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皇子正妃（1/2）

庆王府

庆王妃正吩咐暮雨把箱笼里衣裳整理出来，江小楼则站走廊下逗弄一只画眉鸟。朝云步进来禀报：“王妃，三殿下到访，王爷派奴婢来请王妃和两位郡主前去赴宴。”

庆王妃怔了一下，面上略过一丝淡淡惊讶：“寻常三殿下到府上，多不过就是与王爷相谈几句，今天王爷怎么会特意设宴？”

江小楼手中动作停了一下，并未立刻回答。

庆王妃等不到江小楼回话，便只得向朝云道：“你去向王爷说，我们稍稍准备一下，定会准时参加。顺便去把刚才话向云珠郡主也禀报一遍，让她早作准备。”

“是。”朝云步离去。

王妃脸上疑惑却丝毫没有减轻，她举步走向江小楼，提醒道：“晚上宴会……我总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

江小楼面上早已恢复往日里平静，只是笑笑，放下了手中用来喂食象牙小勺子，语气和缓道：“也许是母亲你太过忧心了。”

庆王妃白皙面孔满是不以为然：“三皇子个性我很清楚，他轻易是不会登门。”

暮雨小心翼翼地道：“王妃，三殿下如今是王爷未来女婿，或许是为了婚事安排来商量。”

庆王妃唇畔慢慢浮上一层笑：“商量婚事？没两个月就要成亲了，该商量早就商量完了，何况这皇子婚礼，一切都有宫中规矩，又有什么好商量。再者说，三皇子为人十分谨慎，虽然庆王府算是他未来岳家，可他却不会与王爷走得过近，以免被别人抓住把柄，说他们互相勾结。”

江小楼浅笑：“母亲虽然对政务不感兴趣，可对这些事却并非一无所知。”

庆王妃叹息一声：“京城就这么大，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哪怕再不情愿，这些皇子之间勾心斗角也会传过来。”说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吩咐暮雨道：“今天晚上宴会，丹凤郡主就不必参加了，既然是未婚夫妻，总要避避嫌。”

暮雨立刻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庆王府饭厅叫锦翠园，通常主人们都坐一块儿用餐，遇到特殊情况如身体不适则会提前通知一声儿。此刻锦翠园红木大桌上已经摆好了冷菜，虾子芹心、凤乾鸡、琥珀桃仁、桂藕、白斩鸡等，而热菜则是待主人们到齐后才会一道道上来。

用膳之时，庆王坐正首，他左手边坐着庆王妃，右手边坐着便是独孤克。独孤克一身赭色袍服，白玉冠带，嘴角带着淡淡笑意，观之平易近人，毫无皇子骄矜与傲慢，让人不由自主就会产生好感。

江小楼远远坐下首，恰好是独孤克对面。今天她打扮很是素净，只是穿了一件淡绿色裙子，满头乌黑青丝轻轻挽起，仅以一只玉簪束着，一张素白面孔显得越发清丽脱俗。而旁边赫连慧则是一张白白净净小脸，柔滑细致肌肤，黛眉如画，双眸似水，挺翘鼻梁下有张红润小嘴，亦是微微含笑，发现独孤克目光落自己身上，不自觉双颊晕红，难掩羞涩之意。虽然不如江小楼明艳绝伦，却也不失为容貌娟秀，气质高雅。这两人并肩而坐，一个容光慑人，一个文雅秀气，各具风情。

正独孤克打量之际，婢女已经端了热菜上来，一时黄焖鱼翅、清炒虾仁、软炸鲜贝、浓汤活鱼、清蒸鸭子、核桃甜酪等摆放了满满一桌子，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独孤克只是向着庆王微笑道：“今日真是叨扰了，王妃费心。”

庆王妃轻笑道：“三殿下言重，还要多谢你送来猎物，明日里我便吩咐厨下把肉都片出来冻上，开春时候味道会好——”

“王妃有所不知，鹿乃仙兽，纯阳多寿，能通督脉，又食良草，故冬日里食用鹿肉才是好。王妃如果允许，我那里有一个擅长烹饪鹿肉厨子，明日便派他过来，亲手烤了鹿肉请诸位品尝。”独孤克笑着回答。

庆王微微一笑：“出门打猎还不忘记我，难为三皇子有心。”他虽然这样说，心头却是犹疑不定，他很清楚三皇子个性，今天莫名其妙跑到府上来送一只鹿，仅仅是为了拉拢感情么？他压住心头疑惑，脸上堆起加平和笑容，“以后三殿下也可以经常来府上坐一坐嘛，与我下下棋，品品茶，都是一家人，何必那么疏远。”

听他这样说，独孤克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目光却又不着痕迹地落到江小楼身上。

江小楼敏锐地察觉到了，不觉微微蹙眉头。今天这位三殿下似乎对自己过于注意了一些，只是她心中越发警惕，面上却反而不露声色。

赫连慧很好地扮演了大家闺秀模样，没人问她便是一言不发，只是垂下头动筷子，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

独孤克一直悄悄地打量江小楼，评估着她，见对方明明注意到了自己眼神，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惊异，他不由微微含笑，转头与庆王继续寒暄起来。江小楼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带了一双耳朵来，默默观察着独孤克一言一行。这位三皇子殿下话不多，却句句都点子上，不管庆王谈起诗词歌赋还是当今时务，他无一不通、无一不知，甚至连陛下如今正烦恼兖州大旱，他也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并且拿出来与庆王探讨，显见此人文韬武略，境界不俗。

庆王不是傻瓜，正相反，他对于自己利益十分敏感，当他发现独孤克与他说话之时，三番四次注视着江小楼时候，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先是恼火得很，江小楼是个商门之女，独孤克怎么会舍弃赫连笑而选择她？旋即他转念一想，赫连笑亲娘和二哥确做了太多蠢事，三皇子是个精明人，不愿意与她成婚也是可以理解，毕竟身为皇帝看重皇子，他需要一个懂道理、识大体皇子妃，以助他心无旁骛地参与权力角逐。他与三殿下联姻，原本目只是维系庆王府荣威，也是多赢得一个筹码，如此一想，便是临阵换人，只要换是庆王府女儿，管她是亲生闺女还是义女，又有什么干系？

庆王脑袋转得很，脸上神色一变再变，终和睦如初。一场酒宴宾主欢，和乐融融。待用完膳，众人正要起身，庆王却突然开口到：“小楼啊——”

江小楼抬起眸子，静静望着庆王：“是。”

庆王微笑着道：“三殿下难得来我府上作客，原本该我亲自作陪，只是我刚才多饮了些酒，颇觉头痛，王妃待会儿也要照顾我，不便相陪，便只能向殿下告罪。这样吧，由你亲自陪着三殿下四处转一转。”

这就是让江小楼做地导意思，江小楼微微一笑，并不推拒：“谨遵王爷之命。”

“哎，叫什么王爷，你应该叫父亲，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为什么始终改不掉呢？”

庆王说了这样一句话，把一桌子人震当场。不止是江小楼，就连庆王妃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眼神看着庆王，心道这太阳是打从西边出来了吗，庆王虽然如今已经接纳了江小楼存，可过去嫌隙到底没办法轻易消除，多也就是相敬如冰罢了。见面打个客气招呼，怎么庆王突然亲热起来了？庆王妃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满是狐疑地又看了一眼庆王，越发不能理解他究竟想些什么。

独孤克望了庆王一眼，笑容却变得深了。果然是老狐狸，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对方立刻就明白过来。

庆王仿佛看不到众人惊讶地眼神，又笑道：“慧儿。”

“是，父亲。”赫连慧柔声说道。

庆王笑容越发何须：“你也陪着三殿下他们，千万不可怠慢了贵客。”

赫连慧白皙面上浮起一层红晕，只是躬身说道：“是，女儿遵命。”

她乖巧与可人此刻显得越发出众，庆王妃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什么隐约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何缘故，只能压下满腔狐疑扶着脚步打跌庆王出去。

江小楼陪着独孤克逛起了园，她声音很是动听：“这是王爷从明州运来假山；那是琉璃堂，里面栽种着凉州牡丹、禹州月季、沧州水莲还有冀州海棠；前面就是九思堂，是父亲书斋；旁边那个栽种着香椿树院子，是父亲会客厅；园后面是内宅，正中便是老王妃……这里是春晖厅，旁边是红叶阁……映霞馆……秋荷斋。”

一路亭台楼阁，白玉栏杆，假山木，富丽天然，景致变换，开合有致，确是个妙极府邸，只不过今天独孤克却不是来赏景，便笑道：“明月郡主，你给我介绍了这许多，可哪一处才是你住院子？”

江小楼微微一笑，指着对面不远处芳草阁道：“就是那里。”

独孤克站高桥上远远看去，只见内宅深处有一座粉墙院落，远远瞧去红梅绽放，暗香浮动，他不由笑道：“看来郡主确住一个雅处。”

江小楼面上含着矜持笑意，不置可否道：“这是母亲对我爱护，她知我喜欢梅，便芳草阁周围种满了梅。每到冬日，便能闻到梅香气，暗香扑鼻，十分惬意。”

独孤克点点头，又继续和她一起往前走。从头到尾，赫连慧只是面带微笑，落后一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行为端庄年轻贵族女子，因为感到十分羞涩，所以不便多言。

与她比起来，江小楼则是落落大方，行为举止瞧不出丝毫市侩，因为她一直经营自己生意，见识自然不是寻常闺阁女子可比。独孤克与她交谈，不管是风雪月，当今大事，甚至到各州风土人情、习俗礼节，江小楼都能侃侃而谈，毫无阻碍。然而独孤克却恍若漫不经心地提起：“我听说，明月郡主到现还做生意？”

江小楼轻轻勾起唇畔，微笑着道：“是，我手中还有许多铺子。正因如此，白天王府是寻不着我，总是东奔西走，没有定数。”

独孤克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旋即他轻笑道：“郡主可谓特立独行，难怪人人皆知你特别之处。”

江小楼平日里出门总是轻车简从，然而她却是京城所有人关注热门人物，有时候她带着小蝶和楚汉去视察铺子，人们会悄悄指着她道：“瞧，那是明月郡主啊！”

众人眼中，她身为郡主，却时常出入闹市和酒楼，确算得上随心所欲过了分。

独孤克深意江小楼一听就明白，寻常人家姑娘如果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不得已而为之。江小楼明明可以放弃现生活，但她却还是固执己见，这让独孤克有些不能理解。如今她已是明月郡主，皇后娘娘给了那么多赏赐，又对她青睐有加，若是寻常女子必定会选择一条容易操作道路。比方说，借着如今身份寻找一个豪门嫁了，轻轻松松便摆脱商门女身份，岂非容易之极？！京城里愿意迎娶江小楼人家不少，别不说，单单是那个英俊尊贵醇亲王就愿意豁出性命从虎口下救人，此事已经传遍了京城，成为无数人茶余饭后笑谈，皆云江小楼美貌出众，竟能让身份如此尊贵男人也舍生忘死，实是好本事——有好事者悄悄庆王府前门后门徘徊，想要一窥明月郡主真容，看她到底是如何艳丽出众。

江小楼并无一丝动容：“三殿下，我是家中闲不住人，何况这生意是父亲留下来给我，若是就此结束，不但对不起九泉之下生父，我也于心不忍啊。”

独孤克闻言，语气颇为欣赏：“原来你还是个孝女。”

江小楼并不意对方作何想法，毕竟三皇子对她而言不具备任何意义。

“如果将来你夫婿不赞同你继续经营生意呢？”独孤克忽然这样问道。

江小楼面上浮现起一丝浅浅笑意：“如果他介意，我压根不会出嫁。”

独孤克不由愕然，江小楼清丽面孔阳光下熠熠闪光，眸子里满是坚定，绝无玩笑之意，他一时心头大震。就此时，独孤克似注意到了旁边一直默默无语赫连慧，面上淡笑道：“云珠郡主似乎不爱说话？”

赫连慧未语先笑，脸却红了：“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三殿下正与小楼姐姐交谈，我笨口拙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怕说错了，反倒惹得殿下心烦。”她言谈之中满是自谦之意，却自有一番风流态度，再配上那一张柔弱小脸，越发显得可亲可爱。

独孤克又多看了她一眼，面上笑容似有一分停顿。论美貌江小楼远胜赫连慧，论出身……赫连慧毕竟是正经郡主。如果一定要庆王府两个郡主之中选择一人，他很倾向于江小楼。但是刚才江小楼言谈举止虽然是落落大方，但未免过于强势，甚至对国家大事也毫不讳言，独具看法……可这样妻子真适合他吗？没有来到王府之前，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现却有些犹豫不决了。

继续往前走，江小楼始终保持着自己特色，似是没有看见独孤克越皱越紧眉头，继续一路向他介绍王府景物。言谈间不卑不亢，却潜移默化地影响着独孤克判断。直走到园头，她才收住脚步，赔笑道：“三殿下，时候不早，你若是愿意，改日我再带你参观吧。”

独孤克很清楚这是逐客令了，他轻笑道：“今日麻烦二位郡主，独孤克告辞，下次我会亲自设宴，以报今日相陪之情。”说完，他便向她们二人微微点头致意，转身下了桥离去。

赫连慧望着他背影，眸子里飞闪过一丝疑虑，转头向着江小楼道：“小楼，你说他今日突然前来，是有什么用意？”

江小楼看着赫连慧隐约带着期待神情，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云珠郡主若是想要知道，不妨去把三殿下追回来好好问清楚。我又不是他肚子里蛔虫，怎知他想些什么。”

赫连慧脸色微微一变，她知道江小楼不喜欢自己，所以素来对方面前谨言慎行，生怕不小心得罪了她。可她越是如此，江小楼似乎对她越是厌恶，越想越是委屈，当下红了眼圈：“小楼，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淡，难道我有何处得罪了你而不自知，才让你说话这样夹枪带棒，隐含讽刺？”

江小楼依旧立那里，一阵风吹来，她衣袂翻起欲飞，笑容也仿若轻盈得被风化去：“云珠郡主多虑了，我对你并无恶感。”说完，她便下了桥，翩然离去。

赫连慧远远目送江小楼离去，只见到她裙摆风中轻轻荡漾起来，天上日光已经被阴霾云层遮住，她视线慢慢变得昏暗起来，唯独见到那一身淡绿色衣裙，月牙色莲纹样历历目，仿佛那个人身上落满了白莲影子。

庆王却破天荒地把庆王妃邀到了自己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