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节 勤王以清君侧(2/2)
心潮起伏,度日如年,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人飘然踏入元龙殿,身高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紫金冠,身着阴阳袍,飘飘然有出尘之姿,双眸温润如玉,目光落在郝鸷身上,淡淡道:“局势变幻出人意表,国主如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宜早下决心,以免坐失良机”。
郝鸷身为国主,自然知晓罗刹国背后有一道隐而不现的血影,既是立国之本,亦是鲠喉之骨,胡魁斗的话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五指紧紧抓住椅背,沉声道:“事关重大,卿可否请上师入殿一会?”
清净子欺郝鸷不过是一介凡人,打着金仙的招牌狐假虎威,顺顺当当便将“不动秘藏”拿到手,实则也有几分私心。青背蚕虫偏重于防守,他手头还缺少一宗克敌制胜的杀伐之器,若能从“不动秘藏”中有所收获,补齐最后一块短板,假以时日,待到彻底炼化了金丹,道行更进一步,或有机缘飞升天庭,跻身金仙之列。
要取得国主的支持,必须给他吃一粒定心丸,胡魁斗稍一犹豫,慨然应允,先一步告退。郝鸷手脚发凉,一颗心却火热,如胡魁斗当真请来金仙相助,他便是押上身家性命,也要博一个破釜沉舟。元龙殿内烛影摇红,悄无声息,郝鸷缓缓坐下,听着自己激烈的心跳,不觉哑然失笑,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遇事紧张,耐不住性子,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
郝鸷悚然起身,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推金山,倒玉柱,直挺挺跪倒在地,恳求道:“朕走投无路,还望上师救朕一救!”
清净子凝神看了他片刻,一针见血道:“陛下仍有三载气运护身,如愿舍了‘不动秘藏’,贫道保你一生平安,颐养天年。”
罗刹国有一座“不动秘藏”,取“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之意,防备之严,收藏之丰,堪称海外诸岛第一,夜叉国仿效罗刹国,也建了一座“金顶秘藏”,据知情者透露,不过尔尔。胡魁斗下足血本,将秘藏整个出卖给糜氏夫妇,拍着胸脯打包票,哪怕跟国主撕破脸也在所不惜。申元邛无意用强,托清净子前去见国主一面,顺便讨个口谕,作为回报,清净子见者有份,也可分润一二。
郝鸷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夹杂着三分诧异,三分怜悯,三分无奈,嘴唇微微蠕动,欲言又止。仿佛猜到他的心思,胡魁斗紧接道:“国师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为惧,就算‘血气老祖’屠尽夜叉国,携血气归来,也左右不了大局!”
他犹豫片刻,惴惴不安道:“不瞒上师,国师前后三度检点秘藏,拿去不少好物,余下只怕难入上师法眼。”
清净子道:“无妨,神物自晦,神物亦自择其主,命里有时终须有,吾辈不强求。”
胡魁斗道:“不是金仙,胜似金仙!”
仙家宝物果然不同凡响,郝鸷虽然资质平平,未曾入道,终究出身皇族,打小以丹药洗炼肉身,耳濡目染,见多识广,他诚心诚意谢过上师,亲自恭送出殿。胡魁斗迎上前躬身见礼,心知二人业已谈妥了条件,他师出有名,只要国主一日不倒,便牢牢占住了大义名分。
上一任羽林尉正是郝卜,麾下八千羽林军,俱是千挑万选的精锐,名义上守卫王都,实则奉皇叔郝巫之命,把国主看得死死的。郝巫远征之时,从羽林军中抽调半数,剩下的兵马留守王都,原以为绰绰有余,结果被三千“兽兵”一冲而散,死伤惨重,连郝卜都身首异处,像狗一样曝尸荒野。胡魁斗接任羽林尉,意味着一把刀从此架在众人脖子上,国主想杀谁就杀谁,再非像从前那样受制于皇叔,不得专权。
元龙殿中群臣俱是聪明人,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肚子里一个劲叫苦,打点起十二分精神,唯唯诺诺,嘴里不敢迸出半个“不”字。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分明觉得国主嘴角的笑意有些阴险,仿佛正掂量着拿谁开刀,杀鸡儆猴。
郝鸷只字不提皇叔郝巫,也只字不提远征在外的罗刹大军,既然大家都很知趣,谁都没有跳出来反对,就放他们一马,只贬黜了三位皇叔的铁杆心腹,两个儿子,一个侄儿,命他们闭门思过。板子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令众人有些疑惑,不过此事很快有了结果,当数名信使易貌变装潜出王都,意欲通风报信,不巧被“兽兵”嗅了出来,无一漏网。国主震怒,大发雷霆,羽林尉胡魁斗将背后的罪魁祸首满门抄斩,家财尽数抄入宫中,以铁血手段,震慑住人心。
王都很快平静下来,群臣算是看明白了,一个个噤若寒蝉,生怕屠刀落到自己头上。不过他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兽兵”形貌狰狞,力大无穷,羽林军不是对手,也在情理之中,但郝卜军中还供奉了几位修道士,怎么就悄无声息消失了,连个响声都没有?直到宫中传出消息,国主亲自打开“不动秘藏”,请三位上师入内检点,他们才恍然大悟,胡魁斗胆气如此之粗,原来是背后有仙师支撑,难怪!
仙凡殊途,判若云泥,罗刹国的命运并不掌握在他们手中,连国主都是身不由己的傀儡,只能听命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