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塞外白鸿振翅起(2/2)
季涟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想起一事,便问道:“你师傅不是顶厉害的么?她托你给我的那几本书,每次看都有新的得益——你怎么也不跟着学点?”
玦儿蹙眉笑道:“师傅说我爱学什么就学什么,我先前不大爱看这个,觉着麻烦,师傅就依着我啊。再说我就是学了,也不能去考个举人玩啊,你倒是常和柳先生说这些事情,可是我又出不去,又没什么事让我做,我学来做什么?”
季涟笑道:“现在不就有用了么?累坏了我,你又有什么好处?”
玦儿白了他一眼,拿过下面的折子递给他,埋怨道:“你每次都是这样,批一个折子就要闲扯半天,所以才说累。”
季涟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笑嘻嘻的接过那个折子,看着看着笑容就又褪了,玦儿见他挂着一副苦脸,看了半天后又把旁边的一个册子拿过来翻了半天,最后丧气的将两样东西都放在案上。季涟抬头看见玦儿正盯着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最后拉了玦儿的双手问道:“我要是去打仗了,你可怎么办?”
玦儿吃了一惊,问道:“五叔不是已经被你软禁了么?又有哪里出了事么?”
季涟指指那道折子:“自己看吧。”玦儿拿起来一看,是平城府送来的折子,说是突厥自前年老可汗死了之后,各个部落混战了一番,年初选出了新的可汗,乃是白鸿部的阿史那摄图,任可汗的侄孙,年三十,最近对平城府周边偶有骚扰,因此向朝廷请示是否要出兵警示。
前朝鼎盛之时,突厥会盟推举可汗之后,都会向中原朝廷知会一声,由朝廷派使者传敕令之后才能正式接任可汗之位,以示对天朝之尊敬。然而前朝衰微之后,中原群雄并起,高祖一统中原十六国之间,突厥便屡屡派兵骚扰边境,永昌帝在位期间还曾亲征突厥,然而适时百业待举,朝廷并无对突厥大规模作战的基础,突厥也并未大举南下,是以双方偶尔对垒,却无碍大局。
玦儿看了这折子,写的甚是简略,想着这几十年来边境并不曾安宁过,便问道:“不是说只是骚扰平城府周边么?突厥骚扰平城府周边也不是这一两年的事了,不至于就要亲征了吧?”
季涟苦笑道:“你是没看以前的折子和关于突厥的密报,自然不知道事情始末。突厥的上一个可汗叫阿史那术术儿,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好战的,先前的可汗是他的哥哥,被他杀了夺的位,他哥哥有三个儿子,都在他篡位时被杀了,其中的大儿子当时留下一个遗腹子,现之后术术儿本来也是要斩草除根的,谁知正逢上阿史那术术儿的可敦——就是他的正妻得了重病,术术儿和他的可敦是结夫妻,颇有几分情意,术术儿请了不少郎中去看,都没能看出什么来,后来不知道是个什么人跟他说要效仿我们汉人,大赦囚徒来给他的可敦积德。术术儿正是病急乱投医,竟然放过了他的侄媳。”
玦儿笑道:“这么说来那个术术儿还真是个重情义的呢。”
季涟哂道:“重情义又怎么会杀了自己的哥哥?更奇怪的是,术术儿这个侄媳生产之后,他的可敦的病就好了,术术儿由是开始宠爱这个侄孙,亲自给他取了名叫摄图,并过继到自己大儿子的名下。后来摄图长大了,术术儿又亲自教他骑射,突厥那边各个部落常常有内乱,术术儿带着摄图平了好些叛乱,那摄图也是争气,传闻从十四岁开始,十几年内未尝败绩。”
玦儿瞪大了眼睛,道:“有这么厉害的人?咱们自古以来都没有常胜将军呢。”
季涟点点头:“是啊,而且他二十多年一直都老老实实的,从未有半点对术术儿不敬之处,术术儿统一突厥各部之后,就开始封赏自己的儿子和有功之臣,其中就包括这个摄图。当时就有人劝术术儿,说摄图的父亲和祖父都是被他杀的,恐怕是养虎为患。术术儿却不听,执意要给摄图一块地,让他做一个部落的领,还给他寻了一门亲事,那一年摄图二十四岁。”
玦儿掰着指头算了算:“那就是永昌十三年的时候?”
季涟道:“是啊,那一年你才十岁呢。往后的几年,突厥最大的几个部落,都在术术儿的几个儿子和摄图的治下,术术儿也老了,打仗也打累了,就向皇爷爷请求开放边境贸易。他们想要我们这边的丝绸、茶叶,我们从他们那里买些牛羊”,说到这里季涟笑了笑,“有时还偷偷的买些好的种马过来,皇爷爷说突厥那边的马比我们养得好。”
“再后来几年,术术儿的几个儿子渐渐的互相不满起来——这事现在想起来,恐怕有很多也是摄图在其中挑拨。术术儿一共有五个儿子,术术儿最偏爱的就是大儿子和小儿子,大儿子是他之前那个可敦生的,小儿子是他的可敦死后最宠爱的小妾生的”,说到这里季涟笑笑,“怎么好像天下的父母都会偏爱小儿子呢先不和的就是小儿子和二儿子,术术儿就派了自己的大儿子,也就是摄图的养父去调停,也不知道摄图跟着是怎么调停的,术术儿的二儿子和小儿子当年就干了一仗,结果两败俱伤。你笑什么?”季涟正在尽量简明扼要的给玦儿讲解突厥的局势,却看到玦儿只是望着他笑。
“我在想那个摄图也挺聪明的啊,跟你小时候一样呢。”
季涟没好气的道:“哪儿跟哪儿呢?这之后术术儿的大儿子和摄图瓜分了二儿子的地盘,然后又安稳了两年,术术儿坠马死了。”玦儿点头道:“我怎么记得前年你好像跟我说过这事?”
季涟点头道:“是啊,那时术术儿并未立下遗嘱,所以剩下的四个儿子为了争夺汗位,就互相打起来了。这一打就是两年呢——那次我便仔细查阅了平城府历年来关于突厥的奏报,想着正是把突厥彻底赶出漠北,永绝边境后患的好时机,谁知被父皇狠狠教训了一顿。那两年因为突厥内乱,父皇怕有牧民不堪内乱,涌向中原,所以又关闭了边境的贸易。”
“后来我才知道,父皇不想开战的另一个原因,是朝中实在没有大将了。先前跟着皇爷爷打天下的武将,早已归田,在金陵养老了,少有的几个将才,也在滇藏边境镇守南疆,实在是没有人能担负起这以举国之力驱逐突厥的重任——嗯,接着说术术儿的几个儿子,他们打了两年,也都有些受不住了,今天你赢明天我赢的,也没谁多占几块地,倒是内耗不少,于是就决定所有的部落举行会盟,由所有部落的领来投票决定可汗归属。”
季涟叹了口气,道:“摄图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两年内从未参与内乱,表面上他一直号称支持他的养父,暗地里四处趁火打劫了一番。于是他的养父也想当然的认为自己手中有两个最大的部盟,夺得汗位自是不在话下,另外三个儿子也打累了,又想着大哥和摄图的实力联合起来确实最强,已经准备向大哥和谈了,起来,突厥的内乱就要结束了,推举术术儿的大儿子为可汗,然后他顺水推舟的让几个弟弟保有自己的领地,也就结了。”
说到这里,季涟瞅了瞅玦儿,跟说书人卖关子一样,卡住了问道:“你猜那摄图后来是怎么登上汗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