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拆穿真相（1/2）

书房外婢女屏息道：“王爷，顺夫人求见。”

庆王眉头微微一皱：“进来。”

顺夫人稍稍整了整发间宝蓝点翠珠簪，这才盈盈踏入书房。迎面正撞见一双波光漫漫眸子，眼前女子穿着一身玫粉色缠枝卉长裙，青丝黑眸，红唇粉嫩，年轻面庞被温柔阳光抹上一层淡淡金粉，衬得面如美玉，色如春。

顺夫人按照往日习惯弯起了眼睛，管她已经不再年轻，每次笑起来时候都会暴露眼角细密纹路，可她从未任何人面前掩饰自己笑容，因为她深深知道：男人总是喜欢爱笑女人。可不知为何，今日这个小美人面前，她几乎能从对方清澈眼底看清对自己容色衰减怜悯与同情。她面色一凝，转眼又端上一副温婉笑容：“这位就是翩翩姑娘吧？”

庆王微笑：“你们俩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顺夫人今年也是上了四十人，而这翩翩年方十八，正是一样年纪，美丽得像是枝头含苞待放梨，尤其一双水波盈盈眸子和当年刚入府顺如意一模一样。庆王第一次见到她，恍惚以为见到了年轻时候顺夫人，惊讶之余也很是亲切，心头一动便破天荒地留下了对方。

他就是喜欢这样女子，温婉，可人，知书达理，柔情似水，不经意间还流露出些许妩媚气息，看一眼就让人心头痒痒。严格意义上来讲，翩翩极为美貌，便是盛年时候顺如意也无法匹敌，别提她还比之多了一分风情万种，妖娆入骨。

顺夫人惆怅地看着眼前翩翩，胸口恐惧开始逐渐蔓延开来。年轻美貌女子并不可怕，可眼前这个翩翩，莫名让她感觉到一种熟悉。与自己如出一辙柔情似水，胜一筹美貌风情，尤其是与王爷对话，简直比自己还要体贴入微、打动人心。她仿佛可以预见到，庆王宠爱像水流一样从自己身边溜走，转眼不见痕迹。思及此，她原本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心情，瞬间跌落深渊，冰冷彻骨。

这个翩翩，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

顺夫人强忍着心头酸涩，向翩翩微笑道：“一直听说翩翩姑娘美貌卓绝，才艺逼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翩翩怯生生地看了庆王一眼，这才拜倒下去：“见过夫人。”

顺夫人恨不能捏碎那颗漂亮小脑袋，却表现得极为欢喜，连忙将她扶起来，向着庆王道：“恭喜王爷得此美人。”

每次庆王纳下美妾，顺夫人都会这样说。她和善嫉庆王妃完全不同，永远表现出落落大方模样，这正是庆王欣赏她地方。而那些美人他大多宠个把月也就抛之脑后，又会重到顺夫人身边。

顺夫人试探着道：“听说翩翩姑娘到京城是来为了寻亲？”

翩翩脸上一副可人神情：“都说夫人养病，没想到您病中也这样关心我事，不错，我正是来京城投亲，可却没有找到亲人……”她说到这里，眼圈却微微红了，一副泫然欲泣模样。庆王连忙柔声道：“傻丫头，从今往后你就是这庆王府主子，人人都敬着你、爱着你、护着你，这样不好吗？”

“这自然是好，只怕翩翩福薄——”

“不许这样说，有我看着，你福气会连绵不绝。”

庆王当着顺夫人面竟对翩翩一副爱护有加样子，而翩翩亦是面红耳赤，十分羞涩。眼前这一幕仿佛时光倒流，顺夫人长袖下死死攥紧了手心，当年她也曾和庆王二人王妃面前大秀恩爱，当时她表面恭顺，内心无比得意。如今见到这仿佛情景再现温馨场景，她忍住心头愤恨，强笑道：“王爷说是，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翩翩只是面颊绯红，满脸不安：“多谢夫人关怀，翩翩感激不。”

顺夫人几乎恨得要喷出一口血，好你个小狐狸精，把我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凉亭

庆王妃捧起茶盏，终究忍不住好奇道：“这翩翩——你是从何处寻来？”

江小楼嘴角含着一缕笑：“从我进王府第一日开始，就一直观察顺夫人。二十年长盛不衰，秘诀哪里呢？”

庆王妃不觉一愣：“你现明白了吗？”

江小楼笑得加嫣然：“王爷位高权重，性情又有些急躁，所以他很喜欢温婉如水女子，从顺夫人以及王爷这些年来挑中妾室来看，多是美貌温柔、善解人意。顺夫人自然是个中翘楚，只可惜——她会老。”

再温柔体贴女子，容颜也会慢慢衰败。同样一句暖人心扉话，从满脸褶子女人嘴巴里说出来便会大打折扣。而这点就是顺夫人不幸地方，也是庆王妃幸运地方。江小楼本不欲用这么卑劣手段对付别人，但顺夫人已经超过了她底线，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不惜一切代价转移视线隐瞒真相。对付这样人，只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对母亲有些抱歉——”

庆王妃却轻轻笑了：“诚如你所言，他要回头早已经回头，我不会再对他有什么期待。从前我也曾精心挑选了两名美人送给王爷做妾，可她们谁也斗不过顺夫人。不过三年五载，一个因为难产而去世，一个自请出家为尼，都被她斗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这个女人手段很是厉害，我怕你请来这个翩翩——也未必能够熬得住啊！”

一次次实践早已证明，庆夫人厉害不是手段和头脑，而是她笼络庆王心本领。这是她大本钱，也是有利倚仗。只要王爷心她身上，不管做下任何错事，都能被原谅。

江小楼轻笑：“一个女子看着自己青春美貌逐渐随着年华而去，心中本就是十分痛苦。顺夫人保养得宜，可再如何也抵不上年轻美貌翩翩，别提这翩翩手段与她如出一辙，几同翻版。可想而知，她此刻心头一定会十分愤怒。人愤怒之时就很容易做出错误决定，而这时候就是下手好时机。”

“你是用翩翩来刺激她？”王妃恍然大悟。

江小楼轻轻一叹：“母亲这话就不对了，这不是刺激而是叫她认清现实。她确很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可有一天如果有人比她好、美、温柔，要命是年轻，那她地位就会受到严重威胁。从人变成旧人，她麻烦大了。”

“我觉得这位翩翩姑娘，不太像是良家女子——”庆王妃忍不住说出心头疑惑。

江小楼轻轻放下手中葡萄纹缠枝茶盏，笑容和煦：“寻常良家闺秀又怎会如此懂得风情，她从小被人收养，却不愿意倚门卖笑，一心想着攀附豪门做权贵爱宠，可惜身份过于低贱，又无人引见，所以蹉跎至今——”

江小楼话十分隐晦，却透露出对方出身不同寻常。寻常柔弱女子是没办法与顺夫人抗衡，翩翩风月场上打滚良久，深知男人心思，也知道自己应当如何才能把庆王牢牢握手中。江小楼指点下，她秘密洞察着顺夫人一言一行，了解对方勾住王爷心魂手段。如今翩翩不但如顺夫人一样温柔婉转，又能保持自己独特风格，仗着青春无敌和妖娆风情将顺夫人远远甩后头。

这就是江小楼一直等待原因，她必须等到翩翩可以完美出击，才会让她出现众人面前。

香初阁

顺夫人回到屋子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发间簪子，身上外衣全都剥了下来，一下摔地上。婢女连忙去捡，谁知她却忽然将脖子上珍珠项链哗啦一下子扯断，名贵南海珍珠啪嗒啪嗒全掉了地上，她嘴唇不觉已经咬破，面孔亦是青白一片，厉声道：“去查，马上去查！”

“夫人，您要查什么？”

“去查这翩翩底细！”

婢女愕然，不得不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等等。”顺夫人突然叫住了她，“早不进府晚不进府，偏偏我被幽禁时候，实太过巧合了。替我留意一下，看这个翩翩和江小楼可有往来。”

“是。”

顺夫人走到铜镜前，镜子里女子依旧是容月貌，却因为过度愤怒暴露了眼角和唇畔纹路，目视着自己面孔，她脸色越见阴沉：“居然能想到釜底抽薪这一招，算是我小看了你。”

若那翩翩果真夺走王爷宠爱，这么多年来自己付出一切都将付诸东流。不，这绝不可以！顺夫人恨极了，手指抓住桌前四叶鸟凤铜镜，用力地一把将之掀翻地……窗外红梅开得依旧鲜艳，一阵风吹来，枝映窗上，却是盛极而衰，摇摇欲坠。

谢府

谢康河经过一段时间康复，病情原本有了起色。可是偶然一次风寒，却又将他彻底击溃，一连病床上数日，连门都出不去。当江小楼闻讯赶到谢府时候，谢康河声音已然全哑了。他看见江小楼，虚弱地笑了笑。

床前太无先生回头望着江小楼，不由自主轻叹了一声。

江小楼一颗心猛然沉了下去，谢康河身体一向健朗，可上回谢瑜所做一切，给了他沉重一击。这样重击之下，他对整个谢家都十分失望，对那些自私无情子女也冷了心肠，人一旦没有牵挂，身体便会不知不觉中垮了。

江小楼目光温柔地望着谢康河，语气温婉：“伯父，你有什么事想让小楼去办吗？”

谢康河轻轻咳嗽了一声，看着江小楼道：“我今天把你和太无先生都请来，是想让你们为我做个见证。”

江小楼是故人之女，而太无先生是他多年好友，见证无异留下遗言，防患于未然。江小楼听到这句话，面色不由微微变了。

谢康河面色隐隐泛白，声音却还镇定：“把他们都召过来吧。”

这句话说完，原本外室等候谢家众人都进了内室。除了漂泊外来不及赶回谢三公子外，都已经来齐了。江小楼一眼瞧见谢连城，他依旧是一身素雅衣袍，俊雅一如往常，唯独那双潭水般眸子带了一丝从未有过沉寂。不知为何，她心头微微一动。不由自主地，一声叹息落心头，越来越沉。

谢康河眼神人群里搜寻，灰白瞳孔竟流露出失望情绪。他轻轻地喘出一口气，自己已经是行将就木、病入膏肓，可谢夫人却始终不愿意原谅他，明明他已经解释过自己苦衷，她冷漠却从未有丝毫削减。他盯着谢连城眼睛，笑容十分苦涩：“我很后悔！”说完这四个字，他喉咙突然被堵住了，他清了清嗓子想把喉中痰吐出来，却无济于事。

“我真很后悔啊！”众人惊讶表情中，他又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很僵硬。

江小楼眸光只有真切关怀：“伯父，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谢康河青白面色变得越发衰败，他只是摇了摇头，重重咳了两声，终于提起力气，慢慢地道：“我这辈子没有做错过什么，即便是谢瑜那件事，我也没什么愧对她。可只有一件事，我多年来都放心中，我愧对一个人……”

众人脸上神情各异，可谢康河说完这句话，似是不准备继续往下说了。王姨娘走上前，轻言细语地道：“老爷，若有什么吩咐您就说吧，我们都好好听着。”

谢康河看她一眼，似是读懂了对方眼底期盼，面上却并无动容，只是伸手指了指自己枕头底下。王姨娘正待上前，谢康河却向她摇了摇手。太无先生明白过来，主动上前翻开枕头，竟从下面取出一张纸笺。

“先生，麻烦你把里面东西念给大家听听。”谢康河这样说。

信上详细记录了谢家全部产业，太无先生一字一句认真读着，每个谢家人眼中都隐隐发亮，他们似乎从那几张薄薄信纸中看到金钱希望。不，那是金山，是银海，是下半生挥霍活保障。

太无先生声音十分沉缓，细细绵绵地滑过所有人心扉。

江小楼目光带着审视，每个人面上轻轻扫过。如此泼天富贵，富可敌国家业，谁会不动心思？但谢康河患了重病，眼看奄奄一息，这些人便毫无顾忌表现出觊觎之心，实是叫人心中发冷。

唯独谢连城眼眸沉沉，神色平静，他对于这一切没有丝毫兴趣，至于兄弟姐妹脸上露出狂热情绪，他也压根就没有去瞧。跟那些眼睛放光、神色激动谢家人比起来，他像是一尊容颜绝俗躯壳，早已没有灵魂。或者说，他灵魂已经不知飞去了何处。

终于，太无先生读到要紧部分，然后谢家人脸色慢慢变了。谢康河将大半产业都留给了谢连城，分给其余子女不过是五分之一，这么多人平分那五分之一啊，每个人能剩下多少！不待其他人出声，一直默然无语谢倚舟瞬间开了口：“父亲，这就是您遗嘱吗？”

谢康河声音虚弱，却是毫不犹豫：“这些年来你大哥一直帮着我做生意，期间经过无数风浪，好几次谢家都危旦夕、濒临破产，是你大哥苦苦支撑、力挽狂澜。如今谢家一切，大半功劳都属于他。但我也没有忘记你们，家中女孩子各人可得一份丰厚嫁妆，各陪四座田庄，百亩良田。至于你，好好读书，求取个功名，这些俗物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

谢香实忍不住，红着眼圈道：“父亲，你也太偏心了些，大哥是你儿子，难道我们就是外面捡来吗，凭什么好东西都留给他！”

甜美声音因为贪婪变得尖锐刺耳，江小楼不由轻轻蹙起眉头。

谢连城眉眼平静，仿若没有听见似，那双漆黑眸子，流动着不属于尘世冷淡漠然。

谢康河眉宇不自觉染上一丝怒意：“我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我死之后这个家必定分崩离析！财富越多带来祸患越多，没有你大哥这家是守不住！你们若是老老实实家中呆着，他自然会照拂你们一生，如果觉得我分配不公就滚出去，我一个字儿也不给！”

他素来性情温和，少有这样疾言厉色时候，显然是动了真怒。江小楼垂下眸子，财富太多果真不是一件好事，到了这种时候，亲生儿女们想不是谢康河病体，而是遗产分配是否公正问题。

谢倚舟俊朗面孔上眉毛抽动了一下，突然勾起嘴角冷笑一声，语气格外冰冷：“我不过是父亲砧板上一块肉，横切竖切都由您！我虽然不成材，可这么多年来你每一句教导都铭刻心，时刻不敢忘记！过去父亲认为家中已经有了大哥，便不许我经商，我就刻苦攻读！但这并非出自我本心，仅仅是为了让您高兴，为了让您觉得与有荣焉！可是您今天却说，这个家是由大哥一个人支撑起来，那我呢，我算什么？这么多年来，父亲只给了大哥表现机会，何曾给过孩儿？从前我一直觉得父亲正值壮年，精力过人，并不需要我指手画脚，故而只是埋首书堆、拼命苦读，谁曾想竟使父亲视我为无用之人！今见父亲重病床，儿子不敢放纵下去，这些天来经过反复思考，已经写好一份发展谢家产业计划，请父亲审阅，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经商天分，到底是不是比不上大哥！”说罢，他把袖中一叠宣纸双手捧谢康河面前。

谢康河听到这番话后，不由盯着自己二儿子，神色中有几分陌生。

太无先生从他手中接过那份计划，轻轻递给谢康河，谢康河刚刚勉强看了两眼，面上却已经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份计划对谢家将来各项事业如何发展做出了重要规划，可以免于谢家遭受不相干外人干扰，彻底毁于一旦！”

言之凿凿，声声入耳，所有人脸色都变了，不相干人，他是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