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朝阳照耀这是一个平和的初秋之晨。
混浊的黄河之水卷涌起几丈高的怒涛咆哮着急冲过将静寂悬挂在空中的阳光冲成碎片。于是碧空也带了枯黄的影子无声息地将清廖的光景黯淡下去。在明代中叶黄河还仿佛洪荒不可征服的巨人肆意蔑视着人间的一切。
一叶扁舟航行在怒涛之中却如磐石一般任凭风吹浪打也不倾斜平稳地向前缓缓漂行着。舟上三人正是郭敖、铁恨与李清愁。
郭敖站在船头黄河之水翻涌鼓啸大片地河水宛如暴雨般打在他身上。上官红还是逃掉了而少林已灭武当正在面临风雨飘摇的境地。郭敖脸上怒意越来越浓突地一声长啸挥掌向眼前的河水击去!
那河水正奔腾冲荡被他一掌打得斜泼出去。但这自然之力何等巨大眼前万丈洪波才略退缩立即被滚涌而来的波浪推得又向前压来。两股力量相交风波更转猛恶出一阵沙哑的嘶叫凌空向小船扑下!
郭敖大笑任由那滔天的巨浪将身上打得一片湿。铁恨却不管他只仰头默默看着天色。混浊的河水将青天完全遮住了仿佛隔了一层琉璃清廓的颜色便一起变得模糊起来。铁恨喃喃道:“天色要变了……”
李清愁弹了弹衣衫上溅上的水滴笑道:“你们两个不要一个怒一个深沉了。这些追踪的人究竟该怎么打?”
郭敖冷笑道:“魔教孽子杀!”
李清愁微微摇了摇头道:“魔教既然有能力灭了少林寺派出的人未必是我们能杀得了的。”
铁恨淡淡道:“既然不能杀那就只有逃了。我们三人若是全力逃跑恐怕世上没有几个人能追上吧?”
李清愁道:“逃虽能逃得一时只怕等我们力竭之时就是别人宰杀之日了。”
郭敖道:“你有什么法子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吧何必卖这么多关子?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向来都是你拿主意你不用再问我了。”
李清愁沉吟道:“我的法子很简单就是我们三人要分开!”
郭敖皱眉道:“分开?分开之后力量不是更薄弱了?”
李清愁笑道:“我们合在一起互相牵制反而不易挥出各人的优势来。郭兄所擅长的乃是剑法凌厉沉雄一往直前。所以赶往武当山报信之事就偏劳郭兄了。”
郭敖道:“那你们呢?”
李清愁笑着道:“我们就留下来看看魔教究竟派了些什么人来。我没有什么擅长的就只好呆在这船上而铁兄擅长的乃是潜形追踪之术所以铁兄不应该在船上。”
铁恨点头道:“你在船上魔教教众跟踪你我再跟踪魔教教众。”
郭敖哈哈大笑道:“一有机会便是‘咯嚓’!”他做了个单手拗折的动作。三人一齐笑了起来。
李清愁道:“那么郭兄须得上路了。江湖气运就赖郭兄此去了。”
郭敖深深吸了口气望着李清愁与铁恨两人。铁恨脸色阴沉几乎没有什么表情李清愁却在微笑着。郭敖脸色渐渐凝重突然抱拳道:“珍重!”
他的身子突地一折凌空轻巧地翻转沉入了浩浩的黄河水中。满含黄沙的河水打在脸上郭敖就觉得眼睛一阵刺痛。他隐隐知道魔教此次图谋甚大观其覆灭少林一役虽然没几个人出手但声势浩大无论是三十秘魔之影还是十万蛇虫之阵都是极为强大的力量没有多年的经营是不可能掌握的。此次追捕他们这漏网的三人未必会只派几个二流的高手来。铁恨与李清愁究竟挡不挡的住?
郭敖不敢多想。他们三人虽然每隔三数年才会面一次但情谊甚深不亚兄弟手足。如非逼不得已郭敖是不会放下他们独自走开的。但他深知自己此去所怀的责任更重前途艰险未必没有魔教教众埋伏。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道:“珍重!”真气运转身子顿时就如巨石一般剖开浩浩的浊浪向水底潜了下去。
他所练的剑气乃是第一等的功夫非止剑法凌厉这一口气运用起来足可闭住呼吸一刻有余。已定之事郭敖便不再多想将心中思虑完全摒弃掉想象身周如碧空浩茫而自己如寄世一尘了无沾染随缘起落身边鼓涌的浪涛便如静下去了一般他的身子也随之垂直落下。
到了河底水势便没那么大。河面上掀起的浊浪足有两丈多高但水底却平静地异乎寻常。只是水下全都是泥沙搅起几尺高来几乎没有什么明确的底。郭敖慢慢将真气从身体百窍中透出去身子宛如一只巨大的八爪鱼一般平平贴在水底前行。那水底搅起的泥沙异常混浊纵使有人从他身边一尺远经过也看他不见。水下虽然平静但水流依旧以极快的度腾流郭敖随波而行倒不怎么费力。
待到一口真气将竭郭敖慢慢将身体抬起周身的剑气浮空摸索等到一朵巨大的浪花打过时他才倏然伸头出去大大呼吸几口。那浪轰然击下他便又随浪潜了下去。他动作极为小心河面风浪又大纵使有人仔细查看也未必能现一点痕迹。
这样断断续续地行了三个多时辰郭敖估计游出去了百余里有李清愁与铁恨殿后想必魔教虽然神通广大可也追不到这里来。他摸索着水底的泥沙向着南岸游了过去。
近岸的地方是一片很小的树林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郭敖并不急着上岸遥遥将剑气布了出去一直过了半个时辰确定四周真的寂无一人之后他才拔步走上岸来。
这片树林由于有河水的滋润长得极为茂盛林中芳草如茵一片翠绿。郭敖上了岸连日征战加上方才河底潜泳他的体力实在有些不支也不管身上衣服**的便倒头大睡起来。一直睡到天色暗了下去方才揉着眼睛醒过来那身衣服早就干了。他便是这样的一个人有时精明得滴水不漏有时却又粗心得满不在乎。独行江湖这么多年而不死也实在是怪事一件。他慢慢地伸展着手脚在四周拣了些柴火用火石击燃了满满地拢了一堆然后在火边坐着不知道该烤鱼吃呢还是抓只兔子什么的烤肉吃。
突地就听远处传来一阵銮铃之声。郭敖心中一动他看了看自己身上黄河里的泥沙已经将他的衣裳弄得极为污浊这时泥水半干衣裳黄一块青一块的大部分都撕成碎条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式身上更是污糟一片活脱脱就是个干苦力的乡下少年。郭敖将鞋子脱了下来远远扔进了河中双脚在地上一阵蹬踩也弄得满是泥浆。大喇喇地将两腿叉开了坐在火堆边上掀起衣襟向脸上便是一阵抹弄。
那阵銮铃之声越来越近渐渐就见一行十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走了过来。当先几匹马背上都驮了个鼓鼓的布囊里面累累的似乎是银锭。郭敖装作不看他们最后一名镖师骑的马上没驮布囊手中擎着一面大旗呼拉拉展开了上书四个大字“神威镖局”。
郭敖心中又是一动只因神威镖局乃是铁万常铁老爷子所开总部设在荆州正离武当山不远。若是此次走镖回总部那便可设法同行悄悄地赶往武当了。这镖局里新一代镖师功夫不高脾气不小经营更是混乱要不是铁老爷子早年创下些名头只怕早就关门大吉了。镖局之中向来龙蛇混杂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那是谁也不知道的。
那镖局众人呼喊着号子就走了过来。马蹄噔噔作响一行十几人便是十几匹马倒是很有气势。郭敖冷眼观看众镖师的修为倒真如传言都平平无奇也难怪他们只是护送了几布囊的银子。
突地就听一声“哞”的叫唤。郭敖倒是吓了一跳怎么马群中传来了牛的叫声?跟着一个声音叫道:“驾!神牛快跑咱们不比马差!”
就见马群中摇头摆尾地踱出了一头牤牛上面骑了一人。那牛看去毫无出奇之处分明就是田里拉犁傍耘出苦力的畜生走得也极为缓慢但背上那人却得意洋洋的仿佛所骑的乃是黄飞虎的五色神牛王恺的八百里跤乃是无尚的奇珍连汗血宝马都比不上。
此人穿着也极为怪异下身着了条鹅黄的绸裤飘飘洒洒荡了开来裤脚就有三尺多长在最尾端一束乱云般堆积在牛背上。上身却**着只斜披一条绸带。若是江湖异人或者乡下富少如此穿戴那也罢了可此人一身皮肤洁白丰润面容俊美就如纯粹的白玉雕琢一般仿佛乌衣风流的王谢子弟本该端坐凤阁鸾台中谈些清远之旨哪里会这般不僧不道地打扮着风尘跋涉、行走江湖?他头上戴了顶盘丝的锦帽中间却不如时下所兴一般镶了玉石而是高高插了只凤尾顾盼之间凤尾下的流苏坠玉一起鸣响金声玉振传之甚远。
这身行头连郭敖见了都觉怪异只是他却丝毫不觉清澈的眼睛四下张望当真是顾盼神飞。忽然一眼见到了郭敖立即笑道:“杨老大你看这里又有林子有火还有人在我们为什么不歇一会子?”
那领头的人三十多岁脸上神色倒是极为干练闻言点了点头道:“歇歇也好。先喝几口酒垫一垫赶到前面的镇子上咱们再好好休息。”
一行人纷纷下马将牲口拴在身边的树上。那骑牛之人脚尖轻点从牛背上跃下在牛臀上轻轻拍了一掌让那牛儿自己吃草去。他大咧咧地走到火堆旁“嗵”的一声就坐了下来也不管地上都是泥土草皮。见郭敖不说话用肩膀撞了他一下道:“我叫沈农你好像是个小农我们看来是一家子说不得只好亲近亲近了。”
郭敖低头扒拉着火堆不去理他。沈农也不在意张目向四周望了望叹道:“如此暮秋天气又当日暮时节风呼兮云怒水击兮天浖。不正是一曲很好的自然天籁么?我们侥幸生而为人懂得音声之曼妙曲律之调谐那便不能不鼓踊其后作歌以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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