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仇光爱火(2/2)
车声辚辚震耳,又自滚行了一阵,车座上两人不禁大喜。长身望去,不远处可见一座小城,已渐有鸡鸣人语。
此时已至浔阳城外。两人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活命有望。
忽然车厢中发出一个惊慌尖锐的声音。
“弟妹!弟妹!你们怎么啦!”
“小宝!小宝!你们醒醒啊!”
一阵哭啼之声,扑耳而来。
车外两人惊急之下,一勒缰绳,将马车停下。
驾车汉子一撩车帘,奔入车厢。他腿脚似有些残疾,却奔得极快。似乎耗尽全身力气。
他扑入车厢,高声痛呼:“翠莲……翠莲……小宝……小宝……”
呼声凄惨,闻者心悲,天地皆为之暗沉悲戚。
车厢之中,一位中年妇女,怀抱一个四五岁大笑的小孩,双目紧闭,已然没有了气息。
一个声音道:“贤弟,翠莲与小宝,已经……节哀顺变……”
那驾车汉子抱着已然死去的爱妻稚子,坐在雪地里,失声痛哭。
此时天地冰雪之寒,又岂及他心境之寒万分之一。
此地乃浔阳城郊,距离浔阳城不过百步之遥。
然而就是这百步之遥,却造就两位这凄惨的阴阳之隔。
浔阳早市,甚是繁华,人声鼎沸,车声震天。
可是当一个人内心悲戚的时候,纵使是再繁华热闹的场景,亦不能使之感到愉悦和欢欣。
古人有一句话,可以很好的解释这种心境,那便是“哀莫大于心死。”
当一个人支持他保持对生活热忱的东西离他远去的时候,他的心亦会随之死去。
然而,一个人心死的时候,他亦得到了一种永生,因为这个世上便再也没有让他畏惧的东西了。
雪花飘扬,寒风凛冽!
一辆马车,滞留在冰天雪地之中。
一个中年汉子神色凄然,发丝上落满了银色的雪花。
他面目含痛,紧紧抱着两句冰冷的尸体,口中喃喃念着:“报仇……报仇……”
在他的身旁,一男一女,伫立风雪之中,轻声安抚道:“贤弟……贤弟……”
寒风呼呼的刮,大雪簌簌而落。
风动之声,宛似人类的哭号之声,唱响了一曲生命的挽歌。
……
……
那亡妻丧子之人便是眼前这位“不死老人”孙道天,而风雪之中,凄然孤立的一男一女,便是他兄嫂常莫云、林红荷夫妇。
那一段挥之不去的往事,便如长在他心口上的伤疤,在每一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涌上心头,植入梦境,化作扰人的梦魇、悲痛的呓语。
孙道天将妻儿埋葬之后,便立誓报仇。
他勤练武功,不日之后,重现江湖,他将亡妻丧子之仇,归咎与萧月升,他内心深处本来逐渐消去的对翁仙石、任平生二人的仇恨,亦重新燃起。
他重出江湖二十年间,独来独往,与公然萧月升、翁仙石为敌,四下追查任平生的下落。
凭借一招“飞星追月”,练成不死神功,成为邪道风云人物,在江湖之中留下“不死老人”之名号。
而常莫云、林红荷夫妇则远避江湖,自此江湖之中,此二人音讯全消。
此刻只见司徒空敛起悲愤之色,恨恨道:“孙兄。如此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他语声一顿,目光自林间一扫。四下萧瑟而凄凉,长长一叹,
他忽又目光一收,又自望向孙道天面上,道:“既然如此,你我二人不妨就约在三日之后,太原相见。到时候牵制住他们,引关外满人高手。入中原,战群豪!”
孙道天收起悲戚之色,朗声应答:“好!好!”
话音一落,两人自林中散去。衣袂带风,人随影去,竟如来时一般缥缈轻快。
语声在林间回荡,亦在吕宋洋与慕容冰清二人心间震荡,如此阴谋,怎不叫人为之震惊呢?
吕宋洋与慕容冰清两人牵马自林间走出,便见一座低矮山丘,枯木稀疏,满目萧瑟之感。心情被阴冷的风一吹,愈发沉重。
山路崎岖,不便行马。两人牵着马匹,行了几步。
吕宋洋轻叹一声,忽然回首,问道:“慕容姑娘,方才密林之中,天鹰教主与不死老人两人谈话。你可听清楚了?”
慕容冰清点点头,娇声道:“这两人与满人勾结。妄想引关外满人高手入中原,祸害中原武林!真可谓狼子野心呐!”
吕宋洋面色泛起一丝隐忧,沉声道:“是啊!恐怕不止是中原武林,汉人百姓,亦要蒙难了。”
语音顿处,又一声沉重的叹惜。
他微微一顿,自慕容冰清娇靥之上,望了一眼,又道:“瑶儿下落不明,武林又将蒙难,此二事如巨石一般压在我的心头,我若弃瑶儿于不顾,我会一辈子不安,若是置武林同仁、汉人百姓于不理,我又有和颜面立足于世间,唉!”
慕容冰清顿住脚步,转首亦望了吕宋洋一眼,娇容之上,亦多了几分凝重。
呼呼风声、林木摩挲之声、飞鸟鸣啼之声,以及吕宋洋的沉重的叹惜声,使得她本已紊乱的思潮,更加紊乱。
她颤抖的手掌,握紧缰绳,凝目望向吕宋洋那愁苦的面庞,心中亦是泛起一阵疼痛之感。
她与他虽然相识未久,见面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但是她对这永远发散着光与热的少年,却已发生了不可忘怀的情感。
“友谊是累积而成,爱情却发生于刹那之间。”
她记得曾经有人对她讲过这样一句话,她曾经无数次对这句话发出轻蔑地怀疑,但此刻,她却在刹那间领会出这句话的价值。
“爱情一定就是得到么?”她的内心开始这样问自己。
“也许爱情之美,远在得到之外。”她如此想道。
但见她轻一咬牙,似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但她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吕宋洋那沉重的面孔,只听得她轻声道:“吕大哥,你去寻找朱姑娘吧,我前去通风报信,将不死老人与天鹰教主的阴谋告知各大门派。”
此时,不觉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洒落下来,大地上散落一地的清辉。
慕容冰清望了一眼遥远天际的那一丝夕阳,她觉得自己便是那光芒之中,极其微小的一缕。
发光发热,只为照亮自己热忱的东西,自己热爱的人。
然而,夕阳再美,终究是短暂的,稍纵即逝。
而将落的光辉,亦难以温暖人间。
虽然每一丝的光热是微弱的,但只要每一缕光亮都毫无怨言的奉献自己,那么世间终将会是明亮而温暖。
不可藐视每一个微小的生命,就好似短暂的美丽,亦可创造伟大的风景。
此时的夕阳是美丽的,此时美人亦是美丽的。
可是吕宋洋目光一转,凝视着眼前这风姿冷艳的女子,此刻却是那么疲劳和憔悴。
吕宋洋的目光不敢望她,他害怕多望她一眼,心中的疼痛又会加重几分。
因而他只是轻声道:“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如此简单的话语在慕容冰清听来,却觉得无比的欢欣,她轻轻一笑,道:“只要……只要你高兴,我无论做什么都是高兴的。”
吕宋洋心头一颤,想不到她竟会说出如此温柔的言语,这种言语和她以前所说的话是那么不同。
她曾是那样的冷艳清寒,就像一朵盛开在冰崖之上遥不可及的雪莲花。
而此刻,她又变得如此温柔,就好似亦团微弱的小火苗。
吕宋洋望着慕容冰清,心中又生出一丝怜爱。
他却不知道仅仅在这短短几天里,一种自心底潜发的女性温柔,已使慕容冰清对人生的态度完全改变,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使得她情不自禁地露出她对吕宋洋的情感,再也无法以冷傲的态度或言语掩饰。
吕宋洋忍不住侧目一望,映人的天边晚霞,虽将她面颊映得一片嫣红,却仍掩不住她的疲劳与憔悴。
他忽然想到一个浪漫的诗人,写过的一句浪漫的诗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此刻,他垂下头,无言地望着着她的娇靥,心底已不禁泛起一阵情感的波澜,他虽已自抑制,却终是不可断绝。
两人目光相对,这一刹那间,有如火花交错,叶落波心,他心潮之中,立刻荡起一阵涟漪,亦不知是否该避去她含情脉脉的秋波。
慕容冰清亦想到自己方才那句话过于直接,少女的羞涩顿生,面颊之上,亦不禁飞起两朵娇羞的红云来。
她秋波一转,避开吕宋洋的目光,轻语道:“我要走了!”
语声之中,充满留恋与不舍之意。
她既已翻身上马,忽又顿住马蹄,娇声问道:“吕大哥,你准备去哪里寻找朱姑娘啊?等我此事一了,便回来找你。”
吕宋洋突地愕住,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道:“我先去沈鲤沈大人府上看看,说不定瑶儿去他那儿!”
慕容冰清“哦”了一声,挥鞭打马,扬尘而去。
两人便自此分道而行。
一别之后,吕宋洋疾驰奔往沈府,打探朱书媱音讯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