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章 天禅寺中(1/2)
卓长卿戊未时分离开临安城一路行来又遇着这些变故亦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只觉此刻夜色越来越深天上星河耿耿地上林木苍苍一时之间他仿佛又觉得
天地虽大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不禁百感丛生竟高声朗叹道:
“飓作海浑天水溟荒
云屯九河雪立三江
梦幻去来谁少谁多?
弹指太息浮生几何!
要知道他此刻本想引出别人来是以才将这有宋一代词豪之誉苏拭的四言古诗随意择了两段高声念出但念了几句四下仍是空山寂寂静无人声他想到“弹指太息浮生几何!”不觉将这两句又低诵两遍意兴突然变得阑珊起来。
此刻他漫无目的之地亦不知那丑人温如王设下的大会会址究竟是在何处是以便未施出轻功只是信步而行突然瞥见前面夜色谷中有幢幢屋影他精神一振急步走了过去只见前面山道旁的一片土岗之上竟建着一座寺观他一掠而上却见这座寺观已颇为残破大门前的匾额之上依稀可以辨出是“天禅寺”三个金漆剥落的大字。
他失望地叹息一声知道这破庙与这丑人温如玉定无干系但百无聊赖之中他踌躇半晌竟走进大殿目光望处却见这沉落的夜色之中的佛殿神台佛像竞还俱全当中供着一尊丈余佛像垂低眉似乎在为世人默祷又似乎在怜惜着世人的生老病死无限愁苦。
方从十丈红尘、江湖仇杀中走来的卓长卿斗然来到这样所在见了这尊佛像一时之间心中亦不知什么滋味目光四转只见这佛殿四壁似乎还画着壁画虽然亦是金漆剥落但亦可依稀辨出是佛祖当年在菩提树下得道正果的故事。
他方才不顾一切危险之下决心要到这天目山来的时候只道来到这天目山上处处俱是害人的陷阱哪知走了一段他虽然大叫大嚷却无人来睬他他自己竟来到这种地方。
前行两步他移动的人影划破了满殿的星月之光一阵夜风吹来他望着这佛像这图画一时恨嗔喜百感俱生交相纷替但倏而升起倏然落下有时心中却又空空洞洞似乎什么也想不起了他长叹一声寻了个神像前的残破蒲团拍了拍哪知上面却无尘上他心一奇矮身坐了下去方自暗中寻思。
却听万籁俱寂之中的大殿突然传来“笃”的一声木鱼之声。
卓长卿心中一震凝神听去只听这“笃笃”的木鱼声似乎来自殿后。
刹那之间他心弦为之大惊刷的站了起来佛殿中有木鱼声传出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一点用不着惊慌卓长卿眼中看来在这天目山里一切便都似乎有些异样何况这佛庙是如此颓败时光是如此深夜在这深夜的破寺中会有木鱼之声也确非寻常之事。
听了半晌那木鱼声仍然“笃笃”敲个不停他暗中吸了口长气衣袖微拂刷的掠入后院只见后院中的一个偏殿的窗纸上果然有昏黄的灯光映出而这笃笃的木鱼声便是从这偏殿传来卓长卿身形不停笔直的掠了过去只见窗框紧闭只有最上面一格窗纸似乎有个豆大的破洞。
深夜荒寺之中有人念经已是奇事而在这种荒寺中竟有如此完整的窗户似乎更是件奇事卓长卿心中疑云大起毫不考虑地纵身跃上一手搭上屋檐凑从那破洞中往里一看却见这偏殿中四下空空荡荡的只有当中一张神桌上面供着一面灵牌灵牌旁一盏孤灯灯光昏暗灵牌上的字迹又小上面写的什么一时无法看清但神台前跪着一人虽其背向卓长卿他却可分辨出是个女子。
这女子一身玄色素服长披肩如云如雾卓长卿心中一惊这佛寺之中怎么会有个长的女子?
只见这女子双肩耸动不住地敲响木鱼口中似乎也在念着佛经深沉的夜色昏黄的灯光空洞的佛像衬着这孤孤单单跪在这里的女子凄凄凉凉的木鱼声让人听了心底不由自主的泛起来一阵寒意。
卓长卿手掌一松飘身落在地上心中暗忖:“这女子不知是谁怎地深更半夜地跑到这荒寺来念经——”心念一转:“噢是了这女子想是个带修行的尼姑因看这荒寺无人便在此处住下——不知她知不知道这天目山中转瞬便要变成江湖凶杀之地再也容不得她在此清修、”他心念数转突地想到这女子既然在天目山上居住不知是否知道那丑人温如玉在此的行动他心中一面想着一面便停步向这偏殿的门户走去方且走到门口只听里面木鱼之声未停却已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缓缓说道:“进来!”
此刻他虽未施展轻功但脚上却仍走得甚轻这偏殿中诵经的女子竟然听出他的脚步声卓长卿心中不禁又为之一震沉声道“在下有一事相问深夜打扰还望女居士恕罪。”
只听里面似乎冷冷哼了一声木鱼之声突然顿住卓长卿硬着头皮推开了门却见里面素服披的女子仍然背门而跪动也未动但神台上的灵位却已无影无踪了。
卓长卿心中狐疑轻轻干咳一声那女子一掠秀缓缓回过头来卓长卿一见这女子之面心中不由更大吃一惊呆呆地愣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女子一眼望见卓长卿神色亦突然一变但瞬即轻轻叹了口气:“原来是你!”
她言语之间毫无故意卓长卿不禁又为之大奇原来这位女子竞是那丑人温如玉最钟爱的弟子温瑾。
在这刹那之间他眼前似乎又泛起了数日之前初见到这少女的景象。
那时她媚笑如花言语如水却又能在言笑之间置人死命而此刻她却是一身素服眉峰敛愁哪里还是数日前的样子在这短短数日之间竟使这明媚刁蛮的少女一变而为如此悲怨的确是卓长卿料想不透之事。
他呆呆地愣了半晌方自干咳一声缓缓道:“原来是温姑娘。”
连退三步退到门边脚步突又停下暗忖道:“卓长卿呀卓长卿你到这天目山上不就是为着要见此人吗?怎的一见到她你就要走”跨前一步沉声又道:“夜深如此温姑娘一人在此却是为着什么呢?”
温瑾回过头望了望面前的木鱼突地苦叹一声缓缓直:“你与我数日前虽是敌人但现在我已不想与你为敌不过——我在这里于什么也不关你事你还是快些走吧!”
她说到后来言语中又露出了昔日的锋芒卓长卿听了又果了一呆他实在不知该如何与这少女应对;呆立半晌心念突然一动脱口道:“姑娘在此诵经不知是为谁呢?”
只见温瑾猛一口头一双明媚的秋波中突然射出逼人的光芒卓长卿想到那高冠羽士说的故事又想到方才在神台上此刻突地失踪的灵牌了心中已有所悟便又长叹一声道:“在下曾经听得昔日江湖间有两位大侠那时江湖中人称这两位大侠叫梁孟双侠不知姑娘可曾知道这两位大侠的大名吗?”
他一面缓缓说着一面却在留意温瑾的面色只见她听了这梁孟双侠四字全身突然一震目光中的锋锐已变为一眼哀怨之色。
卓长卿语声一了她立刻脱口接道:“你可就是卓长卿?”
这次却轮到卓长卿一震:“她怎地知道我的名字?”
方要答话。哪知——门外突然响起一暴喝一条长大的人影夹着一般强烈的风声和一阵哗然的金铁交呜之声旋风般的扑了进来。
神桌上灯光一花卓长卿心中一惊只觉此人来势猛急方自转制望去只觉身前风声激荡已有一条长杖劈面向自己打了下来。
卓长卿大喝一声:“是谁?”
身躯猛旋缩开三尺但听“砰”的一声大震地上火光四溅原来方才这一杖击他不着竟击在地上将上的硕沃舌得粉碎激出火花这一杖的力道之猛可想而知。
卓长卿莫名其妙避过来人击的这一杖还未看清这人究竟是谁哪知这人劲力惊人一杖虽然击在地上但手腕一挑次招随上哗啦啦一阵金铁交鸣又是一杖向卓长卿拦腰扫去。
若在平日这人的杖势虽然惊人猛烈但以阜长卿饱功力不难施出四两拨千斤的内家功夫轻轻一带便可使此人铁杖脱手但他从这铁杖上出的这阵金铁交鸣之声中却听出此人是谁来便不施展杀手纵身一跃跃起丈余只觉一阵风声从脚底扫过。
他实不愿与此人交手伸手一招掌心竟吸着屋顶他身形一弓整个人竟都贴到屋顶上目光下扫朗声喝道:“大师请暂住手!”
那突然闪入的长大人影连两招俱都是少林外家的绝顶功夫只道对方在这问并不甚大的房间里一定难以逃过自己声威如此惊人的两招哪知他两招一对方却连人影都不见了。
只听到卓长卿在屋顶上声他方自抬目望去见虱卓长卿这种绝顶功夫心中亦不禁一惊:“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有如此功夫。”但他生性刚猛旷强虽然心惊却仍大喝道:“臭小子有种的就下来不然洒家跳上去一杖把你打死。”
温瑾自从听了梁孟双侠的名字后神情一直如痴如醉此刻方自抬说道:“你下来我有话要问你。”
又回对那人道:“大师你也不要动手了。”
这人呆了一呆道:“方才我一直坐在外面的蒲团上坐了一夜刚刚出去方便一下哪知就被这小强盗闯了进来——”卓长卿心中一动:“原来他方才坐在外面的蒲团上难怪那上面没有尘土。”
原来此人便是江湖上最最喜欢多管闲事的少林门人多事头陀无根他听了温瑾的话和她一起来到天目山但当他见了天目山上的一些邪门外道却又相处不惯了本来早就要下山走了但温瑾却费了千言万语将他挖住他心里虽不愿但一来心性喜欢多事二来对温瑾也有些喜爱便勉强留了下来。
此刻温瑾在内殿诵经他却在外面望凤不准别人进来哪知就在他出去方便之际卓长卿却恰巧闯了进来他方便过后听到里面有人语之声跑来一看竞是那个被温瑾指做强盗的少年便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进去。
哪知温瑾此时却又叫他住手他生性莽撞哪里知道其中曲折怪愕地望着温瑾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哪知温瑾却又幽然长叹一声道:“这人不是强盗我——我和他还有话说大师还是出去吧不要再让别人进来了。”
多事头陀心中更奇怪想了半天狠狠一跺脚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奇怪。”
一摇方便铲大步走了出去。
卓长卿见了这高大威猛的和尚对这少女的话竟是言听计从不禁暗中一笑轻身落了下来却听温瑾又再问道:“你想来就是卓长卿了?”
卓长卿颔称是只见温瑾长叹声中突然缓缓从身上拿出一物来卓长卿转目望去只见竟是方才放在桌上的自木灵温瑾将这面灵位又放到桌上灯光下卓长卿只见上面写着竟是:“先父梁公先母孟大夫人之位!”
他心中不禁一凛忖道:“她怎地竟已知道了自己的出身来历可是——她知不知道她的恩师就是杀死她父母的不共戴天的仇人呢?”
只见她目光中满含悲伤睫毛上满沾泪光眼帘一夹两粒晶莹的泪珠便缓缓地自面颊流下她也不伸手擦拭一下只是幽幽叹道:“我真是命苦一直到昨天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可是——我……我直到现在还不知道我爹爹妈妈是怎么死的——”=她抽泣着语声一顿卓长卿只见她哭得有如梨花带雨心中亦大感凄凉却见她语声一顿突然长身站了起来向卓长卿缓缓走了过来卓长卿见她两眼直视行动僵硬像是入了魔似的样子心里又是怜惜又是难过沉声道:“姑娘你还是……还是……”
他本想说两句安慰的话但说了两声“还是”却还是没有说出来只见温瑾缓缓走到他面前突然双腿一曲践地跪了下去。
卓长卿大吃一惊连连道:“姑娘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侧身一让让开三步想伸手扶起她来又不敢伸手终于也噗地跪了下去。
深夜之中佛殿之内灵台之前这对少男少女竟面面相对地跪在一起多事头陀方才虽然走了出去但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此刻又跑了进来见到这种情况不禁大感吃惊呆呆地愣了半晌心中暗道:“年轻人真奇怪。”
但却终又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卓长卿跪在温瑾对面心里虽有许多话说却不知该先说哪句才好。
只见温瑾一双秋波之中泪珠籁籁而落良久方才强忍哭声抽泣着道:“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卓长卿一愕他真的不知道这六字是什么意思不禁脱口道:“知道什么?”
温瑾伸出手来用手袖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她听了卓长卿的问话再想到自己方才说的那六个字心里也觉得有些好笑自己怎会说这样无头无脑的话来但她此刻正是满心悲昔、哀痛欲绝哪里笑得出来。
她又自抽泣半晌方自说道:“我知道只有你知道我爹爹妈妈是怎么死的也只有你知道我爹爹妈妈的仇人是谁是不是?”
卓长卿大奇:“她是如何知道我知道?”
一时之间心中猜疑大生竟忘了回答她的话。
“难道她也遇着了那位高冠羽士?但他既然说出了她父母是谁却又怎的不将她的仇人是谁告诉她呢?”
温瑾泪眼模糊凝视着他见到他的神情又自抽泣着追:“我知道我以前不好对不起你但是我……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你要是告诉了我我……我会感激你一辈子。”
卓长卿长叹一声这刁蛮骄做的少女此刻竟对他说出这样哀恳的话来他非但不觉得意反而有些难受长叹着道:“姑娘双亲的惨死之事在下的确是知道但此事说来话长唉——不知道此事是谁告诉姑娘的?是否一个叫高冠羽士的长者?他除了告诉姑娘这些之外还说了些什么?”
温瑾双目一张说道:“高冠羽士是谁?我连听都没有听过这人的名字?”
卓长卿一怔却听她语声微顿又道:“这些事唉——我说给你听没有关系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昨天晚上我已经睡了窗外突然有敲窗子的声音我大吃一惊要知道我睡的地方是在后面前面的一排客房里不知住了多少武林高手这人竟能跑到我窗外来敲窗子我心里又吃惊又奇怪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听她说到这里卓长卿也在暗问自己:“这人不是高冠羽士却又是谁呢?他怎么会知道这个秘密?”
只听温瑾接着道:“那时我心想这人一定不是外来的人因为江湖中能在这么多武林高手住的地方跑到后园来的人简直太少了我以为这又是那些讨厌的家伙跑来……跑来讨厌了。”
卓长卿心中一动想到车中那些少女说的话又想到那个叫做什么花郎毕五的人心里有些好笑但他此刻心中亦是沉重万分这点好笑之意在心中一闪便被那沉重的愁绪压了下去。
说到这里温瑾语声亦自一顿像是有些羞涩之意但瞬即接道:“我心里又恨又气悄悄披了件外衣跳下了床却从另一个窗口掠了出去准备给这厮一个教训哪知我掠到窗外四顾一眼窗外竟无人影我方自有些奇怪哪知背后却有人轻轻一笑沉声说道:‘我在这里。“”她透了口气又道:“那时我真是吓了一跳心想这人的轻动竟然这么高赶紧回过头去一看才知道这人竟就是那武林中轻功最高的人所以才能在这么多高手住的地方出入自若唉——莫说是我只怕师父也不见得能摸得着他的影子。”
卓长卿双眉一皱低语道:“武林中轻功最高的人……是谁?”
他心想武功中轻功最高的是我师父莫非是师父但那温瑾接着说的却是:“这人你大概也是认得的他就是那‘万妙真君’尹凡他——”卓长卿浑身一震脱口呼道:“万妙真君尹凡!他是不是一个身材高高五柳长须穿着道袍戴着道冠的人?”
温瑾点了点头奇怪地问道:“你不认得他吗?他怎的知道你的?”
直到此刻卓长卿心中方自恍然大悟那高冠羽士实在就是万妙真君也就是杀害他父母的仇人之一。
一时之间他心中百感交集但想来想去却弄不清万妙真君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弄这手玄虚。要知道他虽然聪明绝顶但到底年纪太轻对世间一些鬼蜮人情自然还不清楚。
那温瑾却不知道此中的曲折见到卓长卿不再说话便接着说道:“这万妙真君尹凡和师父本是素识以前也常来往直到近来才没有见过他的人我从师父口里还时常听到师父要找他这时我见他突然来了不去找师父却来找我心里大为奇怪他看了看了我笑了笑劈头第一句话竟然就是问我:‘你知不知道你的爹爹妈妈是谁?要不要我告诉你?’“她幽幽地长叹一声又道:“自从我懂事以来这个问题我已不知对自己问过多少遍了我坐着也好站着也好吃饭也好无时无刻不在想知道这个问题的解答我对这万妙真君心里虽然有些怀疑但他这第一句话却问进了我的心里。”
卓长卿心中思潮反复呆呆地听着她的话这两人一个说得出神一个听得出神竟忘了两人俱都还跪在地上谁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只见温瑾又道:“当时我心里一动就求他告诉我哪知他又对我笑了笑要我先把师父捉回山里来的一个少年放出来他才告诉我。”
“唉我虽然知道这家伙一定做了对不起师父的事是以师父才会把他的徒弟禁闭起来我也知道他虽然武功很高却不敢见师父的面也不敢在这种地方到处搜索是以才来要挟我但这件事却的确打动了我的心莫说他要我做这件事他就是要叫我做比这再困难十倍的事我也会答应的。”
卓长卿听到这里不禁皱眉叹道:“那么你就把那姓岑的放了?”
温瑾颔道:“我就把姓岑的放了。”
卓长卿道:“然后呢?”
温瑾眨了胆眼睛像是强忍着眼中的泪珠又自叹道:“然后他就告诉了我爹爹妈妈的名字还说我爹爹妈妈是被人害死的我听了这话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难受恨不得马上就找着害死我爹爹妈妈的仇人只是他那徒弟在旁边不怀好意地望着我我忍住气问他我仇人是谁。”
卓长卿剑眉一皱问道:“他怎地不告诉你?”
温瑾幽幽一叹说道:“他听了我的话脸上就露出很为难的样子来这时候旁边突然有人声走动他似乎大吃一惊连忙拉起了他徒弟的手一面匆匆道:‘你去问卓长卿好了。“一面便如风掠走了唉——他轻功实在高妙手里拉着一个人。我仍然追不到我也怕师父现我偷偷放走了人只得跑回房里但是卓长卿是谁呢?我又不知道我心里又怨恨又难受听外面风吹树木的声音像是海中的波浪一样起伏不定我心里也起伏不定直到天亮哪里能够人睡。”说着说着她眼泪终于不能自禁地流了下来她又伸手一拭接着道:“今天我见着师父师父正在为着突然丢了个人而大雷霆我也不敢将这事说出来只有自己偷偷为爹爹妈妈做了个灵位一个人跑到达里来为他们念经唉——我嘴里虽在念经心里却在想着害死我爹爹妈妈的仇人是谁呢?卓长卿是谁呢?叫我怎么找他?”
她目光一瞟卓长卿又道:“我看见你来了心里难受得很也不想和你为敌哪知……哪知你就是卓长卿。”
她顿住话声缓缓的垂下了头卓长卿望着她的头心中却在暗中思忖:“那万妙真君如此做法想必是为了想借我两人之手除去那丑人温如王因为那温如玉想必已恨他入骨一定要杀了他才甘心但是他又怕我不是温如玉的敌手温如玉将我杀了他固也称心如愿但温如玉知道了这些话是谁说的他便更是不得了了是以他不亲口告诉温瑾却叫温瑾来问我唉——此人用心之歹毒实在有如蛇蝎!”
方才温瑾说话之际他便一面在心中寻思这些推测却是他经过多次思考然后归纳所得也正是那万妙真君的用心所在。
要知道万妙真君虽然知道卓长卿对自己亦有不共戴天的必报之仇但他自恃武功高强知道卓长卿此刻不是自己的敌手是以他便不将卓长卿放在心上使他真正心存恐惧的自然便是那丑人温如玉。
他如此做法不出卓长卿所料的确是想假卓长卿与温瑾两人之手除去自己的心腹大忌纵然他两人不是温如玉的敌手极可能被温如玉杀死但温如玉杀了自己的爱徒心里也不会好受何况卓长卿也是他极思除去之人。
万妙真君尹凡一生喜用借刀杀人之计这次他做得更是得意不管此事如何展对他却只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一时之间卓长卿的心中愤怒填膺对这万妙真君的怨恨之心竟然比对丑人温如玉还要过三分多。
只听那温瑾一叹又道:“我什么都告诉了你你也该告诉我了吧?”
卓长卿望着她那一双满含恳求期待之色的眼睛方待张口。
哪知——
前殿中突又传来一声暴喝只听那多事头陀大声吼道:无论你是谁若想到里面去先吃洒家一杖。“卓长卿、温瑾突地一惊这才想起自己还是跪在地上不约而同地长身而起两人面面相对方自对了一眼只听院中已跃入儿个人来呼叱相击之声也传入院中。卓长卿来不及答案立掌一扬”呼“地煽灭了桌上灯火却将灯旁的灵位也震落到地上温瑾此刻虽心神大乱却仍低声问道:“是谁?是谁?”
此刻院中搏斗之声更急多事头陀连连厉吼好像遇着了强敌厉吼声中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不住地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这和尚不是好人想不到你还是卧底的奸细。”
另一个破锣般的声音亦自喝道:“你们两个小子快滚出来哼哼——要想到这里来撒野真是瞎了眼睛。”
卓长卿心中一惊:“难道他们已知道我们在这里?”
又微一迟疑只听外面远远一个声音大声叫着道:“在这里在这里牛兄、萧兄快出来这两个小子跑下山了。”
卓长卿心中又自大奇:“是谁跑下山了难道他们追的不是我们?那么他们又是谁呢?”
温瑾心中此刻亦是惊疑不定她知道外面的人都是自己师父请来的武林高手也知道他们追捕的不是自已但自己此刻这副模样又和这少年卓长卿在一起亦是万万不能让人见着的她立在黑暗之中进亦不是退亦不是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来方才多事头陀见了卓长卿与温瑾对面相跪悄悄退到大殿心中却越想越觉纳闷不知这两个年轻人究竟在干什么。
他本是生性憨直鲁莽之人又喜多事让他心里存个秘密实在是非常困难他在这大殿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会儿站在门口出神一会儿在大殿中兜着圈子直恨卓长卿温瑾二人不能快些出来告诉自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两人还是没有出来多事头陀正自不耐烦殿外突然悄无声息的掠人两条人影来。
他目光一闪黑暗中看不清这两人是谁当下一闪身形在神台前抄起那条沉重逾恒的方便铲拦住那两人的去路一声大喝又喝道:“无论谁要进去先吃洒家一杖。”
这一声便是远在后面的卓长卿与温瑾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掠入股的两人见到突然有人挡住自己的去路又听了这一声大喝亦不禁为之一惊倏然顿住身形。
多事头陀大喝过后定睛一看只见这两人一个身躯瘦长手里倒提着一柄丧门长剑一个手里提着两条竹节钢鞭却是个驼子。
三人六只眼睛目光一对现彼此竞都是熟人原来这两人一是昔年独行河西的巨盗千里明驼牛一山一是西湖武林的大豪无影罗刹萧铁风这两人虽然一个在西一个在南但此刻却都是被丑人温如玉请来的贵宾。他们与多事头陀虽然气味不投不相接近但彼此却都是认得的。
多事头陀见了这两人突然跑来心中固是一惊这两人见了多事头陀突然在此拦住去路心中亦是一惊。
无影丧门人较阴沉听了多事头陀的这声大喝只冷冷一笑道:“有人到山上撒野我两人追踪来此大师为何要拦住去路?”
多亭头陀其实也不知道温瑾为什么要自己拦住别人但他既已答允于她便是天王老子前来他也断断不会放行的当下一横手中方便铲双目一张大声喝道:“这里面没有人你们要找人还是赶快到别处去吧!”
千里明驼牛一山亦是性如烈火哪里受得下这种腔调“哇”的一声大喝双管齐下两条钢鞭没头没脑的打了下去多事头陀哈哈一笑忖道:“你这是要找倒毒。”
他天生神力对敌最喜梗打硬接一横方便铲左手阳把拿着铲头右手阴把拿着铲尾急的迎了上去。
只听“当”的一声大震多事头陀虎口一酸心中“怦”地一跳心中暗自嘀咕:“这小子怎地也有如此力气?”
左手一松右手“呼”地抡起立劈华岳抡了下去亦是硬摘硬拿的刚猛招式。
那千里明驼亦本以神力称誉江湖此刻心中亦吃了一惊。
却见对方竟立刻还以颜色心中亦自有气双鞭一交天王托塔又是“当”的一声大震这一下两人都倒退了三步多事头陀脚步方自站稳像是生怕被人占了先似的右手一圈方便铲“哗啦啦”打了个圈子又是一铲抡下哪知千里明驼竟又不避不闪扬鞭接了上去。
“当、当、当”三招一过千里明驼虽然好些但亦被震得虎口疼无影罗刹见这两人以硬碰硬对了三招完全不讲招式又是好气又觉好笑心中暗骂这两人全是浑人手腕一震震得朵朵剑花却从多事头陀身旁侧身而过想乘他力气不继时掠到后院去。
哪知多事头陀人虽有些浑饨但武功却极是精纯一身横练更是外家功夫中的绝顶之处无影罗刹身形方自掠到后院他又立刻跟了过来一言不搂头就是一铲无影罗刹可不敢跟他硬碰身形一闪反身一剑剑光点点直刺多事头陀的双臂肋下。
这一剑毒辣凶狠而且猛多事头陀知道遇着了扎手货色口中喝叱连声施展开少林绝艺荡魔如意方便铲法铲影如山金铁交鸣和这两湖大豪斗在一处。
无影罗刹见到这和尚如此纠缠心中便认定自己追丢的人是在后院这和尚亦是卧底的奸细便尖声大笑着喝骂起来那千里明驼歇息半晌自觉双臂已可用上力了便也掠了进来亦自大声喝骂两人以二敌三剑光鞭影将多事头陀层层围住但仍是未能取胜。
哪知这时寺外却响起一个追敌之人的呼喝之声说是在下山的道路上觉敌踪这两人见这多事头陀越打越有劲也不愿和他缠战便进一步刷刷两鞭一剑看来虽然狠辣其实却是虚晃一招招式还未使全身形便已掠向寺外。
多事头陀呼呼空抢了几铲哈哈大笑道:“兔崽子真没有用溜了。”
偏殿中的卓长卿只听温谨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又轻轻说道:“走了。”
他心情亦自一松要知道他并非畏惧于人而是觉得自己在此时此地和温瑾在一处被人见了总是不安。
是以他此刻亦不觉松了口气道:“走了!”
多事头陀望着萧、牛二人的身形消失之后忍不住大叫一声:“他们走了!”
亦自掠人偏殿夜色中方便铲雪亮的铲头闪问光映着他的面容亦是得意异常温瑾轻轻的一叹说道:“大师真好功夫。”
多事头陀哈哈大笑起来一手提着方便铲一手拍着胸脯大笑说道:“姑娘洒家功夫虽算不得高但就凭这种家伙再来两个也算不了什么。”
他又自一拍胸膛:“姑娘你放心有洒家在这里什么人也来不了你两个若是还有话说只管放心——”哪知他话犹未了卓长卿突然冷冷道:“只怕未必吧。·多事头陀大怒之下一轩浓眉正待喝问但夜色中只见卓长卿温瑾四只亮的眼睛却望着自己身后心中一凛忍不住回头望去这偏殿的门槛上竟突然多了两条人影。这两人一般高矮一般胖瘦并肩当门而立望着殿内的三人似乎亦是进退不得多事头陀双目一张卓长卿已自朗声道:“朋友是谁?何不进来一叙。”
原来这三人中阅历虽以卓长卿最浅但目力之敏锐却还在温瑾与多事头陀之上方才说话之际他已瞥见院中突然掠人两条人影神色似乎颇为仓惶落地后便掠了过来多事头陀话声未了这二人已掠至门口看见房中有人似乎亦吃了一惊。
卓长卿只见这两人年纪仿佛都在弱冠年间神色又如此仓惶显见得绝非丑人温如玉门下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方才寺外那人遥呼的话便断定这两人便是前来探山而被温如玉门下追捕之人是以此刻才会让他们进来一叙。
那两人对望一眼似乎也听得出卓长卿话中并无恶意便一起走了进来但亦不知说话的人是谁要知道卓长卿多年苦练目力大常人他虽然看得清这两人的面容这两人却看不清他其中一人微一迟疑突然伸手取出火折子“察”的一声打亮四道目光一转便一起停留在温瑾面上。
卓长卿目光动处只见这两人果然俱极年轻容貌亦都十分俊秀两人并肩而立虽然神色间有些狼狈但微弱的火光中却仍都显得英挺出群。
但卓长卿一见这两人之面心中却不禁为之一跳——原来这两人俱都是英俊挺逸身上却俱都穿着一袭杏黄色长衫骤眼望去竟和那岑粲简直一模一样。
他们却不知道这两人也是那万妙真君的门下弟子也就是十年以前和岑粲一起随着万妙真君同上黄山的童子倏忽十年这两人亦都长大成*人万妙真君行踪不定这两入艺成后便也和岑粲一起下山闯荡江湖岑粲到了江南他们却一个在两河一个在川陕。当日在芜湖城中多臂神剑大寿之时那江南镖头苏世平口中所说在雁荡山下遇着的少年便也是这两人其中之一——铁达人。
这师兄弟三人武功俱都得了万妙真君真传自然身手俱都不弱三人虽然行走的道路不同但听了天目山这件轰传武林的大事却一起到了天目山麓来铁达人与另一少年石平来得较迟却也在临安城中见着了他师父留下的暗记当下便一起赶到万妙真君听约定的地方去这时尹凡方自将岑粲救出一见这两人之面便嘱咐他们切切不可参与这天目山之会却未说出是为了什么来。
岑粲吃过苦头心中虽不愿倒还好些这铁达人、石平两人自恃年少艺高早已跃跃欲试一心想着在天目山独占魁听了尹凡的话口中虽不敢说但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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