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之方难,无然宪宪(2/2)
国异面有忧色叹道:“如此兵士怎说得上一个‘精’字?”挥了挥手国氏的精兵四下散开手中剑光霍霍围在众人之旁。
阚止吃了一惊道:“国大夫你这是……?”
国异沉声道:“战阵之上军令为先左相如此乌合之众一战即溃能有何用?”眼光闪处大声向众人道:“今日我与左相奉国君之令诛杀反贼田恒尔等众人务要奋勇杀敌老夫颁令:不遵号令者斩不进反退者斩高声喧哗者斩!”
众人中一人惊道:“我们不是去守城墙防那大盗柳下跖么?怎又去杀右相?”
国异眼光如电向那人看了过去哼了一声。
旁边的国府兵士立刻上前几柄剑齐下那人高声惨呼鲜血四溅立时而亡。众家丁大骇连阚止也变了脸色。
国异的眼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怒道:“老夫刚刚颁下军令不许高声喧哗此人立刻违令当斩!再有违令者立斩不赦!”
众人悚然立刻鸦雀无声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被离心中佩服道:“这国异果真擅于用兵这么杀人立威一来便将乱糟糟的局面改了过来。”
阚止脸色变幻笑对众人道:“不错你们可要严守军令否则有如此人!”心中却想:“这国异在我府上以他府之兵杀我家丁全然不将我放在眼里!哼此人整兵作战虽有一手终非我的心腹!今日杀了田恒便要设法除掉此人。”
被离最擅察颜观色在人群中偷偷瞧见阚止了脸色心中一动:“这阚止动了杀机!唔他是对国异不满。唉这人天性心胸狭窄在这紧要关头还在嫉恨他人!”暗暗摇头。
国异对阚止道:“左相可以出了!”
阚止挥了挥手大声道:“诸位今日一战若是不死者皆封三里之地(12)!”
众人轰然答应士气大振。须知这些人大都是些穷家子弟才到阚止府上讨份差事若有三里之地可一生衣食无忧因而闻言无不心喜。
国异向阚止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心道:“即便这些人今日立了功赏赐封邑终是国君的事阚止怎能赏赐封邑与人?这人心中并无国君若是今日成功是否会成为另一个田恒呢?”
众人在阚止和国异的带领下出了府门千多人拥着阚国两府的五十乘兵车分作三队向田恒府中进。
其时车分两类一类是士大夫和富贵之家所乘的马车作代步之用从其大小区分可乘一人至三人不等;另一类便是兵车。兵车又分三种一类叫轻车多用木制以二马或三马驭驶战阵时作偷袭、诱敌之用各国使者出使也带一些轻车沿途护卫;一类叫重车乃用厚革裹着沉木制成以三马驭驶度比轻车要慢又叫革车每乘革车除了车上甲士三人还须配步卒七十二人是军中最用得上的战车。还有一种载放辎重的车叫辎车以牛驭驶士大夫出使时也常用来做为载放辎重行李之用并非仅用于军中。
阚止和国异府上私制了不少兵车都是轻车一类如今倾数而出连牛拉的辎车也乘了人当兵车来用是以看起来声势浩大却颇有些不伦不类。
国异与阚止并车而行他府中的兵士虽少却是久经战阵的精兵故在众兵四周以防众人哗乱生变。
被离找不到机会逃脱只好混在众人之中跟着大队人马进心中却是叫苦不迭:“若是没有国府的人混出去未必不可能如今可是大大的麻烦了!”
他在队中所处的位置恰好便在国异乘坐的战车之后便听国异向阚止问道:“左相城外的大盗柳下跖是否是你招来的?”
阚止笑道:“正是若非他在城外这么一搞田恒那厮府上的士卒又怎会倾巢而出?我们终是人少若不乘他府中空虚攻杀此人怎能成功?”
国异是个谨慎的人问道:“田恒究竟在他的府上还是与他府中的兵士上了城?左相的消息是否准确?”
阚止笑道:“我派了十多个探子潜伏在田恒的府外他们亲眼见到田恒命令手下的犰委率领甲士前往城墙自己将人送到府门之外然后回了府怎会有假?”
国异皱眉道:“田恒为人精细眼下城外兵戈大起怎会仍然呆在府中?”
阚止大笑道:“想是这人死期将至行事不免乱了手脚哈哈!”
国异点头道:“既是如此今日便由老夫为吾兄国书报仇!”
被离心想:“国书在艾陵之战中战死国异又为何会找田恒报仇?”
阚止问道:“令兄国大夫死于吴人之手与田氏有何干系?这艾陵之战究竟是怎么搞的本相至今还有些不大明白。”
国异叹了口气道:“我们齐人士卒既多兵车又盛当时大举进攻鲁国本来是必胜之局若非田氏和孔子捣乱我们怎会惨败艾陵?”
阚止奇道:“这事怎有与孔子拉上了干系?”
国异哼了一声道:“鲁国是孔子的父母之邦他怎会坐视齐国伐鲁?”当下将艾陵之战诸事说了一遍。
艾陵之战中齐人与吴鲁联军交战十万人几乎全军尽墨损革车八百余乘是齐国的奇耻大生还者又耻于谈及是以齐人对艾陵之战的详情知者并不多。这事生在三年之前当时被离在吴国任个闲职战后伍子胥便被吴王夫差赐死被离愤而离国是以对此战也不甚了解当下听得十分认真。
原来三年前田恒欲消国高两家之势禀告了齐简公后命国书、高无平领十万齐军南下本是攻打鲁国。此事为孔子所悉对众弟子道:“鲁乃父母之国不可不救!谁为我到齐国救鲁之祸?”其弟子子张、子石愿往孔子摇头不许。端木赐道:“夫子弟子去行不行?”孔子大笑道:“若有你前往鲁国可安然无恙了!”
端木赐先到齐国见了田恒道:“鲁弱吴强不如伐吴!”田恒笑道:“这是什么话?!有弱国不伐偏要去招惹强国?”端木赐道:“鲁国城小墙薄大臣无能士卒疲弱一战当可以成功。只是国高二人大功而回右相却无功劳。国高两家长势力必然大振右相岂非大大的麻烦?”
田恒吃了一惊道:“言之有理!若是国高二人立功而还势力复振我田氏就大大不妙矣!”
端木赐道:“吴国城高池广兵甲精利广有良将当年曾经联鲁攻齐正该伐之报仇。若是国高二人鏖兵于吴兵势不可骤解他们外困于兵右相便可**于齐国岂不妙哉?”
田恒大喜道:“正合我意只是兵在鲁境忽移兵于吴不免招人猜疑当如何是好?”
端木赐笑道:“此事容易。你不妨下令先按兵不动待我南下去见吴王夫差让他救鲁而伐齐右相便有藉口移兵伐吴了。”
田恒果真命大军暂驻端木赐却前往吴国。
端木赐见了吴王夫差道:“前者吴鲁二国联军攻齐齐国对二国记恨已久。如今齐国伐鲁灭鲁之后定会南下以得胜之军伐吴大王何不率军救鲁?以吴军之强败万乘之齐国收千乘之鲁国便可与强晋争霸了!”
夫差恨恨道:“齐国昔年败于吴师答应世世服事于吴寡人才班事回吴否则早就灭了齐国了!如今它朝聘不至寡人正要兴师问罪!本想兴兵救鲁伐齐但听说越王勾践勤兵训武有伐吴报仇之念是吾国之后患寡人想先伐越再攻齐未迟。”
端木赐道:“不可!越弱而齐强伐越之利小而纵齐之患大。若是因为害怕弱越而避强齐非勇;逐小利而忘大患非智!智勇俱失则何以争天下?如果大王真的担心越国我便前往越国让越王勾践亲率甲士助大王伐齐!”
端木赐便到了越国见越王勾践。
勾践听说孔子的四大弟子之一端木赐来了又惊又喜郊迎三十里之外道:“越国远在东海之缘又有什么事令先生辱足于此?”
端木赐叹道:“我特来吊君!”
勾践周围的人均怒勾践却正色道:“寡人听说祸福为邻先生凭吊正是寡人之福!愿闻详细。”
端木赐道:“我求吴王夫差伐齐救鲁吴王却担心越国在后谋攻便要先攻越国然后伐齐。大王若是不想伐吴报仇却让吴国怀疑这就是太蠢笨了;我看大王并非不想报仇大王若是真想伐吴报仇却让吴人知道这可就太危险了!”
勾践骇然长跪道:“先生有何方法来救寡人?”
端木赐道:“吴王夫差十分骄傲喜听谀词大夫伯嚭贪财好色善进谗言。大王先用钱财贿赂伯嚭再送重宝给吴王卑辞以求声称愿亲自率领甲兵助吴伐齐吴王则会安心伐齐。若是他战败吴国自此便大大消弱;若是吴军获胜夫差必定会生争霸天下之心以兵临强晋与之争雄。不论其胜败对越国都是件好事!”
勾践大喜答应下来。
端木赐回到吴国才五日勾践果然派了大夫文种至吴献上精甲剑矛说是越王准备亲率甲士三千从吴王伐齐。
夫差大喜问端木赐道:“勾践果然是信义之人!”便想答应文种。
端木赐道:“不可!用越兵就可以了如今用其兵还要役使其国君也太过分了一些!”
夫差接纳了三千越兵命越王不必亲来自己率大军伐齐。田恒闻听消息自然将攻鲁之兵移往艾陵以防吴军。
端木赐虽然完成了师命但恐怕吴军获胜真的移兵于晋若是如此自己虽然救了鲁国却害了晋国便星夜赶到晋国去见晋定公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听说吴与齐即将大战如今吴军极强若是获胜定会与晋国争霸国君不可不防!”
晋定公悚然命军甲戒备。
田恒一心要削弱国高二族派堂弟田逆到艾陵督军命令军中只许前进不许后退。吴鲁联军与齐兵在艾陵一战齐军大败齐将国书、公孙挥战死公孙夏、闾邱明被擒仅田逆与高无平二人逃回。
齐简公与田恒阚止商议大备金帛贡给吴王夫差又贿赂伯嚭向夫差进言谢罪请和吴王将公孙夏、闾邱明放回这才息了战事从此国、高两家势力大减。
端木赐从晋回鲁之时齐军早已经大败了。
阚止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方道:“这个端木赐好生厉害!”
国异闷声道:“端木赐字贡行商天下家中巨富又与列国交好它国之君见了他常与他分庭抗礼称之为‘子贡’而不名。如今天下巨商唯我齐国的渠公方可与之一比财富。”
阚止顺嘴说道:“渠公这老家伙甚是圆滑靠渔、盐、兵器、须惠陶器赚尽了天下本相曾与他见过数次这人老练得很。”
国异摇头道:“这个左相便不知道了渠公以前靠渔盐赚了不少不过其大富只是这三年的事全因他背后有了一个商营奇才拿主意。”
阚止愕然道:“是谁?”
国异道:“庆夫人。”
阚止恍然道:“原来是她!这女人可了不得不仅生得十分美貌又善酿美酒人都说她极会做买卖本相却不知道她与渠公一起商营。”他伸串舌头舔了舔嘴唇道:“听说此女寡居已久若能将她纳入私房那可真是人财两得了。”
国异失声笑道:“左相可说笑了庆夫人虽然才三十多岁但她是鲍息的婶婶比老鲍还高了一辈。老鲍这人古板得紧若非庆夫人自己有意左相可千万招惹不得。何况庆夫人的儿子力大无穷剑术也十分了得哩!”
阚止笑道:“这就最好了本相正愁没个藉口去见庆夫人改天找上她儿子比一比剑术若能收他为徒岂非大大方便?”
国异叹道:“这当然是好不过今日若是事败便一切免谈了。”
阚止道:“人都说国大夫颇难交往平日本相与国大夫在一起时也没见国大夫有这许多言语哩!”
国异道:“老夫眼见大仇得报自然是高兴了些不免话多。”
他二人一路说着话被离尽数听入耳中心中对那庆夫人大感兴趣心道:“若真如他们所说这位庆夫人可算得上是天下少见的奇女子了。”
其实阚国二人说了这许多话也不过是一会儿时间。众军前行之际忽有探子来报说是田逆伤重被迫回府养伤正由五十甲士陪同回府。
阚止心中一动道:“此时正是刺杀田逆之良机!”
国异问那探子道:“唔田逆回府后城墙之上由何人指挥?”
探子道:“听说是闾邱明大夫暂时代田逆指挥众军。”
阚止大喜道:“妙极妙极!闾邱明这家伙早就看不惯田氏专横我们只要派人去游说多半会和我们一齐对付田恒。”
国异皱眉道:“此人贪生怕死又是个趋炎附势、见利忘义之徒若是他不见田氏已成必败之势恐怕仍会两头观望。”
阚止笑道:“无妨这人平生只怕高无平一人我们若是让高大夫去接掌城兵闾邱明必会就范乖乖地开了城门放大盗柳下跖进城。昨晚我已派人出城唉若是能觅到我那三千死士事情就更好办了。”
阚止从人群中叫出两个头目出来对其中一人道:“你往公宫途中迎上高大夫和鲍大夫的车马就说情况有变请高大夫到城上从闾邱明手上接掌城兵。”
又对另一人道:“你往城中渠公府右手边闾中的那家寿材坊内到第三口棺材上敲六下自会有人见你。你告诉他田逆正在回府途中仅五十甲士陪同正是刺杀之良机他们自会有所安排!”
两人答应各带十人离开。
阚止这番安排国异却是皱眉不语。
阚止问道:“如何?国大夫认为有何不妥么?”
国异道:“此事有些奇怪!田恒田逆二人精细之极为何今日行事这般的疏忽?莫非其中有诈?”
阚止吃了一惊忽笑道:“国大夫多虑了!在我等看来田氏确是有些疏忽但你莫要忘了我们今日是要对付他这才察觉其疏忽在他二人心中又怎知今日我们会攻杀他?若是不念及我们又何来疏忽之处?何况柳下跖那厮纵横天下他的骑兵所至田氏又怎会不怕呢?”
国异点了点头道:“此言倒也有理。是了那寿材店中藏着的可是名闻天下的董门刺客?”
阚止道:“正是用那三十六刺客去对付田逆的五十甲士是易如反掌之事田逆今日休矣!”
国异笑道:“也好田逆这人剑术也还不错幸好他已受了伤怎是董门刺客的手脚?”
阚止道:“这些刺客的本事我是见过的单以剑术而论未必很高但刺杀之技却是十分了不起的。若是他们来刺杀本相本相也未必能应付得了。”
两人一路说着带着人马已经渐渐到了城北田恒府第附近。
阚止脸色凝重咳了一声问国异道:“国大夫是否要一举攻入呢?”
国异道:“不可!”也不向阚止解释大声下令左军移至田府后门右军守于田府侧门包围田府然后道:“若听号角之声齐齐攻入府中田府中人不论男女一个不留!斩得田恒级者老夫赏之千金荐之于国君!”
被离心中暗叹:“即便是田恒罪大恶极又何必连府中妇孺也要杀了?国异这人的报仇之心相当可怕。”被离所在属于中军随于国异之后。他心想:“本想借机逃走却无端卷进了军中莫非真要随众攻入府中?”忍不住失声道:“不好!”
他就在国异的车后这一声被国异听见眼光立刻看了过来。
被离心知触犯了国异“不得高声喧哗”的军令心中大叫不妙。
正在这时便听阚止骇然道:“不好!”
国异皱眉道:“左相?”
阚止眼睁睁看着城南眼露恐惧之色国异沿之目光看去只见城南某处一股浓烟冒起猜那方位似乎正是阚止的左相府所在大吃了一惊。
国异终是久经战阵心中虽惊脸色却镇定如恒手指划了个圈子被离正好被圈在内国异道:“你们去查探火起之处究竟是何人府第。”他以为被离那一声“不好”是因看到了城南的浓烟因而顺便派了他去。
被离得此良机连忙答应转身飞奔其后有二人多人跟了上去。此时阚止眼光看过来看着被离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心中一动。还未及细思便听国异沉声道:“如今大军已经至此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无论城南出了何事我们也需攻进田府杀了田恒那贼子!来人吹起号角!”
阚止心神已乱听国异之言胡乱点了点头。
号角声起只听杀声震天想是左右二军已经动了进攻国异与阚止从腰间拔出了铜剑领着众人向大门冲去。
便在此时忽听弓弦响处众军之中惨叫连连阚止只觉劲风从后贯来惊骇之下不及思索身子向前扑去滚下战车只听国异闷哼了一声待阚止滚落地下隐身于车后便见国异已经转过了身正挥舞着铜剑格挡飞箭在他背上已经插着两支长箭。而身后的这些军士早有一两百人被射倒在地生死难料。
阚止浑身冷汗冒出若非他身手敏捷恐怕此刻身上也如国异一样了!
他和国异心中知道已经中了田恒的诡计否则在大举进攻之时背后射来的弓箭若非田恒早就埋伏的人马又从何而来?
这时只听身后弓箭劲响如雨的长箭又从田府高墙上射了下来。身前身后均有如雨的利箭只听中箭惨叫之声不绝阚止心知形势危急扑倒在地一连打败七八个滚从地上尸体之旁抢了两面长盾一前一后挡着连头也缩进了盾牌里面。
从两面盾牌的缝隙之中向战车上的国异看去只见他手中的铜剑无力地挥了几下终于栽倒在车辕之上身上插着七八支箭这精通兵法的齐国名将终已死于弓箭之下。
阚止心下骇然心中茫然不知所措。
周围的喊杀声忽止不知何时弓箭也停了下来。阚止便听田恒一阵大笑声传来道:“阚止你一向趾高气扬今日怎么变成缩头乌龟躲在盾牌之后呢?”
阚止从盾牌后站起身来只见手下的兵士大多已经中箭倒地非死即伤剩下的兵士面如土色有的抱头伏在地上有的缩身于盾牌之后显是惊慌失措斗志全消。不消说进攻后门和侧门的两批人也定是中了埋伏全军覆没。
大笑声中田府的高墙和四周的巷中门边忽地冒出了无数手挽长弓的甲士身影手中搭着弓箭对着阚止等人。
“吱呀”一声田府大门打开数十人簇拥着田恒出来。那田恒身穿软甲腰挂宝剑笑吟吟看着阚止道:“左相今日带大军到我府上来是否想将本相一剑刺杀?”
阚止面色铁青沉声道:“今日之事本相中了你的诡计要杀便杀无须多说。”
田恒叹了口气道:“本相本无杀你之心你偏要与本相作对究竟是何道理?”
阚止道:“你非我齐人却执我大齐国柄若是恭顺国君倒也罢了却偏要弄权欺凌众臣我身为左相当然要助国君除掉你这乱臣贼子!”
田恒大笑道:“齐人皆视我田氏为救星怎似你名义上相助国君实则暗植凶党?你派了十八名董门高手为国君的护卫其实是想弑君换主以专权齐国吧?可怜国君还蒙在鼓里真以为你忠心耿耿哩!”
阚止脸色一变辨道:“胡说胡说本相哪有此意?”
田恒笑道:“你这段时日常与公子高密议欲趁攻杀本相之际对国君暗下杀手然后换公子高为君可有此事?”
阚止大吃了一惊还未及说话田恒又道:“你想除掉本相之后将左右二相合而为一自任相国。可惜公子高却看出了你的奸谋早就将你的筹划一一告诉了本相。”
阚止默然忽道:“本相身为齐国大臣你若未得国君之令擅杀本相看你如何在齐国呆下去!”
田恒见你语中露出怯意来大笑道:“你与国氏高氏一齐带兵谋反本相将你们一举剿灭正是忠君爱国之举。你可曾见到城南火起之处?那正是你的左相府。只不过这把火并非本相的家将所放而是临淄百姓的功劳!你可知你在临淄城中恣意为恶百姓早已经恨你入骨了哩!”又叹道:“你莫要以为有国君在后给你撑腰便有恃无恐!本相今日早已经派了犰委和鲍大夫到公宫之中助国君除掉那十八名董门刺客。”
阚止浑身一震惊道:“鲍息与本相一同举事原来是假装的?!”
田恒笑道:“鲍家与我们田家是亲族哩怎会助你?你派鲍息和高无平齐往公宫之中本来鲍息虽然暗助本相那高无平在一旁颇有些棘手可你却临时命他改道往城墙之上实是失策之至!你可知大盗柳下跖的兵马昨日便已经退出了齐境?今日并无贼兵攻城只有你这贼子作乱。”
阚止浑身剧震涩声道:“原来柳下跖攻城之说纯是你的谣传!”
田恒笑道:“若非如此你又怎会露出你的狐狸尾巴来?那寿材坊中的董门刺客竟然去刺杀田逆哈哈在田逆埋伏的一千甲士箭下董门刺客恐怕已是全军尽墨了罢?哈哈!”
这时远处一队人马飞驰而来为的兵车之上正是满脸虬髯的田逆。
车到近前田逆跳下车来大笑道:“董门刺客算得了什么?被我一阵弓箭射得如同刺猬面目全非包管连他们的亲娘也认不出来!”
阚止心知此役已经是败得一蹋胡涂向田恒恨声道:“也罢今日事已至此本相也无话可说了。你我二人同列齐国三大剑手之中本相排名最末却从未比试过。实话说本相心中却是一直不服的。今日本相将死你可敢与本相略一比试看看本相的剑法是否真的不如你?”
田逆哂笑道:“你将死之人想与我大哥殊死一拼莫非想临死讨点便宜?不打不打!”
阚止冷笑道:“若是不敢那便罢了你尽管招呼众军乱箭齐便是!”
田恒叹了口气道:“你的剑术其实是有些名堂的若你不是齐国的左相本相早已经将你招入府中了。今日本相便与你一较剑技以免你死不瞑目。”
田逆忙道:“大哥这人死到临头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田恒笑道:“小逆莫非你怕我敌不过他?”
田逆道:“此人今日已是必死之局他临死之前欲作困兽之斗大哥万金之躯何必冒这个险?”
田恒大笑拔出剑来上前几步大声对阚止道:“你此刻神魂俱失怎能挥出剑之极致来?众军听着今日本相与阚止一战若是阚止获胜便放了他走任何人不得追杀否则以违反军令论处。”
众军高声答应。
阚止心中大喜他知道田恒这人极重声名绝不会出而反尔只要避过今日之危他设法与城外的三千死士联系上未必不能闯出齐国之境。只要出了齐国以他的身份和剑术在哪一国不会混出名堂来?
他本是剑术大行家只时惧意尽去铜剑一横剑上露出肃杀之气。
田逆心中暗暗吃惊这阚止的剑术了得此时置诸死地唯有一战而胜才能保全性命因而战意沛然此时出手比诸平日定要厉害数倍暗暗为田恒耽心。
田恒笑吟吟地握着剑剑尖指着阚止道:“出剑吧!”
阚止面色凝重叱了一声忽地一剑向田恒当胸刺出势若奔雷快捷无比。
田逆也是个剑术好手在一旁吃了一惊。阚止这一剑看似简单却是凝力而既猛且狠若是横剑格挡剑上横击的力度又怎能比得上阚止凝力直击?
田恒微微一笑手中剑由下而上剑光闪处只听“呛”的一声闪电般击在阚止的剑上将阚止的剑荡了开去。
阚止脸色一变田恒这一剑拿捏得相当精妙那看似随手而的一剑恰好击在他剑上旧力出尽、新力才生的结合之际正是剑上力量最弱之处!
阚止只觉手腕微微麻乃知田恒这人看似文秀其实手上的力度大得惊人远胜于他。
田逆看出了其中的奥妙来忍不住大声喝采:“好!”
阚止大喝一声不退反进跨上一步手中剑由上而下直劈下来。这一剑隐带风声显是全力而蓄力无限。
田逆大吃一惊心道:“阚止第一剑被大哥所破换了是我定要退身凝力再阚止却不退反进剑上力量再生还远胜第一剑看来其运力之妙远胜于我!”虽然阚止是三大剑手之一他却不以为然一向轻视阚止看了阚止这一剑便知自己往日太过小觑了他。
田恒赞道:“好剑法!”向前错开一步手中剑如长虹贯日向阚止当胸刺去。阚止心中大骇。田恒错开这一步虽未避开他的剑却使二人距离又拉近了一步正值他自己又恰好向前跨了一步便如自己向他的剑尖上撞过去一样自己的剑还未劈下便要贯身与田恒的剑尖之上!
田恒这一剑未必比他快却是连消带打的绝妙之着!
阚止心生寒意但前跨之势未绝只好侧了侧身手中铜剑斜下“当”的一声大响劈在田恒的剑身之上。
这一击之力却只能使田恒的剑偏出了少许“哧”的一声田恒手中的剑从阚止胁下擦过将阚止的衣甲割开。
田恒“哈哈”一笑铜剑顺势横划阚止只好将剑一立格挡在胁旁双剑相交阚止被震得退开了一步。
田恒得势不饶人一连三剑连环相击阚止施展浑身解数虽是格开了田恒的剑却被田恒惊人的膂力所逼一连退开了七八步只觉握剑的手酸软无力手中的剑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此刻他心中忽地对田恒手中的剑生出了惧意后悔自己好端端的左相不做非要与这可怕的人为敌真是何苦来由!
这时众军大声地喝采田逆看着乃兄精妙的剑术心中也骇了一跳心道:“大哥身居高位剑法却丝毫未退反而精进如斯!”
田恒长笑一声道:“看剑!”上前一步一剑向阚止刺了过去。这一剑去势奇快在场众人竟连那一柄铜剑也看不出来只见一道剑光闪动如闪电般划过。
阚止面如死灰咬牙横格铜剑格在田恒的剑身之上却不能撼动田恒的剑势分毫。他退身已是不及只好凝力于剑欲着力将田恒的剑推开。双剑便如粘在一起阚止的剑在田恒铜剑上磨动出“吱”的一声令人牙酸但田恒的剑却毫不受阻趋进如常阚止只觉心口一凉铜剑已贯入了胸剑尖从背上透出了两寸许。
阚止浑身一颤手中的剑坠落地上。
田恒叹了口气缓缓拔出了剑来。一道血箭射出田恒退开数步避开。
阚止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喷射如注的血箭大叫了一声瘫软在地上一命呜呼。田恒摇了摇头道:“收拾尸体以大夫之礼厚葬!”转头向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阚止手下看去诸人见了田恒如此精妙的剑术早已经神魂俱失不自主地跪了下来。
田逆道:“大哥这些人……?”
田恒道:“这些人是受命而行阚止谋反与他们无关放了他们。若是愿意入我右相府中便依规矩收下不得小觑了他们!”
诸人感激涕零大声道:“田相神勇无敌、仁厚待人小人们必效死以报!”
在场众军士也无不受感染均被田恒表现出来的大度和仁厚所感动。
田逆原想将阚止的尸体拿去示众再将余下的阚府中人斩治罪见田恒这么处理本要说话忽想起昨夜田恒对他说过的“笼络人心”四个字便不再言语。
田恒哈哈一笑将剑插入鞘中正要与田逆说话忽见十余乘兵车匆匆而来当先一人四十余岁尺余长的黑须如铁一般直在风中纹丝不动。
车到近前田逆笑着迎上去道:“鲍大夫哈哈可大功告成了?”
田恒瞪了田逆一眼上前道:“国君受惊了吧?”
那人正是鲍家之长鲍息。
鲍息跳下了车脸色凝重沉声道:“在下与犰委带人入宫被人挡住那十余名刺客和一些犯上作乱的宫中侍卫已被在下所杀。不过国君受了惊趁在下与刺客缠斗时带了十余人由后门出了宫犰委已带人追了上去。等在下将贼子剿灭后怕犰委他们惊了国君追出了南门却不知所踪已经追不上了便来与右相商议如何将国君接回来。”
田逆这才明白鲍息只是助杀阚止却不知道他们连国君也会一并杀了所以如此着急。
田恒面带忧色道:“犰委是个粗蠢家伙若将国君吓着了便有些不好。”
鲍息叹道:“正是听说犰委昨晚在宫中与侍卫比武还伤了人国君见了他只怕没甚好气生出事来。”
田逆假装着紧道:“在下这便去派人去接国君回来。”
鲍息忙道:“眼下公宫、城中乱得紧左司马有城防之重此时万不可离城。还是在下派人去吧。”
田恒点头道:“也好。”从家将中点了十余人命他们去追迎国君回来。
这时又有一快马来报说是大夫高无平本来往城上接掌兵符途中觉中计这人甚是勇悍伤了闾邱明带数十家兵杀出了城外不知所踪。
田逆大怒:“怎么让高无平这贼子走脱了?”大脾气。
田恒冷笑道:“他未必便能脱身。”先派一军去国书府上抄家捉人再派人到高府将高家的人全部扣下又派人四下里追索阚止、国异、高无平的余党。
这时候城中之乱渐止田恒和田逆请鲍息入府商议顺便稍歇等候国君消息众齐臣纷纷到田府来相询他们大多不知道生了何事特来打探消息听说国君出走都不敢离开。
众人在府中等了大半日忽听人报说犰委回来了。
众人一起出府迎接齐简公不料出了门外便见犰委一人跪在门外满脸惊恐之色道:“国君亡故了!”
田恒与田逆故作大惊之色田恒抢身上前一把抓住犰委的肩头惊道:“你说什么?”
犰委道:“小人奉命与鲍大夫到公宫之中擒拿董门刺客保护国君鲍大夫带人与董门刺客打了起来国君受了惊吓出宫小人怕国君有失带人一路追上去直到徐州才追上正要请国君回来不料国君见是小人大为忿怒拔剑要杀小人却不小心从车上跌了下来手上的剑刚好扎入了自己腹中小人……”其实这些话本是田恒安排好教他说的。
田逆在一旁大喝道:“什么?你杀了国君?!”这一声暴喝在场众人听得十分清楚齐齐吓了一跳。
犰委也吃了一惊抬起头来道:“不干小人之事那是国君自己失手误刺小人……小人只不过是……”话未说完田逆又喝道:“这就奇怪了国君为何一见了你便拔剑是否你图谋不诡?”
犰委忙道:“只因小人昨日在宫中与侍卫比剑伤了一名侍卫国君多半是有些生气其实……”他虽然不懂得田氏兄弟的心思但从语声中也听出有些不妙来心中惊惧正说着话田恒握住他肩头的手忽地用力一捏犰委只觉肩头剧痛倒吸了一口凉气后面的话便没能说出来。其实田恒要的便是犰委说出曾与宫中侍卫比剑一事唯有如此齐简公失手刺死了自己之事才能顺理成章言多有失其它的话便不必让犰委说了。
众人不知道其中真相心道:“若非如此国君怎会拔剑向迎自己回城的人下手?”
田恒叹了口气还未说话田逆早在一旁大喝道:“虽是国君自己失手你也是犯了弑君的大罪!”抢上身来飞起一脚向犰委踢来。
犰委大骇欲要躲避却被田恒牢牢地抓住动弹不得田逆一脚踢在犰委胸口这时田恒的手一拂手指飞快地在犰委的喉上捏了捏犰委嗓子剧痛吐了一口血向后跌倒口中“咿咿唔唔”地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的喉骨被田恒捏碎虽能出声却不成言语。田逆假装暴怒踢人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田恒趁田逆那一脚时暗施辣手在场众人正乱着自然是未看出来。
田逆拔出剑来作势要杀犰委田恒拦住他道:“慢着留下活口此人是本相的门客今日犯了弑君大罪若一怒杀却难免他人不会在背后说三道四。不如先留下他的狗命待审结之后再行处死未迟。说不定这背后有人指使也未可知。”
其实在场中人虽不敢出声说话却无不怀疑犰委弑君是田氏主使但听田恒这么一说便想:“原来犰委胆大忘为弑害国君其实与田氏无关多半另有主使之人。”
田恒命人将犰委关起来到了此时犰委就算是奇蠢如猪也知道自己是众矢之的成了这次弑君犯上的替罪羔羊。
田恒这才呼天抢地向载着齐简公尸的辎车扑了过去将齐简公的尸小心抱了下来向公宫方向踉跄而去众齐臣跟在其后大哭周围和沿途的百姓也都伏在地上随着众人痛哭流涕此时就算是新娶妻室哭不出来也要在眼中重重揉出几滴辛酸之泪来。
田恒一面哭着一面偷眼向怀中的尸瞧去。只见齐简公虽死脸上却挂着极复杂的神色其中有惊恐、忿怒、伤感等诸多表情田恒心中暗叹道:“其实我并不想冒天下之大不讳杀你你宠信家奴便罢了谁让你不知深浅受了阚止的耸恿一心想对付我们田氏一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