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敲打(1/2)
孙贵妃到底还是来了。
而且还是带着笑来,一进屋就很自然地说,“我这还张罗着这事呢,没想到娘娘倒是都有腹案了。那感情好,倒免了我一件差事——娘娘,那班妹妹们倒有一多半都我宫里呢,要不要把她们叫过来正好一道把事情给说了?”
一屋子都听得见她笑声,皇后倒是淡淡,也没什么喜怒,“今早给娘请安,娘也是问起了这事。我也久已有这个心思了……咱们俩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孙贵妃脸都像是有些笑僵了——从前她和皇后一块时候,两个人都还自然。现,皇后还好,但孙贵妃表情,就真只能用‘故作欢容’来形容了。
正妻就是正妻,皇后就是皇后。太后就是再宠爱孙贵妃,也不会越过了皇后去。这不是?孙贵妃好容易把这事儿清宁宫那里说通了,皇后上太后那坐了一坐,釜底抽薪,现倒闹得孙贵妃尴尬得没法自处了。
教养后宫妃嫔,那是皇后职责,正妻事。孙贵妃虽说处处都得了体面,地位也很特殊,但国朝典籍可从没有说过贵妃就是副后。皇后本来病着,被她逼得只能带病出来管事,说到底不就是因为孙贵妃行事孟浪僭越吗?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皇后一句话没有多说,就只是把徐循请到坤宁宫坐了坐,便轻而易举地把局面给扳了过来。孙贵妃现就是有十分委屈也不敢说了,皇后做得可没什么能指摘地方,她做是自己分内事。这口哑巴亏,只能和着血吞到肚子里去,而且还要吞得高高兴兴,不能流露出一点不。
徐循和何仙仙坐孙玉女对面,都是低眉敛目不发一语,徐循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皇后能重起来、重出山,感情上她是高兴。可这正妻对妾侍威压,多少也让她有点物伤其类:孙玉女现也是一心奔着儿子使劲儿,以她为人,断断不会觊觎后宫大权,不然,昔年太孙宫、东宫,她也不会轻易地就和徐循分享这份权力。张罗着教人规矩,无非是她自己谨慎,不愿授人以柄,留下个骄狂名声。这完全可以说是一腔善意——起码,她是没有找麻烦意思。
可皇后这一出面,事情就变味了,不论她本心如何,孙玉女都该适时地对皇后赔罪才好——换做是徐循,她早就跪下去了。身为妃嫔,染指皇后权责,这是很不守妇道表现。起码也得跪下请罪,分说原委,求皇后饶恕才好……
这口气,孙玉女她咽得下去吗?
她是咽不下去,所以进屋以后就一直赔笑打圆场,服了软,姿态却没做到位……
徐循心里叹了口气,偷眼看了看皇后脸色。——这些年来,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冷然皇后,面上连惯常噙着一点笑儿都没影了,凤目熠熠生辉,虽然说话口气还很和气,但她能感觉得出来,皇后因为孙贵妃及时赶来而缓和下来不,现又渐渐地浓重了起来。
如果现能脱身出去话,别说两个嬷嬷了,四个嬷嬷她都肯出啊。徐循心梆梆乱跳,简直都能擂鼓了。她盯着眼前金砖地,听皇后和蔼地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稍后各宫回去传个话也就是了。现倒是先把这临时教谕人选拟定一番才好,庄妃宫里嬷嬷们,都是老资格了,她愿出两人。我身边这一阵子也少人使用,多也只能出两人了。不知贵妃宫里能出几人啊?”
孙贵妃诧异地溜了徐循一眼,那眼神飞地一沾就过去了,徐循只觉得颈后寒毛一阵发炸,却是不想去看她表情。
“我听娘娘吩咐。”孙贵妃表态也是表得飞,“娘娘也知道,如今咱们宫里老姑姑虽多,但出色肯定还是从潜邸就跟随着那几位,我身边也就是四五个嬷嬷,一个、两个都能挤得出来。”
那就定下长宁宫也出了两个,等到何仙仙咸阳宫,却出问题了。何仙仙几乎把身边老嬷嬷都换出去了,现换上来是一批上位老宫女,这个人素质还不能为人熟悉。皇后也算了她两个,笑道,“你留神看着,谁对宫规宫范了解得深,那就是谁吧。”
何仙仙乖巧得和一只小猫咪一样,咪地一声应了是,便再没声音了。皇后又笑道,“倒是先把教谕们请来了,大家商量一下这课程该怎么安排,都教些什么才好。”
她是大妇,现愿意出面做主,谁肯和她过不去?连孙贵妃都没二话,当下各宫就都拟出了心中推定人选,徐循把说好了赵嬷嬷推出去,心里忖度了片刻,又添了个钱嬷嬷。——得了主子们召唤,不消一刻钟,便都赶到了坤宁宫里,八个人冲后妃行了大礼,也不敢站着,都跪地下听皇后吩咐。
皇后拿盖子慢慢地拨着茶碗里浮沫,沉吟了片刻,才道,“按昔年作兴规矩,各宫女眷,无事不许闲走,离开宫室,是要经过掌宫妃子批准。文皇帝立下这个规矩,昭皇帝年间也是遵行不悖,倒是咱们这一辈,因为事儿多,都慌张,倒没教她们这个。我知道你们,脸皮软,不好意思说硬话,孩子们不懂规矩,你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地包容了。”
她倒是很就事论事,“只是祖宗规矩,自然都是有道理。从前鱼吕之事时候,查出来多少不清白妃嫔,居然有和别宫太监结了对食,时不时幽会。严肃宫禁,乃是防微杜渐千秋规矩,这一点自然是不能乱。几个教谕须将此点反复宣讲,免得孩子们不懂事,犯了大错,就是想宽、想谅,都没这个余地了。”
这也是正理,三个妃子均都点头道,“正是如此。娘娘说得对。”
皇后喝了一口茶,“因我先病了,宫中这请安事也是乱糟糟。如今宫禁既然分明了,索性连这规矩也作兴起来。各宫妃位,三日往坤宁宫一朝,嫔位以下,六日一朝,平时每日早起都要给宫中主位请安。每逢朔望,我带着妃子们去给母亲请安。平日里若有别事,或是想念谁了,但凭长辈宣召,那就都是不限制了。”
她扫了三人一眼,笑道,“昭皇帝周年没过去之前,妹妹们都宁静些吧。可别去东西苑玩耍,不过,你们要四处走动,那我自然是不会拦着。——咱们这一辈人,究竟很懂规矩,和她们不一样。”
三人都站起来墩身行礼,“娘娘吩咐得是!”
“若是朔望日不适,你们也照旧到坤宁宫来。”皇后想起来是添了一句,“由贵妃领着去清宁宫便是了。虽说难免也有无法起身时候,但宁可是对着空座位拜一拜呢,也不能废了这个形式,咱们身宫里,不能忘便是心里这个敬字。敬天地、敬祖宗、敬皇帝……这才是后宫女子应有德行。”
没想到皇后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是句句诛心。徐循不是孙贵妃,都替她觉得有些痛。这一席话,挑不出任何毛病,确也是正论,就是拿到皇帝跟前去,皇后都占着理。可又句句都像是抽孙贵妃脸上耳光,不让私自去清宁宫请安,明了这一个‘敬’字,教导妃嫔们要谨守本分……哪一样不是讽喻着孙贵妃?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即使天家,这个界限不像是一般人家那样分明,可两者之间差距,终究是如天堑般分明。皇后头一回拿身份压人,就压得所有人没能有一个不字。几个嬷嬷都是直挺挺地跪着听,徐循看着,就觉得自己好像也跪下头似——这跪得虽然是下人,却也是各宫象征……
见众人服膺,皇后稍微缓了缓,又道,“除了这些宫范以外,另外要抓就是宫礼……这些都是嬷嬷们出色当行。至于女四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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