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2）

看着眼前乱成一锅粥景象，庆王妃微微一笑，搁下茶盏，语气平和道：“王爷，我是这家主母，此事若您无法作出决断，请交由我来处理。”

庆王转头看向庆王妃，面上略过一丝惊讶：“你来处理，果真？”

思及此，王妃轻轻一叹：“从前我身体不好，对家中疏于管教，才会出了这么多事。如今我身体已经全部康复，内宅之事王爷毕竟不便插手，由我来办吧。”

听到她这样说，庆王犹豫了一下，看一眼满脸涕泪委屈翩翩，不自觉地点头：“好，就由你来处置。”

庆王妃站起身，走过去将翩翩搀扶起来，主动替她拭泪：“翩翩姑娘，你这回受了委屈，全都怪我没能约束好王爷身边人，才让她犯下此等大错，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翩翩原本就是一副泪盈盈模样，此刻是眼睛里能汪出水来：“多谢王妃。”

庆王妃望着顺夫人，目光慢慢浸了一丝凉意：“顺夫人因为一时妒忌犯下大错，本应该严加惩治，念及郡主出嫁即，就暂时取消她夫人位份，贬为侍婢……”

一句话，说得顺夫人面无人色，浑身发颤。

庆王终究松了一口气，犯下这样错误，能保住性命都是王妃仁慈，他本以为庆王妃会借此机会把顺夫人置诸死地，可现看来到底还是他这位正妻心地仁慈。

安华郡王还待多言，赫连笑却立刻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住口莫言。

庆王妃显然觉得给顺夫人打击还不够大，又慢条斯理道：“王爷，翩翩姑娘已经入府一个月了，不如抬了夫人，切莫让人家姑娘受这么大委屈，还要打碎牙齿往肚里吞。”

庆王闻言越发惊讶，当年顺如意从侍婢升上夫人，是自己力排众议，几乎和王妃翻脸才勉强成了，如今王妃莫名送了个大人情给他，倒震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从前他坚持认为王妃好妒成性，今天看来王妃只是针对顺如意一人而已。而他一向认为温柔娴淑顺如意，却变成了一个诬陷宠妾毒妇，女人心思真是叫人不可捉摸。

庆王妃看透了庆王表情，只是和颜悦色道：“王爷果然是误会我了，从前我确有些想不开，可是如今有翩翩姑娘王爷身边伺候，我也轻松了许多。翩翩端庄可人，待我也十分恭敬，这样好姑娘今日受了这么大委屈，我可不是得安慰她嘛！”

庆王看了翩翩一眼，心头暗暗点头，面上却无比欣慰：“既然如此，那翩翩就抬了夫人吧。”

翩翩不由喜上眉梢，却还强自压抑着，长长睫毛沾了泪珠，一副感恩戴德模样：“翩翩深受王爷、王妃大恩，今生定结草衔环，以报二位恩情。”

老夫人与郑浩听了，面上都露出无比感恩神情，忙不迭地叩谢。

庆王望着他们，丝毫没有追究典当首饰事儿，只是淡淡一笑：“以后就常来常往，也是一家人，不必避嫌。”

顺如意瞧见这景象，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整张脸变得灰白一片，热泪不停地滚落下来：“王爷，您真相信她？这么多年来我可曾有一句半句欺瞒了您，那丹药确是有毒，她和这男子也确实有私！王爷，这一切不过是有人给我设套，故意让我钻进去啊！”

庆王狠狠看住她：“设套，谁无故会来害你？”

顺如意瞧见庆王一副疾言厉色模样，那眼神寒酷到了极致，一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死死地瞪着对方，纤长手指不停地颤抖，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从来没有用这样冷酷眼神望过她，任何时候他都是相信她，哪怕他明知道她做错了事，他对她也是怜爱、偏袒，可如今一切都变了，他不再信任她，不再袒护她，哪怕她想方设法证明自己清白，庆王也绝对不会相信。

江小楼微微弯起唇畔，神色如水。答案很简单，也很残酷，庆王不再宠爱顺如意，这就是她彻底完蛋真正理由。太阳威力无穷，可以普照大地，世上万事万物都能承受它光辉。可庆王爱不是太阳，只是范围有限灶火，如果有一个人挡面前，便只有她享受到温暖，其他人就什么也得不到了，这就是庆王妃一无所获原因。可事情都是具有双面，对于女子来说，谁都希望宠爱可以持续一生，但对于庆王来说。他不过是站河边钓鱼，钓到一条大鱼时候，满心欢喜好好安放。可当他钓到大肥美鱼，便要腾出鱼篓来给对方使用了。从前顺如意获得庆王宠爱，便可以王府占据有利地位，就连王妃也必须退让三分。然而普天之下，比她容貌美、性情柔、手段高人并非找不到，一旦遇上江小楼这样有心人，把握了庆王弱点，顺如意便会成为被丢弃鱼，再也不复恩宠。

赫连笑面上露出悲戚之色，眼眸也闪现泪光，她悲伤地道：“父亲，我娘到底伺候您多年，不念功劳也有苦劳，何况我出嫁即，若我亲娘身份卑微，只怕嫁入皇子府，也会叫人瞧不起呀！”

江小楼不觉笑起来：“丹凤郡主此言差矣，王妃出身高贵、地位尊崇，谁敢瞧你不起？除非你不认王妃这个嫡母，非要念着顺如意一个人。”

庆王妃目光微微发冷，顺夫人作为妾室，她本可以随意处置，不管是打骂还是遣逐，甚至把她杀了，按大周律令也只是处以流刑。然而这些年来仗着庆王宠爱，顺夫人根本是无法无天，以至于她子女竟然敢当众认她为亲娘。亲娘？顺夫人是个妾，身份本质上就是个奴婢，什么时候奴婢可以称之为郡王郡主亲娘了。看看这家子，早已经乱得不知道什么叫规矩了。

江小楼三言两语便让赫连笑脸上失了血色，不错，若是要讲规矩、讲体统，顺如意什么也不是，只有王妃才是她唯一需要尊敬母亲。江小楼仿若生怕对方受到打击不够大似，慢条斯理道：“丹凤郡主婚事虽然重要，却也没有大到可以混淆了纲常地步吧，若三皇子得知此事，反倒会认为王府处事不公，上下失了道理。”

赫连笑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安华郡王咬牙向蒋晓云使了个眼色。蒋晓云主动上前来，躬身行礼：“王爷，王妃，妹妹虽然说话急了些，但话却到底不错。顺夫人毕竟伺候王爷多年，还请王爷看这功劳上……饶了她这一回吧。剥夺夫人位，对顺夫人来说无疑是天大打击，我怕她熬不住啊——”

江小楼只对着她嫣然一笑道：“郡王妃，王妃既然已经定下了处罚，你还口口声声求情，可是质疑王妃决定？我虽然是个外人，却也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今天可真是开了眼界，原来天下还有这等只认庶母不尊嫡母事，敢情大周律令是纸糊么？”

江小楼字字句句都如刀锋一般，直戳入蒋晓云心中，她脸色隐隐变了，被对方口气里轻描淡写刺激得有些恼怒。但她及时控制住了心头不悦，只是垂下头去，再也不肯为顺如意辩解。若她再不住口，还不知道伶牙俐齿江小楼要说出什么来。她毕竟是太子妃堂妹，被一个商人之女嘲笑没有规矩，简直是天大耻辱。若非因为自己丈夫是顺如意肚子里爬出来，她何苦受这种气？

顺夫人双瞳中燃起滔天怒火，忍不住紧咬贝齿道：“江小楼，我与你有何仇怨，你要这样害我？这翩翩根本是你寻来，一切都是你策划！”

江小楼唇边噙了一丝淡薄笑：“顺夫人，哦，不，现应该叫你顺姨娘。顺姨娘想象力真是丰富，先是说翩翩姑娘与自己兄长有私情，接着又说什么丹药有毒，如今连我和翩翩串谋都说出来。啧啧，真是不知廉耻二字怎么写吧。”

她一口一个顺姨娘，赫连胜仿佛一滴热水烫心头，鲜红血肉翻了白，终于听不下去：“江小楼，你不要太过分！这是我王府家事，何用你来插手！”

庆王妃冷冷一笑：“胜儿，这是长辈们之间事，你又何必多言！”

赫连胜一怔，脸色顿时青白一片。江小楼含笑望他，眨巴了一下长长睫毛，摆明一副落井下石姿态，活活把人呕得吐血。

“笑儿，你婚事马上就要进行，我看你因为生母一事怕是没心情出嫁，不如我向皇后娘娘陈情说你染病，把婚礼推到明年——”庆王妃慢慢地喝了一口茶，似陡然想起此事。

赫连笑吃了一惊，庆王妃这是毫不掩饰威胁，自己真是太大意了，一天没有嫁出去，婚事就一天捏王妃手心里，若她果真跑到皇后那里上眼药，那自己一生可就全毁了！当下煞白着脸，颤声道：“母亲……我……”

庆王冷声道：“还不向你母亲道歉，真是无法无天，居然敢拿婚事来威胁！你若是不想嫁，就一辈子王府呆着吧，我还养得起闲人！”

赫连笑苍白面上满是惊骇欲绝，浑身被这一句话冰得透心凉，忙不迭地俯身下去：“母亲，一切都是笑儿错，求您切莫见怪。”

庆王妃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既然你叫我一声母亲，证明你还是将我这个嫡母放眼里，好好回去想想我话，别再惹你父亲生气。”

赫连笑再不敢言语，站起身怯怯地退了下去，这些日子因为婚事得到尊崇与傲气，瞬间被打得七零八落，再也不剩下什么了。

顺姨娘看着赫连笑离去，只觉自己胸口绝望拼命往下压，让她整颗心不停往下沉陷，她猛地上前抓住安华郡王手，苦苦哀求：“郡王，为我说句话吧！”

赫连胜安抚地望她一眼，转身郑重地向着庆王妃，语气恭敬而疏离：“母亲，笑儿只是为生母求情而已，这也是因为她孝顺，并非故意忤逆您。至于顺夫人，贬为侍婢惩罚实重了些，儿子斗胆求您从轻发落。”

庆王妃忍住气，道：“王爷，您说过将一切后宅事宜交给我，可您瞧瞧——”

庆王正气头上，冲着赫连胜便厉声道：“不懂事小畜生，王妃已经从轻发落，你还不知道轻重，满口胡言乱语，混账！”

庆王素来疼爱自己两个庶出儿子，不要说大声斥责，便是落脸都极少。赫连胜一时惊住，他万料不到庆王竟会如此暴怒。场众人只有江小楼明白，此一时彼一时，庆王捧着顺夫人时候，她就是天上星星和月亮，要什么就有什么，连带着她所生下子女，也一并得到庆王宠爱。可一旦她失了宠，庆王态度就不会如从前那么一心一意了……尤其今天顺夫人伤害是王爷心爱宠妾，王妃如此处置已经格外宽大，这些人却还醒不过神来，真是咎由自取。

左萱一旁看得心里极是痛，眼底冷笑越来越深。

翩翩睫毛微微一抖，满脸皆是不安：“郡王，王爷正气头上，您可别再火上浇油了，这全是我不好，要怪就怪我吧！”

翩翩语气哀怜，神态楚楚，与顺夫人多年来用招数如出一辙。哀兵之策本来就是弱势者战略，一旦由美丽动人翩翩使出，威慑力十分惊人。

庆王闻言心头越发怜爱：“胜儿，还不向王妃道歉！”

赫连胜被挤兑得面上发红，他隐约意识到局势随着顺夫人失宠发生了极大转变，从前自己说一句话父亲很当回事，现父亲厌恶顺夫人，连带着他说话也变得不中听了。心中转了无数个念头之后，他不得不垂下头来，恭敬地道：“母亲，是我错了，求您原谅。”

看到这一幕，顺如意眼底慢慢泛出血色，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气得浑身发抖。

庆王妃瞧了角落里被人遗忘婢女小慈，含笑道：“王爷，这个丫头如何处置？”

“背弃主子，家法处置！”庆王冷哼一声“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提，不要再让我听到任何一句求情话，否则以同罪论处！”

香初馆

顺如意被婢女扶着回来，庆王冷酷无情声音却一直她耳边萦绕，让她几乎没办法忍耐心头滔天怒火。她身形一个踉跄，甩开婢女手，冲过去打开了箱笼，从里头捧出自己红漆木匣子，一样样挑出庆王这些年来送给她首饰全部砸碎地，随后又看着满地狼藉，痛哭失声。

此时蒋晓云正好迈进屋来，瞧见眼前这模样，不由就是一愣，丰腴面上添了三分惊骇：“您这是何苦？”

顺如意扭头瞧见是她，心头却越发恼恨。天底下母亲心情大多一样，从前儿子没有娶亲时候，彼此倒还是亲亲热热。可一旦娶了妻子，她便觉得自己儿子白白送给了媳妇，想法瞬间发生天翻地覆变化。别提蒋晓云笼络男人上很有一套，夫妻虽然不常聚一起，感情却极是要好，有时候连她吩咐都敢违背。顺如意不由有些拈酸吃醋，不是怪蒋晓云暗中挑唆，就是恨着赫连允有媳妇忘了娘。赫连允往日里总是格外精细，才能做到家庭和乐，彼此周全。可偏偏如今他并不家，所以蒋晓云越发碍着了顺如意眼。现对方出现这里，她只觉得是来看笑话，半点也没有感动情绪。

蒋晓云心头其实瞧不上这个庶出娘，可到底是一条船上人，于情于理都要前来看望。见顺如意脸色白得厉害，才柔声劝慰道：“娘，您今日也是一时糊涂，怎可以让别人抓住了把柄，动手之前该和我们商量一下——”

话音刚落，顺如意冷笑一声，啪地一声打她脸上，竟打得半边白皙面孔都红肿起来。

蒋晓云是蒋家娇生女儿，从未受过半点委屈，一时整个人都惊住了。

顺如意抽了口气，勉强微微颤抖着手怒指着她：“你这是怪我不是？别忘了，你是我儿媳妇，那王妃再好也轮不到你去献殷勤！”

顺如意今天受到极大打击，以至于好赖不分，竟然连自己都怪责上了，若非看丈夫面上，蒋晓云何苦受这种气，此刻她脸色不由沉了下来：“姨娘，如今连你亲生儿女都不敢来瞧，我今天晚上这一趟要冒多大风险，你何苦把气都撒我身上？”

蒋晓云心气很高，但姨娘二字算是彻底把对方给惹恼了。顺如意一双秀丽眸子忽然散发出凌厉寒意，竟失控地拔下头上金簪，冲过去发疯似地蒋晓云脸上、身上猛刺一阵，蒋晓云只觉那簪子仿若刀尖一般，胳膊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一时惊呼出声。

惊叫声立刻惊动了外面守着婢女，她们冲进来瞧见这种景象，一时都吓得呆了。安华郡王刚刚走进院子，听见声音立刻冲了进来，大声道：“，！还不拦下她们！”

婢女们一齐扑上去，好容易才将顺如意与蒋晓云分开。

顺如意头发已经散了，整个人状若疯癫，瞧见是赫连胜，厉声道：“我好容易生养下你们这些子女，千方百计护着疼着，从不曾让你们受过半点委屈！她以为自己是太子妃堂妹，居然敢当面指责我不是！是，王妃才是她正经婆婆，干脆就去舔王妃脚丫子，看看人家理不理你！”顺如意这辈子顺风顺水，把泼妇形容都藏得好好，从未任何人面前展现出来，此刻一下子全都露了行迹，显然是今天这一出受到了极大打击，几乎连心智都乱了。

赫连胜见蒋晓云钗环散乱、气急败坏，心道不好，赶紧吩咐身边人道：“将大嫂扶下去，今天事若是有半句传出去，仔细你们性命！”

婢女们面面相觑，赶忙将哭哭啼啼蒋晓云扶了下去。

顺如意看到蒋晓云离去，整个人却又卸了刚才那股狠毒之气，颓丧地坐椅子上，半响气哼哼说不出话来。

“娘，您今天行事也太冲动了，父亲刚才脸色几乎铁青，骂我是小畜生，还说我不懂规矩！可见他正对那贱人迷得很，你又何苦上去触霉头，真是太傻了！”赫连胜实忍不住责备道。

顺如意浑身难以自制起了一身寒气，下意识捏紧了手心金簪：“傻，我哪里傻？从前你父亲总是千方百计念着我好，不论他宠爱什么人都不会把我抛诸脑后！可自从这个翩翩进门，我就一下子变成了垃圾，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不错，翩翩是年轻美貌，可我伺候他这么多年，难道当真不念往日情分吗？”

赫连胜长叹一声，作为男人他真无法理解自己亲生母亲到底想什么。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之事，何况父亲是高高上王爷，这么多年来守着她一个人还不够吗？这些年来娘容貌越发衰退，父亲转而恋上年轻美貌女子，根本是人之常情。不管如何任何人也无法动摇她地位，为什么要这样莽撞冲上去，吃不到鱼还惹得一身腥。他哪里能够理解女人心思，不能明白顺如意心头妒火正熊熊燃烧。他话非但没有浇灭对方心头这把火，反而像是添了一把柴，让顺如意心中火焰变得加炽热。

“你们当然不乎，你们乎只是自己前程，只关心我能否王爷面前替你们说话！没了我，你们王爷跟前不过就是一群庶出，谁也不会多瞧你们一眼！”顺如意用极冷目光寸寸凌迟自己儿子。

赫连胜愣当场，顺如意素来是一个慈祥、温柔、美丽母亲，绝无可能说出这种刻薄无情话来，难道她今日中邪了不成？

顺如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面色变了数变，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垂泪：“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还不是都为了你们！如今王爷厌弃了我，谁还能他面前替你们说话？你大哥袭爵事，还有你前途——以后都要靠你们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