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武夫逞凶(1/2)
领取军粮本应由军需供应总署事先排序,各军依次來领才不致混乱。但事体紧急,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如今都不讲了,就让各军自行排队,先到者先领。丁大郎强行插队显然不合情理,但一來他是中军大帅的亲卫,旁人怎么也得让着他三分;二來他与三营粮秣官的对话身边的人都听到了,这些军汉都是惟恐天下不乱之人,又等得极不耐烦,早就窝了一肚子的火,见有人挑头闹事,纷纷起哄起來:
“好好好,就看丁爷的了。”
“哎哎哎,前面的那位兄弟,亲卫营的丁爷有事,我们让他。”
众人都闪开一条道,丁大郎摇头晃脑地走到书案前,“啪”地一声,将蒲扇大的巴掌拍在了负责给中军发放粮秣的那位仓场大使的书案上:“亲卫营的,领粮。”
那位仓场大使被吵得头昏脑胀,沒有听清“亲卫营”三个字,但也见到此人横冲直撞地插到排头,而排在前面的那些平日里飞扬跋扈的武官们不分高低贵贱,都不敢说声不满,便知此人來头不小;再定睛一看,此人虽只身穿五品官服,手腕处却戴着四品以上武官才能戴的绣花扣腕,而扣腕所用面料掐着金丝,更是只有一二品将帅也准允使用的规制。心中大惊,忙低眉顺眼地问道:“将爷是哪个衙门的,”
“告诉过你本官是亲卫营的,还问,”丁大郎讥笑道:“看你耳朵这么大却有什么用,扇风吗,”
众人哄笑起來,那位仓场大使也明白了,原來此人是中军大帅的亲兵,难怪威势比官阶大得多啊。忙陪着笑脸说:“原來是亲卫营的将爷,请稍等片刻,容下官为将爷发粮。”
“慢。”丁大郎说:“你虽只是个九品芝麻官,可毕竟有品秩,本官也不能坏了朝廷的规矩,让你來做这种下人干的事情。还是让他來吧。”说着,他一指站在书案旁侧的那个二十來岁的年轻书办。
“下官遵命,下官遵命。”那位仓场大使赶紧招呼那个书办:“海瑞,还愣着作甚,快给亲卫营的这位将爷发粮啊。”
听他如此谄媚下作地口称“将爷”,海瑞一直微微低着头拢着手,此刻听他催促自己,仍低着头,冲丁大郎拱拱手:“这位将军,请。”
那位仓场大使飞快地跟丁大郎随行的司务办好了相关的帐目手续,海瑞便指挥差役一升一升地量了起來。果然,每量一升,他都要拿手中的那把竹尺在量具口上一抹,抹平之后才准倒进丁大郎带來的兵士的筐里。
才量了两升,丁大郎便压不住火了,喝道:“慢着。哪能这么发,”
听他一声怒喝,语气十分不善,几位差役赶紧停了手,那位仓场大使小心翼翼地问道:“将爷,那您老看该如何办理,”
丁大郎鼻子冷哼一声,也不理他,转头问随行司务:“本营共有几队、几哨,”
“回丁将军,我亲卫营有20队,共64哨。”
丁大郎这才转向那位仓场大使:“听见了吧,我亲卫营共64哨,你就按着每哨人数,一份一份给称好,装好。”
“这,,”那位仓场大使苦着脸,支吾着说:“这得要多长时间啊,这位将爷……哦,丁爷是吧,丁爷,眼瞅着日头就要落山了,后面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
丁大郎蛮横地一摆手:“我管他等了多少人。我亲卫营的事儿,就得这么办。我都不怕麻烦,你还怕麻烦不成,”
那位仓场大使这才明白他是來有意找茬的,心里更为紧张,忙陪着笑脸说:“丁爷,下官有伺候不周的地方,还请丁爷多担待则个……”
“操。不是我老丁有意刁难你。是那小子太操蛋。”丁大郎指着一旁还是低着头拢着手的海瑞说:“象他那样的量法,慢得要死不说,路上撒了一点,回去就不够分,弟兄们闹将起來,谁认这个账。”
海瑞听到他骂到自己的头上,这才第一次抬起了头,两眼直视丁大郎:“这位将军,军中发粮历來都是这个规矩。”
丁大郎也是在不经意间看到了海瑞投向自己的那两道目光,不禁一凛,,那两道目光在夕阳的映照之下,如点漆一般闪出了两点睛光。
但他是倚势横行惯了的人,怎会把这个青衣小帽的书办放在眼里,恶狠狠地说:“操。什么规矩,未必就是铜浇铁铸的,嗯,大家伙儿等着领粮回去给弟兄们赶制干粮,你还跟老子提什么鸟规矩。我看你是故意磨蹭。”
那位仓场大使忙了大半天,面前的队伍却越排越长,早就很不耐烦,恨不得敞开仓门让那些军将随便搬,赶紧把他们打发走了交差了事,因而也早就对海瑞如此死板磨蹭十分不满,忙说:“海瑞,丁爷说的对。这么多将爷都等在这里,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都先放在一边,赶紧发吧。”
丁大郎也拿自己牛卵子一样大的眼睛瞪着海瑞,说:“老子告诉你,贻误军机之罪,可不是你这个微末小吏能担得起的。别自个给自个找不痛快。”
两人一唱一和,就要把朝廷规制给改了章程,海瑞十分生气,不由得又犯了执拗的牛脾气,抗辩道:“发粮之事,朝廷和军中都有规矩,海某受命监发,不敢私自放宽。”
“操。一个微末小吏竟敢顶撞你丁爷。老子看你是活腻了。”丁大郎恼羞成怒,蒲扇大的巴掌一抬,劈手就给了海瑞一记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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