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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怀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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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人说得非常客气,不过也一下子提醒了她。那位眯着老鼠眼、两撇八字胡的老法师曾经和她在店中撞了个满怀,也仿佛感觉到衣襟下摆有过异样,难道,难道是他搞的鬼?抓安腾盛的当时,把手中的金表顺势放在口袋里,被他上了眼不成?回想起来极有可能。

一般来说,车子骑得再快,口袋里的东西也不会自动跳出来,从来没有过呀!但是金表得而复失这是不争的事实。

於是偃旗息鼓收兵回营,大西路离家近在咫尺,朝前走拐个弯就到了。

家里的饭菜已经摆上桌,就等她动筷子。星期天,李忠夫妇俩也在。

道格特进门先到储藏室,叼了一瓶“女儿红”放在桌上,然後蹲到它的座位下等吃的。

众人大乐又一惊,为什麽呢?老太太有个很独特的习性,凡是心中不快或是有一时解不开的难题必要喝黄酒,不仅借酒浇愁,还能慢慢地理出头绪,拨开乌云见太阳。这是她多年来的老规矩,连狗都晓得了。

李忠连忙讨好:“今朝我陪阿妈娘吃黄酒,秋冬活血,赛过进补!”

家宴蛮丰盛的,一家人谈笑风生,觥筹交错。酒过三巡,鲍玉刚先问起今天老娘有什麽不顺心的事。

“别提了,终日打雁,今天被雁啄瞎了眼睛!”

诸人大吃一惊,老人家从来没有失过手,今日何出此言?

老太太一面品酒,一面把上午发生的事叙述一遍。众人听了不敢置喙,先听听她是怎麽想的?

“我不认为是骑车颠落的,十有八九是被朝奉妙手空空窃去,sh滩能人不少啊,想不到今天我也走了麦城!”说罢自嘲地乾笑几声。

“迪额就叫“老巨失撇”!呒没啥,弗懊恼,气坏身子弗格算,算我额,大不了陪一只把伊啦!”

鲍律师说:“兄弟侬弗要“淘糨糊”好伐?既然老娘确定是迪额朝奉偷额。哪能叫依呕出来是真额!”

“阿哥啊,呒没嘎便当额!老瘪三偷了去,再要依吐出来,难额!”

“阁牢要想办法!老娘,侬有啥主意?”

“小胖有这份孝心,我深感慰藉。玉刚说得也没错,是要像个法子叫他自动交出来!”

她媳妇吴惠兰与丫头相视一眼,喜不自禁:“这麽说,娘已经有章程了?”

“有倒是有了,不过首先要搞清楚他是见财起意呢还是别有所图?如果仅仅是贪财,只好从他手里再买过来缴公,花钱消灾,破个财吧!”

“哦!”

“哦!”

“呒没问题,小意思!”又是李忠说的。

丫头一直没开口,冲出一句:“娘,别有所图是什麽意思?”

“那就要彻底查一查他与安藤弟兄是什麽关系?如果是同伙,一搭一档,倒要好好地核计核计,想办法将其一网打尽,再起赃物。只是刚休闲几天又要忙了。”

她媳妇说:“娘,这就叫能者多劳!”

“什麽能者多劳?劳碌命!不过这番明察暗访,我均不能抛头露面,免得打草惊蛇。要劳动你们几个费心了!”

“娘说的哪里话来?我们能有机会效劳求之不得。再说这件事您老亲自出马岂不是杀鸡用牛刀!儿子我一准把它办得妥妥的!”

“就是讲!我请周老板动用帮里额弟兄侧面摸摸底,一定来山!”

“喂喂喂,你不要大张旗鼓的,暗地里,悄悄的,懂不懂?”丫头不放心地叮嘱李忠。

“妹子提醒的是!千万不可打草惊蛇,把他惹急了毁坏证据,倒适得其反。再说还要防尼娜大婶走漏风声,她人倒是热心肠,就是胸无城府,心里头藏不住一件事、一句话,sh人说“大喇叭”……哎哎哎,你们竖起耳朵听的哪一家?赶紧吃了饭上楼给我写作业去!”吴慧兰把儿子、闺女都赶走,小心翼翼的样子引得他人大笑。

几个小辈都问计将安出。

她交待由鲍玉刚暗中调查朝奉的背景,同时李忠通过周老板动用帮会力量监视他是否有意卖表,双管齐下。

鲍大律师,在法律界呼风唤雨,人头熟路子宽,办事大刀阔斧,雷厉风行,不到三天就把他的底摸得一清二楚。

李忠那里还没有结果,又发生一件蹊跷事。外来的报贩,主要是静安寺一带的,蜂拥而至到八仙桥地段来抢地盘,报童满天飞。这有违行规,属於“不上路”行为。

“入侵者”一路吆喝:“新闻、新闻,啊要看神探鲍母旧货店智识强盗,来三!银行劫匪大西路逃之夭夭,污煞!卖报、卖报!”有人借机制造声势,甚嚣尘上,矛头明显地有所指,公开挑战!

更蹊跷的是,买报的竟然是当地的报童,外来的报纸来一张买一张,全部收购,直到市面上告罄。显然有大老板如数吃进!

这位“老板”就是“鲍母侦探事务所”身怀六甲的鲍丫头,妊娠期间行动不便,修养保胎,於是忙里偷闲,组织了一支报童队伍,清一色穷人家的男孩,有的还是孤儿。经济上时常给予帮助,问寒问暖,时间一长就建立良好的关系和牢不可破的友情。

丫头一见情况特殊,当机立断,一面全数收购小报,一面告知鲍母。

老太太听了冷冷一笑:“看来他的确不是善类,偷金表是有的放矢,不光是谋财那麽简单。既然叫阵,我接他的招就是!”关照丫头如此如此。

於是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外来报童卖完他们带来的报纸,非但没有遭到当地报童的龃龉,反而请他们在路边摊吃阳春面、猪头肉,和雇他们来卖报的陌生人如同一辙,先前吃的是大饼、油条、粢饭糕。

既然是同行的小朋友好意想请,要问个为什麽?不得不竹筒里倒豆子,回答得清清爽爽,不然就太对不住人家了。

小报童把打听到的情况详细地报告给鲍姨,李忠的人找到“申城晚报”总编,才得知是“小道新闻”专栏编辑的佳作。

这件突发事件本来就很突然,无人预测得到,就连警察局和巡捕房也都蒙在鼓里,更不要说卖表人是在逃的凶犯!大量的信息是从哪里泄露的呢?其中谜团、疑点重重,除了鲍母之外,只有一个人清楚,就是那位朝奉。

小报编辑又矢口不言信息的来源,说这是属於行业秘密,对任何人无可奉告。

於是李忠秉承岳母的指示,请周老板帮忙,利用特殊的手段,从那位编辑的嘴里掏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件事属於帮会的秘密。

鲍母也亲自出马,安排金钩吊鳌鱼,捉拿凶手安藤盛,既还自我清白,更是珍惜羽毛。

时隔不久,每年一度的申城秋冬季大拍卖隆重开幕。由於规模大於以往任何一场,单家拍卖行无力承担,便数家联合,借座西郊度假村多功能厅共同举行。

主办方邀请各路鉴赏家、专业人士,包括有名的寄售商店朝奉、sh滩称老克拉的,其中就有霞飞路旧货商店的那一位。

拍卖的程序也是别出心裁,不是收藏者委托拍卖行起价竞争拍卖,而是由主人捧着宝贝先上台,请专家鉴定真伪,给出参考价。他(她)们斟酌之後自行决定起拍价,最高价格封顶,以三倍始价为限,不至於似脱缰野马,一路狂奔,不好收场,合情合理。

拍卖品有青铜器、瓷器、法兰、名人字画,齐白石、张大千的各有一幅,最值钱的是明代董其昌的山水画,拍卖次序由抽签决定。

尤以拍卖场所,一改昔日竞拍者排排坐的老面孔,改为三、四个人团作一张小方桌,面对拍卖台,每人一壶茶,几碟小点心,潇洒休闲竞拍。

其中就有神探鲍母,她对这一行不精,也无熟识的朋友,只认得霞飞路旧货商店的朝奉,就邀他同坐一桌。

旁观者就在看台上伸长脖子瞧热闹,气氛十分热烈,好似“临潼闘宝”。

全场拍卖顺利,基本上都成交,皆大欢喜。最後,主持人宣布,last一件拍卖品是18世纪末手工打造的纯金怀表,稀世珍宝,极有收藏价值云云。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神经绷紧,翘首以待,欲见识这是一块什麽样的宝货?

鲍母手戴一副洁白的手套,捧着一个锦盒,笑吟吟地站起,正要往台上走去,冷不防爆出一声呵斥:“不行,这块表不能拍卖!它是一个多月前外滩花旗银行被劫的赃物,应该交给租界巡捕房管理,请持表人交出来!”

话未说完,又有一人暴喝:“这块表的主人已经在本警察局登记,应该由我们代为保管,通知失者前来认领。阁下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众人一看,原来是汤姆探长和罗警官。

鲍母听了,连忙坐下,把锦盒往朝奉手里一塞:“请代为保管片刻!”转身对先後二人说道:“您二位也不是金表的持有者,不觉得越俎代庖吗?”

二人齐声说道:“您也不是宝物的主人,怎麽可以自说自话地把表拍卖呢?不怕担嫌疑吗?”

“我卖表自然另有所图,恕我不交出来,除非金表的主人真正出现!”

正说着又有一人挺身而出,朗声说道:“我才是金表的主人,跟了我五十多年,任何人不得占为己有!”此人是个外国女人,一头金发,白质的皮肤,一身得体的衣装,显示出十足贵妇人气质,众人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鲍母还是不信,冷冷地说:“我凭什麽相信你呢?”

“我能完完整整说出表的来历,还可以出具拥有金表的证据。你可以检验,看我所说的是否真实!”

警方同声附和:“好,既然说她是金表真正的主人,不妨暂且相信她。我俩一同与老太太检验真假,如若不是,定然不会绕她!”台下观众也异口同声地说好。

鲍母不得不答应,众口难平嘛!於是对朝奉说:“杨龙海先生请把金表打开给他们看吧!”

此话一说,众人不觉什麽,朝奉脸色吓得煞白,刚才众目睽睽之下,鲍母交给他锦盒时,未加思索,顺手接了过来,金表明明就在自己身上,寸步不离,她哪来的表啊钟的?分明是几个人共同演戏,合谋套他,看来他们把他摸透了,连自己姓什麽叫什麽都知道。

暗中打开锦盒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八枚铜板摞成一叠,份量跟怀表差不多。既然替她保管,就得原璧归赵,把金表交出去。

杨龙海万万没有想到鲍母在广庭大众之下使了一招“空城计”,生生地赚了他,逼他把金表归还,否则就是他暗地里调了包。

此时他进退两难,头上汗如雨下,如坐针毡。交出去,自然不死心,梦想成泡影,鲍母也不肯绕过他,麻烦有得大了;不交出去,洋人和中国探长哪一个也不会放过他,弄得不好还会吃官司。此时觉得後怕了!

再一想,宁可恼了民不可得罪官,於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呵呵地把表呈上去。

这件宝贝,来路货,世界名表,又是上世纪的古董,几位鉴赏家都是国产的“老客勒”,也说不出所以然,乾脆请金表的拥有者自我介绍。

哪晓得那位洋太太把头上的髪套除去,“咯咯咯”地大笑起来:“我也是个大兴货,金怀表真正的主人是这位行动不便的俄国老太太,诸位请看!说着把身後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推出来。

鲍母这才想起,那日在外滩花旗银行里确实见到有位老妪,坐在轮椅上哆哆嗦嗦不情愿地把财物交到女贼的手上,当时还很气忿呢!

汤姆探长笑着说:“尼娜,你搞什麽鬼?”

“怎麽这样说话呢!我可是花了大力气才把这位俄国老太太找到的。她原本住在哈尔滨,这几年才来申城的,sh话听得懂不会说。我就勉为其难,充当一回翻译!”於是尼娜成了传声筒。

俄国老太全名弗拉基米尔·伊莉娜,这块金表是他过世的先生,五十多年前亲手送给她的定情物,表的内壳最底下有Влaдn?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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