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风雨飘摇(2/2)
“想复辟故国当如何?想复兴蔪国又当如何?”
“若想复辟故国,我看一时半会绝难做到,若想复兴蔪国,我劝公主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愿闻其详。”竹音公主明眸闪动,专注的看着他。
“先讲蔪国,如公主昨日所言,其一统天下数百年,如今虽已势衰,但在四海之民心中仍尊天子为主,是以各方诸侯出于民心、道义,不敢轻言灭蔪,可也因此故,蔪国亦是各国心腹之患,此处一举一动皆惹人注目,如现在般止戈息兵蔪国尚可偷安,虽日后必亡,也应是最后灭亡之国。若想煽动民心再统天下,天下诸侯必共伐之。”
竹音公主点点头,贺然接着道:“且蔪国地处中央,四周群雄环视,强国居之可遏制四方,弱国居之则万难生存。”
“这些我知晓,我若想复辟故国,公子有何见教?”
“康国灭竹国距今已十余载,竹国只是一小国,纵竹国之民尽皆心向公主随你揭竿而起,也难敌康国随意一击,况百姓只要还吃的上饭,谁愿以命相博呢?到时肯追随公主的恐十中无一。”
“公子所言极是,此番道理我亦心知,依公子之见我当如何?”竹音公主听他分析有些见地,脸上露出恭敬之色。
“我若是公主,就尽享奢华,且图安逸,不以天下为念,不以万民为忧。”
“你这是什么话!”竹音公主不悦道。
贺然淡淡道:“即便公主得以复国,荣华富贵比之现在亦强不了多少,忧心之事却增加百倍,何苦自讨苦吃。”
“我岂是贪图自身富贵?我是要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修德政已安天下!”
“哼,万民安乐与公主何益?人生如过隙白驹,转眼即逝,为他人操劳一生,活的岂不冤枉?”贺然不屑道。
竹音公主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白了他一眼道:“都如你这般贪图安乐,天下何以得治?”
贺然笑道:“世上之人若都如我这般,天下早就太平无事了,哪里会有什么争战。”
竹音公主被他噎的无言以对,撅起小嘴气道:“尽是些歪理!”
“唉,此乃至理啊,只可惜人心不足,世间多奸诈贪婪之人,大道难行啊。”贺然感叹道。
竹音公主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甜甜的对贺然一笑,柔声细语道:“细想确是此理,竹音若想扫除天下奸诈贪婪之辈,使公子所言之大道通行于世,当从何做起呢?”
贺然听她绕了一圈还是想争霸天下,没好气道:“公主何必总是为他人着想,如此佳人谈兵舞剑岂不有负天意?”
竹音公主眼中露出寒光,咬牙切齿道:“即便不为他人着想,灭门之仇岂能不报?我一家老小三百余口尽命丧于康元王之手,不杀此贼我死后有何颜面去见父母!”
贺然心中暗自叹息,仇恨的力量比任何力量都要强大,比生命还要长久,人一旦被仇恨迷住了双眼,就如同点燃了的爆竹,为了复仇的那一份快意,明知会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人生在世有谁没有仇恨呢?又有多少人能相逢一笑泯恩仇呢?大如国家种族之仇,小如个人之仇,大大小小的仇恨如同一道道追命符般让人们疲于奔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身强大了才能让仇人不敢举起复仇之剑,有时他甚至觉得是仇恨在推动社会的发展。
贺然同情的看着竹音公主,沉吟了一会,道:“公主若欲杀康元王以报家仇,无非只有三条路可走。”
竹音公主明眸中放出光彩,娇声道:“请公子指教。”
“其一,或派人行刺,或使人投毒。”
竹音公主叹了口气道:“此贼防范甚严,我数次派人行刺均未得手,投毒更是无法下手。”
“其二,借天子之名,凭公主之能,游说诸侯,共伐康国。”
竹音公主摇摇头,“我近年一直为此四处奔走,收效甚微。”
“其三,向天子借一旅精兵,择一偏远之地,开国自治,施非常之政以召民众归附,兵强马壮之时既是报仇雪恨之日。”
竹音公主大为失望,皱眉道:“立一小国即使能与邻国修好,暂时偏安一隅尚可,但若要召民归附,邻国岂能容忍?”
贺然刚才因对她心生同情之意,脑袋一热产生了一些设想,才有了这第三条之说,听她一问觉得要实现自己那些设想把握并不大,想起自己当初就是因一时冲动应了许经之约,才混至这步田地,不禁泄了气,笑道:“小人只是姑妄说之,若公主以为此路不通,就一笑置之吧。”
竹音公主听出他又要搪塞自己,追问道:“你所说非常之政可否说来一听?”
“呃……,这个小人还没想好,只是觉的欲做非常之事当用非常之政。”
“哼!贺然,贺公子,我知你对我一直心存顾忌,我虽坦诚相待亦不能得你信任。”贺然想要辩解,竹音公主摆手止住他,接着道:“这立国一策你心中必是已有筹划,你不愿说与我听,我也不强求,但你所说的‘偏僻之地’我已选好,赵国定国公之封地背靠绵延群山,相邻只有软弱顺国。”
贺然吓了一跳,急忙打击她道:“公主莫非是在说笑?顺国虽弱,可公主怎忘了赵国?”
竹音公主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赵国正处风雨飘摇之中,即便能躲过灭国之祸,也难有往日之威了。”
“啊!番邦……”贺然话一出口就觉出不妥,急忙闭上嘴。
竹音公主抓住了把柄,秀眉一挑,道:“我刚说赵国有难,你就猜到是番邦为祸,贺公子还说自己无才吗?”
贺然心中苦笑,暗道这哪是我的才能,因牵挂苏夕瑶,无暇与她分辨,低声下气的问:“不知公主还有何消息?”
竹音公主见他神色焦急,不想再戏耍他,“番邦攻破了赵国边疆,定国公战死,其子苏平疆领兵返回封地,已成谋反之势,番兵长驱直入不日就将抵达定阳。”
贺然初听定国公身亡,脸色都变了,后来听到苏平疆领兵回了封地,心里稍稍安定些,皱眉道:“依公主昨日所言,番邦当前尚喜游牧不惯定居,攻赵无非是想掳掠些人口与财务,逼迫赵王签下城下之盟,其后自会撤兵,赵国虽有折损但还不至伤筋动骨。”
竹音公主听出他话中之意还是不想让自己选择定国公封地,微微笑道:“番邦虽不足虑,但康国趁火打劫,已连下赵国十五城,其先锋已饮马天河,大有与番兵会师定阳之势,你还认为赵国不至伤筋动骨吗?我看是骨断筋折才对!”
二人四目相对,都难掩内心喜悦,他俩虽目的不同但都盼着赵国越乱越好。贺然想到苏平疆即已自立,那自己与苏夕瑶再也不用顾忌什么二王子了,恨不得立时就飞到归月山庄,躬身向竹音公主请求道:“小人想代公主前往定国公封地考察一番,看看公主是否能在此地立国。”
竹音公主啐了他一口,叱道:“少在我面前耍你那小伎俩,你何不直说去考察你那苏小姐?”
贺然嘿嘿笑道:“公主聪颖过人、明察秋毫、洞悉世间……”
“够了够了!”竹音公主不耐烦的喝住他。
贺然只得闭上嘴,望着她眼中露出乞求之色。竹音公主看他那可怜相有些不忍,柔声道:“你且稍安勿躁,此刻赵国境内兵荒马乱,盗贼四起,我纵放你归去,你也难活着回归月山庄,如今蔪赵边境盘查甚严,我无法派人护送你。”
贺然对上次遇到劫匪之事仍心有余悸,明白她说的是实情,只得压下回家的冲动,好在知道了苏夕瑶一时不会出什么事,这些日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安稳下来。
竹音公主见他踏实下来,说道:“据我所知这苏平疆统兵打仗的本事远不及其父,多勇少谋难成大事。”
听她这么评价苏平疆,贺然又开始担心了,默默盯着那张地理图没有出声,竹音公主探身道:“你回去之后不妨找机会取而代之,你我共谋天下大事。”
贺然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下意识的向后移了移身子,笑道:“小人生性不喜政事,且好逸恶劳,对权力躲避犹恐不及,何谈争夺。”
“那苏平疆日后若被他人所灭,你与那苏小姐将于何处存身呢?”竹音公主嘲讽的看着他。
贺然烦的要死,心里暗骂,这是他妈的什么世道啊,真没好人活路了。难道真去投靠暖玉夫人?这不成了带着老婆投靠情妇了吗?就算自己愿意苏夕瑶也不会去啊,再说自己也不可能跑去吃软饭啊。
见他不说话,竹音公主鼓动道:“遭逢乱世,好男儿当趁势而起,替天行道,成就一番功业!你切不可贪图一时安乐,误了大好时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若再这般不思进取,祸事不远矣。”
贺然叹了口气,指着图上的顺国道:“公主不要欢喜过了头,此刻顺国动向尚且不明,这才是最让我忧心之处。”
竹音公主道:“顺国君臣都与定国公交好,定国公新亡,念在旧情他们应不会马上攻打其子。”
贺然摇摇头道:“人心难料,为图霸业人情算的什么,况且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说着指了指番邦之地,道:“顺国与赵国历代受番邦所扰,荣辱与共,自不愿看到赵国被他人所灭,出兵救赵的上策不是增兵定阳,而是挥师直指番邦巢穴,哪怕只是佯动,我猜不待顺国之师远行,番邦即要撤兵,剩下康国,则不足以灭赵了,摆脱困境后赵国必会派军围剿苏平疆,那时形势就危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