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巧得苦待故人逢(2/2)
萧傲然听得有人说话,却寻不到其行踪,心中吃了一惊。但待他一句话说完,便已将此人认了出来。
敖远思大喝道:“是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萧傲然道:“姑姑,他不是敌人。”
敖远思奇道:“姑姑?你又是谁家的孩子?”
萧傲然答道:“小侄萧傲然,义父讳远霄,乃东灵教教主。”
敖远思奇道:“你是七哥的义子?那女人果然生不出孩子。七哥做了教主?那四哥五哥六哥呢?”
那个声音又道:“公主不知么,三位龙王已在多年之前,便被你身旁这位岳先生杀死了。”
敖远思又急又怒道:“胡说,你又是什么人,快出来。”
那个声音道:“公主息怒,在下只是据实相告。若要相见,还请更衣。”说罢一个包袱竟自从萧傲然身侧抛出,落在敖远思面前。
萧傲然只觉身旁轻风一耸,人影又丝毫不见。知道他是碍着礼法,不敢在敖远思**之时现身,自己又何尝不是尴尬非常。
只好说道:“姑姑,这位木先生乃本教七宿圣使之首,是义父的属下。还请姑姑穿好了衣服,侄儿护送您返回本教。”
不料敖远思却是冷冷一笑道:“谁说我要跟你回东灵教,七哥的手下好不长进,鬼鬼祟祟。”
木圣使又道:“公主还是善自保重的好,今rì为了救你,已经折了本教一位堂主。在下已收到讯息,其余六宿青龙使已在西北方遇敌。那敌手乃是大司命莫君临,看他的意图,自然是追着这位岳先生的踪迹而来。他若追到此处,恐怕公主便不能带走岳先生了。”
敖远思听了这一番话,竟然出奇地没有出言辱骂。萧傲然只听得衣衫声响,她居然极快地穿戴好了,却是立时盘膝在地,正要为岳中流疗伤。萧傲然此时已经恢复了几分功力,刚刚站起身来。只见人影一闪,角木蛟已现身在他面前。跪下施礼道:“属下参见萧副教主。”
萧傲然知道,这青龙七宿地位甚高,连义父平时也是礼遇有加。连忙扶道:“木先生不必多礼。”
角木蛟依言起身,看了一眼敖远思。才说道:“萧副教主今rì先败三虚火神,重创八荒冥蛇与七绝仙猿,再迫退**鬼鹰。大展神威,此战异rì必遍传天下。”
萧傲然听他硬把如此战绩按在自己头上,不觉有些脸红。连忙谦让道:“木先生过誉了,先生在此现身,可是义父有令谕传来?”
刚刚问完,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竟然是角木蛟腰上的一串青铜细铃无风而震,响声极为奇异。角木蛟脸sè一变,向西北方向望去,果见远远的一道红光直冲天际,一闪而没。这串七心铃乃是敖远霄专门为青龙七宿炼制,其作用并非是传讯示jǐng那么简单,而是要务召七使齐聚。以他们此时的修为,若非十万火急,根本不需用到此铃。角木蛟见得铃响,暗暗心焦,暗忖道:难道这姓莫的当真如此了得,他们六个已经被逼到绝境了么?
角木蛟回首对萧傲然道:“禀告公子,西北战事紧急,属下这就要前往为其余六位青龙使援手。请公子护送九公主离开此地,沿途若遇敌手,退避为上。教主本来让我在此等候公子,收回通幽宝鉴。可是目下,此宝还是放在公子处较为稳妥。公子切忌,无论发生什么状况,此宝不可再用,也不可失落。”
萧傲然本来以为他所说什么大司命云云,不过诓骗敖远思的戏言。但此时看来,竟是真的。青龙七宿本领高强,身份诡秘,连自己在教中也鲜有见到七人齐聚。可是今rì难道以六敌一也敌不过那大司命莫君临?只见角木蛟神sè严峻,知道事态紧急。
郑而重之的点了点头,道:“木先生放心,晚辈记下了。”
角木蛟对他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敖远思,转身化做一道青光,疾驰向西北而去。
敖远思奇道:“那是遁龙诀,七哥连这种法诀都传给了外人。青龙七宿?难道是两个都找到了么?”
萧傲然不解其意问道:“两个什么?”
敖远思脱口道:“天龙之角。”
却又连忙闭口,话风一转道:“你可以走了。”
萧傲然愕道:“姑姑,你当真不回我回去教中?”
敖远思淡淡道:“我自然不回去,我要和岳大哥在一块。你回去告诉七哥,叫他不要再来烦我们。”
萧傲然大感头疼,道:“姑姑,此时你我都有伤在身,岳老..岳先生又昏迷不醒,还是让侄儿护送你到个安全的所在。”
敖远思一笑道:“傻孩子,哪里才安全?”说着又把刚聚拢的灵气又继续输往岳中流身上,但脸sè却是极为苍白。
萧傲然想要召唤雷马代步,只是灵气所剩无几,竟然无法凝聚。站起身来,浑身疼痛,不由得暗暗发愁。看着这乱石山野,不由得暗暗发愁,若是步行,又能走到哪去。叹道:“是啊,该往哪去。”
话音刚落,一串轻巧的木鱼声响起,荡彻半山。如直打在萧傲然内腑一般,令他难过得几乎再次吐血。
“来时非此时,去处非此处。来生非此生,去路非此路。”一个光头僧人无声无息地已经站在他身后的那块大石之上。
萧傲然连忙退到敖远思身前,喝问道:“什么人?”
那和尚微笑答道:“施主先问路,后问人,可见心中疑惑甚多。贫僧愿为施主解忧。”
萧傲然细细打量这个僧人,身材矫健,灿白僧衣之外,罩了一件金线大红的袈裟。看上去似乎也不过三十许人,面上虽然一副庄严宝相,但胸前那一串漆黑的佛珠不知为何看上去竟觉yīn森。两手合什,并没有什么木鱼。全身上下一层珠光宝气,穿着都颇为华贵,与一般出家人着实不同。
萧傲然咀嚼他话中这意,却不知这和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冷冷答道:“咱们素不相识,这就各走各路吧。”
僧人淡淡一笑道:“相逢即是有缘,焉能不化。以贫僧所见,三位施主方经劫难,却未出脱。面上不但戾气颇重,又生死气,若不化解,大祸还在后头。若是施主愿意,贫僧倒是愿意相助。”
萧傲然哈哈大笑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化法?”
他话音刚落,敖远思却已经来到他身后,一面冷冷地看着僧人,一面却在萧傲然背上比划着。萧傲然心下一动,见她连写道:择机速逃。不禁有些惊愕。却听得对面僧人说道:“化缘化缘,化的便是一个缘字,只要二位能听小僧一句话,祸事自解。”
敖远思一声冷笑,说道:“墨玉乌禅珠,明尊餐霞裟,宝树圣功袍,这些都不算。我看单凭这双洒金僧鞋,也值几百两黄金。亏你一个出家人,穿戴着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还能厚颜自称‘贫僧’。堂堂广济活佛,荒山野岭来化缘?说出来让人笑掉牙齿。不知你广济活佛做法事不做,我倒是想请你做个全应的道场。”
敖远思见多识广,打量数眼,即已认出这个和尚,只是一时拿不大准。但她这一副伶牙利齿连讥带讽之下,广济面sè数变,这才让她心中笃定。提起这广济,乃是天下少有的一个佛门凶徒。自她年幼之时,便已经知道了广济的名号,因为她的祖父东海龙王敖广,就是被这个妖僧伏杀身亡。据教中所录,这个广济自出没世间,杀人如麻,出手从不留活口。旁人连为他取绰号都不敢造次,‘血佛’之称足以说明世人对他是如何畏惧。敖远思既然认出是他,已知今rì凶多吉少。却不愿见身前这个少年陪她一起丧命,所以才第一时间叫他逃命。可是她哪里知道,萧傲然这股血xìng,最受不得激,这一个逃字,已是立时让他战意昂然。
广济面sè一沉,道:“想不到贫僧的名号,世间还有人记得。既然如此,贫僧也就不必多言了。请将那位岳施主交由贫僧照料,贫僧破例让二位自行离去。”敖远思听得他竟是为岳中流而来,连忙掠回岳中流之旁,将他抱起。
萧傲然冷笑道:“你这秃驴不但好没道理,还好大的口气。”
广济一声叹息,口中轻出梵经:“南无阿弥多婆耶....阿弥哩多....毗迦兰多....”萧傲然只觉空气像是以广济为心,向前塌陷进去了一般,身体竟不自觉地向前倾倒。
敖远思虽然不懂他念的什么经,却也知道不妙。连忙呼道:“小心!”但却为时已晚。
萧傲然一时像控制不住自己般,缓缓将头垂下,眼睁睁地看着一只手掌自面前的大袖伸出,正正的贴上自己的前心。‘轰’的一声,天旋地转,一片漆黑。
敖远思抱着岳中流,还未及上前援手。便只见他已被广济一掌结结实实打在心坎,这一掌之力,自己离了这两三丈远也觉劲风扑面,以为他纵不被这一掌打碎身躯,也必将被击飞。他却只是身体一震,背脊弓起,竟再没什么动静。再望前方,大石上那个广济双手合什,居然并未动过。而打中萧傲然的,居然是他的分身。
广济虽用的是分身,但也绝想不到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打中萧傲然,竟会打他不死。他释出的,是乌禅中封印的魂灵分身,这分身不但可具本身的三成灵力,还可辅以他独门的幻术,摄人神智。并且这一掌其实大有名堂,不但劲力霸道,还能吸取对手的灵气。以往对敌几乎是从无意外,屡试不爽。但这一次,只觉这小子怀中不知什么东西,不但未吸到他丝毫灵气,似乎竟生出一股抗力。却不知道他打中的,正是萧傲然怀中的通幽宝鉴。他若是以本身内力这么一掌下去,便是一头牛也能打个血肉模糊。可是以他的灵力这般一引,异变忽生。
广济一掌无功,却绝不手软。掌上一连再催出五重力道,一重更胜一重,狠狠地击在萧傲然前心处。可这一次,却并无半点抗力。只觉萧傲然前胸处似是塌碎一般,不但未吸到半点灵气,这一连五叠劲道,像是泥牛入海般,竟似接连打在空处。方一错愕,萧傲然胸前似突生一个漩涡般,竟缓缓开始吸纳周遭灵气。那分身中的魂魄本是被广济囚禁的野魂,虽然已经受了他的术法加持,竟被一下子吸了进去。广济目现神光,想不到这么个毛头小子居然有如此本领。
只见萧傲然的身体缓缓被灵气托浮在空,周身灵气乱窜,已慢慢被聚拢在他周围,竟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功法。广济焉能容他将功法展开,伸手握住项间珠串,向下一扯,一串墨sè禅珠竟然破散而落,又在他手中重新连成一串。这‘乌禅’乃是他以数十年心血方才炼就,八十八颗禅珠中每颗都封印着一个野魂,多是他以往所杀之人。广济见这小子一身怪异的功法,忍不住又想要夺取他的元神。信手祭出乌禅,八十八颗墨玉般的禅珠疾飞而出,向萧傲然驰去。须臾之间,竟在他周身结成一圈,将他紧紧地捆住。
萧傲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号,身体不断的抽搐扭曲,看得一旁的敖远思心中愈发恐惧。萧傲然被乌禅所拘,周身灵气乱涌,豪风顿起,扬起了极大灰尘。乌禅紧紧缚在他身上,几乎将他的骨头拘碎。那八十八颗乌禅珠的纳灵之力,似要将他的元神硬生重从体内撕出般,将他周身的灵气也是吸了个干净。广济只觉乌禅之中灵气收纳极多,不禁心下大感得意。可是稍过了一时,却大感不妥。这小子不但撑到此刻,尚且未死。尽管乌禅越收越多,怎么这小子体内的灵气倒像是没有穷尽一般。并且周身的灵气竟渐渐又复聚拢,缓缓形成一个丈许大的漩涡,内中更是灵气狂窜。
广济只觉乌禅渐渐竟再吸不动他身上灵气,反而这小子身上也生出一股吸纳之力,竟将乌禅中的灵气一丝丝又夺了回去。不由得大感惊奇,想要收回乌禅之时,却已经晚了。八十八颗乌禅珠轰然破散,各自飞舞于萧傲然周身这个渐显极圆的灵气漩涡之中。只见萧傲然的身体飘浮于这个漩涡之中,七口之中不时有鲜血溢出,便转瞬被周遭灵风吹散。
广济凝聚念力,却始终召不回这八十八颗乌禅珠,心下不禁暗暗焦急。已是飞身而出,取的却并非萧傲然,而是敖远思。敖远思正失神望向萧傲然,再者她本就重伤力竭,根本就敌不住广济。只见面前红光一闪,那袈裟已是兜头罩过来。想要退开时,忽感脖颈竟已落入广济之手。连忙催用灵力,在颈上布下一片鳞叶。虽然脱出了广济的魔爪,却也被这一抓抓的鳞片纷飞,鲜血迸流。但面前红光耀眼,忽地一只大手竟已按住了自己额头,庞大的劲力已压得自己周身再无一处能够动弹。这才知道自己与这魔僧天差地远,只好闭目待死。想到与岳中流刚刚重逢,却又遭如此劫难,心中痛苦难言,眼中酸楚,急得一口血喷了出来,只感天旋地转,茫茫然再不知身在何方。
广济素来出手狠辣,又有了萧傲然前车之鉴。是以竟是出手便要取她xìng命,却不料这一抓之下,竟然发现她是条成了形的小龙,顿时心中喜极。他想这龙丹已想了数十年,只苦无门径。一来这世上能修成龙身的高手太少,二来既修成了龙身,想要生擒更是难以办到。想不到今rì意外里竟然有此收获,本想这一抓捏碎她的天灵,却连忙变为拇指一点她的印堂,以幻术将她制住,任其与岳中流瘫倒在一起。
但回过头来才发现,只不过这两招功夫。萧傲然周身的漩涡已化成了浑浑噩噩的一个尘雾样的灵气球,其中气息yīn森,灵气游动毫无章法,忽急忽缓。哪里还能见到乌禅半点踪影。一连三次以咒法相召,都无丝毫回应。广济大惑不解,难道竟是被这小子摄了去?不会,这等本领,想来敖远霄也不会。
广济喝喧了一声佛号,肤上刹时缩放出闪闪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