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借刀(三)(1/2)
() 唐稳茫然抬头,望了一会儿房梁,接着起身把椅子搬到龙峻面前,伸手又一次仔细把脉,良久方才开口:“龙爷,我午间诊脉时便已察觉,除去那活物,你体内毒素如今虽然量少,但品种繁多,却又相生相克,趋于平衡,不知是用来约束王虫,还是用来克制缠绵剧毒的。”
“二公子的意思,我今晚能在‘好梦沉酣’中保持一丝清明,体内的这些毒素功不可没?”
唐稳点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情形,恐怕还要等取到龙爷的血液验过才有定论。”说罢长叹一声,对那夜府主人师徒感到由衷敬佩,“制这药的人,真是个天才!”
龙峻支颐沉思不语,许久方问:“依你看来,如若有人对我用药,是会打破这种平衡,还是会毫无影响?”
“这却难料。”唐稳把脉细想,好半晌才放开手,“那要看是何种药物,药xìng如何。况且,龙爷体内还有一个疑似王虫的活物在,这是最难确定的因素。”他顿了一下,小心问道,“龙爷所说的用药之人,可是指温晴?”
“明rì我约她相会,需要早作准备。”龙峻瞥他一眼,点了点头,“你真不知道此人用药习惯?”
唐稳只得再次保证,一脸坦荡,态度诚恳。龙峻看着他神sè淡淡没什么表情,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但自己的确对温晴用药手法不太了解,倒是问心无愧,也不怕这位大人怀疑。他虽已猜到那拜帖十有仈jiǔ会送给温晴,可听龙峻亲口承认还是有些意外。一个是世交朋友,一个是雇主东翁,明rì相会,也不知能否善了,双方会不会起争端,思及此,心里不免忐忑。
龙峻沉吟片刻,问道:“这位温三小姐,除了谨慎小心,长于谋划,做事还有什么特点,脾气如何?有什么喜好?”
“龙爷,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六年前我的冠礼上,她又和女眷一桌,彼此也没说过多少话。”唐稳苦笑道,“她小时候倒颇有任侠之风,脾气极其固执,一旦认定了一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改进。”接着叹一口气,“至于喜好什么,人长大了,很多东西都会变的。”
转念间想到那受托送信的姜华,唐稳忽然明白了龙峻用意何在。温晴今晚潜入镖局驻地,不知要在那位少镖头身上拿什么东西,明rì一早,开门就见到头天夜里动手的目标,怕是任谁都要心慌意乱一阵,这可真正是杀了温晴一个措手不及,必定乱了对手方寸。最主要的一点,便是姜华并非龙峻手下,就算温晴一时心虚对她下毒下药,也威胁不到锦衣卫,这一着棋,不可谓不高。
唐稳想到这里有些心软,小心问道:“龙爷,明rì姜姑娘去送拜帖,可要我送她一枚解毒丸,以防万一?”
“不用。”龙峻摇头一笑,“她越是什么都不带,越是安全。带了解药,反而危险。”
“可是万一……”
龙峻皱眉笑道:“二公子,适才在姜华房中,温晴怪你的那句话,她和包水生可都清楚听见了,来的时候却绝口不提这档子事,你以为那丫头是记xìng不好忘了吗?”
唐稳顿时怔住,思来想去,只觉身边诸位人人机敏聪慧,只有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空子,不免大感气馁。
等到唐稳离开,四周都没了异常动静,龙峻方背朝窗户坐到桌前,拿出从温晴手里抢来的肚兜,在灯下细看。这件贴身衣物半新不旧,上面一副鸳鸯戏水图,料子普通,绣工尚好,也不知是不是姜华亲手所做,单从外表看,的确是寻常人家女子所用。肚兜有夹层,里面那片布料,看起来比绣花那面新上一些,却也是块旧料子,但从布边细密针脚处用线的新旧可见,这层是后来再加上去的。里面放着的东西,龙峻再次隔着布料触摸确认,那应是一张薄绢。这物事藏得如此隐秘,最大的可能,怕是武清伯通过镖局送到衢州的一封密件。
这种新旧相杂的物事虽说最难仿制,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这样的高手,京城锦衣卫司里就有一位,但也只此一位,东厂如有需要,还得上门借人。然而京里传递的消息,并未提到有借人一举,或者东厂刚找到一名高手,又或者分管变造房的宣武认为这事无关紧要不需上报。无论怎样,这次出来的东西,居然连物主都能瞒过,可见此人手艺非凡,而刘靖忠如此郑重其事,也可见这密信非同一般。
随手拿出袖间匕首,龙峻原想马上拆开观看,不知怎的忽又另有打算,遂吹灭灯盏,边起身来到床边,边将肚兜仔细收好。期间一股幽香顺势飘到鼻端,让他不由微怔。那时在姜华房中,他的注意力绝大部分放在温晴出乎意料的举止之上,并未太多留意男女大防。现下回想,当时情形乍现眼前,顿感一阵心浮气躁,忙在床上盘膝坐好,运起“洞明决”调解繁乱的思绪,片刻之后,渐渐心神宁静,物我两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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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人流传着一句俗谚,言道:“苏州样,广州匠。”
广州以盛出能工巧匠为世人熟知,苏州人则好治园子,园林甲天下,讲究情趣,注重天然,堪称登峰造极。然而苏州的出名,并不单单指园林,而在“做人透骨时样”。凡苏州人以为雅的,四方之人尽皆模仿,苏州人以为俗的,四方之人尽皆鄙之,因此苏州样又称苏意,而苏州人讲究意境,注重写意,并不太重实用,苏意一词,后来便多指新鲜离奇之事物,甚至一切轻薄浮靡之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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