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刀锋冷(2/2)
白兰道:“可是你们的功夫和特色却都尽藏于你们天性上和躯体上的缺陷中。也就是说你们把缺点转化为优点危机转变为良机了。”
铁手“说得好。”
白兰渡:“譬如无情他先天废了一双脚又遭受灭门之祸自然性情孤僻也无法修习高强的武功内力可是他把这些缺陷都转化了成为他擅谋略通透机关而且使得一手借力力的好暗器!”
铁手“说对了!”
白兰渡“再如冷血他幼遭惨祸饮母狼乳长大成长过程里遭过多次重伤以致他自小就是好勇头狠、玉石俱焚的性子但这也造就了他练成了一种只进不退、不怕伤不怕死的剑法武功就算与他武相若的人遇着他也当者披靡。”
铁手:“对!”
白兰渡:“又如追命他看来出身、童稚时都没遭逢什么重大突变但他也自有苦处。他是带艺投师诸葛小花门下年纪最大人门却迟所以屈居老三辈份是在你之下。他早年什么行业都当过可谓风霜历遍旦在感情上失意无算他看来还滞洒豁达笑语连篇其实老要借酒浇愁方能渡日.成了个十足的醉猫!酒能伤身他有多大的能耐能长期酗酒而下败坏了身子?”
铁手听了颇为感慨“你说的对极了崔老三是伤心人独有怀抱——只不过他怎会没有优点呢?”
杀手书生白兰渡道:“有。他的长处多的是呢。大头领说他江湖经验最丰足最能容不同之人而且他江湖跑多了也跑得快不但轻功好连一口酒也成了他的暗器而且是喝得越醉便武功越高看来他迟早要创出一套‘醉拳’怪招来。”
铁手微笑。
他在等他说下去。
但杀手书生白兰渡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故意没把话说下去反而道:“你不问?”
铁手诈作不懂:“问什么?”
白兰渡道:“你的优劣。”
铁手反问“我为什么要问?”
白兰渡道“每个人最关心的都是自己。世上最吸引你的声音还是你自己的名字。大家一起来绘个像留念吧画了之后你最先留意的是自己。尽管你们师兄弟四人情同手足但若说你只想知道他们的而全不想知晓自己的事那就未免太矫情了。”
铁手道:“也许我有自知之明:我只有缺点没有优点那又何必自暴其丑呢?”
白兰渡:“那你是不是太虚伪就是过谦了。实际上你性格上根本没有缺点——那位老捕爷可别再在暗里站了不然我就一刀要了这位女捕快的命。”
白兰渡这一喊陈风原小动作就全僵住了。
铁手心里又出了一声浩叹眼里对眼前的书生杀手更有敌意。
“我没有缺点?你也过分夸张夸奖了。”
自兰渡说:“表面上你的确是全无弱点。你宽宏大度仁爱慈和功夫扎得够深人面够广够博铁肩担正义铁掌称无敌。你既下似冷血冷硬偏激、好斗成胜你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人。你也不像追命落寞落拓酗酒爱困你朋友多、知交也不少而且办得起大案、扛得住大事决不自暴自弃也无偏激癖好。你亦不比无情多愁善感孤芳自赏他天生残废你头脑身手都一样壮健灵活并能刚断任事绝少自怨自艾。你比三你的三位师兄弟都无暇可袭、完整强大得多了。”
铁手道:“你这样就我汗颜极了”
——他嘴里这样说但听得白兰渡这样大赞难免也对他生了好感。
他随即警惕:
好险!
——自己一时对敌产生好感待会几生死相搏时难免就会手里容情这岂不凶险得紧!
他这才明白这“子女和尚”的机诈深沉心中更由衷的佩服了起来。
——但龙舌兰仍在他手里刀锋冷飞流白深潭寒他不得不好好的听对方把话说完。
只听白兰渡道“殊不知你的弱点其实比谁都多、都大都可怕!而且你的缺点正是隐伏在你长处之中!”
铁手听得惊然一惊拱手道:“请教。”
白兰渡喝止道:“你要听就好不必抬手我怕你向我暗中劲——你一出手你便下手这是我跟你的约定你别迫我就好。”
铁手道:“你未说完我不出手。”
白兰渡道:“那最好。我信你说的。你要听我就说了你太是爱充英雄责任感重所以更重然诺守信义。这就糟了。你这种观念害了你自己但你生来就是这样子的人这也是你的特色你改不了也变不了一变就不是铁手了。你看你的过去有多少次是为了守信、赴义或要保住朋友的性命、颜面、而致受制于人、受尽奈毒、屡遏凶险、险死还生的!?你的大侠个性正是你的罩门死穴!”
铁手听得在夜风里衣杉尽湿也不知是飞瀑溅雨还是冷汗直冒不已。
只听铁手哑声道:“佩服。”
这两个字他说得衷诚无比。
白兰渡道:“我本来也佩服你但我却不服气你的信服的道义。一个直正的英雄是能破指出禁出将人相叱咤风云另创天地的;而枭雄却能呼风唤雨百无惮忌做视同挤唯我独尊的。你格守道义到头来却为道义的铁枷所困——就像现在我抓住了你的红粉知己你能不能不救?能不能不理?能不能不顾道义不理她生死向我出手?嗯?”
他这一连串追问咄咄逼人铁手在寒夜里、冷风中却汗如雨下。
这一下子铁手从这敌手的一番话里惊悟到过去平生所作所为的种种成败得失、虚实真幻。
但到头来他深深望了龙舌兰一眼仍是出一声长叹:“你说的好。这正是我的缺点。我改不了。”
他改不了。
——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
一个人的真正本性是改不了的。
就算一时强致但在不久之后(乃至很久之后)又会在重要(大)关头显现了出来。
甚至更彰。
铁手亦然。
——他纵明知这些确实都是自己性格里隐伏的缺陷但仍是改不来改不了。
改了就不是铁手。
本性改了他就不是他了。
——你也不是你了。
他在回答“改下了”前还会深深地望了龙舌兰一眼。
因为白兰渡的话令他惕悟了。
他是何等精明之人听这一番话知道对方除了故意赞他讨好他好让他下手时留余地之更重耍的是:他道破了自己的性情。
这一来如果自己认了就没退路了:
——他不能言而无信。
——不可以罔顾道义。
——所以只有对方威胁恐吓他他却不能冒险做牺牲朋友的事。
白兰渡直指出他的本质令他无处可以遁形。
只有承担和面对。
——这才是这番话的可怕处。
比武器还有杀伤力。
比绝招还绝!
铁手本来故意以对话来分他心神现在却给人一番话下来反而挤兑在那里动不得了。
他看了龙舌兰一眼。
他也想捣破缚自己身上的茧。
他希望能获得龙舌兰的理解。
可是不能。
他只望了好一眼看到的是。
——理解。
——惊惶还有哀怜。
——但更有的是信任以及一种:“你出手别管我”的坚决暗示。
他不看犹可看了就死也不肯那么做了。
——就算斫掉他两只手指他也不能牺牲掉她的。
她是个女子。
——她是位女神捕但毕竟仍是是位美丽柔弱的女子。
他是男子汉。
天生就是让他来保护她的而不是拿她来作牺牲品。
——不可以!
——绝不能!
他可以!
她不可以!
——就算给白兰渡这杀手估个死着硬定了他也不能改变这想法这决定。
他不以冒这个险。
——子女和尚不是戒杀大师他比戒杀精警。
——他也想似白天在戏台下用“隔山打牛”乃至‘隔牛打山法’救人但知这杀手书生早有防备何况这地形根本无法施展此法而且还有狗口杀手和另外二十名杀手掠阵。
他无法冒险抢救龙舌兰。
他也不能对不起龙舌兰的眼光: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都会记着刚寸那深深的一望也一辈子都不能面对这记忆里的眼光。
——对他而言苟活不她痛快死。
——敌人可拿他人性命威胁他他可绝不做拿朋友的性命来解围、作冒险求功的事!
因为他是他:
他是铁手。
铁的手热的血仁慈的心。
东风凛人情恶刀锋冷冽。
自半渡听了铁手这样说就笑了起来剔起一只眉毛问:
“你改不了?”
铁手坦诚地答“改不了。”
白兰渡道:“不试一试?”
——这是刚才铁手问过他的话。
铁手汁流浃背:“不。”
白兰渡道:“你改不了我可下手了。我可跟你是迥然不同的人。”
铁手遂望定他答:“我知道。”
自兰渡说“你知道就好。你当然也知道:铁手是多有名?铁手的手有多值钱了。而今我要不了铁手的命却只要他两根手指就好。”
铁手道:“你就要取这个?”
白兰渡道:“我的大头领很凶很酷他下令要我一是取铁手的命二是要铁手的手要没有手手指也行。而今我已是追求其未了。”
铁手道“你怎么不叫他亲自来跟我要?”
白兰渡道:“说不定我比他更能抓住你的缺点呢?铁二爷你还是别再拖延时间了吧我说了这那么多话已讲明了我的决心而且我也不是个很有耐性的人。”
麻三斤怒叱道:“喂朋友你少来唬人快放了龙女侠大家换个交情日后江湖好相见!”
白兰渡突然脸色一变。
变白。
白如刀光。
自若飞流深瀑。
他突叱道:“谁与你这胖猪说话了!?”
陈风尘脸上的刀痕又有竖了起来叱断道“你什么东西!?敢这样威吓铁二爷敢如此对麻三哥说话!?”
铁手正要插嘴忽听白兰渡说了一声:“好。”
刀光一闪。
刀一晃。
一捺。
白瀑寒潭映出一掠而过、不情愿的刀意。
刀风里仿佛很有点不情不愿。
但刀光已在尤舌兰的玉颊上划了一下还割了一道口子。
开始那伤处还是特别的白然后迅冒出了血珠子。
之后就鲜血淋漓了。
血自伤口撕卷裂开处左右上下渗透了出来就算在那么深浓的夜色里龙舌兰的血仍是那么鲜艳那么怵目.那么惊心那么令人疼惜和叹息。
他在她脸上划了一刀。
他竟在她如花似玉的脸上划了一刀。
深沉地狠狠地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他竟不事先警告一声不迟疑片瞬便让她的一张美脸登时鲜血淋漓。
他下手毫不留情毫无余地。
——尽管连他的刀光仿佛都有点不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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