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夫跋涉,我心则忧(1/2)
一路上颇为顺利虽然妙公主不时搞出来令人头痛的事来却也能一解旅途上的枯燥无味到了历下邑改行水路数日后伍封与楚月儿的伤也痊愈了。
他们所乘之巨舟是历下司马从运军之船中挑出来的等闲运个一二百人也可岂在乎这数十人是以连将所乘的车马全部放在上面也不见挤逼。
历下大夫见是伍封和公子高不免大作殷勤在舟上备足了美食还派了良厨跟在舟上以备一路所用。幸好他认不出公主不知伍封身旁的美女之中竟有一个是齐国的公主否则恐怕会亲自驾舟以献其媚了。
水路比6路轻松多了。鲍兴鲍宁无须驾车自与那班家将们到大舱内作六博之戏伍封携二女坐在船头与公子高等人说话。
妙公主看着这浩瀚浑黄的济水忽想起一事问道:“封哥哥要是颜不疑等人在水上行刺恐怕也是难御吧?”
伍封笑道:“那是当然不过赵氏一众人数不少这是齐国之境颜不疑难以觅来大船以作水攻。若说在水底下手如今是秋水泛滥之际济水浑黄暗流湍急谁有本事潜游到舟下凿船?”
公子高道:“水上行刺颇有些难即使颜不疑学要离一样杀妻断臂去找赵老将军去行刺恐怕也难办到哩!”
妙公主问道:“为什么?”
公子高道:“只因赵老将军不是王子庆忌王子庆忌有名的坦荡豪迈而赵老将军呢?说得不好听点其实是只老狐狸!”
众人均笑妙公主与楚月儿知道王子庆忌是伍封的舅舅偷眼向他看去见他眼中光采流动显是因别人说起了自己的舅舅神为之往。
田力在一旁道:“那要离剑术很厉害么?”
公子高微笑道:“要离只不过是个天性凉薄的好名之人比起王子庆忌来无论是胸襟剑术均有天壤之别。家师子剑先生曾说若是王子庆忌在世那屠龙子支离益恐怕就算不上天下第一。”
乌荼不懂剑术好奇道:“为何王子庆忌又死在要离之手呢?”
公子高道:“当日吴王僚被杀王子庆忌便到了卫国的艾城练兵欲大举伐吴。吴王阖闾是庆忌之叔对庆忌的惊天动地的本事当然了解虽然庆忌兵少将寡阖闾却极是担心三日未敢安寝伍子胥便向他推荐了勇士要离。要离这人为了取信于庆忌竟让阖闾斩断了他一臂还杀了其妻子便投奔庆忌身边以图下手。”
赵悦在一旁叹道:“臂是他自己的断了便罢了他妻子又是何辜呢?这人的冷酷绝情恐怕天下少有罢!”
蒙猎道:“当时人说王子庆忌天下第一要离定是想得天下第一的名号吧?”
公子高叹了口气道:“王子庆忌将要离留在身边以为心腹。那日庆忌领兵从艾城顺流而下欲袭吴国。庆忌坐在船头要离手执短矛侍立在旁。当时江上大风忽起迎面而来庆忌以袖遮眼之际要离忽地转身到上风头借风势手起一矛直刺庆忌。庆忌一向以之为心腹毫无防范被要离一矛刺中心窝矛尖穿出背外。”
众人听到此处均长叹了一声。
公子高续道:“要离得手后弃矛欲走却被庆忌踢翻一把抓住了要离的脚。那要离虽然也是天下勇士极为了得但在庆忌面前便如绵羊遇虎一般。庆忌倒提着要离将他的头溺在水中然后提起来一连三次才提着要离放在膝头上坐下笑道:‘天下英雄从来无人敢在我面前出一口大气不料这人矮小瘦弱却敢行刺于我!’庆忌身旁的侍卫当时纷纷上前欲杀了要离。”
妙公主怒道:“这种无耻之人正该一剑杀了!”
公子高道:“庆忌却摇手道:‘我要杀他易如反掌不过这人也算得上天下间少见的勇士今日我既然要死便放了他怎可以这一日之间杀掉两个天下勇士呢?我死之后放了要离回去以成其名!’说完将要离推下了膝自己用手拔出了插在身上的短矛仰天大笑笑着笑着便死了。要离忽觉惭愧之际无地自容随后自杀。”
蒙猎叹道:“王子庆忌真是天下英雄!”
田力奇道:“公子说起此事恍如亲见又是何以知道?”
公子高笑道:“当时王子庆忌身边有一个家将虽然才二十多岁却因得过庆忌的指点剑术不弱。庆忌死后这人便到了我们齐国后来以剑术称雄齐境。”
众人大奇赵悦道:“为何我们不知道这人呢?这人是谁?”
公子高道:“这人便是家师子剑先生。”
伍封骇然原来子剑竟与舅舅大有渊源真是意想不到。
蒙猎叹道:“原来子剑先生是王子庆忌的徒弟这真是意想不到怪不得他能列名为齐国三大剑手之一!”
公子高摇头道:“家师并不是庆忌的徒弟只不过是平日练剑时偶尔得过庆忌的指点。家师常说若是能得庆忌的真传便可到代地找支离益一试高下了。”
伍封见众人提及舅舅的往事心为之往眼现凄迷之色心道:“怪不得公子高和子剑对舅舅如此佩服原来如此。看在舅舅份上日后便不再与他为难了。”
妙公主与楚月儿对望了一眼妙公主怕伍封想起伍家的伤心事岔开话头问公子高道:“高哥哥子剑手下有个美人弟子她又是谁呢?”她既是伍封的未来夫人自然也当了王子庆忌是舅舅因公子高对庆忌极有美誉便对他亲近了很多。
公子高哪知其中原由见妙公主与他甚是亲近完全当他这堂兄是一家人十分高兴道:“公主说的是叶柔吧?此女好像是楚国叶公子高的族人不知何故到了齐国来门中除了招来以外便以此女的剑技最高了。招来似是对她颇有好感不过她对招来却不予理会想是看不上吧。”
妙公主又道:“高哥哥相国叫你假扮出使宋国用的是什么藉口呢?”
公子高道:“只因宋国生了一件大事曾派使到齐国来解释详情小兄这次便以此为藉口出使。”
妙公主大是好奇问道:“宋国生了什么事?”
公子高道:“这就要从六年前宋国灭曹说起了。我们这一行水路再过数日便到了宋国之境其实那本是曹国之境被宋灭后便成了宋境。”
田力道:“小人曾游历宋曹其实宋国并不比曹国大多少为何能灭了曹国呢?”
公子高道:“其实在列国之中宋国算是较弱之国宋民被祸之惨仅次于郑国是以国弱民贫之极。”
其时道路不甚畅通册简少有是以天下消息多凭口传列国之事世人难知其详。这公子高对列国之事了如指掌是与他终日出使列国有关伍封大感兴趣便道:“原来大舅博识强闻在下真是意想不到。”
妙公主听见“大舅”两个字看了伍封一眼甜甜一笑。
公子高兴高采烈地道:“当年晋文公称霸后中原列国尽而向晋楚国大为恼怒晋楚之间交战极多各有胜负。晋楚之间的争战最惨的便是夹在两国之间的这些国家了七八十年间宋国被受战祸四十多次国力之损可想而知。最惨的却是郑国七八十年间被战七十多次。当年郑庄公与周天子相恶败周、蔡、卫、陈联军箭射周天子国力之强一时无两如今却是国小地贫几于亡国幸好后来郑简公以子产为政国力复张可惜子产死后郑国不知生聚还用兵于邻先灭了许国五年前甚至与宋国交战大败于雍丘如今媚事于大国之间聊以生存。”
伍封点头道:“听说子产死后孔子为之流泪说他是‘古之遗爱’哩!”
公子高道:“曹国之灭乃是因内政不修之故。曹国本来附事于晋那曹君重用一个叫公孙疆的宠臣被公孙疆耸恿之下竟起争霸之念。先背晋之盟然后图谋宋国激起宋怒。宋军攻曹晋国坐视不理乃至灭国。”
乌荼言道:“宋国灭曹之后想来势力大张了吧?”
公子高道:“那是当然。宋**中最高的官职是司马宋国司马桓魋是宋君一族剑术高明专权已久。宋君以之为患兵突袭桓魋逃到了卫国。宋国知道桓魋势力深远若活在世上恐国不能安便向卫君索要。卫君与蒯瞶相持已久见桓魋是员勇将欲留为己用因而对宋君不与理会。宋君先灭曹国又大败郑国虽与晋、楚、齐、秦大国相比国域仍差了很远但比起郑、卫来说却是强了不少。因为桓魋之故宋君乃有攻卫之念但知道卫君依附于齐国便命使者到齐望齐国能向卫君说项索回桓魋处死或是撤回驻卫之军坐视其攻卫。此事齐国上下均知道是以小兄便假装出使宋国商议其事。”
众人聊得高兴楚月儿却看着浑黄的济水若有所思。
伍封笑问:“月儿在想什么?”
楚月儿正想着王子庆忌之事被他一问愣了愣道:“我们楚国之水中最大的叫‘江’自巴蜀流出横贯楚国全境由吴国出海还有一条汉水也是极大但都不如这济水的浑黄不知是何道理。”
伍封也是一愣这事他从未想过他父亲伍子胥本是楚人自己真要说起来其实也应算是楚人听楚月儿说起楚水登时产生了兴趣道:“这个我却不知道许是济水之中颇多泥沙罢。”
田力在一旁道:“这济水起源恐怕还在秦国之西过狄人之境途经秦、晋、王城雒邑在周天子境内分为二支一支往东行过郑转而入卫、邢等国北上在燕地入海由源到燕称为‘河’;另一支也是东行过郑国后经宋、曹、鲁三国入齐境然后出海这一支便叫‘济’。淄水是其分支我们都城在其淄水之东故名临淄。据说秦、晋之地颇多黄土是以水洗其境后河水成黄。”
伍封点头叹道:“田先生果然见多识广怪不得北国之人肤色较黄而楚、吴、越等国人肤色较白想是因水色不同而有异吧。”
妙公主哼了一声探过头来小声道:“你是说我不如月儿白晰么?”
伍封哪想到这小妮子会有此问忙道:“谁说的?你同月儿就象一双白璧难分清楚。”斜眼打量着二女点头道:“不过听公主这一问我反大生兴趣改日让我细细地比较比较吧!”
二女嘻嘻一笑白了他一眼知道伍封的思绪以从庆忌身上移了开去。
众人说着话却见赵悦与蒙猎因闲得无聊在船头比较起剑术来引得众人都注目细看。只见两人你来我往剑招使出时颇有章法斗得十分紧凑剑术功夫大致相仿。赵悦力气稍大而蒙猎却身手灵活是以谁都占不了便宜。
伍封不料这两人的剑术颇为高明虽不如伍傲却比鲍宁和鲍兴强一些在一旁大声叫好。
妙公主看得手痒笑道:“我也来试试。”拔出“精卫”宝剑站在船头。
赵悦和蒙猎二人哪敢与公主动手连忙收剑道:“小人们的剑术低微怎及得上公主?”
妙公主大嗔道:“怎么?你们当我剑术低微不屑一试么?”她起脾气来除了伍封外天下间谁也应付不来赵蒙二人立时大感为难向伍封瞧了过来。
伍封笑道:“那你们二人便一起上与公主试一试吧!”他这么一说赵蒙二人便知道这公主的剑术恐怕颇为高明多半能以一对二应付他们二人。他二人在军中日久向来不敢轻敌对望一眼各自沉静下来仗剑而立。
伍封忙道:“且慢!”命人从后舱觅了数根备用的竹篙来批下竹片削成剑一般大小说道:“路上无聊得紧多练剑法也是好的以备五鹿一战。不过自己练习剑技就不必用真剑了我们人手有限误伤一个便少了一个帮手。”让三人放下真剑执竹剑相较。他知道赵蒙二人宁愿落败也不敢伤了公主却怕妙公主不知轻重伤人是以如此。
妙公主拿着竹剑她在宫中常找侍卫比剑知道这二人定与那些侍卫一样不敢先行出剑娇声笑道:“我先出剑了你们小心!”倏地一剑向赵悦刺了过去。
赵蒙二人见她剑影飘忽颇为精妙难料其出剑方位不敢大意赵悦谨守门户之时蒙猎却执剑劈下。
妙公主身形闪动窜到了蒙猎身旁又一剑向蒙猎刺去蒙猎横削格挡赵悦却忽地一剑从蒙猎腋下穿了出来直刺妙公主的剑柄。他这一剑本应刺向对手的手腕但他手上虽是竹剑也怕伤了公主是以改刺向剑柄。他这一剑竟从蒙猎腋下刺出来方位巧妙而诡异大有异想天开之处。
妙公主赞道:“好!”斜身飘了开去细腰扭时竹剑横扫又向赵悦递出了一剑。
众人见三人斗得紧凑颇为紧张。
伍封见赵悦和蒙猎二人攻守之间颇具兵法一人出剑攻时另一人便谨守门户是以每一招都是攻守兼备对方便是十人也暂时可保无失。幸好曾经在府中与妙公主“鸳鸯戏剑”在伍封和楚月儿的悉心指点下妙公主剑法大有长进以至能与赵蒙二人一相抗手。
双方交手了数十招只见妙公主大袖飘动身影婀娜逸然欲飞赵蒙二人剑招越来越快妙公主终是力弱渐露疲态这时赵悦一剑劈下妙公主闪身之际露出破绽来。此时赵悦主攻蒙猎本应防守但他觑见有隙怎肯放过良机?两人斗得性心中早忘了对手是齐国公主蒙猎忽地一剑向妙公主肩上刺去。
六名封府剑姬本在后舱听说公主与人比剑早就跑了来看此刻见状都惊呼了一声虽是竹剑若真是一剑刺了上去公主这么娇滴滴的少不得会有所损伤。
赵蒙二人听见众姬惊呼声方知不好但此刻使得性了收剑也是不及却见妙公轻轻一笑竹剑忽地上撩击在蒙猎的剑身上恰好是剑上力弱处蒙猎手中剑被这一击止不住向上扬去刚好撞在赵悦下劈之剑上两剑相碰处出“啪”的一声清响。
伍封心里暗赞适才妙公主这一剑正是他那日在鱼口林中饶过的那人使过他记住那四剑传给妙公主妙公主竟能使得这般出神入化令他也意想不到。
楚月儿兴奋得满脸绯红拍着小手赞道:“公主好剑法!”
赵蒙二人对望一眼怎也不信二人联手进击竟会被妙公主挡了开去同时喝了一声均取攻势双剑齐飞妙公主连使四招格住全是伍封所教的剑术在第四招时竟能觑到破绽一剑横扫在蒙猎的腰带上。
伍封教她的四剑本来都是防守的剑术不料她竟能从中另悟出攻势来伍封大喜怕赵蒙二人脸上挂不下来喝道:“停手!”
三人停下手来妙公主正高兴处被他喝停嗔道:“为什么叫停手?”
伍封叹道:“我见舟上风大公主大袖飞舞飘然若仙一不小心被风神接到了天上去叫我如何是好?”
妙公主听他说得嘴甜立时眉花眼笑将竹剑扔下走了回来。
赵悦面带惭色道:“不料公主剑术如此高明小人以后再也不敢小视女人了。”
妙公主嫣然笑道:“我这算不了什么你们若是见过月儿的剑术恐怕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哩!”
田力见过楚月儿的本事佩服道:“小夫人的本事的确惊人小人见识过后至今仍觉是人间少有。”
妙公主听他称楚月儿为小夫人大是奇怪见楚月儿面若红霞满眼狐疑地向伍封看来。
伍封连忙小声道:“公主这家伙不知道我们还未成亲哩!”
妙公主这才释然笑道:“封哥哥你教我的这四招剑术真是厉害改日再教几招来我练熟之后再找他们二人试一试。”
众人早知道妙公主的剑法必定是受过伍封的指点是以才如此厉害。
吓得赵蒙二人双手乱摇蒙猎道:“公主你饶过小人吧小人们可是再也不敢试了。”
众人都笑起来公子高叹道:“不料经封大夫略略调教公主竟这么厉害封大夫是否也教我几招呢?”
伍封心想:“就算我们兼程而行至少也会有十日左右的水路不如让他们都练一练剑法也好在五鹿与颜不疑交手时多一些胜算。”笑道:“我们乘船还有多日练一练剑术也好。”
众人大喜有伍封这大行家在旁指点剑术哪会不大大提高的?一迭声答应。
伍封对赵悦和蒙猎道:“赵兄、蒙兄适才你们是怕伤了公主才在一人进攻时另一人取守势吧?”
赵悦点头道:“是只不过我们同时进攻却也胜不了公主。”
伍封笑道:“你们一攻一守颇合兵法若不是突然同取攻势公主怎能胜得了你们?”
赵蒙二人想了想脸露喜色。
伍封道:“这种联手的剑法大有其独到之处你们若能精研此术日后便是二三十人一拥而上急切间也伤不了你们。”
赵蒙二人恍然大悟连忙到船头练剑去了。余人之中鲍兴鲍宁二人剑术不弱按理说鲍兴力大之极又是从小陪伍封练武理应剑术高明但这人脑筋不甚灵光剑术反不及鲍宁伍封教了他几招见他难以领悟只有苦笑摇头。
舟行十日便到了垂都将巨舟交由宋人暂时照看以备回程之用。众人弃舟登岸继续车行。
众人这十日中练剑不缀又有伍封和楚月儿在一旁指点剑术均大有长进尤其是赵悦和蒙猎的合击之术更是大有所成即使是楚月儿上前要胜他们也要在三十招之外。赵蒙二人又将此术教给鲍宁和鲍兴甚至连那六名剑姬也一起研习都大有所获。
这里是宋国之境宋人见是齐国的使节盛众相迎其中的客套自不必说伍封打听到赵鞅一众在宋留了三日前日才起身往卫心中大喜带了众人悄然追去其它的事便由公子高留在宋国周旋。
伍封先派了乌荼赶往卫晋之际的戚城附近找鲍息求援自己带众人兼程赶路次日晚间终在卫国的城濮赶上了赵氏一行众人的营地。
赵鞅诸人见伍封一众人尘扑扑地赶到大感奇怪伍封将事情说过之后赵鞅脸色凝重道:“此处离五鹿不过六十余里若非封大夫赶来飞报我赵氏一族可就危险之极了!”
赵鞅的长子伯鲁问道:“封大夫这五鹿是卫国之境即便是我们在此遇害说起来与齐国也没有太大的干系你们这么辛苦赶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伍封不悦道:“若是在下明知你们有凶险还视若无睹还算是人么?在下与无恤兄一见如故心中对赵老将军又十分尊敬怎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被人杀害!”
赵鞅瞪了伯鲁一眼道:“君子之交贵乎义朋友之交贵乎情封大夫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才会一路兼程赶来。”
伍封又道:“无恤兄还是田相国的未来女婿相国当然也不会坐视。”
赵无恤这时才道:“可惜我们不知道颜不疑的实力如何有多少人马难定对策。”
伍封道:“那日鱼口一战他们损了近千人如今……”赵鞅奇道:“什么鱼口一战?”
伍封简单将那日鱼口之战说了赵鞅与赵无恤的脸色越凝重起来赵无恤叹道:“原来我们走的那日你们竟遇埋伏幸好安然无恙否则我们恐怕心中难安了。”
伯鲁等人却不大相信伍封所说面露疑色伍封也懒得理他们。
赵鞅道:“他们还有两千多人以临淄城之大要在四周虚张声势非五百人以上不可剩下的人多半赶到五鹿了。”
赵无恤点头道:“若只是一千五六百人虽然十倍于我也不是太过骇人未必不能应付就怕还有其它人手那就麻烦了。”
伍封道:“任公子、朱平漫亲自出动显见董门对此事是势在必得他们自不会单身而行多半将董门好手带来不少。”
赵鞅叹了口气白须飘动道:“这事对董门无甚益处多半是代国所使说不好代国也早就派了兵马乔装前来。老夫早有灭代之念只是嗣嫡未定恐领大军出外后内部生乱。这代国是个古国并非周室所封国民一半以上是胡人和鲜虞人是以不尚兵车而精于骑射往来如风若是突袭埋伏最是拿手。”
伯鲁见父亲脸色凝重知道凶险非小问道:“既然知道他们在五鹿设伏不如就退了回去另觅路径回国。”
赵鞅道:“话是这么说就怕他们早已有所防备匆匆退回反被他们所算。”
赵无恤道:“适才我已派人……”才说到此处忽听号角连连杀声震天从伍封一众所来之路上传来。
众人都是大惊失色不料对方竟在城濮便敢下手。
伯鲁等人大骇一迭声道:“敌人来了快走!快走!”却见伍封、赵鞅和赵无恤丝毫未动。
赵无恤大喝一声:“休要惊慌!”站在帐前大声吩咐:“把马和牛卸下来将车排在前面各执弓箭藏在车后见来人便射杀!哼若真是敌人偷袭怎会喝起号角、大声呐喊?”
赵鞅眼露赞许之色。
伍封叹道:“无恤兄临敌不乱果然是大将之才!”
赵无恤走回来道:“封大夫过奖了!封大夫刚来时我早已派人沿封大夫所来之路探查如今未见回报故不敢造次。”
伍封点头道:“听声音甚近似乎便在南面半里之处只不知道人数多少。若是人少那定是虚张声势我们便杀了回去若是人多那就是要断我们的归路将人赶到五鹿绝地全部格杀。”
赵鞅点头道:“封大夫说得不错如今老夫与封大夫带来的人手中能战者不会出一百三十人还有这么多姬妾侍婢要保护如今齐国妙公主也来了更要慎重。”
伍封适才进帐时将妙公主和楚月儿都留在账外由剑姬服侍去盥洗更衣并未说公主也来了。谁知赵鞅眼尖竟能看到。
伍封苦笑道:“公主非要跟来连国君也无可奈何幸好我带来的这些侍女都识些剑术能够一战。”
赵鞅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封大夫剑术无双既敢带了她们来她们定然是剑术了得能比须眉。唉若是事急老夫这些姬妾侍婢便只好由得她们自生自灭了。”说着眼露凄楚之色。
伯鲁等人脸色大变他们从未听过父亲作过丧气之语此刻自是因情势危急自忖凶多吉少才作此语。
正说话间探子回报:“南方半里处有一队人马驻扎未打旗号不知是什么人但看其扎营行令之法必是某国士卒非一般盗贼。”
赵无恤问道:“有多少人?”
探子道:“黑夜看不甚清不过从营账来看大抵是四百多人未足五百人。”
赵无恤挥手让探子退了出去。
这时妙公主与楚月儿因听见号角之声匆匆盥洗完走进账来与众人分别见礼也坐在一旁。
赵无恤道:“对方人数不足五百那就是疑兵了我们索性回杀过去冲过敌群等鲍大夫的援军。”
赵鞅缓缓点头道:“以一百多人对近五百人虽然有些凶险但有封大夫一众高手相助未必不能成功。”
伍封却皱起了眉头道:“我看此事却还有些疑处对方若是虚张声势定会增设营账、多插旌旗如今仅五百不足之数人数虽多过我们却也算不上有什么声势。若是在下引这四百多人对老将军不利索性暗中偷营便是又何必号角嘶喊大作呢?”
赵鞅悚然动容道:“莫非他们故意搞得惊天动地便是要引我们派探子去察看?”
赵无恤也道:“多亏了封大夫提醒或者敌手另伏大军在彼将我们引去一网打尽。”
伍封沉吟道:“我若不去看一看终是有些不放心不如我与月儿去查探一下虚实回来再定良策。”
众人知道他二人的本事一起点头。
伍封对妙公主道:“公主你乖乖地与老将军在一起千万不要乱跑。”又对赵悦和蒙猎道:“你们二人带着鲍兴鲍宁与六剑姬一起守护在公主身边若有敌军务要保护公主的安全多用联手合击之法。”
赵鞅也命将姬妾侍婢带入大账与自己和伯鲁等诸子一起留在帐中。
赵无恤在帐外吩咐人将马牵到帐后把兵车辎车半围在前其余赵氏家将人手执弓箭藏在其后让田力等伍封带来的人手守在帐前。又在四周二三十步远处生了十余堆大火即使敌军偷袭也能见到。
伍封见赵无恤精于用兵派遣有法放心与楚月儿潜往南行。
行不到半里果见前面堆着十数堆大火火光之中立着数十营帐营前以木栅围住军士在栅后往来巡逻。只是未建任何旗号不知是何国兵马、何人为将。
二人常习吐纳眼力颇强是以站在敌营火光不到处仍能清楚见到对方。
伍封细数了营帐之数果然不足五百人皱起了眉头小声道:“营寨左右都是旷野未见驻兵若是另有大军埋伏必在其营之后非得饶过营寨去看一看不可。”
楚月儿道:“公子这周围火光极亮从旁边饶过去对方多半可以见到。”
伍封看了半天忽地有了主意道:“月儿我们先前走过的地方似是有一排小小的竹林吧?”
楚月儿点了点头。
伍封道:“那好我们去砍些来。”牵着楚月儿往回走。
楚月儿不知他打什么主意但她素来信服伍封也不多问乖乖地跟他回走。
不到三十步处果见有一排小竹林这北国之地竹林不多想是何时有人遗种在此而生出来。
伍封用剑削断了几根然后斩成了了三十多端。他恐怕出太大的声音来是以用剑刃贴在竹上微微用力削断。
楚月儿狐疑地看着不知他想干什么。
伍封用掀起大袖包着短竹笑道:“若是将这堆断竹放进火里又会如何呢?”
楚月儿恍然大悟笑道:“公子想将他们引出来查看?”
两人回到先前所立之处伍封道:“月儿你伏在一边待有人来时小声叫他们一声。哼有美人招唤他们岂不乐颠颠地跑了来?我们杀了他们之后换衣入营。”自己匍匐而行到了最近的一堆火边将断竹悄悄地倒入火中然后潜身回来便听断竹被火一烧噼噼啪啪地炸响。
本来军营堆火最忌用竹竹节被火烧时不免炸响一来搅人清梦二来怕敌军以此来掩行军之声息。当然以木烧火也偶有炸裂之声但这样一迭声爆响却是少见之事。
虽然声音并不甚响但仍能被巡营的敌军听到不多时果然有三人走过来查看。伍封暗暗叹气对方来的若是二人岂非正好?却偏偏多了一人。
那三人走近火边未见异常一人奇道:“这堆火是谁点的?怎用了这么多竹?”
忽听一人在附近小声叫道:“喂!”声音清脆娇媚便是傻子也知道声者是个女人。
三人对望一眼脸露喜色向声之处看去果见一女俏然站在风中。
这班士兵常年在外一出兵便是数月盈年少见女人此刻免不得见猎心动匆匆上前还未来得及开口相询剑光闪处早有二人倒在地上另一人的惊呼声还在口中未出时一只大手已捂在他的嘴上便只能出“呜呜”之声。
这时楚月儿已笑嘻嘻地叫剑抵在了他的颈项上嘴上那手才缓缓松开伍封转到了他身前笑道:“休要大叫否则哼!”他将这人腰间的剑拔出了一半手上使力青铜剑柄立时碎裂开来。
这小卒哪曾见过这番手劲?吓了一跳不住地点头。
此处离火堆有二十多步远敌人若从营中看来也看不到他们。
伍封忙从地上一具高大些的尸体上脱下衣甲穿在身上虽然小了些却也马马虎虎能掩人耳目。穿好后用手搭在这兵士的肩上微微一捏这兵士痛得哼了一声又不敢大叫眼露恐惧之色。
楚月儿插好剑从地上身材较小的那尸体身上解下衣甲套在自己身上。
伍封趁楚月儿穿衣甲之时道:“你们是何处兵马?何人统领?”
这兵士忙答道:“我们是卫国左军是桓司马的前锋。”
伍封皱眉道:“桓司马?是不是从宋国逃来的那桓魋?”
兵士不住点头。
伍封心道:“卫国人虽恨晋人按理说并不敢对付赵氏怎会派兵而来?”又问道:“你们有多少人?”
兵士道:“只有四百七十人。”
伍封问道:“桓魋可在营中?”
兵士摇头道:“桓司马并不在这里我们由前锋司马王乘所统领。”
伍封道:“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人马?”
那兵士愕然道:“不会吧?我们这队前锋来时并不见其他人马。不过王司马不许我们四处走动就算有其他人也不会知道。”
伍封道:“一阵间我们三人一起进营你带我们穿过营去若是中途出叫声我便捏断你的颈子!”他身高手大这时用手在兵士颈上一握大半个颈子都落在他手掌之中。
兵士见过他的手劲忙不迭点头。
三人缓缓走回伍封自知身高过人恐被人看穿略略缩身手搭在兵士肩上走在其身后楚月儿低着头走在他身侧。
到了营门处那些士卒都懒洋洋的一人随口问道:“见到什么?”
伍封在兵士肩上轻轻一捏那兵士忙答道:“什么也没有许是生火时有人不小心放了条竹。”那人“噢”了一声也未多问。
三人进了营此时除了巡营兵士之外其余兵士多已安歇是以从营中穿过却未见阻滞。
眼看便到后营忽见一将带了七八个人从一座大帐中钻了出来三人都暗吃了一惊。那将对一人道:“浑先生请回营去叫桓司马放心我虽然兵少但赵鞅区区百人又算得了什么?适才我一阵呐喊又吹几声号角恐怕早把他们吓得魂不附体连夜赶往五鹿去了吧?哈哈!”
那姓浑的身材修长美须盈尺眉清目秀的生得一表人才。他道:“桓司马说赵鞅父子极会用兵诡计多端早先驰过去的二三十人中有一人是齐国第一剑手鲍封此人非常厉害桓司马怕王司马轻敌才派了我来。”
那王司马笑道:“王乘知道了。”派一人将那姓浑的带出营忽一眼见到伍封三人喝道:“你们巡营怎到这里来了?想偷来睡觉么?”
那兵士诺诺连声与伍楚二人一起匆匆往后营而去。便听那司马王乘在背后道:“桓大司马也太小心了些我随他三十余年颇知兵法。若非恒大司马谨慎我早上去将赵鞅杀了哪要这么麻烦?”他周围的人一迭声地奉承答应。
那王乘甚是轻敌是以营中防备并不森严。伍封三人从后营出来一路也未遇甚么麻烦。
眼见到了无人处伍封挥起一拳将那兵士打昏道:“对不住。”带着楚月儿往南走去恰好远远看见那姓浑的正赶着车在前面走想是回大营报讯伍封二人紧蹑其后。
幸好姓浑的那人并不甚急慢慢赶着车伍封和楚月儿也能远远跟上。
行了大约半里姓浑的那人赶着车向左拐进山后一条岔道伍封和楚月儿怕失去其踪迹急赶过去刚拐进岔道两人便吓了一跳。
原来那山后赫然扎着一座大营用尖角鹿柴和人高的木栅围住里面黑压压一片营帐能见到的便在二百座以上这种营帐是军中常用的每帐可容二十人至三十人睡觉看来这座营中至少有五六千人。扎营之法与众不同寻常扎营用的是四方阵形这座营却是用八角之形。
营里火光明亮八个角上立着八座巢车从最近的巢车上可见到上面板屋中有三个人。这种巢车用于城防较多是以高达三丈三尺人站在上面巢屋中透过四边望孔白昼可看出数千步远桓魋居然用于营防之中大有宿将风范。
伍封叹了口气道:“这营中主将定是桓魋看这营防卫森严攻守兼备在卫国恐怕只有桓魋才扎得出来。”
楚月儿道:“公子如今怎么办?”
伍封犹豫了一阵道:“月儿我要去办一件事你先设法回去报讯。”
楚月儿浑身一震两只小身抓住了伍封的衣袖颤声道:“公子想去刺杀桓魋?”在鱼口那么凶险的情形下伍封仍带着她在身边此刻让她自行离开那么伍封要做的事必定比鱼口遇伏还要凶险。眼下这么凶险的事肯定是单身潜入这千军万马中刺杀敌军主帅了。
伍封见她一猜就中叹道:“月儿聪明得紧我看这里军马恐怕还不止五六千人若是他们一拥而上我们与赵老将军便有天大的本事也会全军覆没就算息大哥派了援军前来恐怕也阻止不了。如今之计唯有刺杀了桓魋趁敌军大乱之际你与公主一起随赵老将军逃走。”
楚月儿摇了摇头道:“我与你一起去。”
伍封叹道:“不成我怎也不能让你随我冒此大险。”
楚月儿道:“月儿也不能让公子一人冒险。”语声极为坚定。
伍封长叹了一声道:“好吧只要我们能杀了桓魋公主和赵老将军必能设法逃脱。记住我在鱼口对你说过的话紧随在我身后那桓魋不仅能用兵还是宋卫间最厉害的剑术高手不可小觑。”
楚月儿答应问道:“可这营中防备森严比不得刚才那座营怎么混进去呢?”
伍封苦笑道:“恐怕只有硬闯了吧!”忽一眼瞥见左手边的山丘有了主意道:“我们先上山试试。”
两人悄悄上山转到靠着大营的山壁偷眼向下瞧去只见正在大营的一角下面刚好有个巢车离山壁才一丈多远。这山并不甚高山壁陡直而下虽然有些山藤挂在壁上但沿山壁下滑免不了会被巢车上的兵士看见。看来那桓魋在扎营时便想到过这山壁上大有可能被高手用来偷潜入营故在此地设了一个巢车。巢车离他们所站之处仅十多丈下面火光亮如白昼稍不小心他们便会被现更不要说沿山壁往下爬了。
楚月儿叹道:“若是没有这么高月儿倒是可以跃到巢车上一试。”见伍封眼睛盯着那些山藤忙道:“公子这些山藤大多较细恐怕也承不了一人。”
伍封突然道:“看来只好让我也当一回蝶仙跳下去试一试了。”
楚月儿骇了一跳连她的轻身功夫也做不到伍封又怎么能够忙道:“公子这巢车离此十多丈怎能跳下去?”
伍封道:“我有办法。”他轻轻从山壁上挽上来一大堆山藤因怕出声响是以动作极缓幸好未被巢车上的兵士现。
他从这堆山藤中挑了三十余根较细的出来斩了下来将这三十多根山藤否别紧扎在壁旁的大树根上然后将这些山藤斩得长短不同最长的十余丈最短的三丈每隔一丈便斩了两根然后将山藤扎在二人腰上对楚月儿道:“这些藤较细我们跳下去自然会断但它们长短不同我们每下去一丈便会扯断一根这就会减去一点我们下落之势十多根依次扯断就不怕会摔着了。”
楚月儿大是佩服道:“公子这么高明的法子你怎想得出?”
伍封笑道:“我轻身功夫不行难控方位没把握跳在巢车的板屋中非得月儿助我不可。”两人将剑拿在手中站在壁边。
火光中看着山下的怪石和木栅边的尖角鹿柴两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虽然伍封想出了这法子但跳下去后究竟会如何其实连伍封自己也没有把握两人不敢去想对望了片刻两人心中忽地忘了惊惧。只觉得就这么跌死了终是两人还在一起也无所谓了。
两人牵着手相视一笑忽地跃身向山下那巢车上跳去。
只听“噼叭”之声连连轻响巢车上的三名兵士大是骇异向上看时却见一男一女如天外飞仙般从黑暗中飞了下来身形由快到慢大袖飘然如同踏风而来三人同时轻呼道:“神仙?!”
眨眼间二人已到巢车板屋之中伍封切藤之时算得甚准待最后一根藤条扯断时两人刚好落在这三个目瞪口呆的兵士身边两口长剑如闪电般从他们嗓间抹了过去三具尸体倒下时二人已站在板屋之中。
二人牵着的手上都觉对方沁出了满手冷汗。两人腰间的甲片几乎被磨穿幸好他们身上穿着衣甲又精擅吐纳否则虽然未摔死腰骨恐怕也要被扯断了。
伍封将三具尸体扶起来用他们的长戈斜撑住领口让人远远望时仍以为他们站着望孔之后。只要他们在望孔只露出头来别人便看不出三人已死了。
虽然他们会吐纳奇术但由于适才精神高度紧张两人都有一种脱力的感觉便坐在巢车板屋中以防被下面来往巡营的兵士见着休息了一阵养好精神才趁巡营兵士背向走去时沿巢车滑轮上的长绳滑落地上缩身于一座营帐后面。
眼下正值深夜营中兵士多已枕戈入睡营中来往巡哨的兵士虽多但伍封和楚月儿的身手惊人这些兵士怎能现他们?
一路躲躲闪闪两人向中间一处镶着尖尖铜顶的大帐潜了过去这着大帐与其它的营帐不同多半是主将桓魋的大帐了。
不一会便到了这大帐之后听见里面有人声伍封用剑悄悄在帐上割了个小口两人向帐中望去。
只见帐中站着六七个人中间一人身穿革甲披一件血色大氅身材魁梧正背对着伍封二人坐在中间的几后。在他身前站着五六个人这些人衣着不同并非兵士打扮多半是门客家将之类的人其中有一人生着长长的美须正是在前锋司马营中见过的姓浑的那人。
中间这人哼了一声道:“若是赵鞅回军偷袭便大是麻烦了王乘只有四百多人太过轻敌。”
那姓浑的道:“桓司马无须过虑就算王乘挡不住赵鞅桓司马这八千大军足以将赵鞅、鲍封一众杀个片甲不留。”
伍封与楚月儿对望一眼更是心惊原来这一营兵士竟有八千人!
就听中间这人道:“鲍封与赵鞅再厉害也逃不过我桓魋的大军只是若我们将他们尽数攻杀浑先生可想过其后果?”
那姓浑的道:“良夫不知请桓司马指教。”
桓魋道:“如今卫君与蒯瞶世子相持多年全因齐晋二国之故。否则瞶世子以区区一个戚城怎能敌卫君大军?齐晋二国为免触动两国大战均取克制之态。如今我们若是攻杀了赵鞅一众晋人怎会不大举攻卫?如今齐远而晋近单是赵氏的兵卒便足以攻下卫国了。”
那叫浑良夫的人点头道:“若是晋军攻入岂非正好?瞶世子便可顺利驱走卫君夺回君位?”
伍封与楚月儿心里一惊原来这些人表面上虽是卫君的大军其实却是暗助蒯瞶若不是偷听了他们的言语谁知道这中间还有如此玄机?
桓魋摇头道:“看起来是如此其实内中又有许多难以措手之处譬如说我们杀了赵鞅。赵氏要守丧三年这三年之中赵氏一族便暂不会动兵。若要靠晋人相助唯智氏、韩氏和魏氏三家了如今韩魏两家唯智瑶马是瞻晋人动兵全在智瑶身上。那智瑶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行事不计后果平生只忌赵鞅一人。若是他率军入卫恐怕不仅瞶世子不能夺回君位连卫国也灭了。”
浑良夫吃了一惊又道:“齐国总不会坐视不理吧?”
桓魋道:“可如今赵氏一众与齐国的鲍封搅在了一起若杀了赵鞅恐怕鲍封也不能幸免此人是齐君之婿又与田、鲍、晏三家有亲说不好齐国反会助晋攻卫灭卫国来报仇。如今本司马大军悄然不动就是为此。”
浑良夫沉吟道:“如今既不能杀不如让出道来放了他们回程由得他们另觅路回国岂不是好?”
桓魋道:“浑先生久在孔大夫府上未知政事不知其中厉害。若放了赵鞅回去后果更是堪虞。”
那浑良夫面带惭色道:“小人的确是不知其中玄奥之处望司马教我。”
桓魋叹了口气道:“瞶世子派了你来自是对本司马放心不下。本司马若是不告诉你瞶世子必以为本司马另有所图。”
浑良夫忙道:“桓司马过虑了瞶世子哪有此意?”
桓魋道:“如今之势表面上是一个戚城其实牵动着齐晋两个大国。但齐晋两军相持不下以致瞶世子只能据一戚城兵少将寡。这一次赵鞅赴齐又与田恒结亲定是与齐相谈和议赵鞅回国之后齐晋两国之兵退回本国区区一个戚城怎能与卫君相抗?戚城原来是卫国之城后来被卫人献给了晋国属于晋国。卫君攻城虽然不敢但从此之后瞶世子再也无法进卫境一步了。”
浑良夫皱眉道:“如今杀又不能杀放又不能放如何是好?”
桓魋道:“如今唯有借董门之手杀了赵鞅然后我大军而上为赵氏报仇将董门一众刺客格杀既杀了赵鞅又能让齐晋不怪罪于我。”
浑良夫笑道:“桓司马果然高明怪不得对赵氏区区百余人桓司马却带了八千多人的大军前来。”
桓魋叹道:“董门中人设伏五鹿虽只一二千人但大盗柳下跖的骑兵两千十分难对付无此八千人怎有把握将他们一举歼灭。颜不疑、柳下跖等人狡猾多端本司马将大军扎在隐密之处便是怕被他们现。”
伍封与楚月儿对望一眼心中均叫不妙原来除了颜不疑等人外还有柳下跖的人马赵氏一众处境大为危险今日就算杀了桓魋但在这八千人的大营中要杀出去殊不容易。若不能回去赵鞅等人并不知道对方还有柳下跖一支奇兵就算少了桓魋的人马也逃不出柳下跖的骑兵。看来杀桓魋之事只好暂时放弃了。
浑良夫微微点头忽又想起了一事道:“若是赵鞅派人探测见王乘营中人少冒险回攻呢?岂非硬逼我们与他们一战?”
桓魋站起身大笑道:“若他们敢攻回来便远胜于将他们赶往五鹿了我们大军便杀了出去。本司马预先准备的柳下跖军中大旗岂非正好用上?到时候从赵鞅姬妾之中找一两个不相干的放走他们定以为我们是柳下跖的人马。”
此时他转过身来正对着伍封和楚月儿方向正见他满面虬髯脸色青黑眼中凶光绽露。他笑道:“杀了赵鞅我们再换上卫军大旗到五鹿找董门中人报仇。就算是事情败露齐晋二国也只会归罪与卫君不干瞶世子的事。若是晋人要灭我卫国我们也毫无办法只好到时侯再作道理。”
浑良夫面露惊色叹道:“桓司马果然厉害。怪不得宋君如此害怕千方百计要治你死罪!”
桓魋叹道:“若不是宋君假意奉承却暗调兵车袭我族人怎会让他轻易得手?”
浑良夫点了点头忽道:“桓司马为何不打起柳下跖的旗号直接攻了上去?为何非要等赵氏一众反攻回来?”
桓魋眼露惊讶之色转过身去对着那浑良夫道:“浑先生虽然不知兵事思虑却细密得很怪不得瞶世子对你如此器重。其实我们若能一举攻上去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但董门中人只知道我们是卫君派来断赵鞅的归路迫他们入伏断不敢攻杀赵氏。若我们攻杀赵氏他们定会知道我们另有所图甚至猜出我们会连他们也杀了灭口。要是他们预先有所准备逃走我们杀了赵氏一族的事定会传遍天下卫君便会知道我们暗助瞶世子了。”
浑良夫不住地点头。
桓魋道:“还烦浑先生到前锋司马王乘营中跑一趟若是明晨赵氏还迟迟不拔营前行便让他前行三百步扎营将赵鞅吓走。鲍封这小子飞赶了来多半是知晓了颜不疑之谋定已派人向鲍息求援。鲍息若派援军来本司马这支大军便假装不知是谁设法阻他一两日。鲍封和赵鞅就算想破了头也不会知道本司马会领一支大军在此罢?哈哈!”
浑良夫点头答应赞叹道:“当年晋楚城濮大战晋军退避三舍将楚军杀得大败如今这城濮之地又有桓司马这样用兵如神的宿将若是晋文公在世恐怕也免不了退避三十舍、三百舍吧!”口中说着谀词出了大帐。
桓魋缓缓转过脸来眼中闪过一缕诡异的得意之色。
伍封心中忽地焦急起来。他与楚月儿出来了许久若是再不回去恐怕众人真会回过头来便中了桓魋之计了。向楚月儿使了个眼色悄悄退开。
正见两个小兵将浑良夫的马车牵了过来路过帐边暗处时伍封向楚月儿使了个眼色两人轻轻滚到车下紧抓着车底的辕木。
便听浑良夫上了车喝叱声中马车出了大营又向半里外前锋司马的营寨驶去。
伍封二人紧贴着车身恐被地上的石头擦着。未过多久便到了王乘的营后听见浑良夫与后营守门兵士应答了几句马车向营中驶入。
马车停下浑良夫下了车嘱人将马车牵走。伍封心中一动悄悄拔出剑来在两匹马的屁股上分别轻轻刺了一下二马长嘶一声扬蹄向前冲去。
营中兵士乱叫:“马惊了马惊了!”便有人急步追来却又怎追得上?
霎时马车冲出了营寨前面的栅门驶入了旷野伍封用剑将马缰绳割断二马飞奔而出马车急停。
伍封与楚月儿从车底爬出来飞快回到赵鞅一众人的大营。
此刻天已微亮众人因他们出去了一夜未归早已经心急如焚此刻见二人浑身灰尘地回来无不大喜。
当不得妙公主的追问楚月儿只好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众人脸色大变尤其是听到二人跃下山壁时更是心惊胆寒便如自己身处其景一样。伯鲁对人本对伍封并不怎毛服气但见楚月儿冰雪无邪的脸知道此女不会说大话对伍封的也开始生出敬意来。
赵鞅皱眉道:“听桓魋所言其中还是有疑处。这人若真是如他所言其实最简单的法子便是攻杀我们让人归罪于卫君自己再设法捧出蒯瞶与齐晋两国周旋何必这么诡谲地大费周章?”
伍封想起临走时桓魋眼中掠过的那一缕诡异得意的眼神心中一动道:“莫非这人既非忠于卫君也并不是真的效力于蒯瞶?”
赵无恤忽道:“宋君将他逼走到卫国恐怕是个欲不利于卫国的苦肉计吧?”
众人大悟赵鞅道:“无恤此推测不无道理若是卫国大乱齐晋卫三国兵事纷乱宋人便有机可乘了。当年宋襄公妄自尊大欲为方伯反被楚成王所擒闹了个大笑话。如今的宋君莫非也想称霸?”
赵无恤叹道:“如今之势进则面对颜不疑的埋伏退则陷入桓魋的大军真是进退两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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