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马上(1/2)
尘烟弥漫,兵甲铿锵。
一万多冀州军飞快地在旷野上奔驰,浓重的灰尘呛得人无法呼吸。眼前也是昏黄一片。
人上一万,铺天盖地。大军一推进到邯郸城外这片旷野,便很自然地散开,散成一道宽四里,长约两里的人海。
人声鼎沸,旌旗招展,在空旷的黄色平野上,除了人还是人。一万人,在夕阳下喘息、喧闹、咒骂,秩序显得有些混乱。
许攸坐在战马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在身上肆意流淌,将衣服紧紧地粘在身上。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已将他折腾得都快要散架了。
其实,他外表虽然瘦小,可体质并不差。作为南阳许家的直系子弟,从六岁起就必须学习武艺,打熬筋骨。可说来也怪,无论他如何锻炼,身上就是不长肉,这也是一件让他非常无奈的事情。
他抬头看了看邯郸城的旧址,在那片红色的晚霞中,那片废墟沐浴在这一片冲天的血光之中,如同凝住一样。
无数道浓烟从先登营的营地里袅袅升空,夹带着兵器的碰击声,士卒的喊杀声和垂死者的惨叫。
看样子,先登已经起了内讧,乱到不可收拾了。
身上的汗水还在不住流淌,许攸不记得自己已经喝过几次水了,腰上的葫芦早就见底。也不知道广平的水中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喝了这么多水下去,许攸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发麻,手臂上也长了一层红色的小疙瘩。
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亲自带兵来这里,早知道这一路走得如此艰苦,就应该留在广平城中享受阴凉了。
可是,消灭先登营的计划已经筹谋了半年,总算到了收官的要紧之时。如今,鞠义已经授首,高干带信来说已经顺利买通军中主要将领,只等冀州大军一到,立即发难,杀了李克,屠尽鞠义手下的亲信。
越是在关键时刻,越是不能放松,还是亲自来一趟安心。若躲在广平,让崔巨业带兵,老实说,许攸非常不放心。
他悄悄看了一眼身边满面疲容的崔巨业,却见这个白胖子一张肥脸上的灰尘已经被汗水冲得乱七八糟,看起来甚是滑稽。
胖人不经累,走了这一天一夜的路,崔巨业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早就身上的铠甲脱掉,身上那件薄薄的麻布单衫已经被汗水泡透,紧紧地贴在身上,每喘一声,清晰可见的肥肉就夸张地起伏着。
许攸心中冷笑:卢龙崔家,好大名头。可堂堂崔氏见了公孙瓒,还不是吓得仓皇南逃。这个崔巨业虽然也有几分勇武,可上了战场,百战百败。换其他人,如此才具,早就被袁绍抛之如蔽履。也不知道袁绍看中了崔巨业什么,已经对他青眼有加,被委之以之着剿灭先登的军事指挥大权。呸,他也配!
好在,这个家伙也很明智,知道自己德行不足已统帅全军,这才将权利拱手让于老子。哼,他也算又几分头脑。鞠义是什么人,冀州军第一统帅,军中大将多出自他的门下。如今杀了鞠义,军中之人肯定不服。现在又长途奔袭邯郸,若不是老子强力弹下,被许以偌大好处,只怕队伍早就散了。
嘿嘿,这次来广平也算不虚此行。杀了鞠义,袁绍必定十分满意,将来必将委以重任,我许攸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更让人愉快的是,这次因为要安定军心,袁绍在军中大把撒钱,着实让老子吃了个饱。
一想到这些,许攸心中有高兴起来。他虚着眼前看了看先登的军营,面色带着得意的微笑。
正得意间,就听见身边的张颌对崔巨业道:“崔将军,先登叛军总数有三千,其中有一千骑兵。这一千骑兵可都是李克的心腹,高干根本没办法策反他们。再说,李克有勇有谋,高干即便策反一部士卒,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再说,李克的骑兵来去如风,一见我大军前来,知事已不可为,只怕会立即突围。到时候,我们可追不上他。李克是个很难缠的对手,若真叫他走脱了,只怕我等将来会有大麻烦。”
张颌坐在一匹黄色的战马上,身上穿着一件半旧铠甲,面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木讷。
但许攸知道张颌对鞠义受诛一事非常不满,一想到他和文丑昨天对上鞠义时出工不出力时的表现,许攸心中就有一股怒火腾腾而起。
他冷笑一声,问:“张将军有何高见?”
大概是做了一段时间袁绍亲兵大戟士的统领,张颌为人处世都很小心,他拱了拱手,小声道:“我军应该立即进攻,左右各派一支亲兵迂回包抄,提防李克脱逃。唉,李克有一千骑兵,若是文丑将军的骑兵也跟着一起来就好了。”
文丑这次来广平伏杀鞠义,本带来了五百骑兵。可文丑是袁绍的亲兵统领,任何人都无权调动。天气实在太热,加上任务已经完成,文丑自然没兴趣跟许攸他们出来吃灰尘。
张颌心中有些担心,若是那李克等下逃了,可没人能追上他。
许攸的冷笑声更大:“张颌,看你模样,好象很怕那李克。那李伯用不过是一个小卒,武功低劣,如今先登营已经乱成一团,他又不是飞将吕布,难不成还能杀出重围。哈,我知道了,你张颌同李克私交不错,你想领一支偏师迂回,难道想私放李克?”
张颌眉目间隐约有一丝恼怒闪过,他忍住气道:“张颌为人公私分明,若在战场上见了李克,绝不留手。”
“鬼才知道。”许攸冷笑声更大:“昨日扑杀鞠义那个老匹夫,张将军还真是奋勇争先,绝不留手呀!”
说完,也不理一脸铁青的张颌,转头对崔巨业,用命令的口气,道:“我军也不急于进攻,且在旁边看看热闹,等高干和李克两败俱伤后,再冲进去。至于张颌将军想迂回包抄,就给他一个机会。给他二十骑斥候,让他去接应我军后继部队吧,催他们快点。”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这一日一夜的狂奔,正累死个人。队伍都跑得乱了。”
崔巨业是个好脾气的人,点点头,命令张颌带兵自去联络后继部队。
看着张颌离去的背影,崔巨业有些不安,他摇了摇头:“许攸先生,张颌是我军有数的猛将,让他离开,若李克杀出来,谁人制得了他?”
“李克……哼,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死在乱军之中了。”许攸看到崔巨业一脸的畏惧,心中大为不喜:“不过是先登营的一个普通将领,武艺再强能强到什么程度,你也太小心了。”
崔巨业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喃喃道:“许先生你是没参加过界桥大战,没看过李克在战场上的厉害。这小子,简直就是打不死的九命怪猫。赵云你知道吧,虽然重创了李伯用,可也被他被惊走。上半年,文丑将军同李克交过一次手,对他的武艺也赞赏有加,说他的武艺在河北已经挤身与一流行列。”
说到这里,崔巨业脸上突然带着一丝恐惧,大声下令:“各军将领,收拢部队,不等了,我们进攻。”
一声令下,一万人飞快地聚拢在一起,排成一个方圆两里的方阵。
见崔巨业直接下令,许攸有些恼怒,可转念一想,这支军队的统帅可不是自己,也就泄了气。
一万人要想布好阵势,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见旌旗斗乱,人声鼎沸,场面开始混乱起来。
坐在战马上,许攸四下望去。士兵们一个个满面疲惫,头发、铠甲上都布满了灰尘。这一日一夜不要命的急行军,已经让士兵们的体力处于崩溃边沿。按说,这样的进攻不合兵法。若不是高干带信过来说,他已经掌握了先登营,许攸也不可能冒这个险。
“太乱了,太乱了,若这个时候又有一支敌军突然杀出,我们就败了。”身边的崔巨业喃喃地说。
许攸哼了一声,胸中怒火更盛:这家伙实在太懦弱胆怯了,吵得让人心烦。
正要开口呵斥,突然间,远方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隆声。
脚下的地皮也随着这一阵轰鸣微微发颤。
许攸忙抬头看去,却见从右翼的邯郸废墟中冲出来一队骑兵,恶狠狠朝冀州军扑过来。
身边的喧嚣声突然消失,一万多冀州军同时抬头,目瞪口呆地看过去。
“李克,李克……是他的骑兵!”崔巨业大声地号叫起来。
声音刚落,李克的骑兵已经杀到离冀州军不远的地方。因为马蹄激起的灰尘实在太大,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人马。只看到,一股长长的黄尘滚滚而来,如一条飞扬跋扈的恶龙般,沛不可挡。
李克就冲在队伍的最前面,他身上穿着一件闪亮的铁甲,手中平端着长长的马槊,快得如离弦之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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