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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与世有争(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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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成功了。

蔡京已转过了脸色。

其实他也不需要太辛苦、太刻意。

因为他有一个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万一形诸于外也能迅恢复、莫测高深的主公。

蔡京一手把“资料”和“报告”掷于地(当然孙收皮立即便收了起来)不在乎似的哈哈笑道:“在我好心好意替贪官章宰养大了女儿而今她竟恩将仇报勾结王小石这等逆党真是知人口面难知心。我早知她暗怀祸心但总予她改过自新她三次害杀我不成没想到还勾结了王小石今日来个倒耙一招!”

童贯悻悻然道:“太可恶了。相爷真是宅心仁厚以德报怨!什么东西嘛敢在大岁头上动土!我们该怎么对付这些逆贼是好?”

“我会请皇上颁诰天下请各路英雄好汉、衙差捕役务必要缉杀王小石毋赦!我王兄、童将军各派高手千里追杀王小石和他在逃的同党!”蔡京说杀人的时候脸上眯眯的笑纹看来竟有些儿慈祥“我会向京畿路传下命令不许再给王小石踏入京城半步!”

王黼忽问:“王小石当然罪不可恕但这次在菜市口和破板门二处官兵俱受乱党劫囚冲击这些暴民恶贼一日不诛京城岂有平静之日?”

蔡京嘿嘿一笑欲言又止。

他当然更想一气把反对他的人全部铲除一个不剩。

但他也记起王小石的话:棗你要追究只能追究主谋。

棗我就是主谋人。

棗你至少有七道伪诏矫旨落在我手里!

棗只要你一不守信我自会着人呈到圣上那儿去就算你有通天本领看皇上这次还信你不!

是以蔡京垂着目像看到自己须角有只小蜘蛛在结网嘿嘿的只笑着孙收皮即接道:“这个当然但擒贼先擒王先把乱贼群寇的领拿下了其余的还怕不一一授嘛!”

童贯、王黼是何等人物官场已混到成了精做人已做到入了妖一听明了三四分再看更白了五六成都说:“对先格杀了王小石这罪魁祸再谈其他的!”

“便是!王小石不除其余小兵小卒宰一千一万个也没意思!”

蔡京这才笑了跟大家离开了“别野别墅”商议如何一齐上奏天子请皇帝亲自下令格杀王小石并顺势参诸葛小花一本说他勾结乱党谋叛造反残害朝中大臣:留在“别野别墅”里的太阳神箭就是最好的罪证。

蔡京与其说恨王小石不如说他“怕”王小石。

棗像他那么一个神威莫测、向来高高在上的人王小石却每次都能迫近他、威胁他让他丧尽了颜面。

虽然说以他堂堂“相爷”之尊居然会怕一个市井游民王小石实在是一件说不过去的事。

但他更恨的却是诸葛正我。

他“怕”王小石只要设法把王小石拒之于千里就不愁他来对付自己。

可是真正能威胁自己的却是诸葛小花!

棗铲除诸葛老儿才是当务之急。

这点他很清楚。

十分明白。

他们都离开了“别野别墅”之后孙收皮开始着人收拾“残局”重整“场面”。

其实所有的“大场面”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还必须有他这种人来料理打点才可以“上场”、“完场”。

他特别小心谨慎的把有关蔡(章)氏姊妹的资料一一收起。

他知道蔡京必然还会再审阅这些“资料”但又不许除了他自己之外有任何人会看到它。

这点很重要。

不明白这点的人根本帮不上任何“大人物”的忙也不会允许让他靠近身边成为亲信。

孙收皮还特别亲自去收起了那张王小石留下来的、由黑光上人现的纸条。

他拿到字条的时候还特别用手称了称留心看了看。

纸条是稍微沉重了一些。

棗果然在纸沿上给嵌套上了一圈刃锋。

刃锋一旦镶嵌在纸沿自然就有了重量:就算这纸张随便往地上一落只要不是石板地就一定像一支飞镖似的钉插于地。

蔡京当然不会写一张字条来如此侮辱自己:敌人在他府邸里出入自如、横行恣肆毕竟是件极不光彩的事。

但纸条却是黑光上人先现的。

是他递给蔡京的。

蔡京阅后就往宽大檀木桌上一摔卟的一声纸张都嵌入台面里去了。

蔡京露了一手。

大家都看到了。

叹力观止之余大家也颇佩服蔡京的深藏不露内力深厚咸认为就算王小石真的放箭射他也未必伤得了丞相大人!

孙收皮看到这张字条却佩服另一个人:黑光上人!

棗难怪他能当上国师而自己还只不过是相府的总管而已!七、欲笑反成泣

王小石三箭各射堂上保护蔡京的三大高手后并得铁手及时反挫化解叶云灭之一击他不往外闯却冲入内堂。

一入内堂即见蔡璇向他招手。

他逸入“心震轩”并见蔡璇已点倒了两名守卫飞身上床示意叫他过来。

王小石没有犹疑。

蔡璇打开床上秘道。

她往下跳并叫他也往下跳。

王小石也不迟疑。

秘道很窄。

两声息相闻肌肤相贴。

王小石亦不避嫌。

蔡璇没往秘道里走。

她只停在那儿微乜着眼相当媚。

“我叫你下来你就下来?”

“是。”

“我不走你也不走?”

“是。”

“你相信我?”

“是。”

“你凭什么信我?”

“我相信诸葛师叔。他叫我相信你我就相信你。何况你刚才唱的歌很好听坏人是唱不出那种歌的。”

蔡璇对王小石后半段的说法无疑感到十分讶异但禁不住问:“舞我跳得不好吗?”

“也好。但还有更好的。”他在这时候居然还有心谈起这个来:“我认识一个女子她跳得就比你更好。”

他说的当然是朱小腰。

棗他当然不知道朱小腰已在不久前、在一场舞后丧失了性命。

蔡璇听了有一阵子不高兴但随即又对这不说伪饰话的汉子另眼相看起来;她也是个妙女子居然在这时候仍有闲情谈歌论舞还幽幽的说了一句:“希望有机会我也能见见她。”

她以为那是王小石的情人。

然后她下令:“我们已把气息留在秘道里现在可以出去了!”

因为秘道太黯敌人太强以致王小石当然没有注意到她本来孕育笑意的玉靥却掠过一阵奈何奈何莫奈何的欲泣来。

王小石没问为什么。

他也溜出了秘道。

两人伏于梁上一路匍行回到厅上来不生半声一息。

王小石还掏出了一张早已写备的字条弹指使之飘于刚才蔡京所坐的大师椅下棗这时候蔡京正与一众高手攻入“心震轩”。

王小石却与蔡璇伏于梁上未趁这乱时逸去。

他们以近乎腹语的低声对了几句话:旋:“你先走。”

石:“你呢?”

旋:“我在看还有没有机会。”

石:“我也是。”

“只要他把身边的高手都遣去追我们我就有机会下手。”

“我看他不会这样不小心。”

蔡璇听了白了王小石一眼。

那眼色很美。

棗这么紧张的关头眼意仍是慵慵的似对世情有点不屑、相当厌倦。

无奈。

更特别的是无奈的感觉。

蔡京本来已把身边高手都派去追杀王小石但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留下了天下第七和黑光上人。

这回蔡璇没有说话。

她是用眼色。

用眼波表达。

她的眼很小。

细而长。

但很会说话。

她好像是说:“你对了。他果然没有疏忽。”

然后她的眼波又在示意:“该走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王小石明白她眼里的话仿佛也听到了她心里的声音。

他们的行动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们混在一爷所带领追击他们两人的部队中一起浩浩荡荡的迈了出去。

当然那要经过易容。

还需点倒了两个相府的亲兵。

王小石这才现:蔡璇堪称“易容高手”。

棗她在这短短的顷刻里在极不方便但她显然有备而战的情况下既替她也替他匆匆易了容居然一时还没给人瞧得出来。

叶云灭没瞧破那是当然的。

因为神油爷爷根本还没熟知军队人马、谁是谁不是相爷手上的兵卒。

但一爷好像也完全没现。

这位御前带刀侍卫大概只习惯“带刀”并不怎么“带眼”棗要知道精擅于“易容术”的高手是绝对有办法把人改头换面使熟人相见难辨的但要在这么仓促急迫的情形下化装成一名军士躲过“别野别墅”众多高手与侍卫的眼力这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尤其蔡璇是个纤纤女子要扮成雄赳赳的军人可更不易欺人耳目了。不过看来蔡璇的“易容术”确是高明加上有部分禁军是一爷率统并由他带入别墅里来保护蔡京的;他既没现大家也就无法指出其伪了。何况在禁宫里手掌大权的太监梁师成、大将军童贯、宦官王黼等手下有不少侍卫、奴仆都专挑长相俊美的大家也不引为异。

既然“一爷”没有现大家就更没现了。

棗尽管蔡京纵足智多谋、算无遗策但他毕竟高官厚禄、养尊处优惯了并不是江湖中人出身不知道江湖人有的是天大的胆子贲腾的血气这不是他那种胆小如鼠、但只大胆的贪财蠢国的社鼠奸臣可以揣想得出来的。

或者一爷是个聪明人。他能在极聪明机诈、擅于偷窃权杌、蠹政于朝、呼风唤雨、以权谋私的检校大尉梁师成手上成为三大红人、高手之一并指派他跟从保护皇帝地位自非比寻常。他若不是也极聪明、机智在这样的位子上是决活不长、耐不久的。

一个聪明人当然会只看见他该见的事而“看不见”一切他不该看见的事物。

可不是吗?

棗这年岁里连清廉明断的包拯也给毒杀了数十年矣。

忠臣良相图的是万古流芳名传万代但唯利是图、急功好名的人只嫌百年大长只争朝夕。

其实对一招半式定死生成败的武林中人而言朝夕也太缓争的是瞬息。

只是皇帝徽宗送给蔡京的这一座“西苑”(“别野别墅”只是蔡京用以巴结、招纳詹别野为他尽心尽力、鞠躬尽瘁的“雅称”)大得不可置信。

他这一座西花园本就几乎跟皇帝的“东苑”相媲毫不逊色但他还要重新扩建拆毁四周民屋数百间还代皇帝下诏要开封府内靠近他别墅的七条街全统归于他田产名下任意处置。一时间这数百里方圆之地的居民全都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沦为乞丐、饥民乞食求施于道京城比屋皆怨。

这一来西苑更见其大珍禽异兽琼草奇花尽收苑里。王小石和章璇要混在军队中溜出去想做得不动声色当然要相当时间才能办到。

王小石心悬于菜市口和破板门的兄弟安危但心焦归心焦却急不得。

棗他若是自身一人或可说走便走得脱围而出但身边有了章璇(这女子还有恩于他替他解了劫围还一齐落难)他可不想轻举妄动。

他是个不想牺牲自己身边任何亲朋戚友的人。

他是个武林人必要时可以斩恶锄好以暴易暴。

到大情大节、大是大非上他伤人杀敌可以毫不手软。

但他却下也决不为一己之利、一心之私而伤害任何人就算朋友、敌人、乃至不相识的人也都一视同仁。

他自认这些是他性格上的坏处和弱点:所以他成不了大事。

他自觉并非成大业的人材;只不过他来人生走这一趟只求尽一个人的本分能帮多少人就帮多少人能做多少好事就做多少好事他却没想要成大事、立大业。

棗如果要伤害许许多多无辜无罪的人才能成功立业他岂可安心?他只想快乐、自在的过此一生不安心又岂能惬意?

这种功业对他而言不干也罢。

所以他入开封、赴京师只为了完成他那么一个自小地方出来的人到大地方龙蛇混杂之所在闯一闯的心愿。之后加入“金风细雨楼”是为了报答楼主苏梦枕的识重而他也认准了透过“风雨楼”就能或多或少的牵制住横暴肆虐的奸臣佞官勾结黑道人物鱼肉百姓、毫无惮忌的祸患。他后来退出“风雨楼”就是不想与自己的兄弟争权夺利;他逃亡江湖为的是要格杀贪婪残忍、惟务聚敛的蔡京。他流亡天下也不觉失意;重回京师第一件事便是要打探结义兄长下落然后为他复仇重振“风雨楼”声誉。而今他直闯西苑胁持蔡京为的是营救两位拜把兄弟、好友:毕竟他是一个见不得有人为他牺牲、也忍不得有人牺牲在他面前的人。

别看他那么个武功盖世、血洒江湖、大风大浪几许江山多少刀剑当等闲的不世人物他却连猫狗鸡鱼也疼惜虽未食长斋(但嗜吃蔬果)偶也吃肉但对一切为他杀生的动物(不管家牛羊鹿)一概谢绝。

没有必要的话他也绝不杀生。

棗何必呢?大家活着何苦杀伤对方而让自己逞一时之快?如果不是非这般不可活又何苦不让他人(甚或畜牲)好好的活下去?

这种事他不干。

他虽急于知晓一众兄弟是否已然脱险但他再急也不想牵累章璇涉险棗何况刚才她已为了救他而暴露了身份再也不能待在蔡京门中卧底。

所以他忍着。

等着。

终于等到一爷率领着队伍出了西苑他才示意章璇趁隙脱队但章璇却早一步已混入街外人群里去。

王小石生怕章璇出事所以蹑后追去又因不敢大过张杨只好在人群拥挤中闪身、漫步不敢施展轻功。

在西苑外的大街店铺林立行人如梭。这儿的大宅自然是蔡京的府邪靠近他住所之地全给他老实不客气一人独占了但离开别墅范围外的店户、百姓本都对这权倾天下的人物有避之则吉的心理避之还犹恐不及却非但避不了连逃也不可以。那是因为蔡京要他住处兴旺热闹繁华威风以显他富贵本色便下令不许商贾百姓作任何搬徙还把一些在别处营业的生意迁过来这儿开业不管赔蚀亏损一概都得赋重税否则将财产充公(入蔡京库府)重则杀头破家。

这样一来就算明知亏蚀一般商家也只好过来开店不敢迁往别处;蔡京令下只有这一带买得到别的市肆所买不到的绢、麦、监、茶、米等货品把价格订得奇高但人们不得不借贷赊求所赚的都落入蔡京口袋里。

是以这儿一带虽旺但却只旺了蔡京。本来要看某地有无太平盛世的繁华气象只须观察在市肆做买卖的和游人是否一片和样、欢颜之色否则那再靡华也不过是虚饰之象。八、反笑红雨落纷纷

这儿一带行人便无欢容。

但他们仍好奇。

尤其当他们知道他们咸认为神憎鬼厌、权倾天下的人物就在这儿跟**众小对全国子民作竭泽而渔、焚林而猎的大搜刮他们更想远走高飞棗但却不是人人都走得了避得掉的不平的不一定可以起而鸣不服的不一定能反而抗他们只能逆来顺受、卑屈求存。

只不过他们虽失去了期待但仍有希望。

人们虽然无奈但仍有好奇心。

尤其好奇的是:看这些挟邪坏法、祸国殃民的人最终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今天他们一旦得悉西苑出了事更有消息传来:丞相还给人胁持了!大家无不屏息以待引颈相盼。

棗当他们知悉以一弓三矢单人独力胁持住权相蔡京的人竟是他们一向仰仪的王小石;而王小石孤身犯难是力救前时打了皇帝和相爷的两名好汉而义不容辞更令他们钦敬不已喜在心头。

棗他们也听说菜市口和破板门都有人劫囚冲击蔡党、阉党的人莫不是天下好汉一起造反?如是那就太好了。

可惜结果好像不是。

东、南两面的劫囚者已退走听说还死伤枕藉。

蔡京好像也没死。

棗王小石呢?

他在哪里?

棗为何不杀了蔡京为国家社稷除一大害?

但大多数的人并不怨怪他们只希望王小石能无事就好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他们都极担心他的安危。

他们有所不知的是:王小石已经潜出了西苑。

棗那号称极奢穷侈、铜墙铁壁的别野别墅却留不住这一个来自远方小地方的“小人物”:小石头。

而今王小石就在他们眼前。

他们都认不出来。

这样也好:世上有些大人物你听他们平生事迹、功勋、所作、所为大可仰仪、艳羡思慕平生但却不一定须见得才了平生夙愿。

棗大部分了不起的人物如以真实面目、原来本性相见、相交不见得也如他名气或你所想像中那么不得了。

何况王小石根本就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

他一向乐于做“小人物”:惟有小人物才可以自由、自在不必拘束、了无牵挂这该多好这才好!

棗当“大人物”太辛苦了。

不过人物不管大小他仍有志、立志且坚志不移的当一名“人物”。

做人不可不当“人物”。

棗一个真正的人物才会有担当的勇色。

没有肩负正义的铁肩算不上是个“人物”。

是以在王小石心目中:大人物或小人物都不重要他只求自己“是个人物”而且他交友不论名位、富贵只希望对方最好也是个“人物”。

此际民众都没把王小石这个“人物”辨识出来这使得他渐能追上章璇。

章璇的背姿很好看。

瘦小得很好看。

她扮成男装另有一种爽气这使得王小石忽尔想起了一个人:郭东神!

雷媚!

这是一个王小石永远也不能理解既猜不透也摸不清楚的女子。

他不明白她为何要叛杀雷损。

也不知道她因何要背叛苏梦枕。

他甚至也不清楚到后来她到底为什么要倒过来杀了白愁飞?

为啥?

棗伊好像是一个天生叛逆、独嗜暗杀的女子!

想到那样的女子王小石不觉有点不寒而悚。

但却又偏想起她。

章璇走得很机伶但走得不算太快。

她好像有意在等他。

等他追上来。

他追上来的时候她也没理会他而且蜂拥而至来看“热闹”和“乱子”的民众仍多他们仍不便交谈。

俟章璇的身子转过了一方破旧的墙角后走到一棵正飘落着绯红色花朵的树旁这才停下来半掩着脸吃吃的笑着一张笑靥在白脸飞红成两片红云。

王小石看了一回痴了一会忙左右回顾。

章璇不悦问:“看什么?”

王小石道:“怕人看见。”

章璇道:“怕什么?他们没现。”

王小石道:“不是怕敌人、军队怕老百姓。”

章璇道:“老百姓也好怕?”

王正色道:“怕当然怕。老百姓是水大江大河大海皇帝赵佶、奸相蔡京他们只不过是船、是舟再凶也只能一时乘风破浪总有一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顿了顿才又笑道:“我怕的倒跟这些无关……而是你笑得那么好看那么美旁人看了以为蔡京、一爷麾下都有着这么出色的人物可都去投靠他们去了岂不害人?”

章璇眯眯的笑开了。

她撷掉了自己的帽子一种二八年华迫人的清和俊以及不怕阳光耀面的俏尽现眼前。

“没想到。”

她说。

“没想到什么?”

王小石问。

“没想到你堂堂大侠还那么会逗我这小女子开心嘿。”她似笑非笑但只要一眯起眼两个蒸包子似的玉颊立即现出个浅浅的梨涡儿来:“我没救错你看不出你还有点良心懂得逗我喜欢。”

王小石近年流亡多地也跟市井布衣打成一片笑谚惯了看这女子笑起来时双颊涨卜卜的一片雪意又像蒸熟透了的包子便也调笑了一句:“小心救错了有时我的良心小得连自己也险些儿找不到。”

章璇正是笑着、笑着梨涡忽深、忽浅这尔两颊雪意玉色一寒笑容就不见了梨涡也马上填平了、消失了只听她峻然道:“你可别骗我我为了你可失去一个报父母家人血海深仇的大好机会!”

王小石听得一怔心一寒一抬头只见章璇本来满腮都孕育的笑意里挂上了两行清泪还正簌簌的加坠落了下来。

王小石心头更是一震:(这)女子怎么这么易哭!

棗才笑却已翻成了悲泣!

他忙道:“你你别着恼我是说笑的你今天仗义相救我我很棗”章璇冷哼了一声脸上严霜只盛不消截断道:“我不爱听假话。”

“不是假的”王小石边留意这儿一带的平民百姓有没往这儿瞧“你虽然救了我但总得讲理哇!”

他压低了语音抗声道。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却恰好把他们遮挡了。

他本来是想多谢章璇相救之恩的要不是为了章璇安危他刚才在蔡京已下令释放唐宝牛、方恨少及劫囚群豪之后就想放手一搏看能不能格杀蔡京这个祸国殃民的奸雄再说:若能则能为民除一大害;若不能最多身死当堂。

可是王小石不能。

他不是个让朋友因他或为他而牺牲的人。

他不能把章璇牺牲掉。

所以他只好强忍下来。

甚至不能快意的痛快的杀出这耗尽民脂民膏的蔡京府邸。

他本来也想好好的谢一谢章璇但她看这女子忽尔笑忽尔泣动辄怨人动辄不悦他反而把谢意吞回肚子里去了很想说些硬话。

这一来反惹得章璇跺足、蹙眉(但眼儿仍媚就算是忿忿时也睁不大)、叉腰(叉腰的动作对女人而言就像是位大家闺秀却忽然成了八婆但这女子这样一叉腰却叉出了一种舞蹈般的拧腰折柳的风姿)、叱道:“原来你感激我的就是这句话!”她竟悲从中来又珠泪盈眶:“你说我不讲理!?”

她又想哭了。

忽然一阵风过。

她身后的花树哗啦啦的落了一片花雨翻笑成红雪纷纷落在坡上、瓦上、垣上、地上、坡上。

王小石和她的衣上、上、肩上。

仿佛心上也落了一些。

落花如雨花落满地。

两人本正要起冲突却为这一阵风和花心中都有了雪的冷静和月的明净。

好一会王小石才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章璇一笑说:“那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讲理了吗?你也没说错只是怎么说话老是慌慌张张的老往人里望?”

她带点轻蔑(仿佛对自己还多于对对方)的说:“也许我是个不值你专心一致的女子。”九、未明是他苦笑却未停

这一句可说重了王小石忙不迭的说:“我不是不专心”章璇轻笑一声“你又何必安慰我?我跟你素昧平生你本来就不必对我说话专心。”

王小石可急了:“我是怕这些老百姓。”

章璇倒有点奇:“怕他们?有高手混在里边么?”

王小石道:“这倒不是。我只怕百姓好奇万一看到我们脱了军队而且你原是女子必定过来看看一旦围观那就不好了。”

章璇眯着媚丝细眼在长长的睫毛底下一转活儿就说:“我知道了。你名头大管过事。不少小老百姓都跟你朝过相你是生怕他们认出你居然和我这样一个小女子在一起……”

王小石这回可真要跌足长叹道:“你好聪明但心眼可太那个了……前面都说中了但后头却偏了。”

章璇抿着嘴笑。

她喜欢看男人急。

棗尤其王小石这样干净、明朗的男子一急就很好看。

(本来一点都不忧郁的他一急躁就忧郁了起来了。)“你倒说说看。”她好整以暇的说。

“老百姓一好奇就会惊动一爷和叶神油他们一旦现就会在这儿开打我个人生死早豁出去了但老百姓可有爹娘有妻儿的一个也不该让他们为我给误伤了。我就担心这个。”

王小石这番话说得很急也很直。

因为那真的是他肺腑之言。

他天性喜欢热闹但却是平民的那种喜乐熙攘而不是奢华**的那种追声逐色。他还喜欢去买莱、逛市场、找新鲜好玩的乐子边吃着粒梨子边趿着破鞋走这对他而言端的是无比的舒服、自在。

他还喜欢跟人讨价还价跟他老姊王紫萍一样减价他最在行。他曾试过磨地烂一样的跟一个开高价的奸贾减价减了两个时辰他瘫着不走到头来他还是成功了:把三十缗的东西他用一个半缗就买了下来了。而他也心知那奸商还是赚了棗该赚的他总会让对方赚的。

后来他可名震京师了见过他的人认出是他他去酒馆不必付帐他买烤肉不必给钱水果、名酒、山珍、海昧、绸缎、宝刀全送到他踉前他可全都拒收。

不要。

要不得。

棗要了就没意思了。

他也是个好奇的人以前他只要见两三个人聚着谈话的声音高了一些或都往下(上)望时他也跑过来上望就仰脖子俯视就低头。人要是抓贼他一定眼尖心热穷贼他就夺回失物把他赶走算了恶盗则要一把揪住往衙里送。人要是出了事他一定第一个肩上背负往跌打、药局里冲要不然把人摊开来他自己来医。

而且做这些事儿他都不留名。

棗有什么好留的?纵留得丹心照汗青也不是一样万事云烟忽过!还真不如任凭风吹雨打胜似闲庭信步。

有时他看小孩儿在脏兮兮的水洼旁弹石子用柴刀、菜刀、破盆、烘皿反映着日光比亮芒也如此过了一日。

只觉好玩。

有时在乡间忽听一只鸟在枝头啁啾一头牛在田间呻吟也十分充实的过了一个懒洋洋的下午。

有时他看几个人围在一起骂架你骂他一句他骂你一句你推他一下他推你一下忽然收手了没趣了各自散去他还觉不过瘾、没意思恨不得搂大家聚拢起来再大打大骂一场才痛快呢!

这就是王小石。

他自认为:棗不是做大事、当大人物的人材!

(可是真正当大人物、做大事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名人不都是从无名的来么?大人物未“大”之前谁都是小人物大事其实都从小事堆叠上来的。)他深明人们这种看热闹的习性。

所以他怕大家现他和章璇。

棗在这种地方展开厮杀很难不伤及无辜。

章璇却没想到这个汉子顾虑的、想到的全不是自身安危而是这些:棗这不是忠臣烈士、大人物、大英雄才干的事吗?但那些名人高士多年也只嘴里说说却从来没有也不敢去做。

章璇长年在蔡京府邸里这种人和这种事可见得太多太多了。

棗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的人。

棗眼前居然还有一个。

棗看他样子愣愣的却愣得好潇洒愣得好漂亮!

是以章璇只耸了耸、嘴儿牵了牵淡淡的说:“是吗?这又怎样?毕竟没酿成伤亡就是了。”

她好像已开始忘怀了、至少不再计较这件事了。

看来她是个恼得快但也喜得的女子。

“你能不介怀那就好了。”王小石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另一半仍不敢怠慢“我也有事不明白。”

“嗯?”

章璇在看着落花。

每一朵落花是一次失足:她看见土坡下有一湾清清浅的水渠载落花如此远去使她想起一歌竟不禁幽幽的在心里头哼唱了起来:想当日梢头独占一枝春嫩绿嫣红何等媚人不幸攀折惨遭无情手未随流水转堕风尘莫怀薄幸惹伤心落花无主任飘零可怜鸿鱼望断无踪影向谁去呜咽诉不平乍辞枝头别恨新和风和泪舞盈盈堪叹世人未解侬心苦返笑红雨落纷纷愿逐洪流葬此身天涯何处是归程且让玉销香逝无踪影也不求世问予同情她随意哼起这歌所以对王小石问的、说的是什么话她也没好生去注意。

王小石正问:“你混在蔡京身边己好些时日了尽管今朝杀不了他但人总有疏失的时候你总有机会杀他的……你为救我出来而牺牲了这报仇良机是不是有点棗你会不会后悔呢?”

章璇没听清楚。

她又:“嗯?”了一声。

随后她依稀听到了“后悔”两个字就随意的说:“后悔?才不。”

然后又加了一句:“落花都失去了下落世事还有什么可悔的?”

王小石当然不以为然她那不以为意的回答。

他只有苦笑。

他试着说:“那你不再恼我了?”

章璇漫不经心的问:“恼你?恼啥?”

王小石一怔:“恼我没专心听你的呀!”

章璇蹙了蹙眉:“专心?为什么要专心?”她倒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王小石又只好苦笑:看来这女子可不光是恼得快消得也快遗忘功夫比记忆能耐还到家说时迟那时快晴时多云偶阵雨只怕比温柔还多变难耐。

他试探着说:“既然你不恼咱们好不好走了?”

“走?”章璇四顾只见墙前左右来往穿插的都是陌生人想墙垣之后的行人也不少但没有一个是她识得的。这么多年来她窝在“不见天日”(其实天日仍是可见的而且那儿还有许多宫灯彩烛、珍禽异兽、奇花怪石、达官贵人但那对章璇而言无异于行尸走肉她向来视同不见只小心周旋)深宫后院一般的“西苑”里向往着外边的世界外边的人却很少机会可以看得见、加得入。而今自由、自在、回复自身了她见到这些互不相识的人只觉得防范大于亲切。

“走去哪里?”

她不禁茫然反问。

“我不能再呆在这儿了”王小石可真有点急了“我要赶去和刚脱逃和露了相的兄弟们会合先离开京城这是非之地再说。”

章璇听了就说:“我听明白了你要逃亡。不过你也最好能明白一件事。”

王小石眨眨眼睛:“你说。”

章璇眯眯的笑开了。王小石看着她的笑容觉得这笑笑得实在非常旋转:要换作是个好色之徒只怕得要晕晕的呢。

“你得要记住我为救你而败露了身份失去了伺机杀蔡贼的机会我要你欠我一个情。”她说得非常直截:“我要你记得报答我。”

王小石本来想说:救人何苦望报?帮人也不必图谢。像他这次全面策动拯救方恨少、唐宝牛也没指望谁会感激他感谢他的。不过他回心一想他是这个想法但别人可不一定这样想呢。何况是章璇如此身在坎坷、且历经长年伺伏敌侧的弱女子呢?他又何必把想法强加诸于对方呢?是以他忍住了不说什么了只说:“我听明白了记清楚了。”

章璇展颜一笑:“你明白就最好。告诉你我是个孤苦无依的女子我只能用我有限的力量去办几乎是不自量力的事。你别怪我自私我不顾惜自己又有谁顾惜我?女人本来就应该自私的。我觉得这上天欠了我许多、许许多多。”

王小石苦笑道:“其实谁也没欠谁的谁都不欠什么。天予人万物人无一物予天是你欠天的还是天欠你的?要说欠的只是人欠你的。”

章璇薄唇儿一撇下来翘边不服气的道:“你说的好听。你还不是在争雄斗胜吗?谁在这俗世洪流里争强逞能谁就免不了人间断定成王败寇的规律你要救朋友、杀蔡京、帮诸葛先生就未能免俗。”

王小石想自己无论如何都得要在跟她分手之前劝她几句所以道:“说的也是。一个人当然不该白来世间走一趟。人尽其材物尽其用得展所长不负初衷。若是只修行了一辈子无甚作为岂不如同木石?木石尚且有用人则吃的是白米饭闻的是稻米香岂非连木石都不如?所以真正的佛是同体大悲无缘大慈的不是只躲在佛庙寺院里念经拜神敲木鱼就可以成佛的。”

章璇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她开始眯着眼只想勾引勾引这个青年就像她在蔡府别墅里只要她想勾引的人就必定能成事但她勾着引着却忽然听到了些道理反而觉得自己正给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所勾引过去了。

她不禁有些震动几乎以为自己面前站着说话的并不是一个“人”所以她忍不住问:“什么是同体大慈?什么是无缘大悲?既然上天没有慈悲、世间没有慈悲我为什么要大慈大悲?”

王小石决定把话说完了就走。他常常听人把“慈悲”之义误解而今也一吐为快:“无缘大慈是一种真正的、没有利害关系的爱。我爱他他爱不爱我都不重要我依然是爱他的。我跟他无缘无故我爱他全不求回报。这就是大慈。”王小石说:“苍生众人与我们非亲非故但我当他们的痛如同己痛视其苦如同己苦;伤他痛我人苦我忧。这便是大悲。”

章璇欲言又止。

王小石知道自己还是应该说下去:“你别看这种想法傻其实有了这种大慈大悲的爱在感情上反而不会有得失既没生收回之念就不会有烦恼心。没有生什么事的时候对人好那只是应该的;但当人家对你不好的时候你还一样的待人这才是功夫。”

章璇“哈”的一声“你是要我不求你回报罢了却说了那么多的话!”

她本来还要说下去却见王小石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正端视她那么友善、真诚、真挚一点敌意和怒气都没有;她说了一半已觉理亏竟说不下去了。

“生命很短所以特别美。人应该加紧脚步尽前进沿途不忘观赏风景自寻快乐。记住‘前脚走后脚放’要是前脚已跨出去了后足就不要拖泥带水顾惜不前。你而今的处境就是这样:既已离蔡京魔掌你已是自由身了。昨天的事应该让它过去、消失且把心神力量放在今天的事情上。”

章璇涩道:“我……我该做什么?”王小石这种话她虽聪明过人在相府里各形各式的人见遍、各种各样的书览遍一早就通晓如何防人、整人甚至怎样害人、杀人但王小石这种话她却从未听说过。

“你不要轻视自己的力量。世上并非绝无难事有些确是很难办到的。但很难办成并不是办不成。一个人若办不成很多个一个人就能水到渠成了。只有不肯为的人才会做不到。我们若是一滴清水滴到水缸里就是一缸水了因为已分不清哪一滴是你、那一滴是我。同样的滴到臭沟渠里和汪洋大海中都是一样的结果。‘你自己的力量’本来就是可以大到这样没有制限的。”王小石平和的说“我们不应该为自己付出的心血和劳苦而画地自限、迷恋着过去的成就。施予人者莫论回报莫图人情。过去的过去吧;未来的反正犹未来。守住现在当下即是可贵可珍自重自爱。”

章璇缄默了半晌幽幽问了一句:“你所说的种种你自己可能做到?”

王小石哈哈一笑:“我?还差远哩!我道行哪有这么高!我要做到还用得着这阵子忙来忙去却仍是一场空!”

他坦然道:“我还是与世有争的。”

他这样爽然一笑使章璇也与之释然了轻松了也开心了起来:“好你说了这么多使我决定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决定棗”“嗯?”

“跟你们一起走。”

“什棗什么!?”

“你不欢迎吗?”

“我?”

王小石只觉一个头有七个大。

“你看我现在若不跟你一齐逃走我还有地方可去吗?天下虽大无可容身你能不顾我死活吗”棗说的也对可是我这是逃亡啊……

“有你在可以保护我呀。何况你说话那么好听我想听下去嘛。”

棗哎呀呀谁叫自己一时口快猛说了那么多那么久那么长篇大牍的“金刚经”!

“怎么啦你?却又反悔了不是!什么‘无缘大慈同体大悲’的全都是骗人的!你就忍心让我送死了吗?”

“当然不可是棗”“可别可是了赶快去跟你的朋友会合吧!”

“棗不过。”

“什么不过嘛!你说话好听我唱歌好听咱一路上可不愁寂寞了。”

“但……”

“但你的头走!”

章璇再不理会扯着王小石就走。

王小石本能反应略一挣动一不小心却使得章璇头上盔帽落了下来露出了乌云般的长王小石自己也扯落了一些脸上的易容之物。

他们正防有人现惟一现的是人们簇拥过这边来一名行人走近之时低声道:“王楼主你走你走我们掩护你。”

王小石一怔在众人掩饰下与章璇相扶而行不数步有一老太婆佝倭着蹒跚地走过他们身前涩声道:“小石别往那儿走那儿狗腿子多。”

王小石忙折了方向又走了一回只见人多穿插于身前一替人磨菜刀的大汉一面故意快力磨刀一面沉声道:“小石头快走快走我们支持你。”

王小石跟章璇相觑惑然。走出了西城门那守门的一名领队也不搜查他们只细声疾道:“王少侠保重好走。跟那运柴的队伍走较易掩人耳目。”

王小石二人走近那走在碎石路上的运柴的队伍一名背着山柴而且也骨瘦如柴的老头儿对他咧开黄黑不齐的牙跟他喀地一笑。

这回王小石不待他先腔已问:“怎么你们都知道我是王小石?”

那老者一笑咳地吐出一口浓痰:“谁不认得你?天下谁人不识君?一双石头般的眼睛、石头般的颜脸、还有大石头般的胆子你不是王小石谁是王小石!你本来就是我们。”他指着地上给他们踩得咔啦咔啦的石头“你铺的路我们好走;今天你要走了咱们不要命了也得让你好好的走。”

王小石只觉一阵热血冲上喉头只觉自己所做的都没有白做;所活的都没有白活:上天对他煞是慈悲给了他多于他所应得的。

章璇却俏声道:“你又多愁善感了?是怪我易容术不精吧?”

王小石这才省了过来心道不是才要开口章璇退了一步怯生生的说:“你你你……你不是又要讲长篇未完完不了的金刚经吧?”

王小石只好苦笑。

“你看。”

章璇忽又叫道。

王小石随她指尖看去只见路边又有那样一棵开着红花的树风过的时候花瓣正一个旋一个旋的转降下来忧伤美艳有一种杀人般的好看。

王小石苦笑:他觉得自己像在旅游多于逃亡。

“我还不明白一件事。”

章璇忽又狐媚和狐疑且带点狐惑的睨睇着他眯眯笑:“你为什么老是苦笑未停?”

棗吓?

“嗯?”

章璇侧了侧头用鼻音问。

阳光突破了阴云映照下鼻尖和颈很白。

像只狐。

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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