠慢,急忙为之抽调。由于县尉有病于身,所以安排了县衙门里的宗熊、尸耀两个都头并两都(百人一都)差兵,另七拼八凑了一队乡兵,跟随祝都监去打山。
三日后,祝都监率人马二次来在虞山之下,叫骂搦战。但山上还照前时一样,只是不理。祝荣虽气个七窍生烟,却也没有办法。再不敢象前番那样蛮来自寻亏吃,见山军不出战,便悻悻作罢,将兵而退。寻了个近山的小村庄,霸占了一些房子,暂时作为营地,驻扎了下来。祝都监与手下兵头儿思量破山寨之策。
再道山寨里头,三天前虽说战法得当,杀退了官兵,讨得很大的便宜,值得一贺,但知道那祝荣必不肯就此罢休,定然还会卷土重来,否则无法向上方交差。自己须时时加以防范,不能松懈马虎。一边命人严密侦察官兵动静,一边多准备守御之物待御官兵。之外,补充人手。哪儿补充去?借。从福山天马寨借来三百喽啰。当然不是白借,予两家寨主方天庆、方天祥丰厚好处。不出所料,祝荣兵回,然又一次无功而退,兵扎小岭子(村名)。霍成富心想:“祝荣那厮若靠着不去,终是威胁,不知其会生出何样鬼主意图我山寨。不能坐而被动,当施策行以进取,消灭这支官兵,宰掉那‘万人敌’,方可免眼时之患。”可又该怎么做呢?遂于夜里进行偷袭,尝试争取主动。但那祝都监警惕十分,防得挺严,加着山方兵力有限,因此霍成富未能得手,只得退回山上。转天召集起全山大小头目,共商对策。有个小头目叫李武,在纪宽、纪广为当家的时候上的山,是山外一处李家庄的人,为生活所迫而**落的草。他出了个主意,道:“听探子讲,那祝荣军中混杂有一些差兵与乡兵,差不多一营,由于无合适人选,或没谁肯担,所以并未任命指挥,而由本县衙门里都头中的两个——尸耀和宗熊权代此职。我认识这尸耀,他就是俺们村的,前几年托人走门子拉关系,进了县衙门当差。没曾想如今倒做了都头,牛了。但他爹还有老婆孩子却都还住在村里。这尸耀隔三天差五日地回家一趟。今个随祝荣打山,肯定会抽便回家看的。我们不妨夜里他家里瞅瞅去,一旦他在,即行捉获。要是不在,可教他老爹谎称自己有病,使个人到军里唤之,诱而入套,一样拿下。而后,以之家口相要挟,迫使他……去做,何愁祝荣不完。”霍成富一听,大喜望外,道:“我这山寨里真有人才。李武,事成之后,赏你一百两银子。”
这天夜里,霍成富、方超、迟鸿、李武,加几名精卒,共十来个人,潜到了那李家村,摸进了尸耀的家里。真叫凑巧,那位尸都头在呢,逮了个正着。尸耀闻是虞山的大寨主来“造访”,吓个魂飞魄散,屁滚尿流,连声告饶。霍成富道:“想活命,就得为我山办一件事情。”尸耀道:“大王,只要不杀小的,莫说一件事情,就是十件八件也能为您去做。”霍成富道:“那好。我知你为过猎户,对虞山地形很熟,山西一侧有处地方叫‘青仙蟾’,那里往山上有一条小路,你可对那祝荣……去说,引他由此径运动兵马,别的是你就莫管了。见生乱子,你赶快逃命。事后,可上山入我们的伙,任你做个小头目,不会亏待。”怕尸耀不从,教底下人将尸耀的老爹和妻儿全拿绳子捆了,堵了嘴,然后塞进三个口袋。威胁尸耀道:“此事若办不成,你知道我们会怎样对待他们。”一挥手,众人扛着三个口袋去了。尸耀叫苦不迭,大抹了一番眼泪鼻涕。
次日天未放亮,尸耀早早地,无精打采(不仅在于心情不好,而且因为整一宿没睡)回了营地。怕祝都监点卯,一旦见之不在,而生不悦。他回家里是背着上峰的。霍成富交代的事他不敢不做,稳了稳心神,壮了壮胆子,来找祝荣,道:“卑职自幼生长虞山之下,以前经常上山打猎、采樵,熟悉地理。在山之西一侧有处地方叫‘青仙蟾’。因那儿有方巨青石,长十丈,宽七丈,高五丈,形似蟾蜍,人以为奇,予以仙名,呼它‘青仙蟾’。由那里有一条小道可通山上贼寨侧后,只是难行一些。若大人相信卑职,情愿引人马秘行,摸抄贼寨。出其不意,杀他个措手不及,一举必可擒之。”他是个县衙都头,能不信之?祝荣闻其言,大喜,道:“尸都头,你有好方策怎么不早说?本官正为怎样破山擒贼犯愁呢。用你主意。若大功告成,录你入我厢军籍中,保亏待不了。”尸耀忙道:“多谢都监大人。时下是三伏天,酷热难当,人多午睡,贼人也不会例外。之岗哨、探事亦必身懒懈怠,利于我动作。”祝荣点头。当下令人马养足精神,午时运兵。待看进展情况,相机而定何时对敌方发动袭击。
午后,祝荣带兵悄悄转到虞山西边,寻着“青仙蟾”和那条小径。抬头看,此径蜿蜒而上,时隐时现于林丛之间,不留意真还看不出来,比较陡。祝荣怕生意外,教尸耀、宗熊带着那些差兵与乡兵头里走,开着道,而自己率大队军士随于后。一旦突发情况,丢的是“车”,保全的是“帅”,可尽量减少厢军的损失。留下祝渊和他的一营人马(已经缺额),山下监察,以应不测。
道说官兵往山上弯弯绕绕行进了许些时候,再前遇有一段较直的路径,但较之前所走要陡许多,当然也添些困难。虽然累得要散架子,但主将不发话,谁也不敢停下来休息。又行些时候,突然一通锣声响亮,那上顶出现了不少喽啰兵,将只只装有一些大石块的圆形铁笼(换成草,点着火,便是火笼,但因为是在自家地界,未行用之,避免火情蔓延不制)顺坡滚将下来。之前连人带笼均经过伪装,不为看出。尸耀早十二分留心,有所准备,见情况不好。飞速横窜远远的,仗着一身山地上的本事,加地理通,寻路跑了。而那些乡丁、官兵猝不及防,倒了楣,给石笼连撞带冲拐着碾,伤死无算。方知敌有埋伏,急忙后撤。可这在陡坡上,上不易,下更难,你拥我挤,乱哄哄一团。山兵继施用石笼之后,紧接对官兵又行一轮飞石劈打或箭矢射杀,之后齐往下冲。不少人都握有三两根梭镖,飞投一气。官兵惊恐万状,更加乱营。山军掩杀至底,坡道上横七竖八尽是官兵尸体。祝都监好不容易下得山来,却早见有山兵山将与自己预留的接应人马兵杀了起来。原来,山方利用地势,以小部分人马对上山官兵实施打击足矣,(因为狭路交战周旋余地不大,敌方虽人数占优,但却不利于展开兵力,必然吃亏。也料到官兵不会舍命而斗。这些人,说一无是处有所夸大,有屈他们。然极少遇战事,平素养尊处优,真放到沙场上,胆怯怕死,白瞎)而用多数兵力吃敌预留并截堵逃路。有一和尚手起一棍,“啪嚓”,把那“铁枪将”祝渊的脑瓜敲碎了。祝荣亲眼见胞弟身死,心疼得差点死过去。不管己方还是他方之兵,把一个扯下马去,抢了坐骑蹦身而上,纵之扑向杀弟仇人,已是血贯瞳仁,将狼牙棒便打。那和尚正是“铁罗汉”迟鸿,擎熟铜棍,大战祝都监。若论本事,祝荣要强过迟鸿一些,但时下由于上山、下山,体能消耗过大,不比人家可以算是以逸待劳(虽说也小打过一阵子),所以两家打个平手。又见“铁牌手”霍成贵斜刺里撞来,将铁揣牌来助迟鸿。祝荣招架不住了,一不小心,让迟鸿一棍打到后背上。祝荣喷一口血,落荒而走。所部官兵也不顾了,任人宰割。
只道这祝荣祝都监,惶惶丧家之犬,茫茫似漏网之鱼,狼狈不堪,逃到了常熟县城。下步怎么办?不知道。只有先收罗残兵,将之而回来地——平江府苏州城。时近黄昏,他自己未到府衙见知府,而是迳自来到朱勔府上,向这位权重一方的东南防御使大人请罪,自然惹来好一顿臭骂。正这工夫,有人慌慌张张来向朱勔禀报:“大人,祸事了。”朱勔心说,真叫添堵。虎着脸来问:“何事惊慌?快快道来。”报事的道:“大衙内在青龙桥给人打死了。”“啊,怎说,”朱勔大惊。欲知详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