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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我就觉得魏淑媛是一个十分聪慧的女人。”
“夫人打算如何办?”
“我?我是攥在皇后的手中的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丽女官闻言弯唇一笑福身无声退出。只留青玉香炉内一段乌青的烟袅袅升起熏染着一种死寂。
窗外繁华鼎盛比残冬光景迥然不同。
只是不觉成恨俱凋零到头仍是空空如也。
大漠里的夏日日头仿如鲸吸牛饮吸尽了地上每一寸的水分。蓝青站在烈日下觉得手里的弓弦都变成了干涩的刀一寸一寸割进手指渗进血肉。眼被酷热蒙的一层模糊手不禁脱了力箭离弦而出未曾来得及凝力的箭还未到靶心就失了力气软绵绵的落在地上。
几乎就是同一瞬间乌黑的鞭带着尖利的呼啸劈头而下蓝青面颊上立时就出了一道血痕。眼前的薄雾迅疾溶散开连同那燠热腥锈的血气一同让蓝青微微的眩晕。
他并不敢言声只抚面垂下了头。
着了一身轻甲的陈瑞站在蓝青身旁手执的鞭蜿蜒颀长淡淡的浅黑色像一条蛇驯服在他的掌心。因这一鞭挥的格外用力蛇的信子上还有着点点的血滴。
“持弓最忌心神不稳这样射出的箭还不如不射!我朝世宗皇帝因其母失宠被囚冷宫为恐人觉习箭时以棉被覆靶且箭必先端凝三刻以保每箭不失!”
一番话说的缓缓淡淡语调不高口吻却已严厉。蓝青还是低双目虽然垂着但神色间已表明陈锐的话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便似入耳又非入耳。
陈瑞看着他声音里已经有了怒意:“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箭捡回来!”
蓝青微微抬起眼睛停了一会仿佛才回过神来无言地迈步拾回箭重又引弓弓。
就这样无数次反复间身上鞭痕渐渐增多。
陈瑞的府邸位于沙漠中的天丝城只占地就占了城池的三分之一。天丝城并不因盛产丝绸而得名也并不是与穆燕对持的军事重地但却是与海外贩丝必经的中转地。城内因有陈瑞府邸坐镇故经商者在这穆燕与陈国屡屡交战的乱世多在此购入宅邸。但因安氏所居之处是依照东都闺阁内院的时兴样式仿造而成的小楼天丝城的宅邸皆不敢过此高度便是原有的楼台也拆掉了。所以此时自安氏窗前放目望去晴天里是尘土飞扬的道路间商铺林立却都平整画一的整齐。
站在窗前的不只是安氏还有契兰。两人一个正室一个盛宠故其他妾侍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众人都目不转睛的望住陈府后园的小教场蓝青默默的身影在浓烈日色里即便裹着一层轻甲仍出奇的单薄。远远看去已经不知挨了多少鞭子的手臂在持弓时已经起颤来。
契兰个性耿直从不藏掖想到什么就说了。
“真可怜。”
安氏手中极轻的摇着团扇垂眸隐在阴影处的面上只是那么浅浅一笑鬓旁翠华摇摇更衬得她向来不喜照在日色的面庞出奇白晰如雪般近乎透明。半晌她拖着腔调接道:“是啊那孩子确实可怜被打成那个样子。”
繁花一般的妾侍众忙一叠声的应着契兰极大的眼眸光闪烁安氏晕着藕荷之色胭脂的唇轻轻地抿着笑意憧憧。
月上中天时蓝青才回到屋内衣衫也未脱下就倒在了床上疲惫疼痛的身体得到休息让蓝青已经恍惚的头脑也活了过来。可是紧接着全身的鞭伤也活了过来。面颊、胸口、后背……仿佛是无数蛇口留下的毒自伤口蔓延牵痛到了骨髓之内。蓝青蜷成一团痛的睡不着又不敢翻身触动了伤痕就又要痛上加痛。
犹在紧闭住眼只盼睡着了不再觉得痛煎熬着鼻息间突地馥郁的芬香。
蓝青一惊正眼喝道:“谁?”
“嘘!”女人柔软的手指匆忙覆在蓝青的嘴上然后另一手轻佻的在他眼前晃着药瓶轻声道:“这是红药治疗这种外伤最好使了涂上只消片刻功夫你就不会那么痛了。”
女人在漆黑中坐在蓝青身旁开始迅而又灵巧地解开蓝青身上的轻甲牛皮系带。在他明白过来之前身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轻甲内衫便连着凝结的血肉壳似的上剥落开来。他不禁皱紧了眉那一双细腻的手却沾了一点温温的东西缓缓的在伤口上抹开。
蓝青吃力的抬起头借着半掩窗户的月色方才看清来人费了点劲才说出话来。
“多谢七夫人。”
契兰的手顿了一下才轻笑说:“有什么打紧谢什么?”
片刻一边涂着药一边随意问道:“你从哪里来?”
温温的药膏只消片刻就慢慢地蔓延开药力好似一碗烈酒直直的淋下钻进他的绽裂血肉里。蓝青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紧了牙关字句从齿缝中迸出:“不知道……”
契兰又是一声黄鹂般的轻笑:“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眼前模糊起来仿佛有流光事影飞逝闪过。蓝青凝住神只说:“不知道……”
“嘴这么严实?”契兰已涂完红药站起身来到窗旁回身甩手一扔便丢给他一个粗制的牛皮酒囊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总可以告诉我吧?”
契兰只穿了件没有领子宝蓝纺绸短衫却也精致的阔镶宽滚齐到腰间配着宝蓝绉裤格外伶俏的立于窗畔。月光自天边倾下或浓或淡照拂她两鬓茉莉花如血愈显出青溜溜的一簇乌云。
蓝青的心突突跳起来那团黑云逐渐模糊了眼。
陈瑞含着一抹奇特而淡薄的微笑望住他却又似根本不曾看他。只对他道:“你要记住自今日起你的名字叫封旭但这个名字你不许告诉任何人!”
“不知道……”蓝青扯了扯唇拨开木头塞子仰头就将酒倒进嘴里。
这是他从未尝过的酒劣质而馥郁仿佛契兰身上的芬芳。饮的急了溢出来的酒顺着蓝青的脖子流到胸前里去洇湿伤口辛辣却稍稍缓解了红药撕裂一般的痛劲。
“你可以叫我卡哒尔。”
蓝青一边擦拭着唇边的酒一边回道。
契兰怔忪一下点点头然后弯起眼眸笑了。那种笑意就象暖风吹过干涩了一整个冬日的突地突然之间就春暖花开。
“卡哒尔?你不是穆燕人却有个我穆燕人的名字。”
“你是穆燕人?”
“我母亲是穆燕人。”契兰面上的笑渐渐收拢凝视着蓝青说道:“我父亲是南夷人所以我是南夷人。”
说完又翻了窗子走了。
蓝青倒在床上自半开的窗看去苍穹下的星月都隐去了光亮夜幕漆黑的可怕。
陪伴他的只有口中久久的不去的劣酒和渐渐纾解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