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雪势(1/2)
萧秋水记得有一次曾问过他的弟兄们活着为了什么?
李黑沉吟半晌答:“生要尽欢。”
胡福慎重地说:“死能无憾。”
铁星月和大肚和尚也都答了:“但求义所当为。”
“只愿无枉此生。”
他也曾问过唐方。那时在江边月色好美。唐方说:“我是那水如此流去没有人问它流去哪里。”唐方抿嘴灿然一笑道:“你是小风帆若没有帆流水它就无心了。”
想到这里萧秋水心里就一阵痛觉得他自己对不起唐方。唐方唐方你在哪里?他也用这一个问题问了燕狂徒。
燕狂徒听了他的话象从来没见过他这个人似的然后也象是从来也没想过会有这个问题似的瞪了他老半天后抓腮搔脑忽然舒出了一口大气反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我是活着的吗?”
萧秋水被反问得一愕道:“我们能走路会说话当然是活着的。”
燕狂徒问:“能走路、会说话就是活着吗?”燕狂徒继续问:“那么为什么不能走路、不会说话就不算活着?人生短短数十荏苒跟天际流星闪逝无甚分别……天地万物短短几十年就算做啸烟云又算不算得活着?”
萧秋水无辞以对。
燕狂徒笑道:“我想岔了。你问我的我实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只好照实答吧!我年幼的时候很苦一天到晚只梦想做大人物鲜衣怒马咤叱风云。年轻时怀大志要做大事找各家各门比试以为自己才能在世间可谓有数的十人之内一切事情都自恃自负舍我其谁要成为武林第一人。壮年时觉得天下间许多事原来是虚幻的但又不甘落实和平凡便愈兴之所至无所不为。暮年时便遭各大门派之截杀幸得不死居然才有些珍惜起生命来……”燕狂徒苦笑了一下耸了耸肩又道:“你若问我一生得到了些什么?没有。只是这一生无过可悔仅痛快二字而已。”
他又补了一句:“寻求痛快普通动物也晓得;你问我这个实在是问错了人。”
萧秋水默然半晌自嘲地笑笑道:“那么问前辈另一件事可一定问对人了。”
燕狂徒眨眨眼睛促狭地道:“这可不一定罗。何况你问的我不一定答。”燕狂徒喜与人抬杠萧秋水实奈何不得他只好诚恳地道:“我们第二个要去的地方先生至此总可以相告了吧?”
燕狂徒瞪了他一眼沉默良久。
沉默良久之后燕狂徒终于说话了。
“少林、武当。”
少林派在数百年来一直是武林的圭皋不少武学大宗师都出身少林直至现在十位武术名家之中至少有七位跟少林武技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而武当系近百年来张三丰崛起后若论内家心法、上乘气功势大人众精英辈出武当一直在武林前三名之内。
燕狂徒要找少林、武当为了什么?
棗萧秋水便这样地问了。
“我要告诉现存的少林和武当一句话。”
“现在各大门派中死伤散亡所存无几这是武林中历劫大难极少见的凋局。在这种弱肉强食、群强并立中已经产生百年未见的僵局。此刻女真人入侵中原两朝踞立宋方居然不求战胜而女真之后又有鞑子虎视眈眈。江湖中尔虞我诈各铢两悉称拼得你死我活到头来必两败俱伤。眼下权力帮与朱大天王已斗得强弩之末。‘四大世家’、‘七大名剑’、‘三大剑派’、‘三大奇门’也所剩无几溃不成军。‘十六门派’早已是一盘散沙试问这种局面这几百年来几曾有过?”
“少林、武当毕竟是武林两大宗主在这番诡谲风暴中死的多伤的也多但两派根基扎得深、植得厚究竟还是不可动摇的……所以我要他们两派联合起来不要再象麦城擂台之会两派斗得不亦乐乎别人也瞧得不亦快哉!”
“两派要联合起来第一点:就是将两派武功无私地拿出来让其弟子兼修两家之长。如此五年之内两派便足有当日‘权力帮’或‘朱大天王’的实力十年之内可重新领袖武林……”
“我要做这件事便要趁现在。趁现在少林还有个抱残武当还有个卓非凡。而且趁我还未死……”
“这件事你觉得怎样?”最后燕狂徒这样地问萧秋水。
萧秋水跳了起来。
他整个地跳了起来。
要不是他的手不能动弹他好想去拥抱燕狂徒去握燕狂徒的手。
他现在感觉到那乌江的日头那溅起的水花他兄弟们和唐方在马上激烈而意兴风的冲杀。
他忘了那些兄弟曾出卖过他。他忘了那些兄弟所剩下已无多。他忘了记忆里的孤寂与屈辱……而他现在面对的燕狂徒已不象他前辈反而象他的兄弟。他大声说:“好!”
“我……我早知道是这件事你就算再绑住我双腿我爬着也要跟去!”
“先去少林还是先上武当?”
“只到少林。”
“那么武当……”
“武当就在少林。”
“?”
“此刻武当俗家子弟中相传最卓越不凡的人物棗卓非凡已到了少林!他正与少林南院的护法地眼前往求见少林地极而不遇。我此时去正当他们兴头上难保不招致疑窦。只是此时不去尚待何时?何况我若去了第三个地方后就不一定再能管这劳什子事儿了。”
萧秋水听得心下一沉。他在沿途上已经是第二次听得狂傲不羁的燕狂徒说起办“第三件事”的难以逆料全无信心。
他们到少林寺时已是暮秋十月梢。大地万物十分萧索。
威震天下的少林寺并不似想象中那么宏大庄严不甚高的山门几个少林小沙弥在门口打扫落叶而已。想达摩高僧东渡而来在少林寺创下佛门禅宗并授予各种健身壮体强魄养气的武功使得少林寺成为求佛法义理的重地也成了武林尊奉的圣地。
少林寺面对奇岩峻石令人望而却步但寺内却十分简朴清雅寂静得连扫树叶的声音以及远处院内传来几声练武时叱喝声也显得无比寂寞。
燕狂徒一到庙门便不耐烦说:“要是我来这里当和尚一定留长头在门口敲锣打鼓来个闻香下马再加个七蛇大烩……哈哈哈既然要出家就不拘俗何必戒这戒那?”
萧秋水背着他走跟着到了少林这“老前辈”却出言不逊至极。一个扫地的沙弥听了瞪了他们一眼返身便跑了进去。燕怔徒笑笑也不理会只催萧秋水快些进庙。
萧秋水不禁迟疑:“咱们也不通知人家一声吗?”
燕狂徒笑啐道:“下帖子么?我可不会写字!”
萧秋水总觉有些不妥。这时山门内忽跨出两人。这两个灰衣僧人出得门槛看见两人怪形怪状呆了一呆一人粗声叱道:“什么东西在少林寺前乱说话!”
这两人若前来好好说也就罢了这般一喝燕狂徒可憋不住气回骂道:“和尚是什么东西顶上没毛的老道罢了!”
他此语一出说得极亮在少林门内门外的和尚僧人无一不勃然大怒。而且在院内树荫下正有一道士与一僧人对奕旁边有几僧几道也纷纷倏然色变。
那两名灰衣僧人因知今日有武当派的道友来寺更是怠慢不得处处要表现少林寺那武林宗主的气派才行岂料偏生有人在今日捣乱自己二人司掌山门岂能失了少林的威风?
那粗声大气的和尚叱道:“何方妖辈敢来少林撒野!”
另一个黑和尚也道:“岂有此理!少林寺岂是容你胡闹的地方快回去!”
燕狂徒忽然笑嘻嘻地问了一句:“你要剩下几只牙齿?”
两僧一呆。燕狂徒向那大嗓门的和尚说:“你破锣般的嗓子令人生厌待我打掉你几只牙齿只剩下八只臼齿吃东西便不算亏待你了。”又转头向另一个和尚道:“你留人一条退路我就只打落你一枚犬齿好了。”
两僧怒极这番话简直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两僧齐大喝一声那大声说话的僧人抢先出手“少林神拳”直击面门。
他一拳击出不少僧人都在旁边暗暗称叹心里暗忖:铁石师兄的拳法又精进了许多难怪被派守山门重任了……可是就在这时那坐在青年肩上的老者只一扬手却有两声响两僧跄踉而退。
铁石哇地一吐足足吐出了二十二只牙齿来而另一个和尚用手向口腔一挖一枚牙齿松脱落在掌中。众皆骇然。
此人出手之迅快无伦暂且不说而出手间即击中两人难得的是同样出掌轻重大异更可怕的是铁石和尚的臼齿一只未落而铁心满口牙齿却恰好只被掴下一枚犬齿!
棗不管敌人如何犀利但到少林寺来撒野绝容他不得!
当下僧衣闪动数十僧人在片刻间已布好阵势各占方位少林钟声徐徐敲响。燕狂徒打量了一下和尚们敌视的目光拍拍萧秋水额头笑道:“是不是?我总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看人家把我们当什么来看!”
萧秋水心里极崇敬少林派的宗主地位很不愿无理闹事当下道:“老前辈有话好说这个时候还是免伤和气的好……”
燕狂徒犹有余恚道:“你看到的了是他们先来挑衅……”
萧秋水叹道:“前辈您说过若武林中人人为争强斗胜不能化干戈为玉帛今后数十年将是神州未有之惨局。”
燕狂徒想了一想终于道:“好依你一次!”便扬声道:“喂诸位和尚兄、道士老友我们不要打了好不好?咱们谈谈正经事……”
忽然两人掠出了山门。这两人一掠了出来山门上的铜环被急风震得嘎嘎乱响。这而人十分庞硕人一站拢上来几乎一人等于两个半以上的人。其中一人只喝了一声而且只有一个字:“滚!”
燕狂徒一生岂曾被人如此喝过这一声喝下来萧秋水的心也沉了下去;这两人虽看来是少林寺中辈份极高的僧人但燕狂徒一生桀微不驯这一声“滚”这两人势必要付出代价。
燕狂徒的脸上忽然没了笑容。那硕壮的僧人也不知怎的被他那股迫人的气势骇退了半步。这僧人佛号“天斗”与其师兄二人为少林寺镇山监守的“雷霆二僧”。
这师兄叫做天象生得棱然有威脾气火爆不过较有风范见此人目光一厉竟如此夺人心神知非常人便道:“这位老丈却不知敝寺有何冒犯之处致使老丈骚扰敝寺?”
燕狂徒脸上的凌厉之色忽去。忽涎着笑脸道:“我来此目的无他不过是他妈妈欠我的一笔债未还清。”他说“他妈妈”的时候目光向天斗瞧去。
天象听得一呆便向天斗看去。无斗听得燕狂徒所言也是愣了一楞。原来他未出家前他妈妈的确欠了人家一屁股的债务未清如今人家追上门来却也难堪得很。便懵然道:“这……这……真的?”
却见燕狂徒嬉皮笑脸皱眉耸肩正在向他做着鬼脸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可谓无名火三千丈气得涨红了脸狂吼一声右手涨得厉红极大了整整一倍一掌向燕狂徒推了过来。
他这一掌推出场中充满赞叹之声和羡慕的神色原来这天斗和尚打的是“大手印”这一掌比起铁石的“少林神拳”可又不知高明精深了多少倍所以连铁石也喝了一声彩心里恨不得这一掌能将燕狂徒的胸膛打瘪下去。只是他的牙齿剩下没几颗一声喝彩也叫得极为含糊了。
燕狂徒见众人叫好便有意折辱这个和尚。
天斗一掌向他冲来萧秋水见这和尚居然不知死活敢对燕狂徒下重手心中想保全此人不忍见他莫名其妙死于燕狂徒手下忽一脚踢去!
天斗掌劈燕狂徒则也有暗自留心这青年有何异动不料萧秋水一出脚只见沙尘朦朦一片砰地一声已中了一脚倒飞出七八尺远奇的是心口处一阵**辣痛片刻便过运功一试竟丝毫没有受伤。
燕狂徒低声冷哼道:“你若不听话偏要出手待我连你腿上的穴道也封了可怨不得我!”
萧秋水知这狂人说得出做得到只好说:“好我不出手但你不可下杀手。”
燕狂徒冷笑道:“他们跟我无怨无仇这只不过口舌之争我心里清楚得很。只是我的为人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我偏要呕一口气……教训教训他们便了杀了棗倒污了我的手!”后面两句说得特别大声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萧秋水情知这人脾气暗叹一口气再不言语唯有静待情形的展。
萧秋水以“忘情天书”中的“土掩”技法出脚一脚喘走了天斗而不伤他若天斗知机当可免受辱可惜天斗的脾气可谓“死牛一边颈”他运起“大手印”厉不可摧的功力却给萧秋水一脚踢走可谓在同门以及武当派道士面前摔了个筋斗丢了脸这口气哪里咽得下?于是猛吼一声双掌一分涨大二倍掌心赤红透背可视这次是冲着萧秋水来的。
谁知他双掌眼见要印上萧秋水胸膛时那青年肩上的怪老人蓦然一翻一伸手就把自己提了上来。
天斗只觉自己脸上一阵刺痛不禁呱呱大叫起来接着才知道那怪老人竟是扯着自己的左耳将自己整个人拎了上来。
只听燕狂徒喝道:“滚!”
说着随手一甩偌大一个身形真的给他扔出了丈余远叭的跌在地上还滚了几个转勉强站起来又啪地坐倒一摸左耳只见一掌都是鲜血淋漓一时气得几乎要哭出来再接下去才知道耳朵正在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燕狂徒笑着睇他:“你叫人滚现在叫你尝尝滚的滋味。”
这时场中的人多半看得眼睛直原先在观棋的两名道人已掠至门前。门前围了一大群僧人在观战。这些僧人有的老弱不堪或年尚幼的。煮饭、伙夫、打杂、扫地、畜牧、种菜的皆有这些和尚们在少林寺是领份闲职佛学既不多体悟武功也平庸在这等寂寞生涯里正恨不得天天有人打架给他们看更何况今日挨揍的似乎是平日对他们颐指气使的天斗师兄!他们一面看着一面在脸上设法不要显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来。
天斗可也真剽悍他一旦能动时就一跃而起这次他十分小心、警惕地接近燕狂徒既留意老的更提防小的心里暗骂:这一老一少在使什么妖法!但他还是以为自己的一双手掌终能把对方打倒!
他第三次动时已蓄全力呜哗怪啸双掌并天象知师弟可能不敌也掠上来“小般若掌”直戳而出一面大叫道:“看招!”
这人未出指前先招呼一声甚是光明磊落。萧秋水对这天象颇有好感见他眉扬目威他日必有所成很不希望燕狂徒伤他当下暗运腿功准备必要时相救。
燕狂徒见这人使的是佛门极厉害而潜力也最无可限量的“小般若禅功”心里也觉此人年纪轻轻颇为难得却看也不看一拳打去一面又喝了一声:“滚!”
这一拳就打在天象的手心上。其时天象正运使“小般若禅功”这种功力运功时手掌半尺之范围内有一层淡淡的白雾这佛门内家功力可以说是无可抵御的。但燕狂徒这一拳打下去天象只觉对方拳上既似有劲又似无劲骤然之间连他掌上所出去的劲道都消失无踪了。
他自己却给一种乎自身的大力卷起横撞出去恰好撞向师弟天斗的“大手印”上他心中一慌暗叫今番糟矣!却不料自己双掌随着那股莫名的震荡传自手臂呼地拍了出去、跟“大手印”一对“格格”二声天斗被“小般若禅功”直逼了出去叭地又跌到了丈外地上滚了三四个跟斗手勉强止住滚势。
只听那老人哈哈大笑。天象心中猛想起已逝的掌门师父说过一种骇人听闻的绝世武功棗“薪尽火传”神功!心念一动几乎叫出声来。
天斗又霍地跳了起来顿脚指着天象骂道:“你干什么?打起自己人来!”他给天象震得连摔几跤很是没脸只好破口大骂。他却不知掌力虽是天象的但令他摔筋斗的还是燕狂徒所卷带至天象身上的巧劲。
这时场中忽跃下两名道人这而人虽不硕壮但甚高大两人行至燕、萧身前几乎比燕狂徒骑在萧秋水肩上还高足足遮住了日头只听一道人冷哼道:“两位师兄且让贫道来代劳代劳吧。”
另一人道:“天斗师兄请休息一下让咱们也来见识一下这位老先生的奇功怪招。”语音竟似是强忍住揶揄的笑意。
天斗不听犹可一听更心头火起。原来这两名道人也是武当派镇守山门的都是掌门子弟一个叫大风一个叫金风。那金凤道人见天斗跌得狼狈说话中便禁不往透露嘲笑之意。
天斗怎肯在武当派面前失威大喝一声漫天掌影先护住己身冲至萧秋水身前一掌斗然翻出向上托去!
他这一掌是“天罡北斗”掌力极大而且上下兼顾既可防燕狂徒扑击亦可御萧秋水侧击;大凤、金风二人见这和尚使出此招不禁笑意一敛。
不料燕狂徒还是一探手迅而精确地又钳住了他右耳呼地一声又将他抛了出去滚出了七八丈远;这次真个咿咿哎哎一时爬不起来。
金风、大风对望一眼知是劲敌清啸二声两剑同时拔出左指天右朝地剑势嗡动不已两人脚步不丁不八向左右散开又渐向前推进。
燕狂徒只看了一眼亦笑骂道:“又是‘两仪剑阵’武当待客不会玩点新花样么!”
两道脸色一沉呼啸一声两剑迅若游龙左刺“天柱”右刺“华盖”!
燕狂徒一见剑势只见两剑虽笔直刺来但剑身不住嗡动看似快直但剑意曲伏不定以这两道年纪居然能将“两仪剑法”使得如此精妙已经实在非常难得。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燕狂徒。
燕狂徒一出手就钳住剑锋。
他以两只手指夹住剑锋就似一杆敲在蛇的七寸上剑势立止连剑身的弹动也消解于无形。
他左边一夹即中但右边的清瞿道人居然回剑反刺削向燕狂徒手脉寸关尺!
燕狂徒低喝一声:“好!”他若缩手两仪剑阵威力立成!若不收手闪躲只怕便要伤在此人剑下。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燕狂徒。
燕狂徒一扬手就打飞了大风的剑。
而且在未抽手打飞大风的剑前还拗断了金风道人的剑。
他用的是同一只手。
大风呆如木鸡金凤更汗如雨下他现在才知道他笑得有多可笑。
燕狂徒挥挥手道:“去吧年纪轻轻有此功力已经不易了。”
大风道人忽然长揖到地拜谢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燕狂徒挥手不耐地道:“去吧叫你们的卓师叔来我有话对他说!”
他这句话才讲到一半大风忽然欺近砰砰二掌打在他胸膛上。
燕狂徒在这刹那间非常震讶尤其是两件事:一这中年道士居然已会使武当正宗“先天无上罡气”这种内功非三十年以上的苦练无法学得这道人居然会使!
二这道士看来神清骨秀却如此险诈!
旁人中了这两掌早已震得五脏六肺离了位这一下事出伧然连燕狂徒也不及闪躲但毕竟来得及运功护体这两掌击在燕狂徒胸上比平常人给女人撒娇时敲捶两下没什么两样。
燕狂徒却大喝一声。
大风只觉如晴天霹雳当堂震住。
燕狂徒本可出手杀了他但想起他答应萧秋水不杀人的允诺当下正正反反几记耳光就掴了过去骂道“亏你还是武林正派子弟却作出如此卑鄙暗算的行为!”
金风见燕狂徒如此当众羞辱师兄便也要冲过来另外天斗、天象都怒叱扑来四下僧人也磨拳擦掌这时只听一人道:“是什么东西敢辱我派弟子!”
燕狂徒停止了掌嘴两条人影一闪立将眼前一片满天星斗中的大风道士接了过去;燕狂徒只见身边团团围了八个道士手执长剑各占方位圈外四角又有四名道姑凝剑向着自己。无论哪一个角度都丝毫没有闯出去的机会燕狂徒却皱眉啧道:“又是‘四象八卦剑阵’怎么武林中都是这些烦人的老阵势……放下放下让我坐着来跟杂毛们玩玩儿。”
萧秋水自是不肯离去他知道燕狂徒一双腿因真气走岔才告瘫痪日前功力未复而武当派的“四象八卦剑阵”是天下闻名的。
燕狂徒低声道:“我们早约好过这是我的战役你不准插手你若不走我便点了你的腿上穴道。”
萧秋水暗叹一声放下燕狂徒默默行了开去。当先的一名铁脸老道见萧秋水离开正中下怀道:“是啦不关事的走开。”他们初还惮忌这老人的武功但见他一双腿风瘫而背他的人又行开去坯怕他飞上天当下大为放心。
其中一名道士较为老成持重问:“老先生若要见我师叔为何不先通报姓名?”
燕狂徒不耐烦地道:“反正见你们这些师叔师伯师公什么的……总有劳什子的关要过待我把你们统统都放倒后看他出不出来!”
这十二道人一听更是火上加油一名黄脸老道说:“既是如此便得罪了。”刷地一声十二人剑如银虹方位走动令人眼花撩乱。
燕狂徒冷笑道:“凭你们还耐何不了我!”
前面行八卦阵的八人终于按捺不住一齐出剑好似八条银龙前、后、左、右、上、下、中、侧八柄剑不但攻出了八招杀着也封锁了燕狂徒的一切活路。
燕狂徒坐在地上他不能动。
“八卦剑阵”的创始人张三丰说过:八卦剑阵一但动如果调训的好功力匀称的话足可抵挡比他们其中任一人都强十倍以上的敌手。
就算比他们结阵中任一人都强二十倍的高手也很难击散这个阵势。
何况“八卦剑阵”外武当派卓非凡还加了个“回象阵”。
这十二人一旦动可谓天衣无缝。
燕狂徒只是一个不良于行的老人。
但就在“八卦剑阵”甫一动他们就听到倒下去的声音。
四个人倒下去的声音。
燕狂徒不知何时竟出了阵“四象阵”还未动就给燕狂徒破了。
八名道人心下一沉就在这刹那间心意稍怯燕狂徒一手按地陡地升起一手抓住一名道人的肩膊。
八名道人身法尚在游走但一人给燕狂徒制住砰地撞中一名同伴那同伴又碰着了另一伙伴那伙伴又绊着了另一人……如此八人在片刻间都跌作一团;燕狂徒拍了拍手微微笑道:“十几年前这阵我也破了一次杀了三个人这次你们进步了……”
这名震江湖的大阵不知困尽多少英雄难倒多少高手却给燕狂徒举手投足间尽破而且还附加评语说:“进步了……”
这时武当大风、少林无象听燕狂徒的说话乍想起一人念及一段武林旧事齐齐失声叫道:“你!你是燕狂徒!”
此语一出众皆惊。
楚人燕狂徒的名字在二十年前可谓惊天动地被公认为“武林第一人”。在两年前再度出现也闹得天翻地覆而今又居然在此地出现!
燕狂徒横扫了大风、天象等一眼淡淡地道:“小子还算你有见识!”
大风给他横了一眼心下一寒但在他心里随即而生的念头是:一个人的武功若能无敌于天下那该多威风!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象却想:天下竟有这等深湛武功燕狂徒可以学得我岂有苦练不得的道理……
这一僧一道俱是武当少林的精英天赋奇慧却都因燕狂徒此役而生志气不过想法却不同。他日在武林中各造成了一番风云际遇。
其他的人听得居然是昔日名动八表、咤叱风云的楚人燕狂徒来到都骇怖茫然不知所措。
忽听天象叱喝道:“就算你是燕狂徒胆敢私闯少林寺我们也要领教一下。”
燕狂徒心下里暗佩服这和尚的胆色却笑道:“难道你还没领教够么?”
天象大步踏了出来念了一声佛号忽然随着这一声佛号又走出十六名僧人来。
燕狂徒摇了摇头笑道:“人越来越多款式却越来越老有什么用?我看这‘十八罗汉阵’却也不必摆了。”
但是他的话说完的时候“十八罗汉阵”不但已经布上而且已经动了。
燕狂徒长叹中出手。
他不愿杀伤这些和尚但是少林罗汉阵强悍密实要破而不流血实非易事。
只是他出手一击十八罗汉居然吃了下来。
罗汉阵未破依然对他出排山倒海般的压力。
燕狂徒微感骇异又出了手十八罗汉再接了一记阵势微挫但瞬即恢复。
燕狂徒这才知道这数百年来饮誉江湖的“十八罗汉阵”确有其牢不可破的地位。
燕狂徒第三次出了手。
这次“十八罗汉阵”仍然未破但也等于破了。
因为燕狂徒已看出了这阵势的“罩门”。
人也有罩门正如蛇的七寸象的耳朵鳄鱼的肚子一般都是它们的“罩门”。
阵势亦有“罩门”。正如一头公牛把它激怒后反而可觑出它的破绽一矛刺入它的脑门去。
燕狂徒出了三次手激怒了这头“牛”。他也看出牛的破绽在哪里。
棗天象!
这年轻而轩然的僧人便是这阵中的“牛角”。阵中一切所蓄的力道全为了给这一支“角”试锋。
现了这一点后燕狂徒只要再多做一件事就可以了。
只要他下一次出手对准天象!
他很不愿意伤害这勇气十足的和尚但他亦不愿意自己的名誉受损。
棗天下岂有人造的阵势能困得住我楚人燕狂徒的!
他只好出手。
就在这时一人用一种很平静的声音道:“天象你何不令阵势停下?”
只听一个声音悻悻地道:“停!”
十八罗汉立即停止身形僵立不动但仍然包围着燕狂徒燕狂徒满不在乎地斜睨上去只见山门上端然站着两个人一僧一俗。
燕狂徒眯着眼睛笑了。
他要找的人来了至少来了一个。
那俗家子弟四十开外满脸春风肤带枣色神色十分安然正是武当俗家子弟中声望最隆、地位最高、武功最好、人缘最广的席高手“剑若飞龙”卓非凡。
另一僧人却大目无眉脸长而狭望上去一双眼睛如两盏绿火一般正是南少林寺监地眼大师。
燕狂徒笑道:“你们来了好极好极我正要找你们。”
卓非凡笑道:“多谢燕前辈手下留情。”
燕狂徒大笑道:“若他们再不停手我留情就留不住面子罗。”
卓非凡道:“其实前辈只要再出手一招阵中就难免伤亡了。”
地眼大师在擂台会中亲眼见大永老人被这狂人三声震死不由他不暗自惶栗但又不服卓非凡所言冷冷地插口道:“若非卓施主叫停现在究竟是谁躺在地下也未可预见呢!”
燕狂徒忽然绷紧了脸色扬声大问:“少林寺的主持呢?少林寺没有主持人吗?”
这样呼嚷了几声少林、武当的子弟脸上俱呈尴尬之色皆望向地眼。地眼大师强忍一口气道:“北少林方丈已撒手尘衰南少林主持也赴极乐西天……老衲忝为少林代……”话未说完即听燕狂徒径自嚷道:“和尚大师、天正老僧想当年你们与我一战何等胆色何等威风……而今你们死后竟将大好少林的掌教空悬无人么!”如此反复仰天叫嚷了几次目中无人可谓已极地眼气得鼻子都歪了。
卓非凡轻咳一声道:“燕前辈此刻少林主持就在你面前请不必呼叫。”
“为什么不叫?”燕狂徒每一句话都响遏行云并指着天象道:“我宁见少林寺让这小和尚当主持也不想看见那些利欲薰心的人来沽名钓誉!”
地跟大师忍无可忍跨前一步叱道:“狂徒!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狂徒根本就不去答他的话向卓非凡道:“你快把老和尚抱残请出来只有他还有资格听我的话。”
卓非凡苦笑道:“在下这次来也是想拜会抱残神僧只是连地眼大师也数十年未见神僧实不知他还在不在世间……”
燕狂徒嗒然道:“若他不在我的话武当算有人听了但少林却又有谁听?”
地眼大师凑前一步正待作但回心一想燕狂徒武艺高强得罪不得的只好强忍怒气道:“阿弥陀佛有什么事燕前辈只管说老袖还作得了主。”
燕狂徒冷冷地道:“你作得了主?你本是南少林的僧人而今北宗树倒猢狲未散你赶快跑来这里要自立为宗主可谓不自量力之至少林僧人不说话我可说得!我就是瞧不顺眼!”
地眼登时只有吹胡子突眼珠的份儿明知武功奈何他不得出手只自取其辱给他这一番抢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卓非凡身为少林朋友实瞧不过去轻咳一声又道:“燕前辈地眼大师是一宗之主亦是有道高僧先生如果给在下面子当然更应尊重大师方是。”
燕狂徒斜睨了他一眼道:“你的儿子好卑鄙你的人倒不赖!”
提起卓劲秋卓非凡心里一阵沉痛叹道:“犬子在擂台种种劣行我亦有所风闻他已遭报应……唉都是我教养无方之过。”
燕狂徒点点头道:“先不谈你儿子谈谈正事。你们少林、武当再不联合只怕祸亡无日了。”
此语可谓“危言耸听”已极众皆动容。地眼冷笑了一声燕狂徒厉声道:“你有话要说不会用嘴巴说么?却用鼻子来哼就算牛也不能用鼻子来吃草呀!”
地眼给他一轮又一轮叱喝实在难以抵受骂道:“你自恃武功高强就骂得人么!老袖高兴用鼻子说话你管得着!”
燕狂徒倒是一笑道:“嗳对了这还倒有点掌门人的威势。”便不去理会他径自向卓非凡道:“你们武当的武功要学少林的;少林的武功也要向武当公开如此才可免此大劫。”
就算燕狂徒这番话说出来在场的人明知是对的只怕也难以听得进去棗少林和武当虽然友好但毕竟各有渊源是两大派系而且时有明争暗斗因同是出家人多为世外高人故不致演变成其他帮派私斗血流成河事件但也不无冲突更是谁也不服谁的两派人物早有心使门户声势壮大压过对方;而今燕狂徒这一说两边的人脸上都呈尴尬之色。
卓非凡干笑一声:“燕先生言之有理少林武功博大精深武当该当好好学习才是……我也常向地眼大师请教少林外家功力法门得益非浅……不过嘛……若将两家武功公开切磋恐伤感情……若交换练习练功要门又大相径庭恐画虎不成反类犬贪多嚼不烂乃是习武大忌……”
燕狂徒叱道:“胡说闭门造车拘泥不变搞小集团气狭心窄才是习武者大忌!武当功夫重内家修为多走阴柔一路当然也有外家纯阳的功力修为;少林者侧重于外家武功走阳刚一脉内家功夫呼吸打坐虽有兼修但仍不离硬功的路子。你们二派正可互相参照互为奥援!”
卓非凡听了这一番话后大为所动但江湖武林的派系观念岂能在一时三刻间便能消解?卓非凡当下道:“前辈好意在下心领少林、武当本就守望相顾又何需在武功上刻意求功呢……”
燕狂徒截断冷笑道:“守望相助?在长板坡上众目睽睽下武当、少林为了个‘神州结义’盟主之位争得个头破血流。”说着用手一指地眼又回指卓非凡道:“他弟子、你儿子两人打得不亦乐乎叫天下英雄笑脱了大牙……这叫互为照顾么!嘿嘿!”后面两下笑声不仅不象笑声反而象狠狠地骂了两声。
卓非凡道:“我们两派子弟中确有争强斗胜的疏于管教……但两派武功基础不同而且各有渊源同时并学可能弄巧反拙!地眼也道:“少林是少林武当是武当两派可以共同御敌但再友好也不能将武功交换!”
燕狂徒冷笑道:“有什么不能?‘四象八卦阵’若加个‘十八罗汉’和‘两仪剑阵’就未必困我不住!”
这一句话倒说得卓非凡乍然一醒心想:说得倒也有理!他一直为“两仪剑阵”的威力不够和“四象八卦阵”的漏洞而苦恼殚精竭智也想不出办法来改善以为已到了阵法的极限燕狂徒这般一提他倒是如同电殛全身一震只是传统的派别观念依然太深脑子里乱烘烘的仿佛先辈高手的声音都在喊道:不可能的!怎可能呢!武当的武功怎可参证于少林!
这时地眼道:“不能!绝对不可能!佛道异途怎可混为一谈!”佛道妙谛自是不同所练法门以及过程目的自是大相违背燕汪徒火样般的眉毛一扬道:“不同?”忽然呼地一掌劈出!
这一拿推出时手掌陡然肿大一倍余而且隐透紫红在旁的天象失声呼道:“大手印!”这密宗“大手印”功夫已让禅宗少林练到了炉火纯青但燕狂徒这一招使来更是登峰造极却不知燕狂徒怎学得来?
地眼大师对燕狂徒甚惧但“大手印”是少林武功他自问尚破得了当下嗖地一声“参合指”指劲破空弹出。
掌心之处正是“大手印”的练功罩门只要射破掌心“大手印”不攻自破就在指风就要射到燕狂徒的手心之际燕狂徒手腋的袖袍忽然卷扬起来。
这袖裾激扬如波浪一般刹那间已将“参合指”消解于无形。这次大风道人禁不住脱口呼道:“千山重叠!”
原来从武当山南岩宫上跳望可谓千山重叠而武当派张真人将一般内息随着峰势运转大可以阵势压敌小亦可以一击一拂之力应用之。燕狂徒以袖风将“千山重叠”使得绵延无尽便是这种绝学之上乘。
燕狂徒以“千山重叠”引去“参合指”的纯力地眼眼见燕狂徒掌已及胸他毕竟是一代宗师猛一吸气胸膛竟瘪了下去燕狂徒这一掌便告击空。
燕狂徒双腿瘫痪无法追击由于他生得十分雄壮高大坐起来也可击到对方胸部。只见燕狂徒易掌为爪赫然竟是少林派的“金刚佛爪功”!
地眼这下避不过去胸前衣襟便给抓住;地眼是什么人低头一偏便以光头顶了过去!
地眼大师的“铁头功”可不是一般的“铁头功”别人最多只能开碑裂石他却可以碎断剑锋!
那时剑锋正刺往他的脑门去!
握剑的人也绝未料及地眼的头并未穿窟窿反而是剑崩了口!
当时握剑的人是齐公子!
“四指快剑”齐公子!
连齐公子的快剑也被地眼大师的头一头撞断过!
但他这一次的确是撞中了燕狂徒的肚子!
可是那不象肚子却象一团棉花!
这团棉花却吸住了他。
他猛然想起武当有一种内功叫做“九转玄功”能够练到了全身各个部位。柔软自如而且能借别人之力生力反击对方。
可惜这时他已快要窒息了。
只听到燕狂徒的声音道:“是不是?少林加武当是不是比少林或者武当好得多了?”
说完之后地眼就觉头部一松终于又吸着了空气没真的晕过去。
这时少室山上的和尚与道士全都震讶于燕狂徒的盖世神功。只有燕狂徒自己心里有一阵凄然因为他觉自己的功力真个大不如前了。萧秋水也有些感觉得出来虽然燕狂徒博学精微以少林、武当的武功三两招使制住了地眼神僧但是这比起昔日在擂台下燕狂徒的三声大喝震死大永老人真不可同日而言。
卓非凡道:“前辈神功绝世还请前辈点拨在下几招。”说着刷地拔剑斜架于肩胸之前动作十分潇洒利落。
燕狂徒笑道:“你不服气?”
身子忽平平升了起来。
燕狂徒升起了六七尺高笑道:“闻说‘剑若游龙’卓非凡最高的是剑法然后是轻功第三种功夫还不知道我就跟你比轻功、比剑法!”
“比轻功?”卓非凡瞟了他的双腿一眼诚恳地道:“以剑法决胜负便好了。”
燕狂徒笑道:“你是怕我双腿不能动比不过你?”
卓非凡不卑不亢地道:“若前辈双腿自如在下自然不是对手。”
燕狂徒大笑道:“好好你不想占我的便宜……但你可曾听说过少林派有一种轻功叫做‘一苇渡江’?”
地眼好不容易才透过一口气闻言又变色道:“‘一苇渡江’只是敝派其中一招名称哪里是什么轻功?”燕狂徒摇道:“那你的见识未免太窄了。如果天正在他就会知道‘七十二绝技’外轻功便要以‘一苇渡江’见长。”他一面说着一面就运功力;在关庙他就是因真气走岔了所以无法使出“一苇渡江”来险些吃了大亏。
待他功力运行了一转神功斗便道:“你不信么?我试给你看!”
倏然纵身扑向卓非凡。
卓非凡大惊蓦然一掌拍出。
他出掌轻忽但变幻莫测暗蓄强劲实得武当内家拳的精萃。
燕狂徒忽然半空一折掠向一名僧人在间不容从容闪过卓非凡一掌。
那僧人是少林的高手摸杖便砸但一杖砸下去才警觉自己手中已没有了禅杖。
禅杖不知何时已被夺去。
燕狂徒并没有对付他却用禅杖一点地又扑向卓非凡。
卓非凡正想拔剑禅杖尾已敲向他右腕“内关”穴去。
卓非凡不及拔剑唯有飞退。
燕狂徒大笑一声“登”地一响禅杖折而为二他左手执杖依然追击卓非凡腕穴“外关”右手持杖尾往地上又是一点直追而去!
卓非凡的轻功叫做“千里不留痕”一旦使出来快如急烟嗖地直溜了过去跃过庙墙直入寺中左穿右插未撞上一物。
他逃得快燕狂徒却追得更快。
他双腿虽不能行但每次借杖尾之力一点即能赶上他右手禅杖始终不离卓非凡手腕穴道三寸之遥卓非凡也一直未能将剑拔出来。
两人一进一退无疑是等于较量起轻功来。
只是其他的少林、武当子弟在后面无论怎样追赶都是望尘莫及。
两人一追一逃到了一处院子这里是一般下等做粗重工作、不入禅房的闲杂和尚居处这些和尚一般来说不是犯了戒规就是顽冥不灵或垂垂老矣或痴呆愚骇所以这里便是他们自生自灭的地方。
当燕狂徒和卓非凡一先一后掠进来时大部分僧人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见两个人如蝴蝶飞来飞去直是差愕难解。
只有四五个又老又瘪的干瘦老头儿径自在浇水淋花挑粪劈柴对场中两人的轻功宛似未见。
无论卓非凡如何腾挪闪移都无法逃脱燕狂徒的紧迫不舍。
他的内功纯厚迄此也不免有些急促了但燕狂徒一点也不气喘棗他只把拐杖轻轻一点立即就能借力飞跃而且控纵自如丝毫不耗力气。
他现在才知道少林“一苇渡江”的出神入化。
“少林派的内家借力打力真正挥时以佛彻道觉迷为悟比武当的内家罡气还能持久你这可知道了吧?”燕狂徒一面追击一面说话:“我因不耗力才能说话你武当内家气息可能做到这点?取他人之长以补已短怎能坐井观天!”
卓非凡汗涔涔下眼角忽瞥见一青年已在院里一个角落看着自己他认识这青年便是在寺门外跟燕狂徒一起来的心中不禁一凛怎么这青年的轻功比自己还利害!他素来谦冲但内心颇为自负今才知“无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胆意一挫燕狂徒的杖尖使打中了他上臂的“臂儒穴”。燕狂徒一击即中一中便收又坐了下来将双杖一丢笑道:“我点你穴道用的是什么武功?”
卓非凡神色惨然道:“是武当派‘三十九桥齐点头’。”
原来武当计有八宫、二观、三十六庵堂、七十二岩庙、三十九桥、十二亭、二十七峰等胜景适才燕狂徒施的就是“三十九桥点头”的点穴法一直将他封住。
燕狂徒一笑隔空嗖地一指将卓非凡臂上穴道解开道:“这是‘参合指’。”
这时部分少林、武当高手已然赶到气喘咻咻的看场中情形卓非凡虽然潇洒不凡也不免勘不破这点当下将头一昂向燕狂徒抱拳道:“前辈武功实远胜在下但少林武当二派的武功各有其宗万万不可混在一起。”
燕狂徒怒道:“瞧你还算个聪明人怎么如此糊涂!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拔你的剑吧!”
卓非凡端然道:“在下纵然拔剑也断非前辈之敌……这一场不必比了。少林武当的武功只要苦练便成大器今日若少林和敝教掌门尚在便不致令前辈失望了。”言下之意是我的武功不及你但并非武当、少林的武功不如你若天正、太禅在就不致如此一败涂地了。这番意恩燕狂徒自是听得懂而且听得怒不可遏。这时大部分的僧道已赶了过来。
燕狂徒咆哮道:“难道你们真的要等别人率先融会贯通你们两派武功过来杀了你们才能觉悟!”
只见僧道们个个神色冷然或木然或讥诮之色或惶恐之颜;卓非凡淡淡地道:“少林、武当二派武功深远广博举天之下只怕除前辈之外又有谁能尽学?前辈是杞人忧天了。”
一人懒洋洋地道:“何止是杞人忧天简直是胡说八道。”
又一人粗声粗气地道:“何止胡说八道是痴人说梦话。”
又一人苍浊的声音道:“何止痴人说梦话简直是满口胡柴!”
又一人急急忙地道:“不是!不是!是乱吹法螺!是乱吹法螺!”
又一人淡淡闲闲地道:“我说都不对是吹牛皮吹大气!”
说话的是五个和尚看来耳又耷、人又老眼睛都老得快睁不开了驼背哈腰显得痴愚无比燕狂徒却整个人沉静了下来象冷硬的岩石一般地他问:“谁是抱残?”
此语一出众皆大震。抱残是寺中高僧辈份犹在死去的天正之上但已足有数十年未现法踪难道竟是在这做下滥粗作的杂僧?
只见一个老人双手正合抱着一捆柴道:“抱残?我是抱满怀冰雪啊!”
燕狂徒双目似毒剑一般地盯着他道:“你是抱雪?”
那僧人哈哈大笑便是不答之答。另一个僧人却道“抱残?何必一定要抱残?老袖抱月可不可以?”
燕狂徒的态度居然十分庄重道:“可以。”
另一个僧人道:“他叫抱月既然可以我叫抱花当无问题了?”
燕狂徒也答道:“没有问题。”
又一个僧人道:“他无问题那我叫抱风不会惹着你吧?”
燕狂徒便道:“不会。”
剩下一个又老又懒又疲又矮的白胡子老僧叹道:“既有‘风花雪月’那老僧只好是抱残了。”
燕狂徒道:“风花雪月到头来还是要调残的。”
抱残眯着眼睛道:“红尘俗世又有哪样不凋不残的?要残的……总是要残的。”
燕狂徒和“风花雪月残”五僧的对话吓坏了一众僧侣道士。
原来抱残一代是天正大师的师叔伯辈在少林位份甚高跟燕狂徒是属同一时代。这现下的“怀抱五僧”是当年之时咤叱风云少林派中五大高僧如今隔了数十年居然未死却还在寺中浇花淋水一念及此不少曾对这五个看来又老又聋又哑又没用的颐指气使、吆喝斥骂的管事僧人都吓得双腿不住打哆。
燕狂徒知这五老非同小可而今自己双腿不便又武功减半实不可轻敌但他生平素来好胜敌强愈强当下依然故我道:“没想到你们五人居然还没死。少林寺的实力可不能轻视啊。”
抱残懒洋洋一笑道:“岂止少林而已?武当九疑、九死、九生三人也不是一样没死!”
卓非凡一听几乎喜得跳了起来颤声问:“神憎说的可是真的?”原来卓非凡的武功直接由大师兄守阙指点。他入门较晚悟心奇高才有今天名誉地位。他却知除了太禅之外武当先辈中还有当年五大长老其中铁骑、银瓶已死却未料九生、九死和九疑“三九真人”尚在人间!
他本来正深恐自虑武林危局日艰自己无法独承大任而今知派内尚有这等高人活着不禁放下心头大石狂喜不己。
燕狂徒冷冷笑道:“看来两派留下来的高手倒还不少我算是白来了。”
抱残道:“施主请使老袖不送。”
燕狂徒用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返身用手一拍地上便要撑跃离去忽听萧秋水急道:“前辈!”
燕狂徒不耐烦地道:“什么事?咱们狗拿耗子还多说些什么!”
萧秋水道:“前辈不能走!难道眼睁睁让那朱大天王得逞么?”
燕狂徒也奇道:“得逞什么?”
萧秋水道:“前辈所料不差朱大天王已兼而学得了少林、武当两派之长如果两派再不奋深研恐怕日后就会为朱大天王所趁。”
抱残淡淡瞥了萧秋水一眼问:“小子是谁?”
燕狂徒冷笑道:“什么小子他就是萧秋水。”
怀抱五老齐齐哦了一声合什唱偈:“阿弥陀佛。”众僧都吃了一惊这个萧秋水虽崛起不到五年但名头甚响。卓非凡心里也忖道:难怪这青年轻功那么好原来是萧秋水!
抱残懒洋洋地道:“闻说萧少侠武功为人都称上品但这信口开河的话儿还是少说为妙。”
萧秋水急道:“大师晚辈所说句句是实……”
抱残当即打断道:“朱大天王手下的确不乏少林、武当破教出门的叛徒朱大天王从中学得一些那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抱月笑道:“就算是燕先生的几下子也是仗着武功高强若单止用少林、武当的武功只怕要制住我们几个老骨头还难得很哩更别说朱顺水那几下三脚猫功夫了。”
萧秋水直是摇头正要辩驳燕狂徒却霍然回身冷笑道:“衡山一战五位忘了么?”
抱雪淡淡地道:“没有忘。三十年前衡山一战老衲师兄弟五人确是败在先生手下。但四师弟说的没错若论少林武当武艺燕先生却还未必是老僧五人之敌。”
燕狂徒一生好战好胜当下冷笑道:“口说无凭何不试试?”
那五人见燕狂徒要动手脸上都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神情。这神情既似惊喜又似期待亦是十分茫然。
抱残道:“终于要动手了。”
抱花道:“好久没动过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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