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杀之妆(上)(2/2)
金寒窗点头,心情沉重。
他低着头,挂着一脸的憔悴。不经意的情感流露使金寒窗看来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让见者感到有种规劝的义务。
容曼芙轻声道:“公子还要问下去?请恕小芙多嘴。小芙虽非江湖中人,也知‘兵之祖’金家的盛名,公子若巧于周旋,难保不能脱罪,小芙恳劝公子借着机会回去吧。谭家惨剧已发,那是不能弥补了,公子不能把最后一线机会断送在这里。”
“凶手究竟是谁,请小芙务必告我。”金寒窗垂视一队蚂蚁在树下光影中穿梭,它们用细碎四肢走着永生不变的轨迹。蚂蚁的身份在出生时就定下来了,各自要负什么义务、责任是泾渭分明。但是人不同,一个人作为人、成为人,往往要苟活一段时间才会知道什么是值得他做的,什么路是他要走的,即使这条路是被逼着走出来的,金寒窗淡然道:“不把这件事情搞清楚,我那也不去。”
少年面容憔悴,但有着超乎寻常的坚定。
容曼芙心中安慰却也掠过一丝哀伤。
如果她把真凶告诉金寒窗,金寒窗一定会再起杀机。杀一次可说是错手,杀两次就是蓄意了。
金寒窗催促道:“告诉我,你一定知晓内情,否则不会问我那些。”
容曼芙在桑影中,金寒窗在rì光下,两人间光影的分线仿佛是秘密的轮廓。
沉默间,前厅忽传噪杂人声,街上已经出了大事。听声响,人群正重新涌入玉荷楼。容曼芙莲步轻踱,挪出树影,金寒窗闻觉一阵香风袭人。阳光甫映,丽人jīng致玉靥正被渡上一层晶莹,金寒窗慢看那惊心动魄的颜sè,听到伊人在耳边轻道两个字:“栾、照。”
一听此言,金寒窗微红的脸面顿时被怒火吞没,恨声道:“竟还是他?”
“暮望城已是他的天下,以前跟着他爹的恶人都归入其旗下。他睚眦必报,寻不到你报复,谭家就是泄愤目标。谭家婆婆溺水而死,说是自溺,但有人看见她是过河时,被人从桥上推下去的。官差取证时,对这些话却充耳不闻,反加威胁。”容曼芙微侧臻首,哀伤满目道:“谭家媳妇孤身一人,也亏得她奔走,好不容易凑借出入殓的银两。结果婆婆未葬,在丧事上她就被人公然劫走。府衙通告犯人是獭搭山的贼寇,不过下手捉人的是个胖高的蒙面秃头,獭搭山有无此等贼寇不论,相似样貌的恶人只在他的府上就有遂养。”
金寒窗急道:“谭小娘子现在何处?”
容曼芙沉重道:“公子应该问她是生还是死。”
金寒窗颤声道:“那狗贼杀了她?”
“小芙有位远亲,现今在贼府做浣衣娘。她曾私下语我,亲见谭小娘子被掳在府上,其间先是被那厮污了,再被犒赏给他的手下,他的手下腻了,竟又转手给獭搭山的贼寇。”容曼芙哀声道:“如此折磨,你说谭小娘子还能活命么?”
金寒窗把牙齿咬得嘎嘣作响,愤怒像一只远去的箭矢,去了天际。
谭家和他挂不上丁点关系,谭小娘子未给过他半点好处,他与谭家的接触仅止于那天的倏然一面。
萍水相逢,恰如一镜。镜中皆是谭家的良善与不幸。
她们善良到面对羞辱、侮辱,也只用“行行好”“你们不能这样做”“求求你,放过我们吧”这样的词语去告饶。
金寒窗想不到,也想不明白。
——为了自身丑陋的yù望,就可以随意摧残他人?
——世间为何会有栾照一样的恶人?
愤怒不让他思考。金寒窗只抓住一点,那就是杀了这个人,用最暴烈的手段将其从世上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