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济济多士,秉文之德(2/2)
当日管仲辅佐齐桓公时曾在齐境之内修馆三百称为候馆充以女闾以安行商而使百货充足私人开的称为逆旅统称为馆或驿馆如今单是在临淄城内便有馆逾三十处是以各国使者都居于不同的驿馆。
被离所居之驿馆在城东门下离城门不到百步之处。
被离坐在田恒送给他的马车之上心中对公子骜继立国君竟如此顺利之事颇有不解。一边想着心思一边向两边随意看着从市集经过时忽见道旁一商肆前摆着几个大石磨盘几人围着议论价格。心想:“齐人比吴人身高力大卖的磨盘原来也大一些。”
正思忖间便听街上一人问道:“各位公子是初次来临淄吧?”有人答道:“不错久闻临淄城是东方第一大城果然是万商云集行人挥汗如雨比我们绛都和晋阳可都热闹得多了。”
被离睁眼向说话处看去原来就在马车之旁站着二十多人其中有八人锦衣华服冠上嵌着明珠腰间悬着长剑年长的有三十余岁年轻的十七八岁周围拥着十多个僮仆模样的人众人都穿着晋服正与一个齐人说话。
被离认得那齐人是田恒的一个门客名叫乌荼擅长辞令当日从渠公家中出来便是这乌荼带他去见田恒又为他安排驿馆是以认识。
被离心道:“这一群人身着晋服又如此华贵多半是赵鞅所带来的人。”忽一眼看到一人站在这些人中间心中微微一惊。
那人十六七岁年纪衣着十分朴素剪裁得体腰中挂着一柄黑鞘铜剑身材中等却健壮异常脸色微黑眼中微露讥诮之意。看他的打扮既不如众公子般华丽又不像僮仆般的穿着一个人站在众公子中间便如鹤立鸡群一般。
被离心道:“这是何人?竟会有这一种君临天下般的神气?”忽地对此人有些兴趣命驾车的小兵将马车停在街旁。
便听乌荼向那少年道:“无恤公子为何一言不?是否是因为在下有何冒犯之处呢?”
那少年无恤微微一笑:“乌先生并无得罪在下之处只是在下素来喜欢多看少说不擅应对。”
众公子中一人笑道:“乌先生休要理他我们这位兄弟素来是自得其乐不同于我辈。”
另一人讥讽道:“大哥说得不错不过我猜无恤年幼离家日久定是挂念他母亲灵荷了。”
又一人叹道:“既是如此无恤当初就不应该向父亲说要到齐国来弄得父亲一时高兴命我们众兄弟一起千里迢迢跟了来。”
被离心中猜到了几分:“原来这几个公子包括那无恤在内都是赵鞅的儿子。看这些人对无恤的母亲直呼其名连‘夫人’两个字也不加上去多半是赵鞅那灵荷夫人出身较为下贱的缘故怪不得这赵无恤的穿着也与他们不同。”
那赵无恤微微一笑也不在意眼中依然是那一股讥诮之意。
那乌荼是个聪明人一听众人言语便知道赵无恤在家中地位地下不得宠爱也笑道:“无恤公子之‘多看少说’的言语大有深意。”
众公子中一人冷笑道:“无恤你说这又有什么深意了?”
赵无恤微笑道:“并无深意只不过是个简单的道理罢了。”
那一人冷笑道:“什么简单的道理呢?”
赵无恤道:“人为什么要只生了一张嘴却有两只眼睛呢?便是要多看少说。”
众公子哼了一声乌荼大笑打园场道:“无恤公子说得有趣。不过人也有两只耳朵似乎也应多听所以在下只好多说几句各位公子只好皱眉听在下的胡说八道了。”
众人大笑。
忽听赵无恤冷哼一声众公子在年长的问道:“无恤又有什么事?”
赵无恤忽然神色凝重缓缓道:“我总觉得有人正盯着我等颇有敌意。”
众人失笑道:“休要胡说谁敢对我们有恶意?何况这是在齐都临淄便有小盗有乌先生在此他们怎敢乱来?”
被离心道:“莫非我看着他他竟能察觉?我并无恶意这赵无恤怎会……”
忽地听街道边上有人争执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众人一起向争执方向看了过去见是两人正在一渔肆旁争执价格。
猛听赵无恤大喝一声道:“后退!”他双臂一张竟将十余人硬生生推得倒退了六七步其中有两个公子下盘不稳跌倒在地。
众公子还来不及向他喝骂忽听“轰”的一声数扇大石磨盘凌空而下砸在他们先前所站立之处将石板街道砸出了一个大洞。
众人大骇若是无赵无恤这一推恐怕此刻有七八人被这些磨盘砸得骨断筋折了。
街上行人一阵惊呼散乱只见黑影一闪赵无恤不知何时已经闪入了人群。
被离见忽地生出这般变故也骇了一跳。便见众公子惊魂稍定一齐看那几个石磨七嘴八舌道:“这些东西怎会无端端飞来?”
便听赵无恤在行人中道:“是有人将它们掷了过来。”一边说一边从人群中走了回来手中倒提着长剑剑身上染着血正一路滴了过来。
乌荼脸色凝重问道:“无恤公子你这是……?”
赵无恤道:“刺客至少有五人在街边装作买卖石磨出手之后立刻逃走被我杀了后面的二人还有三个被他们走脱了。”
乌荼喃喃道:“这每个石磨过两百斤竟有人能掷了过来杀人当真是膂力骇人了。”
赵无恤叹了口气道:“先前吵架的那二人人也定是一伙的故意大声吵闹吸引大街上所有人的目光好趁机下手可惜也被他们走脱。”
那年长的公子脸色苍白问道:“无恤你可知刺客是什么人?”
赵无恤摇了摇头将剑身在靴底擦了擦插入了剑鞘之中道:“可惜让他们走脱了未能问个明白。”
忽听一人在远此大笑道:“如此凶徒竟敢当街杀人怎能让他们走脱?”
众人向那说话之人望去只见一人身材修长白衣如雪大踏步走了过来。
被离向那人看去原来是吴国的使者颜不疑心道:“这人被称为吴国五大高手之一能与伍相国、孙将军齐名剑术定是非同小可!”
颜不疑手中提着五颗人头走过来掷于地上大声道:“这五人之中有三个是假装买卖磨盘的人还有两个是假装吵架的被在下撞上一并杀却。”
赵无恤敬佩道:“颜右领片刻杀了这五人当真剑术惊人在下佩服得紧。”
颜不疑见自己被这少年一眼认了出来奇道:“公子为何认识在下?”
赵无恤道:“昨日在驿馆门口在下见过右领的马车经过。颜右领风采摄人在下见过之后怎能忘记?”
众公子七嘴八舌道:“原来是颜将军多谢援手。”
颜不疑对众人毫不理会却问赵无恤道:“公子剑术了得不知从何处习得?”
赵无恤微笑道:“惭愧在下这一点点剑术是吾姊飞羽所教。”
颜不疑奇道:“令姊的剑术莫非比公子还要高明?却又是从何处学来?”
赵无恤道:“吾姊的师父是隐居的异人不知其名。”
颜不疑点了点头向众人拱了拱手扬长而去。
赵无恤叹了口气道:“此人的剑术世上罕见行事有潇洒无碍当真是人中龙凤!”转头对乌荼道:“乌先生临淄街头竟会有如此凶案先生恐怕只好要失陪了吧?今日在下当街杀人不合于礼烦先生向田相详述其中始末如要在下作证到驿馆通知在下便是。”
乌荼一迭声答应。
赵无恤向那年长的公子道:“伯鲁大哥是否还有游兴呢?”
那伯鲁惊魂未定摆手道:“不玩了不玩了便回驿馆吧!”
众人与乌荼告辞自回驿馆。乌荼却忙着派人通知巡城司马前来收拾侦办。
被离心道:“是谁想杀赵鞅的儿子?久闻晋国四家暗中争斗尤其是那智瑶跋扈得很莫非是智氏派来的刺客?不对智氏要削弱赵氏何必派刺客杀赵鞅的儿子只须杀了赵鞅便是今日的做法不是打草惊蛇么?”一路上思绪不定。
被离回到自己休息的馆驿便见一驾旧马车停在门外有驿官上前道:“被离先生越国的范蠡大夫已在馆中等候先生多时了。”
被离吃了一惊心道:“我与范蠡从无交往他来做什么?”忙进了馆便见范蠡笑吟吟迎上前来施礼道:“被离大夫在下来得鲁莽了请勿见怪。”
被离还礼苦笑道:“在下早已不是大夫了如今夹在齐臣之中身份尴尬之极范大夫何必取笑?”
两人分宾主坐下范蠡笑道:“先生处齐臣之中多半是田相的主意田相如此安排恐怕另有深意吧!”
被离吃了一惊。他客居齐地本非齐臣。田恒令人以齐臣待他本就让被离觉得奇怪听范蠡这么一说心想田恒计谋深远如此做法说不定真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心中凛然。
范蠡见他神色有异又笑道:“田相心中所谋在下倒猜得出一二来先生可愿一听?”
被离点头笑道:“范大夫是越国第一智士深谋远虑若有片言教我实在是被离天大的福气。”
范蠡微微一笑道:“恕在下直言先生在田相心中未必要紧但有一要紧之事须落在先生身上。”
被离奇道:“什么要紧之事?”
范蠡叹了口气道:“天佑吴国先有王子庆忌威镇吴、越、楚三国。吴王僚虽死于专诸之手王子庆忌也被要离刺杀吴王阖闾却不知何来的福气有伍子胥、孙武和先生辅佐使吴国这弹丸小国兵精将良四方辟地境逾千里乃能与晋、楚、齐等大国争锋令列国羡慕得紧。”
被离道:“在下只是个江湖术士怎能与伍相国、孙将军相提并论?”
范蠡又道:“如今伍相国已亡数年孙将军自攻楚之后隐迹于世不知所踪。先生与他二人交好……”
被离忽然大悟笑道:“在下明白了田恒想从在下身上找到孙将军的下落!”
范蠡点头道:“先生果然了得一言中的。昔日万乘之楚齐反被国小许多的吴国所制全靠国有良将之故。田相若得孙将军之助以齐国之大定能霸于诸侯重振当年齐恒公的声威。田家多有名将先有勇士田开疆为齐国三大勇士之一可惜行为不端后来被晏婴用计二桃杀三士自杀而死后有名将田穰苴用兵如神称雄一世。孙将军本为田氏族人改姓孙氏仕吴用兵更胜过田穰苴可惜如今隐居不知下落。”
被离叹道:“孙将军自归隐之后不知所踪莫说是在下便是伍相国在世恐怕也觅不到他这结拜的异姓兄弟。”
范蠡两眼如电盯着被离见他不似作伪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
被离忽笑道:“范大夫今日前来用意莫非也与田恒一般?”
范蠡笑道:“先生果然是智士在下的用意竟猜出了几分。不过在下心想孙将军在吴立有大功既不仕吴更不会仕越在下就算寻到了他他也不会随在下到越国去。”
被离道:“也是何况时已久了孙将军若还在世恐怕也有六七十岁了又怎会再赴沙场?”
范蠡点头道:“先生说的是。听说孙将军著有兵法十三篇内含兵法之至理当日吴王阖闾赞不绝口先生可曾读过?”
被离摇头道:“此书珍贵异常得之者若能领悟其中妙法必成天下名将在下虽有缘得见却不曾读过。在下本非武将读来何用?”
范蠡叹了口气摇头道:“如此天下奇书却随孙将军之隐居而不现于世如今恐怕已与草木同朽实在是可惜!可惜!”
被离笑道:“如此奇书以伍相国之贤怎会让它埋没于世?”
范蠡闻言眼中一亮被离心中微震忽地醒悟苦笑道:“范大夫智计过人在下竟中了大夫之计。”心道:“原来范蠡此次赴齐是为了这部兵法。他说了半天其实是想套问孙将军的兵法是否送给了伍相国。”
范蠡站起身来深深一礼道:“多谢先生指教!”
被离还礼道:“大夫即便知道兵法尚在人世又怎知在何处?”
范蠡不答施礼告辞走在门边回头道:“此书若在必在齐地。”言罢大笑而去。
被离心中狐疑心道:“连我也不知道这兵法在哪里范蠡又怎知在齐地?孙将军本是齐人若要隐居回了齐国也是常理。”转念又想:“孙将军行事便如用兵又怎会让旁人猜到他回齐隐居?他改姓孙氏仕吴便是要摆脱田氏怎会回齐国来?范蠡恐怕猜错了。”
他摇了摇头起身解剑将剑挂上床头。忽地心中一震:“范蠡是何许人物怎会猜错?当日孙将军走时曾将兵书赠送给伍相国。伍相国虽死定是早将兵书交给了庆公主。如今庆公主与其子伍封正在齐国这部兵书必在庆公主手中!范蠡既说兵书在齐定是知道庆公主和伍封在齐隐居!”
被离忽地手心冒汗心道:“范蠡是越人都能猜到庆公主和伍封在齐国伯嚭老奸巨猾又怎会猜不到?”
虽然他不认识庆公主和伍封但这母子是伍子胥的亲人被离与伍子胥交好不禁耽心起庆夫人和伍封是安危来。
正自耽心忽然那驿官又来报:“晋国上卿赵老将军来拜访先生。”
被离心中大奇:“今日出了何事先是范蠡如今连赵鞅也来找我莫非也是为了孙将军的兵法?”忙起身迎接。
赵鞅大踏步走了进来笑道:“老夫这次来拜访被离先生是否觉得有些意外呢?”
被离迎上道:“在下感到意外的事今日可不止这一件了。”
两人相对大笑施过礼后坐下。
赵鞅道:“先生感到意外之事是否指齐国新君继位呢?”
被离心中暗暗佩服姜是老的辣赵鞅这人果真不简单点头答道:“正是。”
赵鞅笑道:“老夫却不觉得意外。这并非老夫比先生高明而是知道了一个道理:如果田恒若想立公子骜为国君公子高无论如何也做不了国君就只好乖乖地当他的公子高了。”
被离听他一语点中要害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赵鞅笑道:“这个道理先生怎会想不到?先生意外的恐怕是反正齐君死得不明不白田恒何必非要立公子骜而非公子高?”
被离又点了点头。
赵鞅道:“此中缘由老夫倒猜得出一二来。只因公子高与田氏有仇而田氏对公子骜有恩。当年齐景公老年昏乱不立长子而立幼子晏孺子。又恐诸公子不服便将诸公子赶到了莱邑与夷人同处其中有一人便是与安孺子同母的公子无病。后来田恒之父田乞立了公子阳生为君是为悼公。齐悼公杀了晏孺子将诸公子接回临淄因公子无病是晏孺子的亲兄是以不接回都故齐人都称无病为莱邑公子。公子无病为悼公所忌不能回都悒郁而终公子骜便是公子无病之子。”
被离问道:“莫非田恒与公子骜早有交情?”
赵鞅道:“后来齐悼公为田恒毒死悼公之子公子壬继位为君是为简公。公子骜几番向简公上书欲回临淄简公坚决不允还命人对公子骜说若是公子骜能饮尽东海之水方能回都。公子骜大为失望终日与酒为伍自号为‘莱邑酒徒’。公子骜的正妻是晏缺之女人称晏夫人。晏夫人见丈夫如此心中不忍遂以省亲为名回临淄见乃父晏缺。次日与晏缺同入公宫求简公将公子骜招回。谁知简公竟看中晏夫人之美色以赐宴为名命人将晏缺灌醉强行骗占了晏夫人当晚晏夫人便在公宫中自尽晏缺一怒之下从此不朝简公。公子骜是以深恨简公再不着回都之念在莱邑品尝各国之酒作《酒经》一书。田恒今日立公子骜为君一是因他是晏缺之女婿晏缺这人德高望重虽无实权在齐国却有极大的号召力;二是因公子骜深恨简公即便知道简公之死与田氏有关也不会有报仇之念。他的心中恐怕反倒感激田氏为其妻报仇吧!”
被离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中间有如此缘故!公子高定是知道先君简公之死与田恒定有干系。杀其父而立其子田氏不是自找麻烦么?是以公子高猜得出田氏怕他为父报仇定会立公子骜为君只好自行让位以避大祸。”
赵鞅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当年田恒之父田乞助简公杀了鲍牧立了鲍牧的堂弟鲍名之子鲍息为鲍氏之长也是如此。”
被离正疑惑伍子胥将儿子送入鲍家而齐人为何会毫无疑问便问道:“莫非鲍息与鲍牧不和田恒才让他承继鲍氏?”
赵鞅道:“正是。此事要从田乞立齐悼公说起了。其实田乞和鲍牧率兵入公宫击败国高二家将国夏、高张赶走后鲍牧想按齐景公的遗意立晏孺子为君田乞却想立齐景公长子公子阳生为君。二人意见不和未能有所决断。其时鲍牧有个堂弟叫鲍名是田氏的女婿其妻便是田乞之妹、田恒的姑姑。鲍名暗助田乞将公子阳生接到了临淄田乞设宴请鲍牧和诸大夫到他府上鲍名将鲍牧灌醉田乞便请了公子阳生出来说是与鲍牧已议定立其为君。那时国家的国书和高家的高无平都是国夏和高张的远亲被田乞立为两家之长当然听田乞的话这样公子阳生便成了齐君即齐悼公了。鲍牧无力阻止只好罢了。”
被离皱眉道:“鲍牧这人曾出使吴国在下看他十分固执恐怕不会善罢干休吧?”
赵鞅道:“先生说得不错。鲍牧此后极为不满整日躲在府中称病连朝议也不参加。齐悼公怕有后患命人将晏孺子杀了下手之人便是鲍名。鲍牧闻言大怒认为鲍名杀害先君之子大逆不道之极是以气冲冲地提剑到鲍名府上二人争执之中动起手来鲍牧竟一剑失手将鲍名杀了。”
被离惊道:“什么?这不是兄弟相残么?”
赵鞅叹了口气续道:“鲍名的家将自然不会坐视便与鲍牧的从人打了起来。鲍牧提剑去找鲍名时齐悼公早已知道消息索性派了三百宫中侍卫到鲍名府中杀鲍牧正好遇到二鲍的从人打斗不由分说上前杀了鲍牧。此时鲍家大乱鲍名的妻子田氏正带着长子鲍息到田府做客避过了大祸但鲍名的一个小妾与其幼子不知去向。”
被离心中渐渐明白过来:“伍子胥的儿子日后多半就是这失踪的幼子了。”
赵鞅道:“鲍息那时已近二十岁其父鲍名在齐悼公继位之事上面立了大功他又是田乞的外甥自然就被齐悼公和田乞命为鲍家之长以承鲍叔牙之嗣。何况鲍牧杀了他父亲鲍名他怎也不会想到为鲍牧去报仇田氏自然放心。听说过了好几年鲍牧终于找到了他失散的兄弟母子二人。”
被离点了点头心道:“那对母子定是死了伍子胥的儿子才会成鲍家的人。”
赵鞅长叹了一声道:“齐景公也算得上继齐恒公之后另一有为之君了可惜自从晏婴与田穰苴死后再无贤人辅佐年老昏庸刑罚极重暴敛于民在立嗣之上为齐国留下大患以至大政不再归于国君。可见这立嗣之事不得不慎。老夫今日来见先生便是为此。”
被离奇道:“老将军立嗣之事与在下有何关系?”
赵鞅道:“先生神相天下皆知正好老夫此次将诸子尽数带到齐国烦先生神眼一决。”
被离骇了一跳道:“老将军立嗣的大事关系赵氏一脉的气数怎可交由在下这毫不相干之人来决断?”
赵鞅苦笑道:“正因是大事才来求先生。”
被离心道:“这立嗣之事定在赵家之中争得极是厉害。无论立谁为嗣其余的公子难免不生怨恨之心赵鞅将这烫手的山芋交给我是不想诸子对他有埋怨。”想到此处叹了口气道:“老将军有几位公子?”
赵鞅听他这么一问便知被离答应笑道:“老夫有九个儿子现在门外等侯。”
被离吃了一惊心道:“原来赵鞅早就料到我必会答应将诸公子带来了驿馆来!”口中忙道:“这怎么可以?老将军只须命一家仆召在下到贵馆中去便是何必亲来?”
赵鞅微笑道:“老夫能来这些小子为何来不得?”拍了一下手掌八个人先后走了进来一排站着向被离恭恭敬敬施礼。想是他们知道来意是以向被离不敢有任何不敬之色这一礼施得恐怕是他们生平最为恭敬了。
这八人是被离先前在大街上见过的此时仔细打量起来被离眼光到处人人脸上无不堆笑力图留下一个好印象。
被离看了一遍问赵鞅道:“老将军不是有九子么?另一个到哪里去了?”
赵鞅眼中一亮笑道:“还有一子名为无恤其母灵荷是家中的一婢女。因他出身甚贱是以虽在门外却不敢进来与诸兄弟同立。”
被离微笑道:“不妨叫他进来。”
赵鞅笑吟吟走到门口带了一人进来正是被离先前所见的赵无恤。
赵无恤向被离施了一礼又向父亲和诸兄弟施礼然后站在房角。
众公子一个个脸露不屑片刻很又变为不豫之色。
被离仔细打量着赵无恤点了点头。
赵鞅大笑向诸公子挥了挥手对那年长的说道:“伯鲁你带了诸兄弟出外等侯无恤留下。”
众公子愕然均露出愤愤不平之色却又无可奈何伯鲁悻悻应了一声带着七位弟弟出去。
被离向赵鞅道:“恭喜老将军有子如龙赵氏无忧矣!”
赵鞅笑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对赵无恤道:“无恤还不谢过被离先生?”
赵无恤向被离拱手道:“多谢先生!”
被离笑道:“公子何必谢我?其实立嗣之事老将军早有主意只不过借在下之口以免家中因此而乱了父子兄弟的感情而已。”
赵鞅大笑。
被离道:“其实在下今日在大街之上见过无恤公子的本事。公子剑术精妙胆识过人行事果敢实在是难得的将才!”
赵鞅笑道:“当时被离先生在马车之上老夫却在先生之旁的酒楼之上也看得清楚。”
被离愕然又大笑道:“老将军啊老将军当真是厉害之极!”
赵鞅笑道:“家事最是难理老夫这几年来当真是难过得紧从今日始方得轻松下来。”
被离笑了一会儿忽地正色道:“老将军实不相瞒其他八位公子除了伯鲁可为使节赵嘉可为行人外无一人能为将军日后万万不可让他们领兵。”
赵鞅点头道:“老夫生的儿子能力如何其实老夫心里有数。”
被离又对赵无恤道:“在下有一言相赠公子须要记住。”
赵无恤恭恭敬敬道:“先生请指教。”
被离道:“赵氏一族在公子手上必会倡大不过公子要善待兄姊少行杀戮否则寿必不永。”
赵无恤点了点头道:“在下牢记此言定会终身不敢忘记。”
被离点了点头忽想起一事问赵鞅道:“老将军与诸公子尽来齐国家中岂非空虚得很?若是……”
赵鞅笑道:“无妨老夫除了之外九子还有一女名叫飞羽。此女精通兵法异常了得不下于老夫。若非是女儿之身老夫早已立她为嗣了。家中除了无恤无人有她的一成本事!有她在家老夫又有何忧?”
被离大惊心道:“赵鞅是何许人物!在他的眼中能得‘异常了得’四字评语看来此女真是非同小可!”他叹了口气道:“在下真是羡慕老将军的福气既有无恤公子又有飞羽小姐恐怕是天佑你赵氏吧!”
赵鞅大笑道:“打搅了许久老夫也得告辞了。哈哈!”
被离笑着送赵氏父子出去却见伯鲁等人在外等着。
赵鞅对诸子道:“你们过来。从今日开始无恤便是赵氏之嗣你等要尽力助他光大赵氏一族!”又从腰中解下了佩剑亲自为赵无恤挂在腰间道:“无恤你持此剑便如为父在身后一般若再有对你不敬者那是辱我赵氏一族无论是否族中之人你都可以用此剑斩之!”
赵无恤答应。
赵鞅将赵无恤原来的那口剑挂在自己腰间道:“回去吧!”带着诸子出了驿馆。
被离送了赵氏父子离去这才口房心道:“这赵鞅是个老狐狸。其实他早已经决定立赵无恤为嗣只因这赵无恤是贱婢所生故不敢宣示免得家中不服以致生乱。今日才来借我之口立赵无恤为嗣。”又想:“赵氏是大族族人极多。赵鞅将诸子带来齐国多半是每一子身后都有人支持故将诸子带在身边以绝诸人的支持。他原先并不知我在齐国想是另有主意要借一张嘴总是不难的。今已立嗣回晋生米做成熟饭族中之人也是无可奈何了。”心中暗暗佩服这老人的睿智和世故。
被离坐在桌边忽地思绪不宁心中突然一股寒意冒了上来猛一抬头便见一人浑身白衣、手按着腰间长剑、似笑非笑地站在房门口。
这人正是名列吴国四大剑手之一的颜不疑。
被离苦笑道:“你来了?”
颜不疑冷冷道:“我来了!”
被离道:“你来杀我?”
颜不疑摇了摇头道:“未必!”
被离苦笑道:“你来找我却是何故?是吴王叫你来还是伯嚭?”
颜不疑手按着腰间的剑缓缓走进来冷冷道:“你我以前素未谋面可惜今日你既认识我是颜不疑我也认识你是被离大夫。”
被离叹道:“请坐。”
颜不疑坐了下来道:“小将有事要请教被离大夫。”
他说话突然客气起来被离反觉心生凉意道:“颜右领要问什么?”
颜不疑冷冷地道:“孙武是否还活着?”
被离摇头道:“这个在下却不知道。”
颜不疑两眼盯着他目光便如两根尖针般钉进被离的心里。过了好一会颜不疑道:“看来大夫并未欺骗小将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好还有一事……”他语声忽地停了停。
被离心知最关键的、能决定自己生死的恐怕便是这最后一个问题了。颜不疑偏偏停了停被离反而吓了一跳一种恐惧的感觉升了上来。
颜不疑当然知道被离的感受看来他是此道高手他这么一停反而让被离有时间体会一下恐惧的感受心中猜测他想问的是什么。
颜不疑见几点细汗从被离鼻尖上冒了出来冷冷一笑问道:“伍子胥的儿子在哪里?”
被离心中虽隐隐猜到颜不疑会问这个问题此时颜不疑果真问出来被离还是吓了一跳。他咬了咬牙道:“我不知道。”
颜不疑点了点头似是早就预料到被离会这么回答默然良久站起了身冷冷地道:“看来大夫恐怕见不到孔子了。”
被离也点了点头叹道:“可惜可惜。”
颜不疑冷笑道:“放心这里是齐都临淄小将怎敢放肆?大夫似乎有些健忘若想起了什么这几日不妨告诉小将。”缓缓起身出门走在门边回头笑了笑眼中露出讥诮之意。
颜不疑走后被离忽觉浑身凉嗖嗖的原来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只觉整个空气中也充满了凉意。
次日一大早被离起身用了一些点心坐在房中愣。
他一夜未曾睡好眼露红丝正想着是否先去见渠公告诉他颜不疑的事田恒便走了进来。
被离惊道:“田相你为何亲来有事招在下到府上候教便是。”
田恒笑道:“本相是来向先生致歉的。这些天来本相忙于国事怠慢了先生惭愧得紧。”
被离颇有些感动老实说他自己只是个闲人既无伍子胥之忠义神勇又无孙武之神机鬼谋田恒却对他如此重视忙道:“田相日理万机倒是在下给田相添麻烦了。”
田恒笑道:“哪里哪里先生用过早饭没有?”
被离答道:“适才用过了。”
田恒道:“正好这便与本相一齐去梧宫赴宴如何?”
被离奇道:“这么早便去?”
田恒笑道:“不早不早先生有所不知鄙国的风俗与他国不同。虽是午宴却是自辰时便开始。先用些淡酒果品看一看鄙国的歌舞和杂耍同时与他国的使者闲谈一阵包先生不会烦闷。”
被离道:“原来如此。久闻齐舞之妙倒要见识见识。”
两人出了驿馆田恒叫被离与他同乘一车缓缓向宫城驶去。
一路上百姓见了田恒的马车都十分恭敬人人施礼显见田恒甚得齐民敬爱。
田恒一路向百姓挥手忽问被离道:“先生弃吴到鄙国来可愿在鄙国进仕?以先生之才若能为鄙国效力实是鄙国之幸!”
被离苦笑道:“在下有何本事若是混身庙堂之上徒惹人笑话而已。”
田恒转过头来正色道:“先生休要过谦小觑了自己。以先生之才若为鄙国大夫掌招才纳贤之司鄙国必会人才鼎盛霸于天下。”
被离叹了口气道:“在下既已弃吴怎敢仕齐?若是吴王责怪岂非因在下一人而为齐招惹祸患?”
田恒忽地大笑道:“艾陵之战齐国败于吴鲁联军莫非先生以为我齐国从此便怕了吴人?吴军之强始自伍子胥和孙武二人。沙场争战无人及得上伍子胥的神勇无敌;运筹帏幄无人能胜得过孙武的绝世兵略。有他二人在吴谁敢与之争锋?可惜夫差不仁孙武归隐伍氏被杀吴国已如风中烛光。如今他称霸东南其实是外实内虚夫差若多活几年迟早灭于小小的越国之手。他若敢向齐兴兵本相定亲临沙场教夫差葬身于齐!”
被离见识过田恒轻轻松松灭了阚止的手段知道这人其实精通兵法多谋善断吴国上至夫差伯嚭下至领军的诸将无一人有他这般的计谋手段点了点头并不当田常是狂妄自大。
田恒忽低声道:“听闻颜不疑那小子昨日去找过先生是否心存恶意?”
被离暗暗佩服田恒的消息灵通点了点头道:“不错。”
田恒神色凝重道:“本相一生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有颜不疑这种狠辣冷静的人。倘若有这人为敌一生一世休想活得安稳。老实说本相见了这人也微有惧意先生可要小心提防才是!”
被离心中一寒心道:“以田恒的智谋剑术对颜不疑也十分忌惮可见此人十分之可怕。”最奇怪的是他的相术在颜不疑身上竟毫不见效颜不疑在他的眼中如渊之深无法断得分毫。
田恒又道:“不如先生留在齐国为官。本相心想颜不疑胆子再大也不敢向我齐国大夫下手吧?”
被离长叹一声问道:“田相怎知颜不疑与在下是敌非友?”
田恒微微一笑道:“昨日颜不疑一到向殿上众人扫了一眼看到先生时目光中杀机一闪而逝此人城府极深却瞒不过本相这双眼睛。本相当时便知道颜不疑此次到齐国来表面上是使者说不好是冲着先生而来。本相每想此事便有些耽心是以今日一大早便来找先生与先生同行是怕来得晚了先生被颜不疑所害。”
被离心道:“怪不得田恒在齐之势如日方中他这种做法天下豪杰谁不会感恩戴德为他效力?”便道:“多谢相爷的美意是否仕于齐国容在下三思如何?”
田恒见被离口气松动大喜道:“无妨无妨先生深思之后再告诉本相不迟。”随口又道:“昨日国君略改官制合左右二相之职为一称为相国由本相暂当此职。”
他说这话自是暗示如今大权在他一人被离只要有他护着便如整个齐国护着他一样以坚定被离留齐之心。
梧宫是宫城在最繁华的宫殿建于宫城的最高之处宫下是大大的石台名曰梧台。二人上了梧台走进这齐国第一繁华的梧宫时便见已有一个使者最先到了乃是越国大夫范蠡。
田逆正把着酒与范蠡闲谈。
田恒见了范蠡笑道:“范大夫来得却早。”
范蠡笑道:“在下是个酒色之徒久闻齐舞之妙便早早起来赶来见识见识适才左司马已陪在下看过了一舞名曰《九乐》果然妙绝。”
田恒笑道:“范大夫倒是个雅人。”招呼被离入座后道:“本相还有些琐事要忙范大夫和被离先生请自便。”
范蠡笑道:“田相是东道之主不似在下清闲还是忙正事要紧。”
田恒吩咐安排了一阵然后转入后殿去了想是去见齐平公。
田逆向二人陪罪之后自去殿外守侯以迎宾客。殿中除了范被二人便是殿中舞个不停的歌伎和川流不息的侍者了。
范蠡端着酒走到被离桌前笑道:“先生精神倦怠是否一夜未睡?”
被离心忖:“这范蠡眼光敏锐得紧。”叹道:“在下昨晚颇有些心绪不宁是以睡得不好。”
范蠡笑道:“是否因为颜右领之访呢?”
被离暗暗吃惊心道:“这人的消息原来也来得快!”
范蠡又道:“其实各国使者都到在临淄来各有所图谋。不然的话天下之国不少常有国君仙逝若是每次都要派使者岂非烦得要命?是以这些年来这种烦俗礼仪已经渐废。不过这一次却不同齐国是大国诸国派使前来一则不欲齐国见怪二则另有图谋尤其是晋、吴、鲁这三个齐之敌国。依在下看来先生恐怕是其中几国派使前来的原因吧!”
被离见他说话直率叹道:“大夫说的是!在下正是因此而睡得不好。”
范蠡点了点头小声道:“如今天下之大先生只有两处可去一是留在齐国为官二是随在下到鄙国去鄙国国君定会敬若上宾。”
被离苦笑道:“在下是吴人留在齐国固非所愿若是赴越日后如何自处?”言下之意日后吴越交兵自己无法自处。
范蠡一惊皱眉道:“在下愚鲁不解先生之意。”
被离微微一笑道:“大夫的心思在下其实猜得出来。贵国若非深谋远虑范大夫又怎会远赴齐国找在下这草民闲谈?”
范蠡暗惊盯着被离打量良久忽地笑道:“幸亏先生已离开吴国否则鄙国之事便大有阻滞!”
被离摇头道:“在下若留在吴国也是无用。以伍相国之能尚不能憾动吴王之心何况是在下?夫差有一个伯嚭足以耳塞目盲。”
范蠡点了点头道:“伍相国虽处处针对鄙国却被鄙国上下所敬。他之不幸虽利于越也使越人为之伤感。”
被离叹了口气道:“万事均有天意强求不得在下的安危也是如此。不如为了伍相国同饮一杯如何?”
范蠡点了点头道:“正合在下之意。”
两人刚饮完这杯酒便听一人笑道:“两位好兴致是否介意在下也来凑一凑热闹呢?”
一个人微笑着走了过来正是那位坐怀不乱的鲁国使者柳下惠。
范蠡大笑道:“在下仰慕柳先生已久能与柳先生饮上一觥是最好不过的事。”
被离也微笑起来。
柳下惠这人是天下间有名的美男子看起来已不再年轻却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被离看着柳下惠脸上的微笑仿佛也受到了感染心中的烦恼登时不知飞到了何处。
三人都微笑着一齐喝了一觥酒。
这时有宫女将柳下惠带到了事先安排好的桌后坐下范蠡也走了回去还未坐定忽地一阵人声喧闹一大群人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是周天子的使者单骄后面跟着白公胜等各国使者在田逆的陪同下互相打过招呼各自入座。
这时晏缺、闾邱明等一干齐臣也走了进来各自坐好。
众人以前认识的互相打招呼笑谈一阵有的还对饮一杯以示亲近。
一霎时殿中热闹之极。
此时殿中的女伎已经换上了第四支歌舞舞刚跳完赵鞅与赵无恤便走了进来。
众人一齐起身与赵鞅打招呼。
赵鞅指着赵无恤向众人道:“这是老夫之子无恤昨日被老夫立为赵氏之嗣日后还请各位多多照应。”
众人愕然立即上前祝贺赵鞅立嗣那周使单骄抢上前握住赵无恤之手满脸堆笑作亲然之状。
这时田恒从殿后转了出来听说此事大声道:“老将军有此佳儿恭喜恭喜。”
早有侍者在赵鞅的座旁添上了一桌引赵无恤坐下。
田恒走上前打量着赵无恤赵无恤立刻恭恭敬敬站起了身。田恒打量了良久长叹了一声道:“赵老将军生子如龙令人羡慕。我田氏一族无一子侄能及此子的一成好处。”
赵鞅笑道:“田相何必过谦?听闻田相膝下有二子二女二子皆是奇才二女美丽异常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呢!”
田恒笑了笑转头对赵鞅道:“本相心中忽地有了一个主意欲与老将军商议。”
赵鞅眼珠转了转笑道:“老夫心中也有一个主意说不定与田相所想是一样的。”
柳下惠在旁笑道:“莫非二位想结为姻亲?”
田恒与赵鞅大笑同声道:“正是。”
田恒道:“本相长女貂儿今年十七岁已许配为寡君夫人;次女雁儿年方十五岁正要觅一少年才俊为婿便想许配给老将军的公子。”
赵鞅道:“正好正好。老夫今日本就想厚着脸皮向田相央这门婚事。”
两人握手大笑田恒道:“本相便请寡君为媒老将军以为如何?”
赵鞅不住点头:“好好!”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祝贺。
被离也上前说了几句祝贺之类的话退回座中心道:“田赵两家联姻大增两家的势力对这两家都大为有利。”
正热闹间颜不疑大踏步进殿来依然是白衣长剑冷傲如常。
这人便如一块寒冰一般走到哪里哪里便生寒意殿中热闹的气氛不知如何凉了许多。
颜不疑向众人略略打过招呼径自坐下。
田恒向赵鞅道:“今日宴后再与老将军商议礼聘如何?”
赵鞅瞥了颜不疑一眼哼了一声回答道:“好吧!”
颜不疑的眼光在诸人身上飞快扫过却在被离身上停了停冷冷一笑。被离心中一寒暗暗叹气。
这时便听寺人大声道:“国君驾到!”
歌舞乐声、众人的喧哗立刻停了下来便听殿后靴声霍霍齐平公姜骜在八个甲士的簇拥下转了出来。
齐平公披着红色的长袍头戴尺高的金冠大踏步走上殿的高台颇具威势与昨日一身孝服时的神情大为不同。
众人之中田恒、赵鞅和单骄身份高贵只是站起躬身其余的人都一起离坐拜倒施礼齐平公挥了挥手道:“各位请坐!”
众人起身归座歌伎乐者也退出了殿外。
齐平公道:“先君早逝寡人暂居此位今日设此薄宴一者向各位上国使节致谢二者嘉奖众臣之辛劳各位请开怀畅饮。”
众人轰然答应。
齐平公又道:“适才在后殿听说相国与赵老将军联姻诚为美事寡人便做这个媒人!相国、晏老大夫请上台来与寡人同坐。”
与国君同坐那是极大的荣誉田恒与晏缺恭恭敬敬上了台侍者立时在齐平公面前的桌旁安了两张小一些的桌扶二人坐下。
便听殿下钟声鸣响许多粗壮侍者如流水般上来从众人身后撤下了案上果品先扛着大大小小的铜鼎上来鼎中热器腾腾里面无非是些已煮熟的牛肉羊肉各自放在各案之旁。紧接着又有一群侍者托着食案、木俎、竹箸、铜爵、斗勺和取切食物所用的刀匕之类诸物在每人身前都放了一套。然后有一群寺人先后上前各自托抱着装着美酒的铜壶、放着粱饭的竹簋和盛着肉羹的瓦豆分别放好。此时诸人还不能就食等众寺人下去之后一群年轻婀娜的宫女袅袅娜娜地上了殿来或提壶、或捧铜盘到了殿上每两人跪在一案之旁。
被离见齐国与它国一样用饭也无甚特别的规矩各卿大夫府上用饭也是大致如此只是无此排场。不过这些齐女都是容颜娇好让人看在眼中心情为之一轻。被离便与众人一样伸出了双手一女托着铜盘在手下接着另一女将壶中的温水向他手上缓缓倒下去被离洗过了手一女从袖中拿出一块薰得香喷喷的雪白织巾替被离擦干了手。二女拿着壶盘退了下去一阵用过了饭她们还得盛着温水为他们洗手。众女才退回去又有一群宫女上来这些宫女的容貌更胜于先前之人一个个身材高挑顾盼生姿两人一组跪在众人身旁侍侯大家饮酒用饭。她们专施宴饮平日里训练有素丝毫不乱。
众人大悦待齐平公举酒与众人饮了三爵之后各人便自己用食身旁的宫女为他们切肉、布羹、挹酒甚是殷勤。
与国君对饮之后便没有太多的规矩了有的人多饮了些酒瞟着身边的妙龄少女不免动了些色心开始在旁边齐女身上摸摸捏捏起来弄得殿上娇嗔连连、媚眼乱飞以致哄笑阵阵气氛甚佳。
这种事情并非齐国独有也非公宫之中才有被离早就司空见惯也不在意只是偷眼向那颜不疑瞧过去只见他仍是冷冰冰的饮食甚是文静身旁齐女就算做尽了妩媚之态也不能让他脸上露出丝毫表情。
柳下惠是有名的坐怀不乱不过他却不象颜不疑这般冷冰冰的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不住畅饮。
倒是那白公胜却不顾那么多他的楚国人楚人比不得齐人少见这种身材高挑的齐女免不了左拥右抱开怀大笑。
被离又向赵无衅看去只见他面色平和并不怎么饮酒慢慢地用饭、细细地咀嚼仿佛用饭是他的一生中的第一等大事一般不过他眼光闪烁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被离这么一个个瞧过去见田逆和闾邱明与身旁宫女勾勾搭搭动作不堪之极不禁皱起了眉头转眼向齐平公看了过去只见齐平公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紧皱着眉头似乎心中有事。
被离心道:“他新任国君为何并不高兴?”
这时一个侍尉长浑身尘土匆匆忙忙进来跪在台下满脸惊慌之色。
田恒见他满脸油汗手忙脚乱未等他说话便沉声喝道:“如此慌乱岂非失礼于人?”
齐平公看了看这人问道:“什么事?”
侍尉长偷眼看了齐平公一眼忽地伏地大哭。他这一哭把殿中众人吓了一跳殿中立刻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一齐盯在侍尉长身上。
齐平公脸色微变田恒哼了一声显是怒极。
侍尉长道:“启奏国君小将奉闾将军之命到城外接妙公主的马车谁知……”
齐平公道:“甚么?”
侍尉长道:“小将等在城外三十里处见到了妙公主的马车只是护送公主的五十甲士已全部被杀马车覆地公主不知去向!”
“当”地一声齐平公手中的铜爵跌在地上。田恒霍地站起了身来殿中众人除了颜不疑冷口冷面外无不色变。
田恒沉声道:“你等可曾周围找过?”
侍尉长道:“小将等赶到之时尸体尚温如果公主因变故藏在附近应不出三里之外小将等一边查找一边四下呼唤三里之内全已找遍终是不见公主的踪迹小将等猜想公主多半被歹人劫持了!”
晏缺一张老脸惊得雪白这妙公主人称齐国第一美女是他女儿与齐平公所生即他的外孙女娇美可爱十分得他喜欢此时听闻失踪怎不心乱?
人人心中都想:“什么人如此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