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贤妃（1/2）

太后这一沉吟,便是一阵子,皇帝先还能耐心等着,后来也是有点等不及了，他略带恳求地说,“娘,徐氏事我一向十分勤谨，这一次南京,表现得也是可圈可点……”

徐循南京上演那场好戏，早就经过许多不同途径报到了北京,通过这些视角，太后和皇帝虽然没有身临其境,但也多少能还原出当时场面了。

太后瞅了儿子一眼,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笑意,“就是南京事耽误了她，现，那些大臣眼睛可都盯着徐氏呢。无子封妃，可不就给了他们说话借口了。”

这一次，皇帝却没有放弃自己看法，他坚持道，“内宫事，和外头没有关系。鱼吕之乱时，外朝何尝多说过一个字？儿子虽然不是要学阿翁喜怒无常，但也不愿让人骑到头上去。”

治国并不是一件很简单事，不是说选任贤良，整个故事就结束了。经过太宗、仁宗两朝大浪淘沙，现满朝文武确是充塞了贤能，都是能办事人才。那种玩弄国家权柄为自己牟利小人，起码本朝还没有得到过重用。但这不是说本朝皇帝们就都可以垂拱而治了，事实上就算是君王和贤臣之间，也存一种隐隐约约拉锯战。臣子希望君王垂拱而治放过庶务，君王却希望事无巨细都能掌握手心，从前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时候，大臣们都很老实——这两个，都可以说是马上打天下开国天子，权威和杀性都是很重。

到了仁宗朝，风向就开始有变化了，御史们对于后宫事也开始指手画脚，仁宗要选秀，就被人上本直言骂了好色，即使是以仁宗好性子，都不由得勃然大怒，将那名胆大御史下了狱。

皇帝对父亲做法并不是非常推崇，御史们多数都是卖直沽名而已，把他关起来，倒是徒然成全了那人。但这并不是说，他打算把自己内宫风向都交给朝堂来议论。宫事终究只是家事而已，外臣是没有过问理由。若是放任了这股思潮，得寸进尺之下，君王威严，就要被一步步地蚕食了。

这里面弯弯绕绕，别人参详不出来，太后却是清楚不过了，她欣慰地点了点头，“好，你有这样想法就好。虽说要选任贤良，依靠阁臣，但咱们也不能没有自己主意。”

皇帝面色还没松呢，太后就又慢悠悠地添了一句，“但这也不是说就要封徐氏了，毕竟，徐氏还没有孩子呢……”

“娘！”皇帝有点发急了，“怎么说跟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人人封妃，就她一个人得个昭容什么，都是潜邸旧人，她一人落后，心里能好受吗？就是别人，看了也都心冷——”

太后终于松口了，“罢了罢了，看你这么着急，就封妃又如何了？”

她颇富深意地看了皇帝一眼，语含玄机，“总算还不太痴傻，晓得为她争取几句，不至于把什么都交给娘了。”

皇帝一愣，随后便完全明白了过来，一时间也是哭笑不得：太后这何尝是反对徐循封妃？她根本是敲打自己呢……有功不赏，令人心冷，对徐循是这个道理，对胡氏自然也是一样。

母子间有些话也不必说得太多，意思到了就够了——毕竟儿子也是皇帝了，总要给留些面子。太后没有揪着这个话题再絮叨什么，而是说道，“至于那些秀女，你改日阅看一番，也选用一些吧。还有你身边那两个大宫女，我记得还是我给打发过去，服侍你好些年了，如今也该给个结果。这些事，谁做主都好，你看着办就是了。”

反正宫嫔之间也没有什么等级分别，也不能管事，都是要依附宫妃居住，不论封什么，称号叫着好听而已，本质上待遇都没什么区别。太孙也不大乎，“那我改天看看，少许选几个人罢了。毕竟还孝期里，也不好大操大办。青儿紫儿也是辛苦多年了，不如封个美人吧？”

虽然说待遇都是差不多，但参考前朝设计，美人也是比较高位感觉了，太后没有答应，“我知道你也是体恤潜邸旧人，但她们毕竟不是选秀出身，来路不正。若是得封高位，给了众人许多想头，以后你日常起居，可就没有安宁时候了。”

美色分心，太后这是不希望皇帝时时刻刻都受到美色诱惑，皇帝也无意此事上和母亲唱反调，他点头道，“既然如此，还有几个宫女，也都封为淑女吧。按太祖爷时候例子，宫女子要提拔，都是从淑女封起。”

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太后点了点头，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除了青儿、紫儿以外，都还有谁呢？”

毕竟是要封，皇帝也没多想，爽地交代出了几个人名。太后也没多说什么，母子俩又说了几句话，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天色已晚，皇帝也就从清宁宫告退，回他乾清宫休息去了。太后靠榻上，半天都没动弹，也不提起身洗漱安歇事，底下人便不敢相扰。一屋子人都屏息静气，只有屋角沙漏，传来一线若有若无流泻之声。

好半天，太后才动了一下。

“明儿……”她没有指名说话对象，但孟姑姑已经自觉地凑到了身边，“不……后儿，去尚寝局，调一下档，把这几个宫女名字都对一下。若有鱼吕之乱后进，重点查。”

孟姑姑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太后这话，太让人费心琢磨了。

重点查，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