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太平（1/2）

皇帝高兴之下,连话都说得不清楚了,其实徐循这一胎要算起来，怀上时间可比他说这话时还早。再结合侍寝记录和天癸来判断话,到底和皇后是哪个先怀上，都很难说。

屈指一算,怀胎到现,徐循可是没少被折腾，因为经期不准一直没好好保养，就当自己是个普通人似那随便乱吃东西不说,还侍寝了好几次，皇帝可没当她是孕妇,临别那一次就闹得挺狠。好容易把皇帝送走了吧,又出了这封宫事儿，然后天癸还‘不顺’，这好歹是没吃活血药呢，要是吃了，这孩子保得住保不住都是两说。

就这，都没算徐循自己为了小心谨慎，吃了半个月馒头事——还好后半个月她也无所顾忌了，甩开腮帮子，送什么吃什么，不然，只怕孩子也是没个好。

红儿、蓝儿担心徐循身子，虽然没提原因，但也是婉转和太医说了，‘娘娘食欲不振，头半个月什么也不想吃，一顿多吃半个水煮蛋，多半个馒头’。所以，别说是皇帝了，就连太后都很关心徐循身体，也不叫青儿、紫儿和赵昭容住回来了，直接都给安排到何仙仙那里去，整个永安宫都空出来，给徐循一人住着养胎。

虽然是特殊时期、特殊原因带来特殊待遇，但宫里人也不傻啊，这皇帝一回宫，当晚就进了永安宫，当晚就扶出来有身孕了，第二天就来了这么一出，徐娘娘盛宠是不消说了。永安宫里使唤人，从此又能横着走，这也是不消说了——

只是，人心难测啊，徐娘娘揭发有孕这个时机，可是选得太好了一点，让人是不多想都难……

皇帝御驾亲征，虽然才只一个月，但也是累积了一些不是很匆忙政务要处理。这几天都前朝忙活着，有了空，看望一下已经搬迁回坤宁宫皇后和徐庄妃，差不多也就该回乾清宫去了。这几天传唤了一些妃嫔侍寝，却是再没什么针对性了，倒是何惠妃、孙贵妃这样老人，得到了侍寝机会，也能和许久未见皇帝亲近一番。

永安宫这里，忙碌了几日，大概也都安宁了下来，现几个嬷嬷忙忙碌碌，却是使出了十分本领，把积压了多少年热情都迸出来服侍徐循这个孕妇了，不夸张讲，徐循现就是冲着地上栽下去，她倒地之前，都会有七八个人争着要垫她身下。

徐循也是有点无奈，柳知恩过来给她请安时候，她便说，“咱们自己宫里当回事，那固然好，可这一胎，对我们永安宫是盼了多年才盼来，可这宫里却又显得不起眼了。自己兴头兴头也罢了，外面，可不要过分嚣张了。传出去，别人还不知道说得有多难听呢。”

柳知恩又恢复了那沉稳中略带一丝笑意表情，闻言稳稳地一哈腰，“娘娘请放心，奴婢心中有数。”

毕竟是皇帝身边服侍过，就是有能耐，才过来一年多点，现已经稳稳当当是永安宫第一号人物，几个嬷嬷都是心甘情愿地听他调派。就连她这个做主子，听了柳知恩这说法，心头居然也就真宽了下来。徐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柳知恩又道，“听太医意思，娘娘胎气未稳，这一阵子便专心养胎也好。宫里、宫外事，奴婢自然和姐姐们一道，为娘娘分忧。”

这是请徐循放权，让他来代表永安宫处事……这宫里，一言一行都有严格分寸，有些事即使心里怀抱是善意，可说得不好了，也很容易被人误会。柳知恩今日这样说了以后，若是永安宫出了一点小事，他就必须徐循跟前担上这个责任。这一点，他不会想不明白。如果不是已经把他给收得心服了，柳知恩是绝不会说出这样话。

徐循忽然间就想起了那天这间屋子里，柳知恩半弯着身子，摇晃着她样子……

也许，收服他这说法，也不是那么确切吧。

她便不由得叹了口气，说了点心里话。“话虽如此，可你让我怎么能安心？谁能想得到，这孩子居然已经是有三个月了。”

现回想起来，那天徐循绝望和崩溃，自然是透了一丝黑色幽默，可永安宫以外人，甚至于说是柳知恩以外人，有谁会真相信徐庄妃就真这么蠢，怀胎三月都无知无觉？

多少都会往坏处去想，这就是人天性，她徐循不也不能例外么？皇后、孙贵妃很多举动，也都被她往坏处去想了。

而如果要往恶意去解读话，她隐瞒自己有孕事实，封宫养胎……这都不算什么，再恶意也解读不出什么。可蓝宝凤钗事情，就算有皇帝背书，却也是有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感觉了。

刘保已经死了，汉王那边人也完全落入了皇帝手里，说难听点，想审出个什么结果就能审出个什么结果。如果帝后感情和睦那也罢了，偏偏她徐庄妃盛宠是压过皇后，一般宫人看这件事，会看出什么来？

——庄妃有孕，隐瞒不报，皇帝离宫，皇后受惊。凶手身边搜出了庄妃蓝宝凤钗，可皇帝一回宫，便把这凤钗担到了自己身上，庄妃本人安然无恙不说，还把有孕事实公开，推算日期，甚至可能皇后受孕之前……

这是妥妥儿盛宠奸妃节奏啊！

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徐循不能不为自己公众形象担忧。她虽然不是那种很追求风评人，但也不愿意自己变成众人眼里心机妃嫔。名声这东西，就和风气一样，一旦败坏了，就很难再转好。

不说别，就说皇后吧，她徐循有难时候，力保了她名声。现这有孕消息出来了，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被徐循给耍了，会不会觉得自己徐循心机跟前就和个白痴似，心里会不会对她徐循有点怨气？这都是现实存问题，皇后就是彻底想歪了，徐循都不是不能理解。

而就算是要去解释，徐循又该怎么解释？她怎么知道她孕吐会是由一道水晶虾仁开始？此之前，半个月大鱼大肉她也毫无异状地吃过来了，可现却是一闻到河鲜、海鲜腥味儿，就是止不住地想要呕吐。

很多事情，没有发生以前，谁也想不到会有这么巧。别说无巧不成书了，就是戏台上演出来都嫌老梗。只有亲历了才会知道，现实有时候会比故事巧合、离奇，让人啼笑皆非……徐循回首自己这过去几个月生活，甚至是过去这几年宫廷生活，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深深感慨了：和现实比起来，话本戏文里，那演都是什么啊，一点都不好看、不精彩……

再想想，这么太平后宫都尚且如此，真不知道那些‘狸猫换太子’、‘吕后制人彘’后宫里，又该是怎么一番腥风血雨了……

柳知恩也为难啊，有些事不是说你精明厉害就能给办好。别说徐循又或者他柳知恩只是宫里比较高层干部了，就连皇帝，那也控制不了人心向背，不然，前阵子骂了皇后，他为什么又是道歉又是捂盖子，一定要把这件事给圆回来了？

“清者自清。”只好宽慰徐循，“娘娘品性，皇爷和太后娘娘是清楚。只要皇爷心里清楚，别人怎么说，又有什么关系？”

他顿了顿，说得过露了，“真要拿这样心思来看娘娘话，就是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又有哪一个经得住这样审视？她们可是比娘娘要早下水了好几年呢，现宫里还不都是人人夸？”

徐循扯了扯唇角，“你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宫女、内侍，背地里都是怎么议论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