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色天籁(1/2)
(若有知音见采,不辞唱遍阳春。)
回到坠露客栈,天刚刚黑,一轮圆月已经升起。
清羽坐在桌前望着滴下的红烛泪,夜深人静,开始飘飞思绪,到底师父要让她做什么样的人?
她的前方有好多路,她又该走哪一条呢?她出桃花源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找寻亲人吗?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没出桃源之前,她期待着桃源外的尘世生活,可是现在出来了,又不知道该干什么。
最可怕又最美好的是前方,前方萦绕着过去的日日夜夜,前方迷蒙,令人惘然,但无疑问,它会渐次清晰起来,这清晰令她感到畏惧,而前方的迷蒙又永不停止。
或许生命的结束是一个终结,但庄子也说人不过是生之阶段,蝶是人死之阶段,在人世固然逍遥快活,死后化蝶不又是畅游花际,不也乐趣无穷吗?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物化,那么这样看来生命永恒,前方的诱惑当然永不停止。
如此想下去,无穷无尽。
清羽往四周不经意一撇,房间角落里竟竖躺着一把古琴,果然是上等的好房间,连古琴都配备了,清羽忽的一喜,把之前所想忘得一干二净,将那古琴轻轻放置在桌上。
古琴虽旧,灰尘却不多,清羽用布轻轻擦拭,已经可以用了。清羽端坐下来,却并未开弹,只是双手在琴弦上轻轻拂过,并未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以此为“敬”,如此古怪的行为,当然也是庄御所教。
这世间有两样东西可以让人遗忘所有的烦恼和不快,瞬间带你进入一个别样的世界,在那世界中你可以恢复本真,可以感到幸福。
一为酒,酒入愁肠化解万结,一为乐,乐色清丽归于自然。
自己琴艺虽然不精,但师父说过,只要奉上诚意,乐,自然会有色彩。
正欲提手,不知该弹哪一首曲子,《心游万仞》显然是很想弹的,可是已有那盈蕊和师父珠玉在先了,再弹出来不是徒惹自己懊恼嘛,正犹豫间,一阵清幽的笛子声从对楼传过来。
清羽一惊,好像有人窥看着自己内心一样,再凝神一听,曲调似有些熟悉。
笛子和古琴是不一样的感觉,古琴是清冷的,笛子是清幽的,好比琴的声音是往那天上去的,笛子却比古琴多了一份深沉,少了一份孤高,因而它是往地下游走的,情动处,震得大地几欲落泪。
像天籁一样牵动内心,这曲子竟是《雨碎江南》,她心里激动起来,这比《心游万仞》要好弹多了,没有那么多技法,所以这曲子也是她难得弹得好的曲子之一,用在这时刚刚好。
她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趁着笛音间隙,清羽插了进去。那笛声似乎受了一惊,停了下来,缓过神后,在曲中间隙插进,清羽听到后,明白他的意思,自己停下不弹,待下一个高潮部分再与他合奏,两人若心有灵犀,演奏几近完美,丝毫没有衔接上的瑕疵。
月色里仿似晕出了一幅烟雨迷蒙,芳草萋萋的江南画卷,曲声悠扬婉转,此起彼伏,两相呼应。
客栈住着的人都为之动容:
已经在床上休息的,宁神谛听,丝毫没有责怪那曲声打扰自己安睡;
还在桌前看书、写信、谈话的,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停止了攀谈,也是侧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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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家的游子本在屋内踱步,此时却推开窗子,望向那如水的圆月。
江南似乎是每个人内心安放灵魂的家园。
家是什么?
它从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住所,它是一个心灵的安居地,有些人身在家中,但依旧无家可归,而江南却充当着大多数人心里的家,可能永远达不到,可能早就到达了。
听到这首曲子,有些人一下子到家了,就连不通音律的人也不例外。比如那个小二,擦着客人们吃过晚饭的桌子,一听这音乐,就赶忙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抹布,坐在凉凉的台阶上,望着那月亮,突然眼睛湿了,因为他已经三年没有回过家了,好多东西牵挂在他的内心,就这么突然被点亮了。
有些音乐,非得伯牙子期才听得懂,可是有些音乐,就算是田间的农民,虽不能完全听懂那音乐的情感,却能够耐着性子仔细听,听完还能赞一声。
天籁是什么?不是什么旷世绝曲,而是大家都能从中看到自己的身影,读到自己的故事,是不分身份等级,不分知识才学,平等接纳自己的音乐。“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是真正的仁与智啊!
随着曲声由婉转隐入空灵,曲终。清羽的整个心都在颤抖,自己弹过这首曲子多遍,今夜算是弹的最出人意料,最得心应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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