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高山仰止,景行行之(1/2)
这日高柴向伍封辞行要回到曲阜见师父孔子。
伍封心念一动对公子高道:“我早就想去拜访孔子孔子是当世大贤不如便去拜访一下听些教诲。”
公子高点头道:“我以前也见过孔子拜访他定会大有收获。只是我们这么多人到曲阜去不免惊动鲁国上下。”
伍封道:“那就只好拜托大舅在此带众人等候了我带月儿悄悄去就行了。”
妙公主嗔道:“为何不带我去?”
伍封道:“公主可万万去不得孔子是个重礼的人你这公主一到岂非让他忙个手忙脚乱?”
公子高点头道:“封大夫说得是孔子从不逾礼若知公主去了定会禀告鲁君到时候弄得人人皆知就不好了。”
妙公主道:“你若去了我岂非闷得紧?便留下月儿陪我吧!”
伍封摇头道:“我还要去见柳大哥柳大哥是月儿师叔她怎能不去?”
妙公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口中咕咕咙咙道:“哼这人定是恼我将剑姬要了去坏了他的好事!”也不再提出异议。
伍封哭笑不得命鲍兴驾上铜车又命鲍宁另驭一乘轻车自己与楚月儿分别乘坐。须知这鲁国与齐、卫、宋地不同最为守礼鲁礼禁男女同载是以要男女分乘。伍封让楚月儿乘铜车并在车顶华盖上挂着垂落的帷帐如一间小屋子一般。
伍封备了一份大礼将柳下跖托他转交柳下惠的凤鸣琴带上才与高柴一起上车赶往曲阜。
一路兼程第二天时便到了曲阜。
高柴道:“夫子重礼如今有弟子丧毁有大哭之俗封大夫若同上门去恐怕惊了封大夫。在下先去报丧再禀告封大夫来访之事封大夫慢慢而来。”
伍封知道鲁国最多礼俗便由高柴先进城去自己一车缓缓而行才到城外忽见一大群人哭声震天从城中蜿蜒而出原来是一队大队人送葬伍封急将马车停于道旁让出道来。
只见柩车颇大前面的人白衣执绋有人口中作歌柩车之后除了死者家属之外更有十八人身穿白衣被人一粗绳捆成一串有男有女都在三十岁以下年纪随柩而行。
这时一大群老老少少从道旁抢出来对队痛哭
伍封看了半天见这一群人并非对着棺柩而哭而是对着那被绳捆成一串的人哭心中大奇。
道旁围观着甚众伍封叫来一人小声问道:“这是何人出柩?”
那人道:“死者是孟孙氏的家臣名叫公敛阳曾为成城之宰。”
伍封道:“那一串人捆着有干什么?”
那人叹道:“这些人是公敛家中的隶臣用来殉葬到时候生埋入墓。”
伍封吃了一惊骇然道:“如今列国之中大都以俑代人鲁国是礼仪之邦怎还有人殉之俗?”
这时忽见道旁有一人闪出来向柩车后的死者长子施礼将他请到一边恰好在伍封铜车之旁不远处。
伍封见那人四十余岁身材修长目光如电穿着虽简却气度俨然与众不同。
便听那人对那孝子道:“公敛仙逝尊兄以人为殉是否太过了些?”
那孝子道:“公冶先生非是在下想用人殉而是家叔公敛驷执意要如此在下也无可奈何。”
那公冶先生道:“可否请令叔过来?”
那孝子对这公冶先生甚是尊敬归队后将其叔公敛驷请了来。
那公敛驷道:“原来是公冶长先生未知有何指教?”
公冶长道:“在下见阁下以人殉亡兄觉得不忍是以想劝公敛兄除此人殉之礼以土俑代之。”
公敛驷愕然道:“令师孔子最重于礼在下以人殉兄正合古礼为何公冶兄反而会这么说呢?”
公冶长叹了口气道:“天下之礼无有不变者今日之礼未必是古礼后人之礼也未必如今日。人之有变礼亦随之有何疑哉?”
伍封心道:“原来这是孔子的弟子公冶长。”听他所言大有道理暗生敬意。
公敛驷道:“话虽是这么说但如今人在途中忽然改之也不大好。”他满脸傲气显是对公冶长并不怎么在意。
公冶正叹道:“如今天下人力可贵公敛兄竟以十八人相殉不仅有干天和也太过浪费。”
公敛阳笑道:“区区十八隶臣算得了什么?眼下购一健奴不过三金吾兄家有金数千费数十金也不算浪费。”
公冶长道:“在下是为公敛兄所虑前些年孟孙氏先父入葬也未用人殉阁下以人为殉未知孟孙氏会作何想法呢?”
公敛阳面色微变。
伍封忍不住下了车对二人均施一礼道:“在下并非鲁人途经此处见这十八隶臣均为健壮因未带家侍是以途中常有不便之处。在下想以百金将这十八人一并买下来未知这位公敛先生肯否?”
公敛阳见他出金出近一倍吃了一惊细看这人气宇轩昂身饰华贵知道伍封必是大有身份的人道:“天下健奴不少何处不可买之尊驾为何会单单看中这些人呢?”
公冶长知道伍封是想救这十八人之命向伍封细看良久又看了看伍封的铜车笑道:“这位公子莫非是齐人?”
伍封吃了一惊道:“在下正是齐人公冶先生如何看得出来?”
公冶长笑道:“阁下此车富丽别致其上的鱼纹之缕唯齐有之。车用鱼缕者唯齐、吴、越三国吴越之鱼纹是张口的而天下只有齐国的鱼纹是闭口是以公子必是齐人无疑。”
伍封等人暗赞此人眼力尖锐观物入微孔子的弟子果然与众不同。
这时楚月儿与鲍兴走下车来鲍兴道:“公冶先生说不得错公子是齐国大夫特来拜访夫子和柳大夫。”
那公敛驷心中吃惊忙道:“原来是齐国的贵人既然看中这十八人小人便将他们送给大夫。”
伍封摇头道:“送便无须送了不过这些人在下要了金还是要给的。只是在下与公冶先生一样深恨人殉之俗公敛先生若能改此俗以土俑代之后必有福。当年晋国魏颗不奉其亡父乱命释父爱妾祖姬后来秦晋之战祖姬之父结草为报助魏颗擒杀秦将此事是天下美谈公敛先生何不学之?”
那死者公敛阳尚是孟孙氏家臣公敛驷虽仗先兄之势不将公冶长放在眼里但遇到这大国贵人怎敢说不从?当下将十八人放了答应不再用人殉伍封命鲍兴拿了百金交给公敛驷那一众送丧之队远远去了。
这十八人逃脱大难一起向伍封跪下叩拜道旁其家属也跪了下来道旁黑压压跪倒了一片人无不感激涕零。
伍封挥手让他们起身这些人自站在一旁等候伍封话安置。
公冶长向伍封拱手致谢伍封还礼笑道:“这些人也非先生之亲属何必谢我?不过这十八人在下要来无用若真带回齐国必要迁其家属甚是麻烦便请公冶先生带到夫子府上侍奉夫子。”
公冶长知道他说的也是实情这十八家人算不了什么犯不上千里迢迢带回齐国反误了行程点头道:“如此多谢了。公子宅心仁厚未知高姓大名?”
伍封道:“在下名叫鲍封。”
公冶长讶然道:“原来阁下便是威震齐国的封大夫!在下当真是失敬了先前还以为阁下只是个心软的贵介公子哩。”
伍封见他说话直接不饰伪善对他更是喜欢笑道:“公冶先生能否陪在下一同到夫子府上呢?”
公冶长点头道:“在下本来还有事在身不过这些人须要安置正好为封大夫引路去见家岳。”
伍封讶然道:“原来公冶先生是夫子之婿。”
伍封并没有惊动鲁国的诸官随着公冶长直接到了孔府。
孔府并不太大也无甚装饰与其它的府第并无多大不同只不过无论其墙、门、径甚至府中的树都是笔直的不见有任何弯曲之处。本来孔子家中颇贫不过他周游列国回来之后鲁君以告老大夫之礼相待再加上他的一众弟子中有不少出仕是以晚年反而能够富足。
伍封将车停在大门外伍封将备好的礼品交给公冶长公冶长带着十多人进府伍封不敢唐突在府外静静等着。
过了好一会公冶长拭泪出来想是从高柴口中知道了子路的死讯因而有哭。公冶长道:“封大夫月儿姑娘家岳有请。”
伍封与楚月儿下了车二鲍由人领着将车赶往马廊之中。
伍封与楚月儿随公冶长入府就见府中有数十人坐在大院之中眼睛都红红的显是刚刚哭过。
众人见伍封过来一起施礼道:“封大夫!”伍封和楚月儿答礼不迭。
这时高柴从后院出来公冶长对伍封道:“封大夫在下奉家岳之命有事外出不能相陪便由高柴师兄相待封大夫请勿见怪!”告辞去了。
伍封和楚月儿随高柴前往后院的厢房。
高柴小声道:“夫子病了。”
伍封惊道:“是否要紧?”
高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自从卫国大变的消息传来夫子就说:‘高柴必会回来仲由必定是死了!’后来便病了。”
伍封与楚月儿听了心中也微觉酸楚。
到了厢房门外高柴恭恭敬敬站在阶下道:“夫子封大夫来了。”
便见门中缓缓地走出一个人来这人大约七十余岁身材高大腰挺得直直的须和两道长眉都变白了相貌极为古朴眼中精光如电他轻轻咳嗽了数声拱手道:“封大夫孔某身染微恙未能迎出府外请勿怪孔某失礼!”
伍封与楚月儿连忙还礼伍封道:“晚辈是个粗俗之徒本该专程来访可惜未有余暇今次虽是顺路而来却是诚心侯教。”
孔子微笑道:“封大夫月儿姑娘请进。”
高柴侍立在外孔子带着二人进了厢房。
只见厢房中堆满了竹简有的卷起来用黄带缠住有的打开了一半垂在地上可房中却毫无凌乱之感。
孔子与伍封二人对面坐下轻轻咳嗽了几声道:“孔某年纪大了些是以这四五年来大半时间是在这间房中再无气力外出了。”
伍封道:“晚辈曾听人说夫子自谓‘十有五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随心所欲不逾矩’年岁在他人身上身与心俱老在夫子身上却是身老心却不老。”
孔子微笑道:“封大夫果然是个诚信之人不尚虚言。孔某对人说老人人都说孔某不老封大夫却不讳言与众不同。其实老即是老此乃人之运数强求不得。孔某周游列国回来最喜读《易》以此而知运。”
伍封与楚月儿对望一眼不知孔子语中之意。
孔子笑道:“人活于世全在‘命’和‘运’这两个字上。孔某一生所求其实就是运。所谓运即是势、是形、是时、是境这是人一生下来就开始的随人一生常人所说的天命其实便是‘运’。”
伍封点了点头问道:“那命又是什么?”
孔子道:“命是人天生之能也是人后天之能。譬如说高矮、胖瘦、强弱此为天生之能而学问、剑术、诗艺却是后天之能。此二者加起来便是命。命强运弱或命弱运强均不能持久。而这命和运与天有关却也可有人力改变。”
伍封若有所悟道:“夫子的学问和教诲世上多有传颂为何这命运之说晚辈却从未听过呢?”
孔子微笑道:“孔某与人相谈视人而异。孔某第一眼见封大夫与月儿姑娘便知是脱俗之人与它人不同其实二位若能见老子虽然是片言碎语句所获也远胜于同孔某相谈数月。二位眼中精气之盛孔某周游天下只在老子眼中见过柳下惠大夫虽然与二位相类却也是大有不如。”
伍封与楚月儿暗暗佩服这老人的眼力伍封叹道:“原来夫子一眼便看得出晚辈们习过老子一门的功夫。”
孔子摇头道:“孔某并不知二位练过什么不过二位如果当它是一种功夫便小觑了它。在孔某看来其实这应是一种师法万物、洞悉自然的学问。二位习之日久必有所得。”
孔子轻轻咳嗽了一阵又道:“孔某门下三千弟子人称有七十二贤人在孔某眼中却是未必只恨岁月不假孔某自知命不久矣才会编了《诗》、《书》、《礼》、《乐》、《易》、《春秋》六书欲存于世上待孔某死后众弟子仍有所学。”
伍封叹道:“晚辈年少无知不知早来候教如今想来深有憾焉。”
孔子微笑道:“未入孔某之门未必便无学问孔某之学无非‘仁’和‘礼’二字。得此二字便已足够。”
伍封道:“这个‘仁’字晚辈曾经听过略有所悟只不知对不对。”
孔子笑道:“请封大夫说说看。”
伍封道:“听说夫子曾到我齐国齐景公向夫子问政夫子说过八个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晚辈心想‘仁’大概就在这八个字中间吧!”
孔子抚掌笑道:“封大夫可算是知‘仁’了!若是做君主的是君主的样子做臣子的是臣子的样子做父亲的是父亲的样子做子女的是子女的样子岂非天下太平?这就是‘仁’了。”
楚月儿一直听二人说着此刻恍然大悟道:“夫子那个‘礼’字只怕也在这八个字中吧?”
孔子大笑道:“好好你二人果然与众不同深知其中的道理。吾道虽然不行其实还是有人能明白看来孔某所编的这六部书就算烧掉也无妨了。”
伍封吃了一惊道:“夫子这六部书正是要指点世人怎能烧掉?”
孔子叹了一口气道:“孔某说‘礼’世人误会者多矣!常有人以为孔某要教天下人学懂周礼。其实礼是人制的因人而改而废是自然不过的事。孔某教礼是想世人通过礼来明白‘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以致不再有纷争杀戮天下间都是一个德字。孔某当日让仲由携新编的《礼记》抄本给田恒便是想让他悟这个‘礼’字。孔某编写六书最怕日后有人因此书而偏执反而误人学问。”
他顺手拿起一卷竹简道:“譬如这《诗》这一《木瓜》上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说的是两情相悦之意。诗以抒情这种男女之情也是人情只要无邪念便可以读。若是后人不解视之为淫禁男女之情设男女之防便是误了。”
伍封道:“夫子说得是若是如此夫子这六书更要留于世上了世人不读这《木瓜》说不定真会如夫子所说大禁大防了。”
他们二人又怎知后世法家焚书坑儒即使是儒者虽读过《木瓜》却仍然设男女之大防以致民俗大变害人无数?
楚月儿忽道:“月儿也听过一诗想读给夫子听听。”
孔子大喜道:“这就最好了!孔某这部《诗》中的诗句是从天下间收集来的十分不易正怕不足以括入世间妙作月儿姑娘请读。”
伍封也大是奇怪洗耳恭听便听楚月儿吟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伍封不料楚月儿吟出的是这一登时大窘刚要说话却见孔子拍了一下手掌赞道:“此诗变化虽然略嫌不足胜在双声叠韵风格独特孔某定要将它录入《诗》中只不知后面还有多少句?”
楚月儿摇头道:“月儿只知道这四句。不过月儿觉得还有一更好的夫子请听月儿一读:‘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孔子吟了几遍喜道:“这一更妙了后面是什么?”
楚月儿抿嘴笑道:“后面是什么便只有公子知道了。”
孔子看伍封时见他面红耳赤似欲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奇道:“封大夫想做什么?”
伍封叹了口气状若呻吟道:“这几句是晚辈有感而胡诌出来的。月儿不知深浅竟敢在夫子面前卖弄晚辈真是无地自容哩!”
孔子愣了愣大笑道:“哪诗不是人做出来的?封大夫诗艺高明孔某大出意外这‘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正是绝妙只是太过短了烦封大夫将后文读出来好让孔某得窥全豹。”
伍封不料自己随口吟出的几句诗竟被孔子如此推许大出意外其实这诗后面的句子他早有续作以备哪一天妙公主想起来万一让他作诗好以此搪塞只好答应:“既然夫子觉得尚可晚辈只好献丑了!”
他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茅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楚月儿心旌动荡一时间痴痴如醉。
连孔子也闻之动容吟颂良久叹道:“此诗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确绝妙孔某非将此诗置于《诗》之篇不可。”
伍封吓了一跳忙道:“不会吧?晚辈这诗怎敢列入《诗》中?”
孔子道:“此诗道出如今天下男女之风情又毫无邪淫之处后人读起此诗便可知今日民俗怎可不录?是了那‘月出皎兮’后面又是什么?”
伍封双手乱摇道:“晚辈只能吟出这四句才已尽矣并无续句。”
孔子笑道:“既是如此孔某只好依此四句原意为封大夫续作了。”
伍封大是惭愧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幸好这时孔子的弟子公良孺端药进来服侍孔子服药伍封见孔子脸上略有倦意便起身与楚月儿向他告辞。
伍封与楚月儿出了孔府鲍宁鲍兴赶来车问明路径后直往柳向惠府中而去。
柳下惠府离孔府并不太远府门简简单单的无甚装饰连寻常富户门上的大铜钉也没有。
柳下惠到叔孙氏府中议事未返家人将伍封和楚月儿引到前室奉上果酒由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陪着说话。
过了好一阵便听脚步声急响柳下惠哈哈大笑大步进来道:“兄弟、月儿你们突然来访让我高兴得很哩!”
伍封二人站起了身笑道:“我们顺路过来可算不之客罢!”
柳下惠吩咐人备下了酒宴三人各踞一案对坐饮酒。
伍封将这些日生的事简略说了一遍柳下惠叹道:“子路是一个难得的人才若非被田恒所欺不敢回鲁此刻恐怕也在鲁国为官了。如今孔子一门在列国中为官者不少单是在鲁国便有端木赐、冉有、有若、宓子贱等人。那日卫国派了个使者到孔府上送了一盒肉醢给孔子。孔子打开问道:‘是否我弟子仲由的肉所制?’卫使大骇道:‘正是。夫子如何知道?’孔子流泪道:‘若不是仲由之肉卫君怎会派使送来?’命人葬于颜回墓旁。卫使走后孔子放声大哭道:‘我常常担心仲由会遭横死今日果然是这个样子!’此后便病了。大哥去探视过数次唉孔子恐怕命不久矣!”
伍封怒道:“蒯瞶也太过残忍了吧?杀了子路还将肉送给其师!”
柳下惠道:“蒯瞶暗使浑良夫等人对付赵鞅赵氏三子被杀赵鞅怎会不报仇?赵鞅虽答应不攻代国却未曾答应不攻卫国吧?我看蒯瞶这君位坐不了多久。是了被离先生早些时离开了鲁国眼下到王城去游玩并说想去看看秦地山色兄弟这次来却见不着他。”
伍封点了点头知道被离喜欢周游天下浏览各地风情叹了口气命楚月儿将那具“雁嘤”之琴拿出来交给柳下惠道:“大哥这是令弟柳下跖送你之物托我代交。还说对你好生记挂只是怕坏了你的名声不敢相见。”
柳下惠缓缓揭开了包袱露出一张桐木古琴用手轻轻抚着琴弦双手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他慢慢道:“小跖从小喜欢音律那日我说天下之琴莫过于周王宫中所藏的‘凤鸣’和‘雁嘤’。不料他还记在心里真地弄了具‘雁嘤’来。”
伍封心想:“柳下跖这只琴定是早就放在身边一直无法交给其兄随身带着。”
柳下惠又道:“大哥出使周室往返途中便知一直有人悄悄跟随猜想必定是他于是每晚大开四窗既是怕他在窗外寂寞又想他越窗进来只可惜他始终不敢现身一见。大哥的名誉又算得了什么?人都说大哥与他断了兄弟之情其实是世人的谬解而已只要他能回来大哥什么也不会在乎。”
饭后柳下惠安排下人将伍封和楚月儿带到客房侍侯用热水洗浴然后才睡。是夜伍封和楚月儿都听见府中琴声不绝悲戚伤痛之音漫于整个府中。
次日一早伍封与楚月儿陪柳下惠吃过饭后便说告辞伍封道:“公主和公子高等人还在济水船上等着委实不能多留只好日后再来拜见大哥。”
柳下惠双眼略红显是一夜未睡点头道:“兄弟离国已久确实应回去了大哥也不敢强留。”
伍封道:“我和月儿到孔府向孔子告辞后便自走了大哥保重。”
马车出了柳下惠府回头看时远远可见柳下惠站在府门口挥手道别。他们是兄弟之谊自不必讲太多的俗礼反而见外。
不一时到了孔府通报后高柴将二人带了进去只见大院之中众弟子坐在四周昨日给孔子端药的那公良孺正在场中练剑。
伍封与楚月儿走在旁边眼光却看着公良孺练剑才看了几招不觉停下了脚步。只见公良孺剑气纵横剑势凶猛而不强横变幻灵活而不诡诈堂堂正正气势非凡那一口剑在他的手中便如指挥着千军万马一样雄浑阔大。
这公良孺的剑法虽然高明却也未必及得上楚月儿但最难得的是他剑法展开时那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见者无不生难以抵御之感。
二人看得呆便听孔子的声音道:“封大夫、月儿姑娘剑术高明小孺的剑法是否还能入法眼呢?”
伍封与楚月儿忙向他施礼伍封惭愧道:“本要去拜见夫子却被公良先生的剑法骇住一时忘了。”
这时有弟子为孔子和二人铺好了席又为孔子拿了个几来。孔子笑道:“封大夫、月儿姑娘请坐。”自己坐在席上斜倚着几又道:“二位不必拘礼昨日二位是客今日却是朋友是以用不着正襟危坐了哈哈!”
伍封与楚月儿坐了下来。
伍封问道:“夫子这位公良先生的剑法高明不过最奇怪的是他的剑法中有一种堂堂正正的天下无敌般的气势不知是何缘故?”
孔子笑道:“剑法与其它的事一样譬如诗歌、音律都是乎于心倘若心正剑法便会堂堂正正心不正剑法便会诡秘多诈。小孺是个正人是以剑法肃正。剑正才能无暇无暇方能永无止境。”
伍封和楚月儿见他三言两语随口所说出来便是剑术中的至理更是佩服。伍封叹道:“听夫子一句话真是胜过读书数年。月儿你使一套剑法给夫子瞧瞧能得夫子片言指点也大有裨益。”
楚月儿正有此意站起身向孔子道:“夫子月儿舞一套剑法请夫子指点。”
孔子微笑点头。
这时公良孺已退出了场楚月儿手握“映月”长剑使出了最得意的剑法。只见她身如彩蝶左趋右进剑光四洒中如穿花拂柳一般挥洒自如。
楚月儿一套剑法使完孔子的一众弟子面露惊异之色料不到这么一个看似纤弱的绝色少女竟能使出如此精妙的剑法。
孔子抚掌笑道:“好剑法!月儿姑娘这套剑法深得楚狂人接舆的真传!”
伍封与楚月儿同感愕然不料孔子也识得接舆的剑法。
孔子见他二人的神色笑道:“其实孔某在楚国时见过楚狂人接舆。那日孔某的车正行时接舆从车旁经过口中唱歌道:‘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矣!’孔某想与他一谈追下车去却未能追上适才月儿姑娘剑术中的步伐便是接舆的独特身法。”
伍封见孔子兴致极高知道这是难得的良机正好向孔子请教剑术拱手道:“夫子晚辈与‘大漠之狼’朱平漫一战之后悟出了一套剑法未知究竟如何想请夫子指点。”
孔子面露惊讶之色道:“封大夫年纪才十六七岁竟能自创剑法实出孔某意料之外便请封大夫一展剑法让孔某一观。”
伍封道:“自创可不敢说只是模仿而已。”站起身来在场中使出了“刑天剑法”。
孔子的一众弟子见这剑法威力无筹剑势如电虽然一招一式看起来简单却是蕴力无限暗藏莫测的变化无不心中凛然。
孔子脸色微变待伍封剑法使完赞道:“如此剑法天下少有怪不得封大夫威震齐国又能纵横宋卫之境所向披靡。”
伍封收剑回来坐下身来见孔子微闭着眼睛似是想着二人适才使的剑法。
伍封与楚月儿对望了一眼知道孔子此刻若一开口便是他们剑法中仍要改善之处那是难得的金玉良言。
孔子轻轻咳嗽了几声缓缓道:“剑由心生亦由心止。心中无邪乃能严正。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心若能坦荡天下间又有何可惧之事?无惧既是信心信心便是气势。气势弘大严正化于剑上自有无敌之剑势。高手试剑剑法固然重要最重要的却是信心和气势。有了信心和气势便能真正挥洒自如将剑上的威力挥到极致。此之谓无敌无我是真正的上乘剑法。其余的有敌无我或是有我无敌算不得上乘剑术。心中既有敌又有我永不能成为剑术中的高手。”
伍封和楚月儿凝神沉思在场一众弟子也皱眉思索这番言语。
楚月儿忽地眼中一亮向伍封看去见伍封脸上也是恍然大悟之色二人起身向孔子深深一礼谢道:“多谢夫子晚辈受教了!”
两人直起身来时忽然一种强大的气势弥漫出来虽然是一而收但场上人人都感到了从他们身上沁出的这种让人心生难敌之感的气势。
孔子见二人聪明过人竟能立时悟出其中的道理大笑道:“二位果然与众不同唉日后二位见一见老子去吧!人说孔某的学问贯通人世其实老子的学问却能贯通天地与孔某颇有不同。”
又谈了一阵伍封道:“夫子晚辈本想留在曲阜再多些日子向夫子讨教学问只是妙公主还在济水船上等着晚辈一同回齐国不敢久留只好与月儿先告辞了。”
孔子点头道:“当来便来当走便走世间万事均不可强求。人说孔某一生求仁是知其不可而为之其实人世之事有所不为也有所必为虽死不悔这并非强求而是义无反顾。孔某与二位一见早已开怀你们走吧。”
施礼告辞后伍封与楚月儿由高柴和公良孺二人送出了孔府与高柴和公良孺告别后离开曲阜直奔济水。
一路上二人心中兀自想着孔子言语中处处透出的无尽的学问和智慧。
一日后便到了济水边上妙公主早已将颈子伸得老长等他们见了二人回来不免嗔怪埋怨了好一阵才被伍封哄得笑嘻嘻地忘了前事。
此时早已是九月天气天已渐渐转寒众人顺水行舟不多日便回到了齐国境内的历下邑将巨舟交还历下大夫后改为6行数日后终于回到了临淄此时已是十月的冬天了。
回到临淄城中后伍封命楚月儿带着家将和一干卫女先回封府又让田力、乌荼自回相府自己与妙公主和公子高进宫见了齐平公禀告了诸事后齐平公大悦。
齐平公赞道:“封儿与高儿这次救了赵鞅对我们齐晋结好极有好处可算是立了大功待寡人与相国商议之后再行封赏。”
只因公子高在旁不好说其它的事伍封将妙公主送回后宫公子高便在宫外等了他出来再去见田恒。
田恒听了详情后不住点头道:“此番赵鞅欠了我们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齐晋之间还有什么事不好办呢?”他语声中透着喜悦但眉头微皱似是心中有事。
伍封和公子高也不好多问告辞后离开了相国府各人回府。
伍封回到府中时列九与楚姬也来了多时幸好路上诸般事宜均有楚月儿向伍傲等人说了伍封才免了多费口舌。
列九脸带忧色道:“任公子这人素来心胸狭窄又最为多疑虽然他不是伤在公子手上但多半会记恨公子。说不好伤愈之后任公子会寻隙报仇公子日后出入可要小心。”
伍封点头道:“这个我自会小心的。”
列九又叮嘱了几句才与楚姬回渠公府去了。
伍傲带过四名美女来道:“公子这是相国送来的四名燕女。相国说公子那日在他府上看中这四女早命人送了来天天说要见公子哩!”
伍封想起离开临淄那日在相府与田恒饮酒时便是这四女侍侯当时见她们貌美顺嘴赞了几句不料田恒还真当了回事将四女送到了府中来。
伍封皱眉道:“其实我只不过顺嘴赞了几句哪里有心索要?”
那四名燕女听见伍封的言语大是张惶跪了下来。
那日伍封在田府时虽觉这四燕女甚美却未曾细看此时认真打量见这四女身材中等十分匀称或温柔、或娇憨正是姹紫嫣红各有其美处。伍封见她们眼中泫然知道田恒将她们送来自己若是不要这四女定会大大伤心无以自处连忙上前亲手将四女扶起身来叹道:“你们起身罢!如此美丽的女孩儿到我府上来我怎会不要呢?只是怕你们在相府习惯了到我府中有些不惯哩!”
他才口花花地说一句甜言蜜语四女立刻就高兴起来显是相府中规矩甚严侍婢地位又低田恒不甚好女色恐怕从未将她们放在心上。
楚月儿知道相府中规矩极大她若不是在田貂儿身边恐怕也如这些女子一般被人送来送去了连忙上前安慰四女。
伍封笑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四女此刻破啼为笑恭恭敬敬答话她们分别叫春雨、夏阳、秋风、冬雪名字是田府的四小姐田燕儿为她们起的。
伍傲笑道:“公子这四名燕女其实是田燕儿的侍女只因田燕儿随长兄到王城游玩相国才将她们调到厢房侍侯。田燕儿也教过她们一点剑术稍有些根基。”
伍封道:“我看月儿与你们甚是投缘日后就跟在月儿身边吧。”
楚月儿道:“公子我身边无须……”伍封笑道:“公主将三十六剑姬都要了去我若连四人都不给你恐怕连小傲心中也会觉得我太过偏心了吧?何况这四女既然有剑术底子你暇时便教一教她们日后看看是你的徒弟厉害些呢还是公主和赵蒙二人的徒弟厉害!”
楚月儿这才点头答应道:“公子身边也要几个贴身侍婢就交给我好了日后随我侍奉公子。”
伍封又命伍傲将带回来卫国宫女安顿好春夏秋冬四女下去后伍封对楚月儿道:“月儿这四女是燕国宫女出身吃了不少苦头可怜得很你要善待她们。”楚月儿点头道:“我自然会对她们好。她们是燕国宫女公子怎知道她们吃了许多苦头?”伍封叹了口气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燕国在数十年前公宫生变有个宫女为燕君生了一子燕君宠爱此子要废掉世子改立那世子一怒之下弑杀父君后来被大臣所杀。从那以后燕国便立了个规矩烦女子入宫为宫女先要服用猛药再用些特殊手段使其女再无生育之能。此称‘幽闭’如同酷刑。是以受幽闭之女十有三四都因此而死还有一二成从此百病缠身活不过三五年。能受幽闭而终能康复无恙者体格必定颇强。春夏秋冬四女自是受幽闭之刑的所以说吃了许多苦头。”
楚月儿听得脸上变色心中大为不忍道:“原来还有这种事。”伍封道:“所以列国大夫都喜欢燕国的宫女燕君每每以宫女送人利其国事。”楚月儿愕然道:“为何燕国宫女更讨人喜欢呢?”伍封道:“受幽闭之刑的女子与其他女子是不同的何况有风流之实而无私生子女之患谁不喜欢?”楚月儿毕竟年幼睁眼看了伍封许久并不大懂。
伍封知道她单纯心净怕她再问起来一时不好回答道:“月儿我想回伍堡看看娘亲你若不怕辛苦我们便一起去。楚月儿忙道:“坐在车上又什么辛苦?我也应该去看看夫人和二小姐。”
伍封见鲍宁和鲍兴刚将剑姬送回房回来命他们驾好铜车赶往伍堡到伍堡时已是日落之时了。
伍封回到伍堡自不须人通报自行进去家人道:“少主人夫人与田二小姐此刻正在酒窖里酿一种新酒。”
伍封大喜心想:“娘亲和田二小姐都是酿酒高手此番联手新酿必是举世无双的好酒。”顿时酒虫大动对楚月儿道:“月儿要不要去看看娘和二小姐酿酒日后也好向公主说嘴?”
楚月儿抿嘴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赶到了酒窖口上伍封命侍侯在外的家人噤声与楚月儿蹑步进去看看她们酿出了什么酒来。
二人走下石阶便听田貂儿问道:“夫人你的为何会学酿酒呢?”
又听庆夫人道:“妾身学酿酒其实是二小姐现在研习酿酒之艺是一样的用意。大小姐的酿酒之艺其实已经极高了为何还要来找妾身研习呢?”
田貂儿没有说话。
庆夫人笑道:“二小姐即将成为君夫人而我们这位国君平生最爱的一件事便是饮酒是以二小姐仍要到伍堡来与妾身共研新酒。”
田貂儿默然良久小声道:“莫非夫人当初学习酿酒也是为了尊夫?”她这么说自是承认现在再研酒艺是为了未来夫君齐平公。
庆夫人叹了口气道:“虽然妾身酿酒是为了先夫但自一开始妾身便琢磨着如何在酒中下毒。”
伍封与楚月儿大吃了一惊。伍封从未听母亲说过旧事小时偶有问起常常被母亲斥责后来也就不敢问了。此刻听在耳中如闻雷鸣。他与楚月儿对望了一眼停下了脚步躲在壁后不敢出来。
田貂儿惊呼了一声:“夫人这又是为什么?”
庆夫人长叹了一声道:“其实妾身父兄先后被人杀害虽不是先夫亲自动手但先夫多少有也责任。若说出自先夫之谋划也不算冤枉了他。是以说起来先夫其实是妾身的仇人之一。”
田貂儿多半是大惊之下不知该如何说话是以默然。
庆夫人道:“二小姐多半心中奇怪为何妾身会嫁给了自己的仇人呢?这也不是先夫所逼而是妾身自愿的。妾身父亲被杀之后兄长便将妾身送到了齐国来自己准备报仇可惜后来被歹人杀害。那时妾身才十岁依兄长遗法学会了剑术和搏击之法然后去报仇。妾身的大仇人身份十分尊贵可惜时刻有先夫在旁守护先夫有天下间一流剑手的身手妾身先后三次蒙面刺杀大仇人均被先夫所阻幸好先夫手下留情每次都故意将妾身放走。”
伍封与楚月儿对望知道庆夫人口中的大仇人定是吴王阖闾。
田貂儿道:“尊夫为何要放夫人?”
庆夫人叹了口气道:“起初妾身也不知道。当时妾身心想有先夫在世一日便杀不了大仇人是以要报仇先得刺杀先夫何况他本来也是仇人之一。于是妾身多番设法可是先夫的剑术机智着实厉害妾身连续七次都失败且每次都被先夫所擒。但先夫每一次都将妾身放走了。”
田貂儿道:“尊夫既然知道夫人走后又会来为何又会放夫人走呢?”
庆夫人默然过了一会叹道:“妾身第八次去刺杀先夫遇到了先夫的一个好友那人剑术了得将妾身刺伤幸好先夫及时赶到才救了妾身一命。”
伍封心道:“父亲的这个好友是谁呢?”心想以母亲的本事在吴国能伤她的只有五大高手中的人寻思:“这人定是孙武叔叔。”
庆夫人续道:“先夫见妾身伤势颇重便将妾身留在府中疗伤。先夫怕惊动了妾身的大仇人嘱咐那朋友守秘也不敢为妾身请医士来治好在他家传治伤之术也算不错每日亲自为妾身敷洗换药。”
众人均想他们之间的情嗉或是此时所生。
庆夫人道:“过一两个多月妾身伤势稍愈见他因守在妾身床边一夜正在旁边打盹瞌睡便偷偷从墙上拔出了剑向他心口刺去。”
田貂儿惊呼了一声。
庆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本来妾身处心积虑要杀了他但剑及其胸口时心却软了下来下不去手。这时先夫也被惊醒叹道:‘此事没完没了终要有一个了局。你父兄之死我难辞其咎以前你要杀我我因自己大仇未报未敢赴死如今我已报了仇心愿已了你若要杀我我也绝不会还手。不过此刻你若杀了我恐怕难以脱出府中。明日我有个朋友辞官归隐我会去送他到城外分手之后我会经过一个叫茂林的地方我会设法遣开从人你便杀了我逃走反正是在城外你得手之后逃入林中以你的身手无人追得上你。’”
田貂儿惊道:“他怎会怎样说?莫非其中有诈?”又道:“但听夫人所说尊夫应是光明磊落的人应不至如此。”
庆夫人道:“第二天我果然在茂林等着他先夫的那个朋友正是那日伤我的那人。先夫送走了他便到了茂林果然使开了从人孤身入林。我见良机难得从树后闪身一剑刺了下去先夫果然未还手。铜剑入肉二寸时妾身忽想起被他数番擒住又放走终是不忍下手拔剑而走。先夫被刺受伤被妾身的大仇人知道后大怒命人四处捉拿凶手幸好先夫未说出妾身来是以大仇人根本不知道凶手是个女人。不过这次之后大仇人派了许多高手跟在先夫身边保护妾身再难下手。”
田貂儿叹道:“尊夫其实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哩!”
庆夫人道:“妾身那时心中颇乱。这人明明是仇人偏又对我处处维护妾身先后刺杀他十次他始终未对妾身有过加害之念。几番想放弃报仇之念但又不知何故自己也不大愿意离开。有一日妾身寻隙见到他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对他道:‘我若是嫁给你你敢不敢娶我?’”
伍封与楚月儿大是愕然。
田貂儿轻声惊呼一声默然良久叹道:“我明白了夫人果然与众不同。以身相嫁便可回报他几番维护之德同时又能寻机下手杀他。”
庆夫人道:“先夫闻言后愕然过了良久笑道:‘你愿意嫁给我这是我的福气我怎会不答应?何况你若要杀我时时在我身边守着最是容易。若如以前一般万一被他人擒住后果堪虞。’他家中仅有一个小妾便娶了妾身为妻对妾身真心相待呵护备至亲身心中虽感其德却始终挥不去杀他报仇的念头。”
田貂儿赞道:“尊夫明知夫人是为了杀他才嫁给他依然答应还能以真心相待其光明磊落、气度恢弘之处的确是天下罕见!”
庆夫人道:“妾身既嫁给了他为妻见他喜欢饮酒便想:‘他虽是我的仇人也是我的夫君我要杀他便不必用诸刀刃不如便在酒中下毒让他大醉之下安然而逝也未算对不起他。’妾身想是这么想但酒中落毒酒味便变得苦涩难饮他是个好酒之人理应让他饮美酒而逝怎可败了酒味心有遗憾?妾身于是开始研习酿酒之术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将毒放入酒中既不损酒味又能毒死他。”
田貂儿叹道:“恐怕是夫人不忍下手自己在心中找个藉口吧?”此时大家心中都希望她找不出这种下毒之法。
庆夫人道:“大概妾身在此酒艺之中有些天资是以酒艺大增所酿的酒不论好丑先夫总是赞不绝口拿起来就饮。就这么研习下来妾身下毒之术未能有所成就但酿酒之术却越来越好了些。有一天妾身终于现了一种毒药置于酒中丝毫不损酒味且入喉即死。”
田貂儿“哦”一声语气中颇为失望。
庆夫人道:“那日妾身将毒药放在酒里晚间端入先夫房中先夫见我神色有异笑道:‘你终于学会了酒中下毒之法了吧?’妾身见他一语中的骇了一跳。先夫叹了口气吩咐了些后事举杯便饮却被我冲上去将酒打翻。先夫叹了口气道:‘你这些年来不是一直研究酒中下毒之法么?如今眼见大仇将报为何又下不了手呢?’妾身道:‘你今日若是死了不免令你一门绝后。不如等我为你生下儿子之后再报父兄之仇。你到时候死而无憾我也不枉嫁你一场。’先夫大喜道:‘你愿意为我生子我这一生便再无憾事了。’后来我便为他生下了封儿。”
田貂儿叹道:“恐怕夫人有子之后更难下手了吧?”
庆夫人默然过了一会道:“封儿刚刚出世我听到耳边的婴儿啼哭什么恩怨仇恨立时便抛在脑后了。后来妾身偶尔也想是否该为父兄报仇?但又想若是封儿日后知道是我杀了他父亲又会怎样呢?这些念头常在心头闪过后来总是想还是等封儿长大一些后再作打算吧!就这么将报仇的事拖了下来终至先夫去世妾身也未能下手。”
众人虽然心知结局必是如此但其中之情缘恩仇令人恻然。庆夫人虽是平平淡淡地说出来众人听在耳中却如同一个又一个晴天霹雳在耳畔响过不住惊心动魄之中藏着无穷无尽的绵绵情意令人荡气回肠。
伍封不禁向楚月儿看去却见她泪眼盈盈显是被庆夫人所述的往事深深打动。
便听庆夫人叹了口气道:“封儿月儿你们听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原来伍封和楚月儿躲在一旁庆夫人早就知道只不过未点破而已。
伍封与楚月儿讪讪从壁后转出来庆夫人道:“这里有一坛我和二小姐新酿的酒正好找个人品尝品尝。你来试一试吧!”
伍封大喜上前从坛中舀了一勺只觉酒香盈鼻未饮亦有醉意。他先是小啜了一口失声惊道:“好酒!”将勺中酒一饮而尽又赞了一声:“好酒!”
田貂儿忍住笑皱眉道:“封大夫我们想听听你的味感而不是‘好酒好酒’几个字哩!”
伍封笑道:“适才见酒味奇好未及细品我再尝尝。”他又饮了一勺酒才吁了一口长气道:“酒味醇正而无辛辣之处入口如水而内蕴似火最奇怪的是中间的香气古怪似乎不是入鼻而是从口中所得虽不及‘庆夫人酒’凝重却比它更为清冽回味之时似有清甜之味。”
田貂儿笑道:“封大夫果然是酒中行家。此酒只用了月余时间自是除乏凝重若是藏于窖中数年恐怕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伍封一听要藏数年忙道:“且慢若要藏起来还是先让我再尝尝。”再饮了一勺又将勺向坛中伸去被庆夫人劈手夺过笑道:“这家伙真是个酒鬼这么饮下去哪里是品尝?这是牛嚼牡丹哩!”
田貂儿和楚月儿都格格地笑起来。
庆夫人道:“我倒有个主意不如二小姐与国君成亲之后哪天生了位公主我便酿上数十壶酒埋在公主床下再过十多年公主出嫁时将酒挖出来作嫁妆那时侯这酒便是天下无双了。”
田貂儿脸上微红伍封赞道:“这个法子极好我看这酒带赤红不如这酒名就叫作‘女儿红’吧!”
众人拍手叫绝连楚月儿也赞道:“公子这名字想得极好哩!”
伍封笑吟吟看楚月儿上下打量个不住。
楚月儿脸上一红问道:“公子看我干什么?”
伍封笑道:“我在想我什么时候也埋些‘女儿红’在月儿床下呢?”
伍封与楚月儿在伍堡留了一晚将这些天生的事告诉了庆夫人和田貂儿第二天便与楚月儿回到临淄城的封府。
入了府中将伍傲叫来问起这三个月中临淄有何事生。
伍傲道:“公子离开临淄城的第二天城外不再有动静再派了探子出去均能安然回来也未现任何敌踪过了三天后田恒便撤除了城头上增补的守兵再开了门禁将田政赶回了安平又将恒夫人从画城召了回来。”
伍封问道:“田逆那家伙怎么样?”
伍傲笑道:“这家伙可算倒霉了他中了颜不疑之计也不知吃错了什么与闾邱明二人睡了八天才醒来。先被田恒大骂了一阵又扯着他和闾邱明进宫国君也将他教训了几句田恒虽未撤他左司马之职却不再让他任临淄城守收了他的军权调他到宫城管武库。闾邱明那厮运气却好只是罚金三百仍然是临淄城副守。”
伍封忙问道:“那临淄城守如今是何人担任?”这临淄城守官职虽不算极大却辖有城兵一万防守都城是极要害的职位。
伍傲叹道:“晏老大夫提议这临淄城守由公子担任国君也十分赞成闾邱明却提议由田恒的长子右司马田盘担任多半是田恒所指使。双方又不好公然对着来只好以公子和田盘都出使未归为理由暂缓下来至今未决。”
伍封皱眉道:“田盘出使周室一去近年怎么还未回来呢?”
伍傲笑道:“这就是阚止和先君的计谋了。据说田盘还未到王城简公的荐书还先到了王宫之中。周天子手下无甚良将正欲找列国借将帮手练兵见了简公的荐书便将田盘留在王城训练王兵。我听春雨四人说这些日田盘也该回来了。”
伍封笑道:“这临淄城守我当是不当也无所谓。那个子剑这些天来是否老实了一些呢?”
伍傲道:“自从公子上他问剑别馆吓了吓他便没怎么出过门听说恒夫人到了别馆去着实埋怨了他。恒夫人特地在军中为恒善告了假也让他在问剑别馆中不要出来。倒是那子剑的大弟子招来和那唤作叶柔的女弟子分别到府中来过几次说是要向公子请罪来问公子的归期。”
伍封点了点头道:“子剑若是不找我们麻烦我们便放过了他。”将子剑曾是舅舅王子庆忌的亲随之事告诉了伍傲。又问:“府中有没有事故生?”
伍傲笑道:“那倒没有什么只是那些剑姬整日问我公子何时回来。”
伍封点头道:“她们有六个姐妹随我出去多半是担心这么问一问是正常不过的事。”
伍傲叹了口气道:“我看她们多有埋怨之色说公子偏心只带了六人出使。我看她们记挂公子多些。”
伍封吓了一跳道:“不会吧?我又未曾招惹她们她们记挂我干什么?”
伍傲道:“她们既然到了公子府上来自然当自己是公子的人又有什么奇怪呢?”
伍封搔头道:“是么?下次找她们问一问吧。”
正说着话家丁来报:“赵爷和蒙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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