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噩耗（1/2）

其实说起来,孙玉女这一胎也说得上是多灾多难了。她虽然保密工作做得好,连太孙妃和何仙仙都不知道什么，但却瞒不过徐循和南司药：光是害喜就足足害喜了四个月,这几个月大部分时间都是躺着过来,连下床力气都没有——徐循很理解孙玉女怕死心情,生育上出人命那是再正常不过事。本朝也有裹足之风,据说这些裹足女子，因为脚过分纤细,走路不多下肢没有力气,生产时候十个里面能死七八个。

徐循本人是没裹足,街坊邻居里也没认识裹足小伙伴——他们家不富裕啊,听说这裹足得把人脚活活裹断,痛死人了不说，脚都断了以后还怎么下地做活啊？只有那些高官厚贾家里才有让缠足，再有就是一些歌舞伎乐为了好看，也会把脚裹得又直又窄。徐循到现还没见过几个活人裹足——不论是内宫妃嫔、藩王妃，还是宗亲侯门女眷，因为太祖孝慈皇后不裹脚，也都是不裹脚。

不过，就算是没裹脚吧，孙玉女平时这个生育上，因为天癸不顺关系，就是给人以一种虚弱印象。她提早发动时候徐循都没有多少讶异，只有一种担心果然落到实处不祥感。

因为是提早发动，所以连产婆和奶妈这会都还慢条斯理地选拔呢。徐循一收到消息，赶忙派人去给太子妃、张贵妃报信，自己这里令南司药上阵，因是早产，又令中官速出去请太医——如果是正常生产，太医都未必会来，毕竟男女有别，他又进不了产房，来了也没用。

还有太孙，因就重华宫读书，赶也令人去通报了。连太孙妃都扶病出来，徐循见状又赶叫何仙仙也来，一家人聚齐了延春宫里等消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都好看不起来：不管怎么说，后宫这四个女人也是朝夕相处了好几年，这几年来都没有吵过嘴红过脸，就算心里有什么过节，也绝不希望孙玉女就这么难产去了。

太孙自不必说了，匆匆从外殿赶来，面上也是阴云密布，当院来回踱步，时不时瞅内室一眼，又令人去告诉南司药，“若有什么差错……保大不保小！”

这才七个多月，小就落了地，也怕是养不大，这个决定算是合乎情理。太孙妃令人扶着站廊下，咳嗽了几声，也问徐循，“几时打发人去尚宫局和礼仪房？”

“也有一个时辰了。”徐循说，“应该也就是不一会就能赶来。”

尚宫局管是产婆，礼仪房管是奶口，都是现急需人手，太孙妃点点头不说话了，何仙仙劝慰太孙道，“殿下，要发动起来也不是一时半会事，起码都得两三个时辰，您也不必过于着急了。”

太孙不地望了何仙仙一眼，摇头没有搭理她话茬，太孙妃倒说，“太孙嫔是早产，素来身子又弱，却也不可同日而语。”

正说着，外头一阵人声，众人还以为是奶妈或是产婆来了，也未迎接——结果来者却是太子妃，她也未让人通报，急匆匆地就进了宫门，徐循等人慌忙见礼，太子妃一摆手，忙问，“如今怎么样了！”

到底是亲自带大，情分与别个不同，徐循心中感慨，面上却不露分毫，迎上前介绍了一下眼下情况，太子妃也是听得大皱其眉，又令人去催促产婆，一头也问，“怎么忽然间就发动了，可是有什么事刺激到了？”

“这却没有。”徐循也是了解过一番，便做主出面回话。“这一胎孙姐姐怀相一直不太好，害喜得厉害，吃不下多少东西，人瘦了越发显得肚子大——特别没力气，十多天前就又是都躺床上了，太医说她这样随时都要发动，若是再找一个月，就不是发动，是……”

太子妃跌足道，“怎会如此！竟就这么虚弱了？”

她不免迁怒于太孙，“你也是什么都不和我说！”

太孙无奈道，“说了又有什么用，宫里也没亏待她，该吃该喝一样没少不是？奈何她自己是太体弱了一点！”

母子两人也顾不得彼此埋怨了，听到屋子里孙玉女放声开始惨叫了，便均都沉默下来。不片晌，一拨奶妈一拨产婆，急匆匆地都进了院子，太孙妃也有点站不住，进屋落座。何仙仙陪她进去了，徐循看着太子妃和太孙院中等待，遂告退去瞧着延春宫下人预备各色产褥用品。

孙玉女这一生就生到了晚上，到后连声音都没有了，说实话，后南司药出来宣布母女平安时候，一屋子人都没几个还抱有多大希望。太孙几次要进产房去看，却是为太子妃给拦住了。

母女平安，固然是喜事，但太孙宫第三胎依然是个女儿，却又令这份喜悦有一丝减色，太子妃和太孙先也没觉得什么，只庆幸没出人命，等都平静下来了，太子妃方才是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低声道，“是女儿——也好！只可惜了玉女儿……”

太孙妃倒说，“第一胎都险，日后就顺了。过了这一关，她福气后头呢。”

太孙妃贤惠大度，真是没得说了，太子妃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地冲她一笑，也道，“你回去歇着吧，今日都起来多久了，瞧你，脸上都累出虚汗来了……”

她是当家主母，管起延春宫来那根本不话下，随口几句话就把人都给打发走了。——此时宫中张贵妃乃至太子都打发人来问消息，也要回个喜信。至于太孙，因产房还不能进人，孙玉女又昏睡，已被打发出去继续读书了。

徐循一边给太子妃打了一会下手，眼看诸事停当，太子妃也要回东宫去了，遂将太子妃送到门口，太子妃临走时，倒握着她手，说了句“好孩子，辛苦你了”。

徐循确实也没觉得多辛苦，反正她就是干站着看人忙而已，闻言忙逊谢道，“能不添乱就是意外之喜了，娘娘实过奖。”

太子妃望着她微微一笑，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皇爷真是一双慧眼，我这个做媳妇，还是不如他老人家老练。”

言罢飘然而去，留下徐循独自咂摸她话里意思。

因为是早产，而且还提早了两个月，确有很多事都没有准备好，太孙妃病没好得回去休息，徐循也是当仁不让要留下来忙活。好容易诸事打点完了，听说孙玉女也醒了，她遂进去探视。

宫内忙忙乱乱，少了平日井然有序，再加上徐循也算是半个管家身份了，因此没等人通报，她就掀帘子进去——才要说话时，忽然就听见了孙玉女细细抽泣声。

合着她抽泣，还有南司药低声劝慰，“也不是说就不能了，将养好身子，还是有希望……”

徐循抬半空中脚，就僵了原地，她被南司药话里意思给惊呆了，沉吟了片刻，才要转身离去——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孙玉女和南司药，此时都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