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节(2/2)
“你还感到不舒服吗我的治治?”她的母亲问他目光一直盯着他。
乔治身上战栗了一下红着脸回答说他现在完全好了随即脸上又恢复了苍白色像一个跳舞过多的姑娘脸上露出还没有满足的神色。
“你的脖子怎么啦?”于贡夫人惊骇地说道“脖子上全红啦。”
乔治有点惶惶不安说起话来结结巴巴。他不知道脖子上什么也没有嘛。然后他把衬衫领子往上提了一下说道:
“哦!对了被虫子叮了一下。”
德·舒阿尔侯爵对着小红块瞟了一眼。缪法也瞧瞧乔治。午饭吃完了大家就商量安排远足的事。福什利越来越被萨比娜伯爵夫人的笑声所打动。当他递一只水果盘子给她时他们的手接触了一下于是她用乌黑的眼睛打量他一会使他又回忆起了那天晚上醉酒以后听到上尉那段吐露真情的话。从那以后她不再是原来的她了在她身上某种东西变得越来越明显了她的灰色薄绸裙子软软地贴在肩上给她纤弱而敏感的优雅风度增添了几分放任的色彩。
散席时达盖内与福什利走在后边以便直截了当地拿爱斯泰勒开玩笑他们称她是一个粘在男人怀里的漂亮扫帚!然而当新闻记者告诉达盖内爱斯泰勒的嫁妆要求达到四十万法郎时他又变得严肃起来了。
“还有她的母亲呢?”福什利问道“嗯!也颇有风韵的嘛!”
“啊!她妈只要她愿意!……但是动她的脑筋办不到我的朋友!”
“嘿谁知道呢!……走着瞧吧。”
这一天大家无法出门游玩还在下着滂沱大雨。乔治匆匆忙忙走了回到卧室把门反锁上了。这几位先生虽然明白他们为什么聚会在一起但互相之间都避免吐露出来。旺德夫尔赌运不佳真想到乡间来休养一段时间他指望有一个女友做邻居这样不至于太寂寞。这时罗丝很忙福什利利用她给他的假期准备与娜娜商量写出第二篇专栏文章如果乡间生活使他们两人都有所感受的话。达盖内自从娜娜和斯泰内相好之后一直生她的气现在他想与她言归于好重新获得一些温情如果有机会的话。至于德·舒阿尔侯爵他正在等待时机。在追求粉脂还没洗净的爱神的男人当中缪法热情最高但他痛苦不堪**、恐惧和愤怒等新的感觉在他的内心交织着使他终日惶惶不安。他是得到娜娜的正式诺言的娜娜在等着他。那么她为什么要提早两天动身来这儿呢?他决心当天晚上吃过晚饭后到“藏娇楼”别墅走一趟。
晚上伯爵走出花园的时候乔治也紧跟在他后面溜了出来。他让伯爵绕道走居米埃尔那条路自己则涉水过了舒河他到了娜娜那儿气喘吁吁气得慌眼里噙着泪水。啊!他已明白了正在路上的那个老头子是来与娜娜约会的。娜娜面对眼前这个吃醋的情景不禁起愣来她看到事情起了变化心里很不平静她把乔治搂在怀里尽量安慰他。不他弄错了她没有约过任何人来;如果那位先生来这儿这不是她的过错。这个治治真是一个大傻瓜为了一点点小事竟自寻了那么多的烦恼!她用自己儿子的脑袋誓她只爱她的乔治。接着她吻了吻他替他揩干眼泪。
“听我说你会看到我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他稍平静一些后她又说道“斯泰内来了现在他在楼上。亲爱的这个人你知道我不能把他赶走。”
“对我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人。”小伙子低声说道。
“好了我已经把他安排在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里我告诉他我在生病。他正在打开他的行李箱子……既然没有一个人看见你来你赶紧上楼躲到我的房间里在里面等我。”
乔治扑上去搂住她的脖子。那么这是真的了她着实有点爱他了!那么还像昨天那样?他们把灯灭了呆在黑暗中一直呆到天亮。这时候门铃响了他蹑手蹑脚地溜走了。他上了楼进了娜娜的房间马上把鞋子脱了以免出声音来然后躲在一个帷幔后边坐在地板上乖乖地等着娜娜。
娜娜接待缪法伯爵时还有点心神不定感到有点忐忑不安。她已经向他许下诺言她要信守诺言因为她觉得缪法是严肃认真的。但是说实话谁会料到昨天生的事情呢?这次旅行这座陌生的房屋这个小孩来到时浑身淋透了这一切在她看来是多么美好若能这样继续下去那该多美好啊!这位先生该他倒霉!她已经让他等了整整三个月她装出一副循规蹈矩的女子的样子目的是让他的欲火燃得更旺一些。好吧让他继续等着吧如果他不感兴趣他就滚蛋吧。她宁愿什么都抛弃也不愿欺骗乔治。
伯爵坐了下来神态颇像一个乡下邻居来访那样彬彬有礼只有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他天生多血质至今仍是童男他的**被娜娜巧妙地煽引起来久而久之使他受到了可怕的精神折磨。这位如此严肃的人物这个迈着庄重的步伐经常出入于杜伊勒里宫的各个客厅的王室侍从现在晚上咬住枕头呜咽着他很恼火眼前总是出现同样性感的图景。但是这一次他决心结束这种局面。在来这里的路上在暮色苍茫的寂静中他边走边想他要采取暴力手段。现在他见了娜娜刚说几句话就伸出双手去抓娜娜。
“不不当心点。”娜娜只这样说但并没有生气脸上还挂着微笑。
他又抓住她牙齿咬得紧紧的当她挣扎时他就变得粗俗毕露了他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他是来与她睡觉的。她一直微笑着抓住他的双手显得有些尴尬。她用爱称“你”来叫他以使自己拒绝他的气氛缓和下来。
“瞧你亲爱的你冷静一点……说真的我不能够……斯泰内就在楼上。”
可是他丧失了理智她从来未见过一个男人像他这样子。她害怕起来了她把手指放到他的嘴上不让他叫出声音来;接着他的喊声低了下来她央求他不要作声把她放开。斯泰内下楼了。这样做实在太蠢了!当斯泰内进来时娜娜软绵绵地躺在沙上他听见她说道:
“我呀我真爱乡村……”
她中断了话头转过头来看见是斯泰内说道:“亲爱的这是缪法伯爵他散步时看见了灯光便进来问候我们。”
两个男人握了握手。缪法把脸朝向暗处好一阵子一言不。斯泰内表情阴郁不悦。他们谈到巴黎;生意很难做交易所里的情况很糟糕。一刻钟以后缪法告辞了。随后娜娜送他出门他要求第二天晚上约会娜娜没有答应他。斯泰内几乎马上就上楼去睡觉了嘟嘟囔囔埋怨这些小娘儿们怎么有生不完的毛病。两个老家伙终于被打走了!当她回到乔治那里时娜娜觉得他很乖坐在帷幔后面等着她。房间里黑咕隆咚的。他叫她坐到地板上坐在他身边;于是他们两人一起在地板上闹着打滚每当他们光着的脚碰到一件家具上他们便停下来连连接吻避免笑出声来。缪法伯爵走远了他在居米埃尔大路上慢慢地走着把帽子拿在手里让热的脑袋沐浴在夜间的清新空气和寂静中。
在以后的几天里生活是甜蜜的。娜娜躺在男童的怀抱里仿佛回到了芳龄十五的时代。她早已习惯于男人的爱抚并且对此渐渐感到厌腻现在受到这个少年的爱抚爱情之花在她心里又重新开放。她有时面孔羞得通红有时又兴奋得浑身直打哆嗦有时想笑有时又想哭这些都是因为她那少女纯真的感情受到**的侵袭而引起的不安她对此感到羞耻。她从来没有体味到这种感情。乡间的生活使她沉浸在温情之中。小时候她就期望着与一只山羊生活在一片草地上因为有一天她在城堡的斜坡上看见一只山羊拴在一根木桩上在咩咩叫着。现在这座别墅这整片土地属于她的了使她的心情激动不已这一切远远过了她过去的奢望。她重新领略了女童的新奇感觉。白天的户外生活令她**花草芳香令她陶醉晚上她到楼上找到躲在帷幔后面的治治。这种情景对她来说似乎像一个离开学校的寄宿女生在度假她像在与一个表兄弟搞恋爱她将嫁给他生怕被父母听见只要有一点声音就吓得浑身颤抖。她体味着初次失足时的那种甜蜜尝试和心惊肉跳的快感。
在这段时间内娜娜产生一种多愁善感的少女的幻想。她时常几个钟头凝视着月亮出神。一天夜晚整座房子已经沉睡她还要乔治同她一起下楼到花园里去他们互相搂着腰在树下漫步然后两人往草地上一躺浑身被露水浸透了。又有一次她在自己的卧室里沉默一会后搂住小伙子的脖子呜咽起来抽抽噎噎说她怕死。她经常吟唱勒拉太太教她的一抒情歌曲歌词尽是花儿鸟儿的她感动得流下泪花她不唱时就热情地把乔治紧紧地搂在怀里要他誓永远爱她。总之正如她自己所承认的她有点傻。当他们又成了伙伴时便光着脚在床沿一边抽烟一边用脚踵踢床板。
但是最终令少*妇心碎的是小路易的到来。她的母爱之情大作达到了狂热的程度。她把儿子带到阳光下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她让儿子穿得像小王子然后与他一起在草地上打滚。他刚刚来到她就让他睡在贴近自己的地方睡在隔壁勒拉太太的房间里勒拉太太对乡村感触很深一躺到床上就鼾声如雷。小路易的来到对治治丝毫没有影响恰恰相反她说她有两个孩子了她对两个孩子都一样温情毫无差别地对待他们。夜里她不止十次丢下治治去看看小路易的呼吸是否正常;但是回来以后她总是把治治重新搂在怀里用剩余的母爱来抚爱他她把自己当成母亲;而治治呢淫荡成性他喜欢装成一个小孩躺在这个大姑娘的怀里任凭她像哄婴儿入睡一样来抚慰自己。这种生活太美妙了不禁使她陶醉她一本正经建议他永远不要离开乡村。他们将把其他人都打走仅留下乔治她自己和孩子。他们拟定了种种计划一直拟定到黎明根本没有听见勒拉太太的鼾声她白天采摘野花太累了睡得很甜。
这样甜蜜的生活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缪法伯爵每天晚上都来每天回去时总是气得满脸胀两手烫。有一天晚上他甚至还吃了闭门羹;那天斯泰内到巴黎去了有人告诉缪法伯爵说太太病了。娜娜每天一想到欺骗乔治内心的斗争就激烈起来。一个如此天真无邪的孩子对她是多么信任!如果她欺骗他她就会把自己看成最卑劣的女人。而且这样做她也讨厌。佐爱目睹了太太的这次风流韵事她默默不语不屑一顾心想太太愚笨极了。
第六天一群来访的客人突然闯进了这田园诗般的生活。娜娜在此之前对许多人出了邀请她以为他们不会来的。因此一天下午她看见一辆载满乘客的马车停在“藏娇楼”的门口一下子惊呆了心里很不高兴。
“我们来了!”米尼翁叫道他第一个下车还带着他的儿子亨利和夏尔。
接着下车的是拉博德特他回过头来用手扶着一长队的太太下车她们是吕西·斯图华、卡罗利娜·埃凯、塔唐·内内、玛丽亚·布隆。接着拉法卢瓦兹从脚踏板上跳下来回过头来用颤抖的胳膊把加加和她的女儿阿梅莉抱下来娜娜希望不要再来人了。一下子来了十一个人把这么多人安顿下来确实是伤脑筋的事。“藏娇楼”别墅共有五间客房一间已让勒拉太太和小路易住了。最大的一间让加加和拉法卢瓦兹一家住让她的女儿阿梅莉睡在旁边的梳妆室的一张帆布床上。米尼翁和他的两个儿子住到第三间房间里;拉博德特住到第四间。剩下的一间改成集体宿舍里面放四张床让吕西、卡罗利娜、塔唐和玛丽亚就宿。至于斯泰内让他睡在客厅的长沙上。一个小时以后她的全部客人都被安顿好了起初气冲冲的娜娜现在成了别墅的主人心里乐滋滋的。女人们都祝贺她有了这座“藏娇楼”别墅:“亲爱的这是一座令人倾慕的别墅!”另外她们还给她带来了一股巴黎的气氛告诉她最近一个星期的传闻她们一齐开口笑着叫着还相互拍拍打打。顺便提一下博尔德纳夫怎么样?他对她的出走说了些什么?这算不了什么大事。开始他咆哮了一阵子说要叫警察来抓她到了晚上他只不过派了一个人代替演她的角色这个代演的人是小维奥莱纳她演金爱神演得非常成功。这个消息使娜娜变得严肃起来。
现在才四点钟有人建议到附近去走一走。
“你们不知道”娜娜说道“你们来到时我正要去捡土豆。”
于是大家都要去捡土豆连衣服也不肯换。大家进行了一场比赛。园丁和他的两个助手已经到了这片土地尽头的田里。太太们跪在地上连戒指也不脱下用手在土里挖着她们挖到一只大土豆时就大声叫起来。这在她们看来是多么有趣的事!塔唐·内内挖得最多因为她在童年时代挖过无数土豆现在捡起来忘乎所以她把别人都当成笨蛋她教别人怎么干。男人们干得不太起劲。米尼翁呢俨然是个正人君子想利用到乡间来居住的一段时间给他的儿子作些课外教育他向他们讲述帕芒蒂埃1的故事——
1帕芒蒂埃(一七八七~一八一八)法国农学家他在法国推广土豆的种植。
晚上晚饭吃得快乐极了。个个狼吞虎咽。娜娜打开话匣子说个不停她与侍应部总管拌了嘴后者曾在奥尔良的主教府里当过差。喝咖啡的时候妇女们都抽起烟来。楼里像办喜事一样喧闹声震耳欲聋从每扇窗户传出去消失在远处的宁静暮色之中晚归的农民滞留在篱笆外边回过头来瞧着这座灯火辉煌的别墅。
“令人遗憾的是你们后天就要走了”娜娜说道“不过我们总还可以组织一次活动。”
大家决定第二天星期天去参观七公里之遥的夏蒙修道院的遗址他们从奥尔良租了五辆马车马车午饭后来带大家去游览晚上七点钟再把他们送到“藏娇楼”别墅来吃晚饭。这样真惬意。
那天晚上缪法伯爵和往常一样他登上小山想去按大门外的门铃。可是他看见窗户里面都灯火通明又听见阵阵哈哈笑声他很惊讶。他还听见米尼翁的声音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接着他走开了这个新的障碍使他恼怒万分把他逼得无路可走了他决心采取暴力行动。乔治平时走的边门他有一把这扇边门的钥匙他开了边门沿着墙边走悄悄地进了娜娜的房间。不过他要等到午夜十二点钟才能见到她。娜娜终于回来了她喝得酩酊大醉但却比其它夜晚显露出更多的母爱;她每次喝了酒总是变得更加多情缠住人不放。所以她执意要乔治陪她去参观夏蒙修道院。乔治不肯去生怕被人看见;如果有人看见他和娜娜坐在马车上那就变成一件糟糕透顶的丑闻。她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女人那样绝望地大吵大闹哭得像个泪人。他安慰她最后正式答应与她一起去。
“那么你真的爱我了”她喃喃说道“你重说一次你真的爱我……说呀?我亲爱的小宝贝如果我死了你会很伤心的对吗?”
在丰岱特庄园有了娜娜这样一个邻居整个住宅被闹得不得安静。每天上午吃午饭时善良的于贡太太总是不由自主地提起这个女人讲述从园丁那里听来的消息并感到这些烟花女像使魔法一样居然把最高尚的夫人也纠缠住了。她是一个宽容的人可是这次她隐约预感到大祸将要临头她非常气愤非常恼火夜里常常恐惧起来仿佛有一头野兽从动物园里逃了出来在附近徘徊。所以老太太找碴儿与客人们拌嘴指责他们在“藏娇楼”别墅周围溜达。她说有人看见德·旺德夫尔伯爵在一条大路上同一个不戴帽子的夫人在**说笑;但他为自己辩护否认那个女人是娜娜因为事实上那人是吕西她陪他走走她告诉他她是怎样把第三个王子赶出门的。德·舒阿尔侯爵也每天出来溜溜他说他是遵照医嘱这样做的。对于达盖内和福什利于贡太太的指责是不公道的。达盖内一直没有离开过丰岱特庄园他放弃了与娜娜重归于好的计划现在正在对爱斯泰勒大献殷勤。福什利仍然和缪法母女待在一起。只有一次他在一条小径上遇到米尼翁他的怀里抱满了鲜花他在给儿子们上植物课。两个男人见面后握了一下手互相谈到罗丝的情况;罗丝身体很好;他们两人早上都收到她的一封信信里请他们再住一段时间好好享受一下这里的新鲜空气。在所有客人当中老太太只放过了缪法伯爵和乔治;伯爵说他有重要事情要到奥尔良去办理不可能去追逐那个婊子;至于乔治这个可怜的孩子终于使她担心起来每天晚上他的偏头痛病作得很厉害他不得不在白天睡觉。
伯爵每天下午都外出福什利就成了萨比娜伯爵夫人忠实的男伴。每当他们到花园的尽头去他总是替她拿着帆布折叠凳和阳伞。另外福什利的小记者所具有的古怪机灵使她觉得很有趣。他利用乡村的气氛促使萨比娜很快变成知己。有这个小伙子作伴她变得很有生气似乎有了第二次青春他喜欢大声开玩笑似乎不至于给她招惹是非。有时他们单独在灌木丛后边呆一会儿他们的眼睛互相注视着;有时他们笑着笑着突然停下来变得严肃起来目光深沉好像他们已经心心相印彼此很了解了。
星期五吃午饭的时候需要增加一副餐具。因为泰奥菲尔·韦诺先生刚刚来了。于贡太太记得去年冬天在缪法家里她邀请过他。他弓着背装出一副不起眼的老好人的善良的样子仿佛没有觉大家对他表示出的不安的敬意。他终于使大家忘记了他在场吃饭后点心时他一边嚼着小糖块一边察看达盖内把草莓递给爱斯泰勒一边听福什利讲述逗得伯爵夫人乐开了怀的趣闻轶事。如果有人看他一眼他就报以恬静的微笑。散席后他挽住伯爵的胳膊带他到公园里走走。大家都知道自从伯爵的母亲逝世以后他对伯爵有很大的影响。关于这位做过诉讼代理人的人对这个家庭所起的支配作用已有不少离奇的传闻并不胫而走。他的来到可能对福什利有所不便福什利向乔治和达盖内解释了他的财富的来源原来耶稣教会曾经委托他办了一件重大诉讼案件因此他了财。据福什利说这位老好人样子温和而肥胖其实是一位可怕的先生现在那些狗教士的一切卑鄙行径他都要介入。两个年轻人开始拿小老头子开玩笑因为他们觉得他的模样有点傻乎乎的。过去他们想象中的不曾见过面的韦诺一定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为神职人员充当诉讼代理人现在觉得这种想象非常滑稽可笑。缪法伯爵来了他们便不吭声了。伯爵仍然挽住老好人的胳膊他面色苍白两眼红红的像哭过似的。
“可以断言他们将要谈到地狱。”福什利低声挖苦道。
萨比娜伯爵夫人听见了慢慢转过头来他们的目光相遇了相互久久注视着这是在进行冒险之前互相作谨慎的试探。
平常客人们吃过午饭后便到花园一头的平台上平台俯瞰整个平原。这个星期天下午天气宜人将近十点钟时大家曾担心下雨现在天空虽然没有变晴云层却化成了乳白色的雾化成了闪闪光的尘埃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金黄色。于是于贡太太建议从平台的侧门下去散一会儿步向居米埃尔那边走一直走到舒河边;她喜欢步行虽然年届花甲依然步履矫健。再说大家都说不需要乘车。就这样他们到达了河上的木桥边队伍有点乱乱散散了。福什利、达盖内和缪法夫人母女俩走在最前头;伯爵、侯爵和于贡太太紧随其后落在最后边的是旺德夫尔他抽着雪茄烟神态庄重可是走在这条大路上他感到有点厌倦。韦诺时而慢吞吞地走着时而加快步伐一会儿跟这群人走一会儿又跑到另一群人那里他总是笑嘻嘻的似乎想听见每个人的谈话。
“可怜的乔治现在还在奥尔良!”于贡太太连声说道“他已决定去找塔韦尼埃老大夫看偏头痛他已不出诊了……是的七点钟前他就动身了那时你们还没有起床呢。这样走走总可以让他散散心。”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问道:
“瞧!他们为什么在桥上停下来?”
几位夫人、达盖内和福什利确实伫立在桥头上神色迟疑不决仿佛有什么障碍使他们心神不定。然而路上什么也没有。
“往前走吧!”伯爵嚷道。
他们仍然一动不动望着一件向他们移动的什么东西而其他人还没有望见。大路在这里转弯道旁浓密的白杨树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一阵隐隐约约的嘈杂声越来越大那是车轮的声音还夹杂着笑声和噼啪的鞭子声。突然五辆马车出现在他们面前一辆接着一辆每辆车里都挤满了人简直要把车轴压断了车上的人穿的衣服有浅色的有蓝色的也有粉红色的他们吵吵嚷嚷快乐得很。
“这是怎么回事?”于贡太太惊讶地问道。
接着她感觉到了也猜出来了她对这伙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很气愤。
“啊!是那个女人!”她嘟囔道“走吧走吧只当没有看见……”
可是她说这话已经迟了。那五辆马车载着娜娜和她的一帮人已经到了小木桥边他们是去参观夏蒙修道院遗址的。福什利、达盖内和缪法母女不得不往后退了一下于贡太太和其他人也停下来在道路旁排成行。那行车队真气派。车内的笑声已经停止了;一张张面孔转过来好奇地张望着。马匹有节奏的疾走的声音打破了沉静车上的人与车下的人互相打量着。第一辆车里是玛丽亚·布隆和塔唐·内内她俩像公爵夫人一样仰靠在座位的靠背上裙子在车轮上面飘起来她们用蔑视的目光瞅着这些徒步的正经妇女。第二辆车里是加加她几乎把整个座位都塞满了把坐在她旁边的拉法卢瓦兹遮挡住了只能看见他那个不安的鼻子。接下来的两辆车里是卡罗利娜·埃凯和拉博德特吕西·斯图华和米尼翁以及他的两个儿子最后一辆是四轮敞篷马车里面坐着娜娜和斯泰内娜娜前面有一张折叠座位上面坐着可怜的小宝贝治治他的膝盖被夹在娜娜的膝盖当中。
“这是最后一辆了对吗?”伯爵夫人悄悄问福什利她佯作没有认出娜娜。
四轮敞篷马车的轮子几乎擦到了她但她没有往后退一步。两个女人用深沉的目光互相瞧了瞧那是倾刻之间的审视互相看透了一切也表明了一切。至于男人们他们个个都没有什么可挑剔的。福什利和达盖内态度显得冷漠没有认出任何人来。侯爵心里惴惴不安生怕车上的女人中有人同他开玩笑便摘了一根草拿在手里捻来捻去。只有旺德夫尔一人站得稍远一些眨着眼睛与吕西打招呼马车经过时吕西向他莞尔一笑。
“当心!”韦诺先生站在缪法伯爵后面低声说道。
缪法伯爵心里惶惶不安他的目光一直盯着从他面前飞驰而过的娜娜的身影。他的妻子慢慢转过头来瞅着他。于是他低下头来好像在避开奔驰而过的马这些马把他的身心都带走了。他刚才瞥见乔治躲在娜娜的裙子中间难过极了差点叫出声来现在他才恍然大悟。他是一个娃娃娜娜宁愿要一个娃娃而不要他他的肺都要气炸了!斯泰内和他不相上下还说得过去但是一个娃娃!
不过于贡夫人开始并未辨认出乔治来。过桥时若不是娜娜的膝盖夹住了他他也许羞愧得投河自杀了。这时他浑身冰冷脸色煞白僵直地坐在那儿。他头也不抬心想路上不会有人看见他。
“啊!我的上帝!”老太太突然说道“原来是乔治和她坐在一起!”
五辆马车从这些表情尴尬的人群中间驶过了他们彼此都认识但并未打招呼。这次微妙的相遇虽是眨眼工夫但似乎显得时间很长。现在车轮已经把这批迎着冷风的烟花女带走了在金色的田野里她们越来越快乐;她们颜色鲜艳的衣角迎风飘荡笑声重新扬起她们不时掉过头来调侃、张望着那些伫立在路边的怒不可遏的循规蹈矩的人。娜娜掉过头来只见那些散步的人迟疑了一阵子他们桥也没过便折回原路走了。于贡夫人倚在缪法伯爵的胳膊上一声不吭表情沮丧谁也不敢去安慰她。
“喂!”娜娜向吕西叫道吕西向邻近的车子探出头来“你看见福什利没有亲爱的?瞧他那副鬼样子!我要跟他算帐……还有保尔这孩子我过去对他那么好他连个招呼都不打……他们真够礼貌!”
斯泰内认为路边那些先生们的态度无可指责娜娜就跟他大吵了一场。那么难道他们脱帽跟她们打个招呼她们也配不上吗?难道随便什么粗俗的人都可以侮辱她们吗?谢谢吧他原来也是个不干净的人和那帮人是一路货色。见到女人总应该打个招呼嘛。”
“那个高个子女人是谁?”吕西在飞滚的车轮声中拉高嗓门问道。
“那是缪法伯爵夫人。”斯泰内回答。
“对了!我早就料到了”娜娜说道“好了亲爱的她不配做伯爵夫人其实她并不怎么样……是的她不怎么样……你们知道我是有眼力的。现在我对她了解得就像她是我制造出来的一样……你们敢不敢打赌她和那条毒蛇福什利睡过觉?……我告诉你她和他睡过觉!在女人之间这种事是看得很清楚的。”
斯泰内耸耸肩膀从昨天晚上起他的脾气就越来越坏;他收到了几封信催促他第二天早上就回去;而且到乡间来他睡在客厅的沙上也觉得没啥意思。
“这个可怜的宝宝!”娜娜觉乔治面色苍白僵直地坐着气喘吁吁突然心慈起来。
“你以为我母亲看见我了吗?”他终于结结巴巴地问道。
“啊!这是肯定的。”她嚷道“所以这是我的过错。他本来不肯和我们一起来的是我硬要他来的……听我说治治你同意我写封信给你妈妈吗?她那副样子很值得人尊敬。我要告诉她我从来没有看见你今天是斯泰内第一次把你带来的。”
“不不别写信”乔治惴惴不安地说道“这件事还是由我自己来处理吧……如果她再唠唠叨叨我就不回家了。”
他陷入沉思之中竭力编造出一些谎言来应付晚上妈妈的责问。五辆马车行驶在平原上沿着一条笔直的、望不到头的道路前进。道路两旁植满了美丽的树木。一片银灰色的雾气笼罩着田野。这些女人在车夫们的身后隔着车子继续互相大声呼喊车夫们暗暗笑这批古怪的乘客。不时有一个女人站起来向四处眺望不肯坐下来扶在邻座男人的肩膀上等到车子突然一颠才把她扔回到座位上。卡罗利娜·埃凯这时和拉博德特在进行严肃的谈话;他们一致认为不到三个月娜娜就会把别墅卖掉卡罗利娜委托拉博德特私下里替她用廉价买下这座别墅。在他们前面的车子里多情的拉法卢瓦兹因为嘴巴够不到加加的挺直的后颈就隔着她那绷得紧紧的裙子去吻她的脊梁。这时坐在折叠座位上的阿梅莉眼看着别人吻她的母亲自己却垂手一旁心里很恼火对他们说别这样子。在另一辆车子里米尼翁为了向吕西显示一下儿子的聪明便叫他的两个儿子每人背诵一则拉封丹寓言;亨利特别聪明记忆力好他能把一则寓言一口气背到底不重复一句。坐在第一辆车子里的玛丽亚·布隆对塔唐·内内这个笨蛋说了很多空话愚弄她她说巴黎的乳品商用浆糊和番红花制造鸡蛋现在她自己也感到玩笑再开下去没有意思了。还有很远的路程吗?怎么还没有到达?这样的问题从一辆车上传到另一辆车上一直传到娜娜那里她已问过车夫了便站起来大声喊道:
“还有短短一刻钟就到了……你们望见那边的教堂了吗?
就在那片树木的后面……”
接着她又说道:
“你们不知道吧据说夏蒙古堡的主人是拿破仑时代的一位老太太……哦!她还是一个花天酒地的娘儿们呢这是约瑟夫对我说的他是从主教府的佣人们那里听来的这样的风流娘儿们现在可没有了。现在她只能在神甫之中厮混喽。”
“她叫什么名字?”吕西问道。
“她叫德·昂格拉斯夫人。”
“伊尔玛·德·昂格拉斯我认识她!”加加大声嚷道。
一行车子中出了一连串的赞叹声随着跑得更快的马蹄声一路传过去。很多人探出头来看加加;玛丽亚·布隆和塔唐·内内转过头来跪在座位上用手抓住挂下来的车篷大家七嘴八舌向加加提问题中间也夹杂着一些风凉话但被暗暗的敬佩冲淡了。加加早就认识伊尔玛·德·昂格拉斯大家都感到惊讶这是遥远的往事了她们对加加不禁肃然起敬。
“啊!那时我还很年轻”加加说道“不过这也没关系我回忆起来了我碰见过她走过去……有人说她在家里很惹人讨厌。但是坐在马车里她多么有风度!关于她流传着种种精彩动人的故事种种肮脏下流的事种种令人笑破肚皮的狡猾行径……她有一座古堡我毫不奇怪。她把一个男人的钱财搜刮殆尽不费吹灰之力……啊!伊尔玛·德·昂格拉斯还活着!啊!我的小宝贝们她该快有九十岁了。”
女人们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九十岁!正如吕西所说她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够活到九十岁。她们个个体弱多病。不过娜娜声称她不愿活到那样一把老骨头人老就没意思了。她们快要到达了车夫们扬鞭赶马噼噼啪啪的鞭子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然而在嘈杂声中吕西继续她的谈话她换了个话题催促娜娜明天和大家一起回去。博览会快要闭幕了这些太太们该回巴黎了这个季节的生意比她们所期待的还要好。但是娜娜执意不走。她厌恶巴黎她不会这么早就回去的。
“你说是吗?亲爱的我们留在这里。”娜娜紧紧夹住乔治的膝盖说道她无视斯泰内就在旁边。
五辆马车嘎的一声停下来。大家都很惊讶下了车子那里是在一座小山丘的脚下满目荒凉。一个车夫用鞭梢指指前面他们看见了夏蒙修道院遗址它隐没在树丛之中。这使他们大失所望。女人们觉得她们干了傻事;几堆瓦砾上面长满荆棘一半倒坍了的钟楼这就是夏蒙修道院的遗址!说真的这确实不值得跑两法里来参观。车夫这时向他们指指古堡古堡的花园从修道院附近开始他建议他们由一条小道沿着墙走建议他们去溜达一下马车驶到村子的广场上去等他们。
这是一次颇有趣味的散步。大伙接受了他的建议。
“啊唷!伊尔玛混得真不错!”加加说着她停在一道铁栅栏门前这道门朝着大路在花园的一个拐角上。
大家默不作声地观看栅栏门口的一大片矮树丛。然后他们又踏上一条小路沿着花园的围墙向前走一边抬起头来欣赏路旁的树木高高的树枝伸出来形成厚厚的绿色拱顶。三分钟后他们到达了另一道栅栏门前;透过栅栏门看见里面有一大片草地草地上有两棵百年橡树树下形成两大块荫影;又走了三分钟第三道栅栏门展现在他们眼前里面有一条望不到头的林荫道像是一条黑魆魆的走廊在走廊的一端太阳洒下耀眼的光点。起初大家默不作声惊奇地欣赏着接着慢慢地赞赏起来。他们都怀着几分嫉妒之心想说几句风凉话来挖苦一下;但是眼前的景色实在令他们感慨万千。这个伊尔玛真有魄力!从这里可见这个女人有胆识。树木延绵不断围墙上爬满了常春藤;有些亭阁的屋顶露出来茂密的榆树和山杨树后面紧接着的是一排排白杨树。难道这些树木真的没有尽头吗?太太们本想看看伊尔玛的住宅这样没完没了地转来转去在每道栅栏门口除了茂密的树叶其他什么也看不见她们感到厌烦了。她们用两手抓住栏杆把脸贴近铁栅栏她们被远远地隔在墙外隐没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树海中的古堡想看而看不见不禁心中产生一种敬佩之情。因为她们从来不走路没走多久就感觉疲倦了。可是围墙依然望不到头;在这条荒凉的小径上她们每走到一个拐弯处展现在她们眼前的依然是那堵灰色石墙。有几位太太对到达终点感到失望了说要掉过头来往回走。可是她们走得越累心里越充满敬佩之情她们每走一步这座古堡的寂静、宏伟气派就在她们的心目中增添一分。
“总之我们这次出来真傻!”卡罗利娜·埃凯咬着牙说道。
娜娜耸耸肩膀示意她住口。她自己也有一会儿没有说话脸色有点苍白神情严肃转过最后一道弯子大家到了村子的广场上围墙突然到了尽头。古堡出现了它位于主庭院的尽头。大家停下脚步被眼前的一派景象吸引住了:气势雄伟的宽阔石阶建筑正面的二十扇窗子主建筑有三个侧翼边上的装饰层全是用石头砌成。亨利四世曾经居住在这座具有历史价值的古堡中他的卧室和那张用热亚那丝绒作罩面的大床都原封不动地保留着。娜娜激动得透不过气来像小孩一样叹了口气。
“我的天呀!”她低声自言自语赞叹道。
大家都异常激动。加加突然说伊尔玛本人就站在那里她在教堂前面。加加还说自己认识她这个妖精尽管已届耄耋之年腰板依然硬朗当她摆起派头来时眸子依然炯炯有神。人们刚做完晚祷走出教堂。伊尔玛在教堂的门廊下停留了片刻。她身着淡赭色丝绸衣衫朴素而又大度一副令人尊敬的面孔酷似一个逃脱了恐怖的大革命而幸存下来的侯爵夫人。她的右手拿着一本厚厚的祈祷书书面在阳光下闪闪光。她慢悠悠地穿过广场离她十五步远跟着一个身穿制服的听差。教堂里的人都走空了夏蒙古堡的人都向她深深地鞠躬;一个老头子吻了吻她的手一个女人想在她面前跪下来。她简直是一个有权势的、德高望重的王后。她走上石阶然后消失了。
“一个人只要善于安排就能达到这样的境地。”米尼翁神色自信地说道一边瞧着他的两个儿子仿佛在教育他们。
于是各人都说了自己的想法。拉博德特说她保养得很好。玛丽亚·布隆说了一句下流话吕西生气了说应当尊敬老年人。总之她们都承认她是一个闻所未闻的人物。大家又上了马车。从夏蒙回到“藏娇楼”娜娜一直一言不。她两次回过头来再看看古堡。在吱嘎吱嘎作响的车轮的摇晃下她再也感觉不到斯泰内就在她身边再也看不见乔治就在她的前面。在苍茫暮色中伊尔玛的容貌总是在她面前浮现她是那样威严端庄颇像一个有权势的、年高望重的王后。
晚上乔治回丰岱特去吃晚饭。娜娜越来越心不在焉脾气越来越古怪她打乔治回去向妈妈认个错得到她的谅解。她突然尊重起家庭来了她严肃地说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她甚至还要求他向他母亲保证今天夜里不再回来和她睡觉;她很疲倦而他听她的话只不过是尽尽儿子的责任而已。乔治对这种道德教育很反感他回到她母亲身边时忧心忡忡耷拉着脑袋。幸亏他的哥哥菲利普回来了他是一个高个子、乐天派军人他的到来使乔治避免了一场他所提心吊胆的责骂。于贡太太只是两眼噙着泪水注视着他;而菲利普知道这件事后吓唬他说如果他再回到娜娜那里去他就去拎着他的耳朵把他抓回来。乔治暗自盘算着准备第二天下午两点钟之前溜出去和娜娜商量以后怎样约会。
然而吃晚饭的时候丰岱特的客人们都显得拘拘束束。旺德夫尔已经宣布他要走了打算把吕西带回巴黎。他认识她已有十年了却不曾对她产生过丝毫欲念这次把她带回巴黎倒觉得挺有意思的。德·舒阿尔侯爵低着头吃饭心里想着加加的女儿;他回忆起把莉莉放在膝上颠着玩的情景;孩子们长得多快啊!现在这个小姑娘变得很丰满了。但是缪法伯爵一直沉默寡言若有所思脸涨得红红的。他把目光盯着乔治好一阵子。散席时他说有点烧上楼把门关上了。韦诺大步跟在他后面;楼上生了一件事伯爵一下子倒在床上把头埋在枕头里神经质地呜咽起来而韦诺用温柔的语气叫他为兄弟劝他恳求上帝的仁慈。伯爵不听他的话急促喘着气。突然他从床上跳下来期期艾艾地说:
“我就去那里……我再也不能……”
他们一起走出去两个人影钻进了一条昏暗的小路。现在每天晚上福什利和萨比娜伯爵夫人留下达盖内让他帮助爱丝泰勒沏茶。伯爵在大路上走得飞快他的伙伴跑步才能跟上他。韦诺先生跑得气喘吁吁他不断地用最有说服力的道理来开导他叫他不要被肉欲所引诱。伯爵一句话也不说一股劲儿在黑暗中行走。到了“藏娇楼”他只说了一句:
“我再也不能……你走吧。”
“那么但愿上帝的意愿能够实现”韦诺先生嘟囔道“上帝会通过各种途径来使他的意愿得以实现……你的罪孽也是他的武器之一。”
在“藏娇楼”里吃晚饭时生了一场争执。娜娜现了博尔德纳夫写来的一封信他在信中劝她继续休息看来对她回不回去毫不在乎;小维奥莱纳每天晚上谢幕两次。而米尼翁催促她第二天与他们一起走娜娜恼怒了她宣称不接受任何人的意见。在今晚的餐桌上她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可笑样子。勒拉太太不当心说了一句难听的话她立即嚷起来说真见鬼!她不容许任何人甚至她的姑妈在她面前说脏话。然后她以自己的美好愿望说了很多近乎愚蠢的正经话如让小路易接受宗教教育的想法培养自己行为规范的整套计划大家听得都厌烦了。大家笑时她又说了一些意味深奥的话像一个非常自信的良家女边说边点头。她说只有循规蹈矩才能走向迹之路说她自己不愿在贫困中死去。女人们听得厌烦极了都叫嚷道:娜娜变啦!这是不可能的。可是娜娜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陷入沉思之中双目无神脑海中出现一个富有而又受人尊敬的娜娜的幻影。
大家上楼睡觉时缪法来了。是拉博德特先现他在花园里。他明白了缪法来的目的他帮缪法打走斯泰内然后拉着他的手沿着黑洞洞的走廊把他带到娜娜的卧室。拉博德特碰到这类事情他都做得很出色很巧妙好像他是乐于促成别人幸福似的。娜娜对缪法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只厌恶缪法追求她的那股疯狂劲儿。在生活里应该严肃些难道不是吗?跟治治搞恋爱太愚蠢了什么也得不到。何况治治的年纪很轻她也有所顾忌;确实她过去的行为不够地道。好了!她现在又回到正道上来接受一个老头子。
“佐爱!”她对一心想离开乡村的女仆说道“明早你起床后就收拾行李我们回巴黎去。”
夜里她同缪法睡了觉但她未得到丝毫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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