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下的忠诚——庄宗时代的名将(下)(2/2)
尽管郭崇韬很能干,但文职在乱世毕竟得不到重视,而论声望家世,他又非常寒酸,因此干了近30年才升到中门副使,算是作了参谋的副手。如果按照正常的发展,郭崇韬也许一辈子也只能扮演副手的角色,至少是很难在梁晋之争中发挥什麽作用。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没有意外碰到好运气,得以主掌军机,是否能有后唐都是说不定的。
那是917年,郭崇韬刚刚升任中门副使。因为原来的两位中门使进忠言被治罪,所以新任中门使孟知祥和李绍宏并不情愿接任。不久李绍宏找门路调到幽州去作留事,孟知祥看见了很羡慕,也死缠着李存勖要求外调。李存勖被求烦了,只好让他保举个接替者,孟知祥略微考虑了一下,就举荐了郭崇韬。郭崇韬这才得以登上前台,从此跟随李存勖踏上了漫漫征程。
郭崇韬的军事才能在于谋划和组织,他并不善于冲锋陷阵,却往往一个判断就能影响战局的成败。
921年12月,李存勖亲征镇州,契丹借口救镇发兵三十万进攻幽州,没有攻克便转而攻占涿州,继而进攻定州。李存勖闻讯亲往救援,第二年2月12日到达新城以南。当侦察骑兵来报,契丹军前锋已经驻扎新乐,正渡过沙河南下,全军哗然,有些士卒试图逃跑,将官们斩杀都制止不住。众将于是劝阻说;“契丹倾国攻来,我军寡不敌众。又听说梁军入侵,回师救援魏州才是根本,不如撤去镇州的包围,西入井陉躲避。”郭崇韬见此情景却反对道;“阿保机此来只是为了财物,并非真心救援镇州,一旦前锋被打败,肯定会退兵。何况我军刚刚战胜梁军,威震北方,士气正旺,趁此机会驱逐契丹军,必会大捷!”这时恰逢李嗣昭也从潞州赶到,根据他一贯的作风,自然也坚持有进无退。李存勖这才横下一条心说;“帝王的兴衰自有天命,契丹能把我如何!我率数万之众平定山东,今日遇到这等小敌就要逃走,有何脸面面对天下!”言罢亲率五千亲军作为先锋,继续北上。
先锋部队经过新城以北时,需要穿过一片桑林,不料刚通过了一半部队,一万多契丹骑兵突然气势汹汹集结而来。原来这是契丹的先锋部队,正准备穿过桑林南下。契丹军都是轻骑兵,看到晋军人马皆披重甲,后面的树林中更不断有一股股铁流漫出,己方迂回受到树林阻碍,晋军突击却能一往无前,犹豫了一下慌忙撤退。李存勖见状分兵两路追击,一直追到数十里外的沙河。沙河桥窄冰薄,契丹骑兵有的被挤下桥,更多的干脆驰上冰面,许多都陷进冰窟窿淹死。这一战晋军杀获甚重,还俘获了阿保机的儿子。
阿保机闻讯果然不战退往望都,4天后李存勖又与他在望都决战,将契丹军驱逐至易州。阿保机见大势已去,只得撤军。
就这样,郭崇韬由于直接辅佐李存勖,作用便越发显著,相应的功劳也越发卓著,到923年5月13日李存勖在魏州登基,他已经身为枢密使兼兵部尚书了。枢密使在宋代主管军事,但此时还需要兼任兵部尚书。
到了7月初,王彦章攻占德胜南城,12日与段凝合兵十万猛攻杨刘。李存勖一开始并不着急,支援还不忘沿途打猎,等18日赶到杨刘,才发现王彦章已在城外修筑了重壕复垒,还挖掘战壕设下伏兵,一待晋军进攻就弓弩齐发,已经将杨刘完全封锁。顺便提一下,按西方的观点,用于隐蔽调动的战壕,其产生是17世纪后要塞防御思想的一次飞跃,但简朴的战壕却早之700年就在中国出现了。
由于杨刘被封锁,黄河的渡口就全部落入梁军手中,使在黄河南岸攻略郓州的李嗣源陷入了孤立。见李存勖无计可施,郭崇韬献策说;“现在王彦章据守渡口,是为了攻取东平,如若我军不能南下,则东平不保。臣建议在博州东岸建立营垒,以接应东平,只是担心王彦章得知会来阻止,请陛下招集敢死队,每日挑战,如此牵制十日,敌军不到营垒便能筑成。”不久,李存勖接到李嗣源的书信,建议在马家口新建一处渡口,就派郭崇韬领兵一万连夜赶赴博州,在马家口渡河昼夜抢筑。
尽管晋军对筑垒遮遮掩掩,但6天后还是被王彦章发现,31日率军数万前来阻挠。此时营垒刚刚板筑完成,用于加固的护城坡都没来得及建,更没有战楼及守城器械。郭崇韬一面向杨刘求援,一面指挥将士四面奋战,眼看城池将要陷落,李存勖的大军终于赶到。城中将士望见援军赶到,纷纷斗志昂扬的大声斥骂梁军。王彦章见晋军准备渡河,两岸士气高昂,这才悻悻撤军。
经此一战,晋军虽然重新打开了通往郓州的道路,加之随后梁军的一系列失策,使态势基本恢复了原貌,但晋军的状况却并未因此恢复。原来,梁军虽败元气却未大伤,反而开始谋划大规模的反击,北方的契丹也计划趁乱南下,而最大的威胁莫过于断粮,由于德胜南城的易手,当初储备用以南下的数百万石粮草损失殆尽,加之粮食歉收,军粮日益紧张起来。面临如此进退维谷的困境,众将中甚至有人提出放弃郓州与梁议和,划河为界。
李存勖非常沮丧,就单独召郭崇韬询问对策。郭崇韬也一直在谋划这件事,便回答说;“自从陛下十五年前即位,为了雪国仇家恨,衣甲都生出了虮虱,百姓也苦于战乱。如今已经称帝登基,河北士民都盼望着早一天平定天下,刚刚得到郓州这麽块尺寸之地,都不能保住,还谈什麽中原呢!臣担心将士因此背心离德,纵然划河为界,又靠谁为陛下守卫呢!臣自从听了康延孝的报告,日夜筹划,计算我军兵力,揣测敌军的反应,不出今年,必定要决出雌雄。梁军如今将精兵全部交给段凝指挥,威胁我国南部,又决黄河作为屏障,认为我军短期无法逾越,自恃这些所以掉以轻心。令王彦章进攻郓州,其目的在于引起我军内部分歧,产生内乱。段凝本不是将材,没有能力临机决断,不足畏惧。投降的人都报告说大梁无兵,陛下假如留兵据守魏州,保卫杨刘,而亲率精兵与郓州合流,直插大梁,敌人城中空虚,必然望风自溃。如能使伪主投降,则梁军自然会投降。今秋歉收,军粮行将耗尽,陛下若不当机立断,大功就要错失掉!常言道:‘当道筑室,三年不成。’帝王应运而生,必有天命保佑,陛下不要再犹豫了。”李存勖听完这席话,不禁豁然开朗,满怀信心的说;“这番话正合朕意。大丈夫成王败寇,我决定了!”
11月11日,李存勖在朝城郊外挥泪送别了刘夫人母子,开始了一生中最大的一场冒险。随后郭崇韬的谋略得到验证,生擒王彦章,平灭梁国,迫降段凝,晋军在困境中孤注一掷,奇迹般的灭掉了梁国这个强大对手。而郭崇韬因平定梁国功勋卓著,不但暂行中书事,而且拜侍中兼枢密使,更兼领镇、冀州节度使,晋爵赵郡公,邑二千户,并赐铁券,恕十死。当时的政体介于唐宋之间,而且没有宋代对部门首长的限制,因此郭崇韬作了中书省、门下省和枢密院的首长,就等于一人独掌国家军政,权倾朝野。
郭崇韬出身低微,几十年都期望着这样的好日子,如今梦想成真,难免飘飘然起来,行事少了些谨慎。例如924年3月他来到卞、洛,面对归降梁将的争相贿赂,竟来者不拒,亲友提醒,他反而得意的说;“我身居要职,俸禄和赏赐成千上万,哪用得着这点儿东西!只是梁朝贿赂成风,现在各地官员有很多是梁国旧将,被拒绝会令他们不安。这些东西放在我这里,与放在国库中是一样的。”后来等到李存勖举行郊礼,他才把这些东西以个人的名义捐献了出来,资助国家封赏。对一个几十年跟规章打交道的文员而言,这样做是很难仅仅评价为手段灵活的。与此相比,就在1年半前,当李存审攻下镇州,他被派去清查府库时,还毅然拒绝有人用珍宝向他行贿,只是自费买了些书。
与官高爵显相应的还有趋之若骛的巴结者。郭崇韬一向羡慕士族的名望,只是苦于出身低微,为此私下以郭子仪的后代自居。豆卢革是唐代贵族后裔,虽然是中书省的宰相,实权却不及郭崇韬,而且他不久前私自调拨公款,还是靠郭崇韬为他隐瞒的。因此他故意借闲谈问郭崇韬说;“汾阳王是代北人,举家迁至华阴,侍中世代住在雁门,跟汾阳王可有亲缘?”见郭崇韬回答;“族谱早就遗失于战乱了,但长辈曾提到是汾阳王的四世后代。”豆卢革就故作思索的评断道;“看来是一家子。”因为得到士族的首肯,郭崇韬便堂而皇之的以士族自诩了。
郭崇韬一门心思附和士族们的所谓上流生活,随着各种应酬,心腹也一个个都换成了士族,当初那些一同出生入死的旧人,反倒被疏远了。旧僚中有人找他诉苦,他反而打哈哈道;“公虽是我的旧部,可惜出身太低,我也知道公的能力,之所以不敢提拔,是担心名流们说闲话。”后来他辅佐李继岌征蜀,在兴平拜郭子仪之墓,还不忘告诫李继岌,他日登基一定要优待士族。
俗话说树大招风,郭崇韬管的事多,得罪的人也就多。庄宗李存勖本没有治政才能,当初为了报家仇尚能有所收敛,现在大功告成无所事事,就成天与宦官伶人寻欢作乐,不但目光越来越狭窄,还放纵了宦党。郭崇韬虽然得意忘形,一般政事尚能秉公处理,也因此没少得罪宦党,经常被在李存勖耳边说三道四。加上他在李存审、孔谦、李绍宏、自诩士族、疏远旧部等等事情上无法服众,因此朝中对他也颇有微词。
郭崇韬听到种种非议,为了避嫌只好上奏让出枢密使的位子,见李存勖不答应,又请求将枢密院的部分权利转到其它部门,岂料依然招来宦官的诽谤。他于是愤愤不平的对儿子们说;“我辅佐主上,成就大功,现在却被小人们排斥诋毁,只好避其锋芒,回镇地常山去了。”郭崇韬的儿子廷诲是个纨绔子弟,不但不支持他,反而劝阻说,一旦失去权位,便如同神龙离开水,连蝼蚁也可以伤害它。受益的门人故吏更是出谋划策,想尽办法劝他留任。正好李存勖有个夫人姓刘,太后不喜欢她的品行,李存勖却很想让她作皇后,门人故吏就建议郭崇韬上书立刘夫人为皇后,一来讨李存勖高兴,二来等于在后宫安插了一个自己人。郭崇韬就联合宰相带着百官一道上奏,果然讨得李存勖一时龙颜大悦,地位也暂时巩固了。但郭崇韬哪知,此举最后反而使他遭到杀身之祸。
刘夫人虽然当了皇后,却并未给郭崇韬多出力。这个妇人出身贫寒,为了求富贵连亲爹都不认,还谈得上什麽信义。况且此人爱财如命,自从作了皇后,四方贡献的奇珍异宝都要专门准备一份给她,纯属认钱不认人。郭崇韬毕竟不是佞臣,实在是无法驾驭她,因此宦党一有机会仍旧可以诋毁他。
历史上士族与宦党争权并不罕见,宦党靠的是溜须君主,而士族最有力的办法也只不过板起脸教训君主,偏偏李存勖又是个浮躁、不识大体的人,因此在争取李存勖方面,郭崇韬处于明显的劣势。只不过先前宦党攻击郭崇韬,李存勖只当事不关己,一耳朵进一耳朵出,直到925年7月,李存勖才真正开始厌恶郭崇韬了。
当时久旱逢雨,天气却非常潮热,李存勖跑到高楼上避暑依然不舒畅。宦官就借机夸耀唐朝当年的排场,说现在的皇宫还不如当年长安的大臣家。闷热难耐的李存勖听了很不服气,说道;“予富有天下,难道还置不起一座楼阁!”当时中原大旱,他担心郭崇韬反对,就送信给郭崇韬诉苦说;“今年酷热,朕当初在河上,五六月间与敌军对垒,大帐闷热潮湿,然而跨马击贼,反倒觉得清凉。而今成天住在深宫,却受不了暑热了,这是什麽道理?”本想让郭崇韬迁就,不想郭崇韬却上奏道;“陛下当初在河上时,汴寇未平,因此废寝忘食,一心想着作战,严寒酷暑都不放在心上。现在敌寇已经平定,中原一片太平,纵情享乐,纵然是百尺高台,广殿九筵,也不会感到满意的。希望陛下反思当初创业的艰难,那麽对今日的暑热,自然而然便不介意了。”李存勖看过奏折很生气,宦官见状就诬告道:“崇韬的府邸,排场不差于当年的皇宫,他当然要说风凉话了。”李存勖于是更加气愤,独断专行的修造了皇宫。郭崇韬又阻谏说;“现在中原大旱,军粮匮乏,希望暂时停工,等来年丰收再说。”李存勖更是充耳不闻。
过了不久,会客省使李严出使西川归来,报告了蜀主王衍荒淫,可以征讨的情报。郭崇韬正愁在李存勖面前越来越失去信赖,不久前李存勖不经与他商议,就将得罪宦官伶人的清官罗贯处死,便是一个警告,见此机会赶忙上奏说;“契丹入侵,北方要依仗李嗣源镇守。臣觉得魏王继岌,仁德威望越来越高,却还从未立过大功,正好借西征任命为元帅,委托以讨伐之权,巩固他的威望。”李存勖很喜欢李继岌,就回答说;“小孩子不懂事,哪有能力独自出征,卿还要为他物色一位副帅呀。”郭崇韬装作思考,果然听到李存勖接着说;“我看最合适的就是卿了。”便下旨李继岌为帅,郭崇韬为副帅,10月8日,率军六万征讨西川。
郭崇韬只想借西征恢复声望,哪考虑过一旦离京,对君主便失去了控制,很容易被政敌离间,更何况还是手握重兵,于是踌躇满志的踏上了灭亡之路。
11月6日,唐军进入大散关,郭崇韬用马鞭指着崇山峻岭对李继岌说;“朝廷兴兵十万,已经到了这里,如果不能成功,哪里还有退路?如今由岐运送的补给,只能支持几日的,必须先夺下凤州,获得其存粮,才能满足我军的需要。”于是令李严、康延孝先送书檄,告知凤州节度使。同日,一支唐军已经迫降威武城,得兵四千,粮二十万石。第二天,凤州节度使王承捷投降,唐军又得兵八千,存粮四十万。7天后唐军又击退蜀军,占领三泉,获得存粮十五万。自此军需充足,士气大振,一路摧枯拉朽平定了西川。而一路上从敌军的招降处置、官吏的补充、到大军的行动计划、军书告谕,都由郭崇韬负责,李继岌只是挂名而已。
在西征的大军中,李存勖派遣了一些宦官照顾李继岌。这些宦官看到郭崇韬的招讨府前整日车水马龙,而都统府却只有大将每早做做通报,已经感到没面子。等12月中进入成都,看到西川降将争相贿赂巴结郭崇韬,而都统府却门可罗雀,更是越发耿耿于怀。只是碍于李继岌为人尚属宽厚,看中的是国家大计,他们才不便挑唆,但机会很快还是来了。
归降的西川留后王宗弼曾贿赂郭崇韬,请求担任西川节度使,郭崇韬表面应承,实际上出发前就向李存勖推荐了老上级孟知祥。王宗弼不知内情,以为郭崇韬不替他办是想自己当,就联合郭崇韬的儿子廷诲,率领蜀将列队拜见李继岌,请求上奏郭崇韬为西川节度使。这下宦官们可找到机会了,李从袭借机提醒李继岌说;“郭公父子专横,如今又派蜀人为他请愿作节度使,其志难测,王不可不防。”李继岌不知如何是好,心里也很责怪郭崇韬,就没好气的找到他说;“主上依仗侍中如山岳,怎肯让开国元勋留守在这种蛮夷之地!况且我也做不了主,还是请他们自己上奏吧。”郭崇韬本是无辜,却又无法澄清,只好哑巴吃黄连,因此很埋怨王宗弼。不久,王宗弼因为诬杀人,又扣押数千万缗军饷,郭崇韬就在12月28日杀了他,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又过了一个多月,李存勖派宦官向延嗣送诏到西川,敦促班师。郭崇韬因为仇视宦官,没有到郊外迎接。李从袭就趁机对愤恨不已的向延嗣说;“魏王贵为太子,主上的继承人,郭公都独断专行。他儿子郭廷诲出入前呼后拥,成天与军中骁将、蜀中豪强妓乐欢宴,指天画地。他们父子这样,可见其用心。如今诸军的将校,全是郭氏一党,魏王势单力孤,一旦班师,恐怕引起动乱,我们都不知要死于何处了!”说着竟哭起来。向延嗣大惊,回朝后连忙向刘皇后报告,刘皇后闻讯声泪俱下的找到李存勖,求他解救李继岌。
李存勖听到两人一唱一和不免满腹狐疑,便重新审阅了西川的账簿,问道;“人都说蜀中珠玉金银,不计其数,为何只有这麽点儿呢!”向延嗣回答说;“臣问过蜀人,得知蜀中宝物都进了崇韬府中,听说崇韬得金万两,银四十万,钱百万缗,名马千匹,还有其它各种财物,廷诲的还不算在内,因此各县所得不多。”李存勖先前听说郭崇韬要作蜀帅,心中已经不快,现在又听说他霸占西川的妓乐珍玩,顿时气得脸色煞白。
平心而论,宦党固然卑劣,但郭崇韬位极人臣后也确实不够谨慎,如果能保持当初的清名,少耍些小聪明,也不至于如此容易被诋毁了。后来郭崇韬被杀,从他家中抄出从西川运来的财宝,泥封还是湿润的。
这时正好孟知祥要去赴任,李存勖竟恶狠狠的嘱咐他说;“听说郭崇韬有异心,卿到了后,替朕将他杀掉。”孟知祥心中一惊,赶紧宽解他说;“崇韬是国家元勋,应该不会这样。待臣到后观察他,如果没有异心就放他回来。”李存勖这才稍稍恢复理智,同意了下来。可他又怕孟知祥徇私,就派宦官马彦珪另去执行同样的任务。
马彦珪本欲除郭崇韬而后快,得到授命自是求之不得,立刻到刘皇后面前添油加醋说了一通,表示事情危急,必须果断的除掉郭崇韬。李存勖治下的后唐有些很坏的弊端,其中太后诰令和皇后教令能与皇帝敕令一样被方镇执行就是一大弊,这个弊端通常只是妇人手中的小消遣,可一旦用于乱政,就是灾难了。马彦珪最后虽没讨到敕令,刘皇后却给了他诛杀郭崇韬的教令。
926年2月20日,马彦珪风风火火赶在孟知祥之前来到了西川。说来也巧,郭崇韬因为节度使未到,地方又不安定,竟仍逗留在西川。马彦珪得了口实,就将教令交给李继岌,却没想到李继岌比李存勖持重得多,反而说;“大军即将出发,他并没有挑起什麽衅端,岂能做这种负心事!公不要再多说了。”李从袭见此情景又故伎重演,鼻涕眼泪着说;“事以至此,王如果不行动,一旦泄露出去,途中局势变化,想补救就来不及了。”李继岌听到这里,才只好听任他们去做。于是次日一早,李从袭以李继岌的命令召郭崇韬议事,待郭崇韬一进屋,左右一拥而上用铁锤将他打死。随后杀了随郭崇韬西征的两个儿子。谋反的罪名传到洛阳,李存勖大怒,又下令杀掉了郭崇韬另外三个儿子,家产全部抄没。这场冤案直到李嗣源即位才获得平反昭雪,妥善安葬,又归还太原旧宅。郭家经此劫难,只剩下延诲和廷让的各一个儿子。
李存勖在诛杀郭崇韬后不久,几年来种下的隐患终于爆发,西川和魏博相继叛乱,魏博军更劫持李嗣源自立为帝。又过了不久,众叛亲离的李存勖中箭而亡,死时只有一个忠义的伶人殉难,曾经轰轰烈烈的庄宗时代随之惨淡收场。而他在城破族灭下遗留的唯一骨肉李继岌,并未死于郭崇韬的反叛,而是在归京途中被李从袭所害。
名将的概念是什麽,确实是个很暧mei的问题。名将与名帅的区别又在哪里呢?笔者的理解是,以战斗力衡量名将,以统帅力衡量名帅。打赢一场遭遇战与组织一场战役是需要不同能力的,而真正体现了帅才的,恐怕只有郭崇韬。不过自古只有《百将传》,因此郭崇韬也只好算入名将了。
在本文介绍的十位名将中,有四位是被不同条件下公认的名将。周德威和王彦章来自田中的《中国武将列传》,刘鄩是《十七代百将传》中五代的唯一入选者,而郭崇韬是《何博士备论》中五代唯一列入专题者。此外,本文中还有两位不见得出色的名将——谢彦章和李嗣昭,笔者为何要加入他们呢?因为要将发挥应有的能力,并不是只要将努力就可以的,如何使用将甚至更为重要。如果让鲁莽之将负责决策,或者让谨慎之将冲锋陷阵,又或者把不和睦之将安排在一起,都是不能发挥实力的。谢彦章的失败在于内讧,而李嗣昭之所以成为名将,在于他所承担的责任与品质相符,因此虽并非机智灵活,依然能够成就大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