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2)
“没有爹娘?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鬼仔?给,拿着——”这家人把一个馒头放到九斤的手心。九斤饥不择食,像狼一样吞咽。
“兔唇儿,兔唇儿,嘴上的豁豁露气儿。”九里凹的碎脑壳们跟在九斤后面,叽叽喳喳地喊叫。
九斤想骂这伙碎脑壳儿,可骂不出声。他的口腔中塞满了食物。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酒肉穿肠过。九斤肚子里有了食物,但没有酒肉,就这么过活着。
九斤想念母亲,多么希望天上的母亲能看见他,保佑他。九斤边走边想,在夜幕降临时又来到九里凹村。这时风住雨歇,云霾退去,西边天上露出半个残月,深邃的夜空透着狰狞气息。九斤瑟缩着身子。九斤把麦秸垛刨出一个洞来,然后钻进洞里栖息。这里是九里凹村的打麦场,是九斤寄宿的人间天堂。
九斤颠颠跌跌跑了一天,一躺下去就睡着了,蜷缩着,睡姿像一只狗。
突然,意外的响动把他弄醒了,九斤屏声敛气,睁大眼睛张望。九斤看见一个庞大的怪物移动着朝他走来,毫无顾忌,愈来愈近。九斤害怕极了,真想钻进到母亲的怀里,或者让母亲把他重生一次,变成没有豁豁儿的不再流浪的鬼仔,这样,就能远离冻馁、饥饿、孤单和惊吓。怪物来到九斤跟前,犹如堂·吉诃德骑着的瘦马。
怪物瞅着他。
他瞅着怪物。
九斤再也不敢看了。他闭上了眼睛。
怪物“咚”地倒在地上,像大山在坍蹋中震动一样。九斤感觉地面在抖动。
九斤在暗中偷窥。九斤终于看清了:原来真是一头畜生,一头瘦骨嶙峋的骡子。九斤将藏在麦秸垛里的身子移出来,向骡子走去。
哪儿来的这头瘦骡?九斤感到十分好奇。九斤伸手抚摸着瘦骡的脖颈。瘦骡用嘴巴亲昵地噌着他的手心,之后喷着响鼻,发出友好的叫声。九斤打消了顾虑,搂住骡子的脖颈用头紧贴着它。孤寂感陡然消失了。
这头瘦骡正是白狼的伴侣——那头驯顺的母骡。母骡习惯xìng地卧在地上,就好像示意让白狼骑上它一样让九斤去骑。母骡训练有素,在可怜的九斤面前懂得该怎么做。它通人xìng又有责任感,与主人白狼朝夕相处不离不弃。母骡的脊梁骨刀削一般尖锐,九斤瞅着它浑身战栗了。
“起来吧,老伙计。”九斤称母骡为老伙计,是因为他对它产生了好感。
母骡稳稳地卧在地上,等待着让九斤去骑,九斤一动不动地站着。
“起来吧,我能骑上去。”九斤尽管只有十一岁,但个头比白狼高多了。九斤毕竟不是侏儒。九斤害怕骑上去压得母骡站不起来。
母骡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四蹄踢蹬着立起来,在九斤面前像一座山,九斤试了试骑不上去,就给脚下堑了一块石头,才骑上去。老母骡驮着他,还真像驮着骑士堂·吉诃德,但九斤不敢与旋转的风车打斗,他要骑上母骡离开麦场,去撞撞运气。
母骡被主人白狼打发出来弄麦草的,寺庙里太冷,需要取暖,且白狼捡到了一个弃婴,孩子冻得直哭。母骡本能地用灵活的嘴巴从麦垛上衔来一捧麦草噙着。九斤看在眼里,翻身下到地上,束来一捆麦草放到它的背上,又骑上去任它载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