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苍云峰（上）（2/2）
“大哥你把我的书弄破了！”轩晗摔在树上本就委屈，这下终于放声大哭。
“破了就破了，去经阁再拿一本不就好了？你怎么老像个女孩子，胆子又小，还这么喜欢哭！”
轩景一把拽起轩晗，还想说点什么，结果自己的后领也被从屋里冲出来的钟远闻一把揪住。
轩景一回头，笑了笑：“阿爹。”
钟远闻哪里管他的笑，不由分说将他拎起，像提小鸡似的把他提进正厅里头，放在了钟复恒跟前。
轩景这才发现一屋子的叔叔伯伯和护法，再看面无表情的钟复恒，也不由得有点不自然：“大……大伯，对不起，我刚刚冒犯了。”然后给所有人都行了礼。
到严雳的时候，严雳正将钉在柱子上的剑拔下来。那剑的光芒早已收起，看上去就是一把寻常的剑，只不过更为锋利，剑柄上的纹理更细致一些。
“严护法好。”
严雳看向轩景时，眼中有着稀少的赞叹。他把剑抛还给轩景：“这不是望天教的兵器，哪儿来的？”
轩景挠挠头：“我跟阿寻堂哥出去历练的时候得到的，这剑……”
“你怎么又私自去历练？”钟远闻真恨不得钻缝里去，心里又担心不已，“最近妖魔猖狂，你以为自己多厉害呐？”
钟复恒也对着门外自己的大儿子严肃道：“阿寻！”
门外的钟沅寻也不好意思道：“爹我错了。”他比轩景大一岁，两人的修为不相上下，平日挺要好。轩景从梨坡回来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也常来探望，并为当日自己无力保护弟妹们而感到自责。这是两人第一次私自相约去历练，他没想到轩景这么快就把这事说露了。
“算了算了，平安归来就好。”教主钟平韬呵呵一笑，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你们俩的本事都很好。但是除了练功，对外界的情况也要心知肚明，不可率性而为，知道吗？”
沅寻和轩景都点头。
钟平韬还有要事说，于是让临朔把这些孩子都送回去。轩景依然挺兴奋的，对轩晗和阿璃道：“这次历练可有意思了，我告诉你们啊……”说着就走远了。另一边的沅寻有点不甘心，默默地说道：“我也真想要这样一把剑……”说完一声不吭回赤鹏峰去了。
“不过一把兵器，果然是孩童性子。”正殿中的人无奈笑笑。
……………………
望天教的人向来习惯聚集在龙首峰上商谈要事，不过教主钟平韬并不十分讲究这个。他看今日恰好苍云峰上人到得差不多，就把事情直说了。
“要派出精英弟子去守城？”
钟平韬点头，把从朝城送来的圣旨传阅给其他人：“众所周知，‘天之子’来去不定，气息诡秘，为今之计只有防范，一来可保护百姓，尽量减少死伤；二来有所准备，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朝城有禁军，其余精兵要把守边关，各地的军府也并不多，这才要四大派临时腾出弟子去守城。这是衡宫的意思。”
其余人纷纷道：“这么一来，那些闭关修炼的弟子也得提前出关，教中得走不少人啊……”
然而这是圣上的旨意，他们再议论好坏也无甚意义。钟平韬吩咐几个护法：“得尽快吩咐下去，早有准备……”
不知不觉间，众人的眉眼间都罩上沉重之色。严雳回想当初，他亲眼看到徒弟一个个葬身于妖物之手，自己则身中火毒，为不伤无辜之人苦苦隐埋在梨坡数天。那样的悲痛和煎熬早已烙进了他骨子里。他忍不住愤慨：“堂堂修士竟会对这群妖物束手无策，真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
人一个接一个离开了苍云峰，最后还剩钟平韬。钟远闻如释重负似的，他可不像他四弟五弟那般交谈自如，很多时候他只能无奈地应付点头，尤其在严雳和钟复恒面前，现在头还低着。
钟平韬拍拍他的肩，两人相视苦笑。钟远闻和他还有些志同道合之处，此刻也就不必隐藏做作了。
而严雳的“奇耻大辱”还回荡在耳边，令这两兄弟沉默了许久。
“天之子，天之子……”半晌，钟平韬叹了一口气，“前些天，寂空仙人的元神又来过教中一次。”
寂空是法号。钟平韬口中的仙人是长了他们好几辈的族人，在大衡定国后的几年里飞升成仙。自上古之神归隐后，众仙代神执掌下界。而仙界天规森严，其中一条便是仙者不得私自下凡，更不能擅自插手下界各族的私人恩怨。因此多数仙人往往分出一缕无法施展法术的元神来下界聊以问候。
“哦？”钟远闻抬起头来，“三弟，祖宗元神归来可是大事，你方才怎么不说？”
钟平韬笑而不语。钟远闻只得问：“那仙人说了什么？”
钟平韬的语气无甚波澜：“我原想，仙人知晓的必然比我们多，于是向他询问‘天之子’那妖物是何来历。可没想到仙人却不肯透露，只说：‘此非天灾，无关仙界。因果、恩怨轮回往复罢了，尔等好自为之……’”
“难怪。”钟远闻有点了然，“修士斩妖除魔，恩怨多了去，此话说与不说无甚不同。”
钟平韬继续道：“另外一件事则与此无关。他说钟家虽世代为臣，但一直苦心求道，自他后却再无得道飞升之人。他心中万分惋惜，望我等能好好教导后辈，再续祖宗心愿。”
钟远闻将破掉的书捡起来，摩挲着纸页。他心想这话就算方才说了也未必能进大哥他们心里去。于是叹气道：“如今修士心境纷杂，好功求利，难以突破修炼瓶颈，无法得道也是难免的。”
“我明白二哥你的想法，倘若，你真有心归隐……”
钟远闻连忙道：“哪儿的话……”
钟平韬做出一个止住的手势，故作悄声之态：“这有何说不得的？其实我早有一个想法，不过想待天之子等事了结了再与大哥他们商量。”
“你想说的，莫不是退居庙堂之事？”钟远闻一语道破。他也知道族人心性繁冗，大概只有隐没江湖才得静心修炼。
“我只这一个心愿。”钟平韬颔首，继续道：“望天教到底也只是一个武学学府，替冷氏守护着一方方已寻得的神族遗迹罢了。江湖人才众多，谁不能掌管？怕是比我还要做得好呢！不过如若我们退居，怕只怕……”他顿了顿，“未必所有人都能放得下这些非我的神迹。”
钟远闻叹气，递给他一杯茶：“这是后事，还是往后再说吧。”
钟平韬只是无奈笑笑，也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