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山雨欲来 第四节(2/2)
李弘笑着说道:“我只不过就事论事而已谈不上看的远你不要胡乱奉承。另外还有一件事你要切切注意军市里的营妓大都身世悲惨许多人都是因为受到牵连才被配到军市里做营妓甚至还有一部分人是冤屈致罪所以你不要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如果有人愿意娶她们回家只要她们自己同意军令就要一律放行不允许从中作梗。”
“那要是刑罚时间未满呢?”唐云问道“大汉律只允许她们刑满后返回原籍并没有大人的这种嫁娶之说。”
李弘笑而不语。
左彦凑到唐云的耳边小声说了两句唐云恍然大悟随即笑道:“这种事还是大人说了算吧我和军令两人只管呈报不管放行。”
左彦说道:“此事大人也就在这里说说你心里有数就行。将来国家安定战火平息这些胡人将士总要妥善安排总不能让他们再回大漠去所以这成家立业是一件大事。如果这事你能办好对大汉国边郡的稳定可是大功一件啊。”
唐云摸摸下巴看了李弘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那营妓是不是越多越好?”
“这几年我们四下征伐居无定所还是随遇而安吧。”李弘笑道“这是将来的事目前你还是帮助大军赚钱其它的事知道就行。”
“但是没有固定的大营何来军市?”唐云不解地问道“没有军市这么多话不就白说了?”
“到太原郡以后我们大概要待很长一段时间。”李弘说道“打下晋阳后我们在晋阳大营驻扎那里就有军市。”
大帐里一时无人说话大家都在想李弘这句话的意思。
李玮忍不住问道:“大人难道你想招抚黄巾贼?”
“对。”李弘环视众人一跟缓缓说道“虽然我们还没到太原郡但这仗怎么打我还是想先对你们说说希望你们都能理解我的意图做起事来不至于茫然无措。”
“无论是太原郡还是上党郡地形复杂大山众多我们的骑兵很难挥什么作用。你们不要指望我会象鲜卑人一样用骑兵攻城这种事我是绝对不会干的。”
“鲜卑人用骑兵攻城纯属无奈之举他们本来就是马背上长大的对他们来说没有骑兵步兵之分无论是草原作战还是攻打城池都是那帮人打仗。但对我来说就不一样了我大汉国国势日衰边郡人口越来越少擅长骑射的士兵很难招募组建一支强大的骑兵军基本上就是奢望。我现在手上这点骑兵都是胡人将来我还指望他们戍守边关我可不愿意拿出来攻城。”
“我们有两万步兵如果辅以铁骑在一段时间内击败张燕的黄巾军的确有胜算。但问题是他们打输了就逃上太行山等我们一撤军他们又下山为患这种局面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张角死了出来了张牛角;张牛角死了又出来个张燕。现在我们即使把张燕打死了谁说不会出现另外一个黄巾领?”
“每一次平叛都要让更多的人流离失所都要让更多的人死于饥饿都要让我大汉国伤痕累累奄奄一息。难道我们非要打非要杀非要把大汉国连同黄巾军一起葬送吗?”
“大人你的意思我们能理解但你不能不考虑陛下和朝廷的意思。”李玮担心地说道“西凉招抚因你而起但最后的结果一团糟最后还是翼城一战决定了胜负。所以这招抚黄巾贼的难度……”
李弘手抚长说道:“难度肯定大但只要我们上下同心应该能办到。现在的事情我们不能都听陛下和朝廷的我们要为大汉国的将来考虑要为跟随黄巾军的上百万流民考虑更重要的是为我们自己为我们的士兵考虑。”
李弘笑容渐敛慨然叹道:“我们在瘿陶大战中损失惨重钜鹿郡的冯翊大人军司马郦寒、伏强还有许多兄弟都战死了。黄巾军呢?他们的大领张牛角战死了十几万士兵战死了。冀州幽州的流民呢?几个月的战祸至少死了几十万人。但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黄巾军的大旗还在举着而我们的兄弟却已经成了灰散落各地的流民还在不断地死去。这时候陛下和朝廷里的那帮官僚在干什么?他们除了庆贺平叛胜利之外他们还干了什么?他们想过多少解决流民的问题?流民不解决黄巾军又怎能解决?”
“如果我们不把流落在太行山上的百万流民安置好就根本不能平定黄巾军的叛乱不要说今年不行就是几年之后都不行。山上有那么多人而山下各地的流民还在不断地涌向山上。诸位请想一想我们要杀到什么时候才能杀完?”
“如果我们事事都指望陛下和朝廷这仗就打不完总有一天我们大家都要死在战场上谁都活不了。”
“所以我决意招抚那笔钱也是为了安置流民用的。你们都知道大司农府已经被连番大战掏空了朝廷能不能给我们提供军资目前我们还不知道。因此这个钱只有我们自己出反正这也是大汉国的钱是大汉国百姓的血汗。”
“大人早知道这样在西凉肃贪的时候就应该留下几十亿钱。”唐云不满地嘟囔道。
“我哪知道我能活到现在?”李弘苦笑道“对我来说性命是一件朝夕不保的东西我随时都有可能死在战场上所以我很少考虑这些头痛的事。但这次不行这次我必须趁着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和张燕做个彻底的了断。”
“大人的意思是想通过招抚黄巾军来解决太行山上的百万流民那么大人心里有具体的办法吗?”李玮问道。
李弘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没有我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件事牵涉到黄巾军牵涉到并州府牵涉到朝廷更涉及到大汉肄官制、土地、人口、赋税方方面面最后所有的事情都还要陛下点头其中的复杂程度我们无从预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尤其是现在我连怎样让张燕同意受抚我都不知道。是打痛他呢还是主动找他谈?打痛他他可能掉头跑回太行山;找他谈他也许以为我打不过他反而处处刁难。另外就是陛下那里我如果不打陛下会怎么想呢?我如果提出招抚之议陛下会不会答应呢?”
大帐内陷入了沉默。
“流民问题是大汉朝这几十年来一个无法解决的顽疾也是滋生叛乱的根本原因。”李玮沉思良久对帐内众人说道“大人的想法虽然非常好但真正要解决这个问题恐怕非大人想象的那么筒单更不是用几十亿钱就可以做到的。如果用钱就可以解决流民问题大汉国早就没有流民了当然也就没有现在的叛乱和战祸了。”
李弘点点头说道:“仲渊说得对我也知道很难几乎不太可能所以我才把自己的想法现在就告诉大家其目的就是为了大家能够齐心协力有劲往一处使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暂时解决的办法。你们要知道现在即使只解决太行山一部分流民也能解决大问题啊。”
“我在洛阳的时候和陛下和刘虞大人、皇甫嵩大人都说起过流民问题但陛下和诸位大臣一筹莫展都没有提出过什么好办法。我至今没有想明白我堂堂大汉国为什么就不能解决流民问题?难道它真的就无法根治吗?”
“诸位谁能告诉我造成这流民问题的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
众人互相看看都摇摇头只有李玮在一旁欲言又止。
“仲渊你说说。”李弘指着他说道“你对王符先生的《潜夫论》很有见解是不是知道其中的症结所在?”
李玮拱手说道:“大人朝廷大员不是不知道流民问题的症结所在而是这个症结问题关系到他们自己的财富所以谁都不愿意说也不能说更不要说去解决了。”
“我大汉国的先祖高皇帝和他的臣僚们都是穷苦出身过去都是贱民或者小吏知道百姓穷苦的原因所以他们打下江山后最大的愿望就是把天下的土地分给天下的每一个百姓然后让他们耕种由国家收取赋税征用劳役。这样一来男耕女织衣食无忧君民相安天下就可以永保太平了。”
“刚刚经过几十年战乱之后的大汉国通过这种办法迅繁荣和强大了起来。随着国家稳定百姓们安居乐业大家越来越富裕人口也随之迅增长。人口一多土地就不够于是土地的分配逐渐生了变化。”
“由于国家日益繁荣有钱人越来越多加上天灾**对外战争等等不确定因素造成了需求量越来越大的土地不断地更换着自己的主人于是大汉国的土地越来越集中到少数人的手里。这些少数人就是王公贵族皇亲国戚世族官僚门阀富豪。他们得到土地的方法很多主要是通过买卖当然其中也有人采取巧取豪夺的办法。”
“按理说臣民拥有的个人财富越多大汉国就越富有但为什却会出现如今这种现状呢?”
李玮稍稍停了一下继续说道:“这就牵扯到我大汉国的赋税和土地所属问题。”
“我大汉的赋税绝对是轻赋这在过去是从未有过的。战国的时候孟子说‘什一而税王者之政’可见战国年代的税额是不止什一的在孟子看来什一之税已是非常好了。我大汉国推行的税额只有‘十五税一’而且实际上只要纳一半即三十税一。一百石谷子也只要纳三石多一点的税。前朝文皇帝的时候还曾全部免收田租达十一年之久。即使是这样当年的国库还装不下一年的赋税收入可见国家之富。然而这种赋税制度到了后来却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缺陷结果百姓不堪重负纷纷丧失土地成了流民。造成这个巨大缺陷的原因就是土地所属问题。”
“大汉国的所有土地都是陛下的。‘四封之内莫非王土食土之毛莫非王臣’这天下所有都是当今陛下一人的财富。大汉律规定土地只有一种分配方法那就是由陛下向百姓授田或者赏赐给权贵们。矛盾的是本朝大汉律又规定土地私有耕者有其田拥有者可以自由使用也可以自由出卖。因为土地可以自由买卖于是就有了土地兼并于是就出现了贫者无立锥之地的窘境。”
“朝廷的租税越轻占有大量土地的权贵富豪们就越富有他们就越有钱兼并购买土地同时他们对土地的占有**也越来越强烈。权贵富豪们只要交纳朝廷三十分之一的税而农民卖了地之后为了生存只能租种他们的田地却要交给他们十分之五的租税这就是大量百姓无法耕种土地成为流民的直接原因。”
“大汉国的土地和财富都集中在这些土地拥有者的权贵富豪们手中。这十几年来大汉国战祸天灾不断赋税锐减国库空竭国势日衰但大汉国的权贵富豪们却过着富过王侯的奢华生活。他们占有成百上千顷的土地拥有成群的奴婢牛马和无法计数的金银珠宝。他们为了敛积更多的财富逃避朝廷对兼并土地者的打击和限制于是刻意隐瞒自己的土地数目不向国家交纳赋税。朝廷无奈只好与他们妥协对他们肆意兼并土地的行为视而不见希望能从他们手中尽可能多地征收钱财以增加国库的赋税收入。”
“丧失土地的百姓没了土地无法交纳赋税只有两条出路。一是租种权贵富豪们的土地勉强糊口。一是离开家园成为流民。但是租种土地的百姓一旦遇到灾荒之年颗粒无收的时候他们也只有逃离家园去做流民了因为他无法交纳租税唯有逃命而已。”
“本朝自孝和皇帝以来土地兼并的现象越来越严重随之而来的就是流民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叛乱也就越来越多。”
“大汉国的流民问题就是这样产生的。”李玮默默地看了大家一眼声音低沉地说道“要想解决它就要打破土地兼并要想打破土地兼并就要侵害权贵富豪们的财富所以……”
“大人你能做到吗?当今天子的田产你能让他交出来充公吗?当朝三公九卿的田产你能让他们交出来归还流民吗?”
李弘坐在席上呆若木鸡脑海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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