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 BYE BYE(2/2)
“你是不要我送你回家还是不要可乐?”曾宣柽笑着说。
“我是不要你这样,只要你给我讲秦筝在你们学校劈腿的那几个男生的电话就好了,我就可以匿名把这些电话发到杜比尼的手机中,看看杜比尼知道真相后会有什么反应。”林梓辛说得很坚定,“曾宣柽,我不想耽误你们乐队表演的时间,只要你告诉我,我马上就消失。”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明天早上你要上学,我也要上学,现在很晚了,我们都没有时间耗。”
曾宣柽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你真的那么讨厌那个女的吗?”
林梓辛点点头:“非常。”
“好吧,我明天下午之前发短信给你。”曾宣柽最后还是妥协了。
“谢谢你,真的。”
[5]
在回家路上的出租车上,林梓辛觉得轻松了很多,女孩子之间斗来斗去那种复杂的事情终于可以从身上结束了。可是转念一想,似乎是自己一直在设计秦筝吧,最初秦筝只是向自己稍微示威了一下,她那个人可能就是那种xìng格而已。不管怎样,终于可以到最后一步了,一举击垮秦筝是她最近的小小的愿望,她期待这一刻虽然没有很久但是也有些时rì了。
从这一晚上开始,林梓辛发誓以后自己再也不要整任何人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当自己的老好人,每天都要露出她的招牌笑容。说实话,为了一个秦筝也把自己搞得很累,还特意去了DEEPBLUE。不过每当她有困难时,曾宣柽总会帮助她,义不容辞,义无反顾。
每当她叫嚣自己没有朋友时,每当她叫嚣自己孤独时,每当她叫嚣没人理解她时,她想到的第一个人其实就是曾宣柽。或许是没有缘分,从小到大他们都没有在同一间学校读过书,所谓了解只是基于生活中而已。就像林梓辛眼中的曾宣柽是个摇滚爱好者、很会跳街舞,遇见长辈会有礼貌地打招呼,几年前父母做生意做到了另一个城市就在外地定居了,曾宣柽一个人住也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至于在学校里面是个怎样的人则完全不知道。
有时候就是这样,我们无法全面地了解别人,也无法全面地被别人了解。
“不过,秦筝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这是林梓辛对秦筝的人格下的定义。
[6]
这天夜里,林梓辛做了一个梦,也说不清楚是美好的梦境还是不好的梦魇。
林梓辛站在一个貌似高楼阳台的地方,阳台外面是翻滚的雪花。很小很小,落到阳台的栏杆上面就立刻化了。chóng qìng的冬天是不会下雪的,林梓辛记得上一次市区下雪还是3岁的时候,那时的雪比梦里面还要大些。
那些翻滚的雪花信誓旦旦地一直飞一直飞,她不知道梦境中的自己站在那里究竟干什么,只是一直一直看着雪花飞舞。那个梦里,眼前就这么雪白雪白的。梦里面她是没有知觉的,感觉不到下雪时的冷,感觉不到雪花翻滚的风,感觉不到雪花飘舞的美感。只是,莫名的,觉得心底涌出阵阵悲伤。有些话想从口中拼命出来,可是开不了口,身体也动不了。与此同时,她却感到心脏在急遽地跳动,耳边是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奇怪的一个梦。
林梓辛早上醒来,习惯xìng的用手机看时间,界面上显示有一条父母发来的彩信。点开,是他们在金佛山看雪的留影。他们在一个一人高的雪人面前,脸上是愉快的表情,有些傻兮兮地比着V的手势,林梓辛初三的时候看过某一期《米娜》以后就对外宣称不比这个姿势了,但是她妈妈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还说她做作。林梓辛看完彩信后浅浅地笑笑,和往常一样,洗漱完毕简单吃过早饭就去上学了。
[7]
自从班主任强制规定运动会的安排之后,体育委员代替班长成了班上最忙的人,也代替纪律委员成了班上最得罪人的人。“我也不想这样的啦,拜托大家啦,今天体育课后再留下来训练一个小时嘛。”体育委员说得苦口婆心。
本来这天下午的体育课是最后一节,可是班主任要大家再加紧训练一个小时,争取向“运动会年级第一”靠拢。但是班主任自己没有来,令体育委员奉命行事。不过集体生活里面有一条雷打不动的规律是,不论什么活动,不论什么班级,不论什么场合,总是有那么几个人会不听指挥。
于是一些经不住饥饿的人偷偷走了,有了这几个先锋打头阵,就有了更多的志愿者。“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揭竿起义,最终有崩塌体育委员的傀儡皇权之势。
“大家不许走!谢老师特别吩咐的,要努力练习,拿名次。”体育委员涨红了脸。
“干嘛呀,上了体育课本来就很饿了,还不许人吃饭继续做把葡萄糖酵解成rǔ酸的活儿,老兄人道点行不?”
“可是我也是奉旨办事啊,我也做不了主的。”
“奉旨办事?我看你是奉旨犯贱吧。”这是人群里面有人说了句不好听的话。不说也罢,说了之后体育委员也有要发火的气势了,全班也都僵住了。
这时候,有个人来打圆场:“呵呵,亲爱的,你看这样吧,大家也没心情没体力再练了,要不你回去就给谢老师报告说大家有很努力练习不就得了。呵呵,我们不会拆穿你的。是不是啊,班长?”
于是大家的目光齐齐转向班长,班长好像受不了如此强大的注目,把自己的亮晶晶的泛着泪光的双眼转向了体育委员。这下,体育委员的脸更加红了。
“好吧好吧……服了你们了。”体育委员还是大度挥挥手,示意大家解散。本来各位同学都蠢蠢yù动,这下还得了,一窝蜂地像强盗下山打家劫舍似的奔向食堂或校外的小饭馆。
“林梓辛,去哪里吃?”刘晞过来问。
“刚才练习的时候闪着我的老腰了,看来今天是走不动了,你们去吃吧。没事儿,抛下我吧,我不会介意的。”林梓辛扭扭腰,“哎哟我的妈呀,老了啊。”
“才多大点呀你,切。”刘晞作出一个鄙视的表情,“你真不吃饭?”
“不去,我说过了,你们抛下我吧,我真的不会介意的。呵呵。”
“那好吧,你先回教室歇着,我们吃完了回来的路上给你带面包和酸nǎi,你晚自习饿了就吃。”
“嗯,你们走吧,我在cāo场歇歇就回教室,拜拜。”林梓辛别过刘晞,目送刘晞、白上央、白下水走远,并且确认他们进入食堂那幢楼应该不会看到自己后,身手灵巧地提上手提袋向校门口跑去。
[8]
一个外号从“小四”变成“四爷”的那位作家在《小时代》里面写过这样一段话——我们在内心里滋养繁殖出无数细小的秘密,像浮游生物般游动在我们的血管里。秘密维持着友谊的存在,秘密让每一个人容光焕发。
林梓辛读到这句话的时候很是惊奇,或者说当她读这整部《小时代》时都很惊奇。她喜欢文学,文学可以让她近距离地生活不同的生活。可是有些很烂的作家(或是应该成为写手而不是作家)就喜欢咬文嚼字写一些貌似高雅的正统文学,一副很有文化的样子。写写散文倒还好,可是写了小说就完全没有了感觉,就像明明没有体验过那种生活还要学卡夫卡把整个世界剖开一个切面给世人看似的。
林梓辛以前会写青chūn小说,无非就是用什么“漫长的时光”“心脏像被生生切开的悲伤”“在青chūn的yīn天里奔跑”“沦落天涯”之类的词语来构建。才开始写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真是有才华,写到后来也麻木了。特别是她的一篇8000字左右短的青chūn小说在某一著名青chūn文学杂志上面受到大家追捧时,她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可是这些青chūn小说就像是四环素、氯霉素、喹诺酮、氧氟沙星之类的广谱抗菌素,虽然杀菌机制不同,但是可以杀掉很多与此竞争的小说类型,在小说界独树一帜称王称霸,不愁没有销路。可是她现在厌烦了写青chūn小说,那些没有营养的东西再霸占她的生活的话她会觉得自己真是低级极了。所以她开始写有关侦探推理的小说,虽然她也没有哪方面的经历,不过她觉得自己和秦筝这么一搞也有点写那东西的本钱了。
不过,在这个图是市场,青chūn小说还是占据了一大壁江山。就算写的篇篇差不多,主人公在结尾都死于非命,也会有人看。它们还真是像广谱抗生素。不过林梓辛忘了,是药三分毒,就算是四环素,也会有局部刺激症状、二重感染、对骨骺和牙釉质影响的不良反应。或许上帝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请过jīng算师算得很jīng确的,任何事物都有好与不好两面。你可以鄙视青chūn文学,但是也许你的生活就会像青chūn文学里面的戏码一样上演。不过,谁知道呢?
有时候我们觉得够了,停下来吧。可是时间的列车把我们带向的会是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够了,停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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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梓辛jīng神抖擞、身手灵巧地向校门口跑去,跑到收发室时停了下来。她从手提袋里面拿出一封外表很普通的信,连信封都是在邮局买的最普通的牛皮纸信封,封面上的字迹也普通得不行。她准确地把这封信投到收发室门口的邮箱中,轻轻说了声“BYEBYE”。
那封信封面上写的收件人是——杜比尼。当然,没有寄信人的名字。有哪个告密者会在一个这样装着秦筝感情不专一还是个贱货的证据的信封上写上自己的名字,除非傻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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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心情这些抽象的词语无法像国境线那样清楚地分开了,它们的边境是那样模糊,融合的部分像是深入橡皮无法再擦掉的圆珠笔墨水一样。但是,林梓辛还是想把它们区分开来。她对那些无法逆转的时光,说了声——BYEBYE。
可是,那些无法逆转的时光,和未来无法推迟准确到来的时光一起,叠成了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