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叶(1/2)
() 赤壁染成红艳,分不清哪里是火,哪里是血,凄厉的美到令夜sè也不忍。
熊熊烈火,染遍江岸,滚滚漫过江水,无尽。
他没有看到。
那天,他没有随军南下。
忽然想到曹公执意南下的表情,早知如此结果,他的劝阻,也算尽了臣子之责。
下雨了。
且不知赤壁有无落雨——蓦然想到早已湮灭的黄巾,所谓“苍天已死”,又不知苍天是否活过。
已经很多年了呀……
站在屋檐下,听着雨水细细的在瓦片上滴下,渐渐的,有些失真。
忽然耳畔响起了清朗不羁的声音,青衣青年提着一坛酒,由远及近的走了来,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还有带笑的嘴角,眉目间尽是风采不凡、风流不羁。
他还年轻,锋芒在他的放纵下没有丝毫清减。
郭嘉郭奉孝,怕是到老也是一介狂放书生。
笑眼明媚,郭嘉已经到了他身旁,看他清瘦孤立的影子,脸上的笑更是蔓延开来。
“文和兄雅致甚好啊。”
他于是微微一笑,yù开口,却看到空中幽凉一片,故人无处。
是呵……故人无处,故人不在。
郭嘉已经没有老去的机会了。
贾诩面上展开的微笑不去,他从廊前凭栏上取过酒盏,一些飞溅的雨水绽在他的衣襟之上,渗了进去。
这时候的贾诩,已经不年轻了——
其实,早在他登出乱世之时,就已经不年轻了啊……
没有了锋芒、没有了张狂、没有了挥霍自如,他不年轻。
但他依然追寻着什么,那个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的存在。
在以前,少极又少的闲暇里,郭嘉就会带着一坛酒笑如chūn阳来到他家,偶尔荀彧也会随着前来,郭嘉会说:“文和兄,别来无恙,共饮一杯何如?”
然后他们会坐在廊前,或是亭中,饮酒纵歌,不用言语的默契。
看到郭嘉,贾诩总会有一种错觉,是很久以前的自己换了一身皮相,多了一身红尘,来到了他面前。
过去的他,来到了面前。过去的他啊……
锋芒毕露的让那处几乎与中原那书香四溢的境况隔绝的西凉,让那些偏远的少有知晓文韬为何的西凉人无不侧目。
以至于阎忠失口大赞“有良(张良)、平(陈平)之奇”,那时候,贾诩多大呢?
他自己已经记不清了,只是隐约记得,青衫着身,年轻的脸上只是轻狂,有他的本钱去傲视左右,睥睨天下。
连自己也发觉不了的,那些青衣、那些张扬、那些谈笑间上天入地、那些顾盼间暗流涌动、那些少不更事的轻狂,消失殆尽。
忽而一笑,贾诩斟酒,口里却自自然然的道出一名:“奉孝……”
旋而,微愣。
他又想到曹公那句“郭奉孝在,不使孤至此”,他也忽然想,若奉孝在——
谁能想,郭奉孝会是此生唯一明白他的人。
人生大幸,得一知己。
这如今,却又是孤身一人了……
好似从很久以前就一个人。
郭嘉曾在他投奔曹公时,漫不经心的说:“文和兄此生独觅良主,终是累了?”
那一刹,豁然开朗。
郭奉孝啊郭奉孝……
贾诩一生漂泊,辗转乱世,寻的是什么,竟是被你所看透——
他谓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雨下,独饮,不醉,似醉。
好友啊,其实,曹公也非我所愿……
贾诩望着屋檐外透明的雨丝,看着偶尔绽开在自己身上的雨水,淡淡微笑。
那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寻得良主,他恐怕也会是这般吧。
董卓气数太薄、段煨有才不用、张绣太过依赖、曹公——
呵,总是缺了些什么,贾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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