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安算对暗算(1/2)
其实不仅是谢梦山惊疑铁游夏震异就连庄怀飞与唐天海也各有各的震疑。
唐天海一只左脚离了地正要跨出去另一只脚刚踏了实地那儿一地是水己浸湿了他的鞋面他一只袖子扬了起来好像正要出击但另一只手却搁在胸前好像要自襟内掏出什么东西似的——然而他就楞在那里不动了。
他这举措不但尴尬狼狈还十分的“志未酬”。
因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铁手看来好像是随手一拦把两块石桌往他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两个位置一放、一搁其实已把他要前进的攻势和往后的活路全都塞死了。这使得他心里一悸。一急陡地一阵快感在周身百络聚于一点爆开来然后他也似给“凝固”了一动也不能动。
只要铁手趁这时候再出手一击他就完了。
只要再出手一招他准得完。
只一拳。
就够了。
可是铁手没有再出手。
他己不能动弹。
唐天海的“定”本来只是给吓住了。
好险啊!
——幸好铁手所中的毒还是及时作了。
要不然——要不然怎么样?他也不堪设想。
看来铁手的战斗力;还是远乎于他的预想但更乎他预想的是:随着那一下欢愉的迸涌他突然也没例外地僵住了就像一块给重重裹在粽叶里的懦米。
一一一怎么他明明是施暗算的人怎么却遭了暗算!
庄怀飞心道侥幸虽然顺利得手但仍不敢确定实效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一向以为自己很了解铁手的故力毕竟他曾与铁手多次并肩苦战过、不过役见面一段日子的铁手功力又比他估计中高出了许多!
他以为中了毒的铁手是断接不下唐天海掷向他但却让铁手双手接实那那块石桌一一何况石上已布“绿幽灵”之毒。
他不想铁手死在这里!
他也不愿意让铁手死于唐天海手上!
他更不欲看到铁手为了救助他而死!
所以他大声喝止。
一一一他要唐天海勿下毒手!
一一一他警示铁手不要硬接!
结果是:铁手不但硬接了石桌还砸飞了刀剑更以石块封堵住唐天海的生路与迟路还救起了那几尾垂危的鱼一一“到了这时分铁手才“毒”不支。
定在那儿。
一一一要是还制不住他那可真是麻烦至极了!
铁手的韧力令庄怀飞吓了一跳就连唐大海对毒性的抵抗力也大大出于他意料之外只剩下谢梦山的反应算是尚在他掌握之内。
他现在才算吁一口气。
他现在才能松一口气。
他舒一口气叫了一声:“红猫!”
“啸”的一声一人自东面跳身而入在鱼缸边缘上点了一点已到了庄怀飞身边。
这人把蓬一股脑儿扎于脑后尖脸、塌鼻。瘦削如柴吹火口。四白眼外加两张像给飓风吹倒一般的塌肩便是庄怀飞身边心腹夏一跳。
“红猫”一入“愚缸”却不先到庄怀飞那儿只见他耸肩一跳已飞掠了过去这一刹间连铁手几乎都喝一声彩叫一声惊:
那是因为“红猫”这一跳足尖是平踩在一口大缸的水面上。可是他不沉反浮且藉力一跃已跃到西南方一口石缸旁。
那实在是手值得喝彩的轻功。
令铁手也吃上一惊的是。
他原以为自东掠进来的“红猫”这一跳是往西南面掠去一一一如是则是他己现了一直在瓷缸和小石砌的方缸间那个女子。
原来不是。
幸好不是。
“红猫”却另有目标。
因为这时候一人正自石缸**的挣扎而起——
他跄跄踉踉的双手一压缸沿正要跃起但已迟。
“红猫”突然低头他那曲曲折折的长颈。像完全缩入衣托里去了剩下一对又削又尖的肩膊像两把尖锋向前一撞全没入那人的两肋间。
那人惨呼了半声。
他从没遇过这样的打法。
——就连铁手作战经验丰富也没见过这般以肩肿为兵器的杀法。
血水己染红了缸水。
那半爬上来的人正是余神负。
先前他给庄怀飞连环鸳鸯腿自台底踢到了缸里早已身受重伤。
伤虽不致死但已战斗力大失却一照面就遇上了红猫。
他怒目惨瞪住红猫:“你……你——!你趁我受伤……算什么英雄!?”
“红猫”完全不避开他濒死前的眼神“你在绿林时劫了财还要杀人全家后来在军中又领兵做尽欺压良民的事我只找不到机会杀你现在得偿所愿。我一向是小人不是英雄也不想当英雄!我就是以小人的方式杀小人!”
江湖上有很多人都很凶悍杀人不眨眼。
因为不够凶不够悍便很可能闯不了江湖荡不了武林反而死在江湖道上武林中。
但大多够凶够狠的人杀人的时候却不敢直视对方的眼。
这里面有些顾虑:譬如有人不希望记住这临死前的眼色以免常要做噩梦;有的怕给人记住了样子下辈子惨死者投胎报仇;有的则怕厉鬼复仇……诸如此类。
然而红猫却不怕。
他盯着余神负的眼在近距离直至他死去。
他死的时候何可乐也死了。
因为在红猫像猫一样跳进来的时候那个一直看来都垂头丧气。苟延残喘的何尔蒙突然之间俯往下一冲双膝一撑整个人竟平平如一片纸扇般掠了过去而且高度不过膝。
掠得高是难但毕竟还只有轻功高手优而为之像他“飞”这样低而且贴地又快又怪整个人就像一只平飞的鹰真是世间罕见。
他掠向负伤折臂的何可乐不他是整个人“捶”了过去就像他本身就是一件利器。
何可乐一看见他眼就绿了。
一一一如果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在他身上那就肯定是错的。
他的眼真的是绿色的。
何尔蒙的双瞳也是绿的:
惨绿。
一一这也许是“下三滥”何家子弟的特征。
何可乐马上站了起来用他余下的一只手一掌就劈了过去。
就在要拍出之前一刹何尔蒙整个人突然变了。
变软了。
——下子他不是硬冲向何可乐的那一家而是整个人似面粉团一般包卷住何可乐的手臂。
然后他就松开:
回复原型。
然后何可乐整个人都变成绿色:
眼反而变成红。
血红。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然后何尔蒙吐了一口血:
他的血也是稠红带浓绿色的。
战局极为明显且残暴双方两处出手都直截了当:
何尔蒙拼着以躯体硬接何可乐一记“大开碑手”但却一照面就毒死了他。
他清理了门户。
同一时间红猫也杀了余神负也是在一回合间。
他们出手都很狠狠辣:很凶残且都战决。
庄怀飞似乎也很满意。
他向那本来垂头垂脑垂目垂手而今虽仍在咯血但已昂挺胸厉目振臂的何尔豪问了一句:“一切无误?”
“稍有出入。”何尔蒙手抹净唇边的血答:“铁二爷是因为功力深厚不过药力既已作一切运作。秩序都会依样不变。”
庄怀飞问:“唐天海呢?”
何尔蒙答得迅疾:“那是因为他有抗休。”他的唇仍是渗绿色的。
庄怀飞沉吟:“抗……体……?”
何尔蒙人虽毕恭毕敬但一说到他的专业时脸容则出现了一种罕见专业光彩来:“那是因为唐将军平素用惯了‘冰火五重天’之毒力他施用多了接触频密加上他是‘蜀中唐门’的弟子体内自然有了一种潜伏的抵抗力我称之为‘抗体’使得我布下的‘冰火七重天’在他身上遇到抵抗至少会迟一些作并且作得比较轻微。”
“不过”他随即补充道“那也没有用我的‘冰火七重天’是不会失手的毋庸置疑的。他一样会有七次的‘小死’任凭宰割。”
庄怀飞抚拿着大腿微笑道:“那我明白了。”
只听唐天海一声大吼气急败坏地咆哮道:“庄怀飞你槁什么鬼?”
庄怀飞的脸色很冷。
笑意也很冷他的语气所以更冷:“没什么只是图穷了。”
“图穷?”
显然唐天海一时没听懂。
“图穷”倒是铁手在一旁温和的解说:“匕就要现了。”
他虽不能移动。运劲但说话、思考还是全无问题的。
听罢庄怀飞含笑对铁手道:“还是你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铁手温和的自嘲了:“我如果了解你还会落到这个地步吗?”
“落到这地步也没什么不好。”庄怀飞皱着眉舒腿。屈膝。伸踝。扭动趾根似下盘的血脉都凝塞了似的他要润之活络起来“我原只是想帮你。很抱歉。”
铁手平和地道:“朋友交情本来就是你帮我一下我帮你一下你害我一次我害你一次所建立出来的。”
“这叫做帮!”唐天海在旁忿忿骂了起来“我呸!我才是帮你你居然连我也暗算了!”
尽管他骂得颇为激动但全身除了五官之外还是不能动一动。
“你也一样。”谢梦山又在咳嗽“你也暗算了我枉我那么信重你们!”
庄怀飞见这时候大局已定才有心情好好说话:“其实咱们在这里是你暗算我我暗算你咱们是暗算对着暗算就看准暗算得比较高明罢了。”
铁手抗声道:“这说法对我不公平。我没有暗算过谁。”
庄怀飞看了他一眼眼里居然升起了一种颇难言喻的感情只见他叹了一口气才道:“你说的对你是例外。”
铁手居然笑道:“这就公道多了。”
庄怀飞奇怪地望着他奇怪地道:“你知不知道你很奇怪?”
铁手气和心平地道:“说实在的我不知道我一向都以为自己很正常。”
庄怀飞白了他一眼:“我也说实在的我不知道该佩服你好?还是讨厌你好?抑或是鄙视你好?一一天下哪有这样坦荡、诚实、正直而且那么容易受欺的捕快?然而你却因而成了名还命大不死——这样的人早该死了一百次墓上的碑早给人敲去了围墙坟上的草早过牛角了而你却还活着!”
铁手居然又笑了:“谢谢你的赞美我反而可能是因为这些原因才能活到现在的。”
庄怀飞嘿嘿。嘿嘿的笑了几声他现在的笑声作用和效果已有点类似平时谢梦山的咳嗽声“你居然觉得我是在赞美你——你说你这人是该鄙视。讨厌还是佩服的好?”
铁手居然回答:“佩服。”
庄怀飞失笑道:“佩服?”
铁手道:“你该佩服我你应该感到惭愧。”
“惭愧?”庄怀飞叫了起来“我为什么要感到惭愧!现在你落到我手里还是我感到惭愧么!一个人活得那么正义你也不觉太闷!”
铁手坦言:“因为你不像我那么正直、坦白。诚实、公平、坚定的去当一个维护法纪、锄暴安良的捕快。我有意义。有目标的活着怎会觉得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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