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会流眼泪的红蜻蜓(1/2)
式微妈妈教我管钟望尘叫尘叔。
靠近樱桃谷的地方有一片河谷是由汉江的支流冲积而成的小三角洲有一大片高低错落的木板房驻扎着尘叔和他的基建队。
每天一大早就有轰轰隆隆的车队拉着头戴安全帽的基建工人辗过碎石铺就的甬道驶往几十里地的施工工地他们是森林采伐的保障部门是开掘新的采伐点修房起灶安营扎寨的先头兵。
尘叔的修理铺就在基建队最幽闭的地方对面是车库和仓房一大片布满青苔的空地围成一个小院中间一条曲曲弯弯的小道是尘叔用他自己的寂寞踩就的。尘叔就坐在那间没有窗户的木板棚里整天干着修补汽车轮胎、拾掇电钻、油锯、喷泵的活计。
式微妈妈告诉我尘叔的女人就是秋晓。
式微妈妈要我管那个留着一条长辫子的漂亮女人叫……暂时先叫……秋姨。
早就听说她以前也学过几天话剧表演现在又知道她还参加了林区的文工团成了这里的台柱子还又学会唱秦腔。现在林区文工团已经解散演员或者被其它的专业剧团挖走或者自找门路调走或者就地改行。秋姨是为她的男人而留下来的起先分在采伐队开绞盘机后来采伐队往林深路高处开拔越走越远了让她顾不了家和孩子就又调到离基建队最近的十八里苗圃晴天在山上采集树种雨天在苗圃里哺育树苗。
站在我父亲的木屋前可以居高临下看见尘叔的小院。
站在我父亲的木屋前想像就会丰满了翅膀飞掠过纷纷纭纭重重叠叠的时空清晰如昨体会最寻常的日子瞅见那一家子人瞅见四季孤寂的青苔小院如何被他们的孩子——我的名叫商彤的弟弟踩出小鹿蹄印一般的图案而悠悠扬扬的秦腔又怎样从秋姨秀飘逸的轻曼中斜斜地迤出笑弯了尘叔的一双眯眯眼。尘叔的妻子平时就住在十八里苗圃儿子在溪水坪的林区小学住校现在正逢暑假他们一家就在这里团聚。
尘叔常年都在木板棚里干活儿只在妻儿到来的日子里在儿子的欢声笑语里把活计拿到屋外的空地上去做。好像那小院布满了青苔也布满孤独和寂寞好像只是为了每年一次铺展在阳光下的这个日子的到来这小院才年复一年阴郁潮湿地存在下去。我和式微妈妈都惊诧于尘叔身体的虚弱和脸上不长一根胡须的苍白总觉得那张脸就像瓷做的像面捏的像白纸剪出来的式微妈妈说那是常年不晒日头常年呆在木板棚里腻白的父亲听这话时正在一旁往双管猎枪里塞火药瓮声瓮气地说了声:“他可是个大好人。”
就在那一天就在我和式微妈妈初来樱桃谷的那一天父亲领着我穿过草甸子穿过山林来到山顶上那座茅草庵里。这是父亲守林的嘹望哨站在这儿可以看见对面山上有没有火灾险情有没有熊瞎子在远处的新生林里糟蹋树木。父亲有一架专门用于森林守望的高倍望远镜透过它可以清楚地看见山下的樱桃谷看见式微妈妈坐在木屋前的树桩上梳头她刚刚起好开头还未及织起来的竹签毛线就放在脚边的竹篮篮里她的表情很平和似乎无忧无虑无悲无喜又似乎心冷似铁心字成灰。就在这里就在那一刻我的望远镜瞄到了……琴姨。她是我的母亲我比谁都能最先认出她可我为什么看见她时会这样……平静?她比我想像的还要漂亮几百倍比我在心里揣摩了千遍万遍的影子还要美。她也在梳头她的梳头和式微妈妈是那样的不同。式微妈妈神态安详举止高贵像莲花座上手持净瓶杨柳枝的观音静穆仁厚;而琴姨不同琴姨柔情似水婷婷婀婀袅袅娜娜像静卧从容的处子像坠落凡间的精灵更像水边浣纱的织女——梳子拿在手中竟像是拿捏着一枚浪漫怡然的金梭银梭穿梭于黑之间一如穿梭于经纱纬线那黑油油的锦缎实在是天上取样人间织就如墨如诗说不完的风流道不尽的标致。
然后我就看见了商彤。
我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描述我看到商彤的情景。
他是我生命的另一半我痛他痛我疼他疼我知他知。
假若我看见了他他也一定看见了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