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1/2)
于承珠正在破口大骂闻得水声淙淙遍体生寒上面有人声说道:“阳总管有话吩咐叫你将宝剑与书信抛上来否则休怪我们不留情面先把你淹个半死。”于承珠道:“好你把地牢打开!”待上面露出天光于承珠立刻施展“一鹤冲天”之技同时嗖、嗖、嗖地出三朵金花那地牢深达十余丈于承珠不知深浅纵起丈余手刚碰着石壁只听得“轰隆”一声地牢的铁盖又再关闭上面的人哈哈笑道:“城隍庙里弄鬼孔夫门前卖文哈哈倒教咱们了横财!哼小丫头你不老实那只有启讨苦吃!”水声渐来渐大渐渐淹至膝盖于承珠气得半死那小丫环直冻得牙关打颤。
于承珠解下一件衣裳将她搂着道:“你害怕吗?”那丫环眨眨眼睛说道:“本来害怕和你在一起就不害怕啦。”于承珠微笑道:“为什么?”那丫环道:“因为你是我朝第一个大忠臣的女儿。我想令尊大人当年为了挽救国家甘受灭门之祸倘且不惧咱们挨点饿受点冷又算得什么?”于承珠大为感动心道:“古语云:死有重于泰山真是不错我父亲虽然含冤屈死但令得天下妇孺也闻风而起这死也值得了。”
那丫环抬起眼睛道:“于姑娘我得见你这一生总算没有白过了。我家小姐对你仰慕得很。”于承珠道:“我对你家的少爷小姐也感激得很。你叫什么名字?”那丫环道:“我叫杜余娥是大理的白族人从小就服侍沐小姐。”于承珠道:“嗯你们怎么知道我的来历?”杜金娥道:“是小姐告诉我的。她还知道是你打伤了张大洪和王金镖呢。”于承珠诧道:“她怎么知道?”杜金娥道:“昨日在西山巡逻的兵丁将他们两个人抬回来恰好沐公爹不在大家都出来看热闹沐小姐认得那王金镖是王将军营里朝。问他们为什么受伤他们不肯说。后来王将军就派人将他们领走了。沐小姐匆匆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就要我到旅舍找你。”于承珠道:“他们既没有说你家小姐又怎知道是我打伤的?”杜金娥道:“她认得你的金花暗器她说天下能这种暗器的只有两人不是张大侠的夫人就是你了。”
于承珠疑云大起心中想道:“沐小姐兰闺弱质公府千金怎的这样熟悉武林之事再说她又怎么知道我在那间旅舍居住?”恨不得即刻飞出去找着沐小姐将这个闷葫芦打破但在这深不可测的水牢中天大的武功亦是插翼难飞。好在水淹过膝盖之后就不再上涨了。那丫环又冷又饿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于承珠一直将她抱着不让她受水浸渐渐于承珠也觉饥饿难堪气力渐感不支忽地上面亮光一闪有一包东西“卜”地跌落下来于承珠急忙接着上面铁盖关闭水牢中又是漆黑一片。
于承珠只觉手心温润原来上面抛下的竟是一大包荷叶饭饭的香味和荷叶的清香混和透人鼻观十分诱人。那丫环精神一振抬起头道:“好香好香!”于承珠心头一动想道:“他们不是恫吓说要饿死我吗?怎么又把食物抛下来了?莫非这荷叶饭中下了毒药?”忽所得一个声音在耳边说道:“别怕别怕你放心食好了。”于承珠吓了一跳只觉得这声音似曾熟识但透过石壁原音己变怎样也分辨不出。
内功有了火候的人能够鼓气行远声音比常人传得远倍这也不足为奇。但这地牢密不通风声音竟然能透壁穿入这份功夫却是非同小可!于承珠想道:“此人竟然具有传音入密的上乘内功若要擒我那是易如反掌何须下毒骗我?”那丫环馋涎欲滴呻吟说道:“饿死我啦饿死我啦。你拿的是什么东西?”
于承珠微微一笑道:“是荷叶饭。”将荷叶解开拔下一支银簪插入饭中一试银簪毫不变色于承珠放心递给那个丫环那丫环也无暇问她这饭是怎么来的?用银簪把饭分成两半而人都吃得津津有味但觉这一包极其寻常的荷叶饭胜似任何海味山珍。
接着又有一件奇怪的事情生水牢中的水本来已浸至腰部就在她们食饭的时间水竟然渐渐消退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露出牢底的石块水已完全退去了。于承珠又惊又喜心中想道:“这是什么用意?送饭的那人究竟是友是敌?”
那丫环疲倦之极靠在于承珠的身上沉沉睡去。于承珠不去惊动她独自呆呆地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得上面乒乒乓乓的好像是兵器碰击的声音声音透入地牢有如晴天打起的闷雷转瞬之间诸声俱寂忽然露出天光只见地牢上的铁盖已经开启于承珠一跃而起叫道:“金娥姐姐咱们有救啦。”
那丫环揉揉眼睛跳起来道:“什么?”于承珠道:“你搂着我不要害怕我带你上去。”一手抱着丫环一手拔出宝剑一跃丈许将剑插入石壁如是者七八次穿出牢洞睁眼一看两人都吓得呆了。
只见屋子里十几条大汉个个都似堂了巫术似的有的伸剑作刺击之状有的弯弓作欲射之状有的提刀作劈所之状诸般怪像不一而是最令人害怕的还是他们脸上的神气眼睛圆鼓鼓地眨也不眨一下惊俱、痛苦的神情令人不寒而栗。于承珠一看便知道他们是被点了穴道但看这情形竟然是在一照面之间就被完全制伏刚才那兵器碰击之声可以料想得到那是他们一窝蜂地拥上互相碰撞的。于承珠试着给他们解穴使了几种手法毫无效果。
这十几个人其中纵然没有好手但在一照面之间就被人完全点了穴道来人的武功之高简直难以想象!于承珠心道:“难道是黑白摩诃听到我的响箭赶来的么?”走出屋子外一看但见日影西斜晚霞隐现四周围静悄悄的没一个人若是黑白摩诃断无不留下半句话便走的道理。更有一桩奇怪的是:看那点穴的迹象并不似什么奇特的手法和黑白摩诃那一派大不相同但以于承珠的本事竟然无法解穴看来那人的内功已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即算是用极寻常的手法点穴若非内功的根底可以比得上地的人便无法冲关解穴只有等他那一点所凝聚的内力自行消散了。
那丫环道:“于姑娘这里怪骇人的。快走了吧!我家小姐见咱们一夜没回不知多着急呢。”于承珠霍然一惊在水牢里原来已度过一个白天心中虽是疑团莫释却是没有时间等那些人醒来再问了。
于承珠与那丫环巡视一遍但见处处门户大开所有的人都被点了穴道僵立如死神气骇人就像屋子里的那些人一样马厩中还有几匹马于承珠与那丫环备选了一匹马立刻飞奔入城。
沐家的“黔国公”大府在昆明的小东门外到得公府已是掌灯时分那丫环带于承珠从后门溜入看门的认得她只道于承珠是她的姐妹并无拦阻。这丫环带领于承珠穿堂入室到了一间精致的房子外边停了下来敲门叫道:“沐小姐于姑娘来啦!”里面毫无声息那丫环道:“咦小姐到哪儿去了?”过了好久才有一个丫环出来开门一见面便道:“金娥姐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这个丫环名叫银桂和金娥都是沐燕的贴身丫头。
金娥道:“说来话长小姐呢?”银桂道:“小姐走啦。”金娥道:“去哪儿?”银桂道:“黄昏时候走出园子的她神色匆匆我不敢问。”边说边让于承珠进房来坐于承珠心急如焚抬头一望忽见墙上挂着一张条幅写的是辛弃疾的一词: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雷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生。”这词壮气豪情是辛弃疾的得意佳作传诵千古闺阁之中挂这样的一词虽然不很调和亦不算奇怪但这词的笔迹铁书银钩龙飞凤舞却是张丹枫的手迹!于承珠心中大奇想道:“咦她怎么求得我师父的法书?”
只听得那银桂说道:“公爹今晚宴客听说京中来了一个什么总管的大官呢。公爹适才还吩咐小姐要小姐看管少爷等席散之后还有话说的岂知小姐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于承珠心头一动想道:“什么总管莫非是阳宗海?”问道:“怎么叫沐小姐看管小公爹?”银桂迟疑一下金娥道:“这位于姑娘是小姐请来的但说无妨。”银桂道:“公爹不知怎的昨日大脾气将少爷锁在内房这事情外面没人知道当然也没有武土看守所以叫小姐看管。”于承珠一听料想定是因为沐磷替自己父亲建庙造像之事给沐国公知道了所以将他幽禁内堂这事情当然不好明说。
外面有车马之声银桂道:“客人来啦。”于承珠忽道:“在哪儿宴客?”银桂道:“在园子西边的藕香格内。”于承珠道:“你带我去看看。”银桂吓了一跳金娥笑道:“我带你去咱们藏在池塘边的假山石后可以看得清清楚楚。若给人现了咱们就当在那里捉迷藏玩儿料公爹不会见怪。”
金娥招待于承珠胡乱吃过一些东西换过水渍的衣裳便带她悄悄地藏到假山石后但见水榭内官灯高挂照耀得如同白昼筵席似是刚刚摆开席上诸人看得清清楚楚坐在上位的是一个面白无须巍峨冠高服的大官第二位果然便是阳宗海第三位是个武官于承珠认得是前日到过城隍庙的那个王将军主客斜对面的那一位却是个道士沐国公坐在那道士侧面的主位上三绺长须甚是威严。
金娥悄声说道:“咦这事情可真奇怪沐公爹怎么将道士也请来了。”出见席的那个大官口唇开阉似是说话杜金娥听不清楚于承珠练过“听风辨器”的功夫把耳朵贴在像山石上却是一无遗漏只听得那面白无须的大官说道:“闻说大理府的白族娃子要造反由段家带头将朝廷所派的官员都驱逐了有这回事么?”说话阴声细气竟似女人腔调。沐国公道:“有这么回事。不过他们所的檄文却说不是造反并不想要汉人的地方。大约是想自立为王。”那大官“哼”了一声道:“自立为王这还不是造反吗?朝廷对段家不薄当年令祖默宁王灭了大理国后世世代代对段家为大理府的知平章事他怎么还不知足?”沐国公道:“是呀这事情我已秦禀皇上刘公公恰好到来那好极了刘公公接近天颜又是云南桑梓我正想问刘公公的主意。”于承珠心道:“原来这是个太监。”明太祖初建国时不许太滥过问国事传了几代之后这禁例松弛皇帝常常派太监做钦差大臣巡阅各省像明成祖所派的那个太监郑和七下西洋声威显赫压倒朝臣便是一例。明朝的太监很多是云南人(郑和也是)其中有才能的固有祸国殃民的也不少。这个刘公公听他的口音也是云南人。沐国公向他请教他大为欢悦微微笑道:“公爹下部。我岂敢不尽所言依我所说沐公爹早就该派兵进袭!我这次出京之时皇上也曾叫我转告公爹提防蛮人作反既然有了反迹那就只有把他们杀绝!”
沐琮略一沉吟拈须说道:“大动干戈岂不令生灵涂炭?”那刘公公心中不悦但云南省边疆省分中枢管辖不到沐家世代掌权即算皇帝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刘公公赔笑说道:“沐公爹仁义为怀不愧为民父母。但治乱世须用重刑若然不动干戈焉能攸平叛乱?我倒要向公爹请教。”沐琮微微一笑说道:“日内有两位远客要到昆明从他们身上我想好一条怀柔之策不知能不能行?我还未及禀秦皇上先说与刘公公听听。”那太监放下酒杯道:“沐公爹请说。”阳宗海插口问道:“是两位什么贵宾?”心中甚是怀疑想道:“听沐国公的口气定然是两位非常人物如何我的手下人事先那不知道一点消息。”
沐琮道:“是波斯国的公主和驸马!”此言一出阖座惊诧阳宗海道:“波斯公主和大理的叛乱有何关连?”沐琮道:“这位波斯公主的驸马姓段名澄苍我已查探清楚了他正是当年段平章段功的子孙他的祖先曾从元军西征流落波斯不知怎的他竟因缘时会贵为驸马。想是思念家邦怀乡情切不辞万里奔波重归故里这倒是本朝的一大佳话呵?”那刘公公道:“不错异邦公主来朝足见圣德远播但请问公爹怎的从他们身上想到怀柔之策?”沐琮道:“他是段功的子孙算起来与现在大理的知平章事段澄平乃是兄弟之辈我意即请皇上正式封他为大理的平章。”刘公公道:“这样就能防止得了大理的叛乱么?”沐琮道:“朝廷对他作大理平章这只是一个虚衔实际却要他居踏昆明叫遥领大理的平章事。大理的百官重要的职位当然还是朝廷所派。本朝政制京官也可以遥领边军把段澄苍羁留在昆明叫他遥领大理的平章之事想来也是行得通的”刘公公道:“行是行得通但公爹怎能保得大理的段家从此便消弥祸心?”沐琮道:
“段家在宋代之时在大理自建国号自立为王;至元代之时大理国灭段家仍然世袭平章事工到了本朝只给他们世袭“知平章事”官衔职权一削再削可能因此而招致怨愤。咱们如今给段澄苍实授平章算给了他们段家的面子。他们茗然还要叛乱那么咱们的讨伐也就师出有名。而且段澄苍以驸马之尊来归咱们给他虚衔管辖大理正是名正言顺。趁此也正好削段澄平的权柄这岂不是分而治之一举两得之策?”其实大理人要驱逐明朝官吏正是因为不堪苛政之搅不甘明朝把他们当作被征服的蛮人来统治倒并非段家为了自己一家的荣华富贵的。不过当时高官显爵大都只看到个人看不到老百姓所以便把大理的“乱事”看成是个人的权位之尊。像沐烷的不肯用兵已经算是较好的了。不过沐琮也有私心他之所以想把段澄苍羁留昆明实是想便于自己的操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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