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邪榜流光(2/2)
鬼谷子长出一口气。并非他当真不愿受这一拜,而是他未必受的起。鬼谷子再看一眼南国士身旁的谭夫人,一袭蓝衣,面拢轻纱,分明是个绝代佳人。但诡异的是她的仪容,似乎只要看上一眼,马上就会有一股力量将目光从她身上移走,而所看到的影像也会极快的消散,是以虽然以她这等万中无一的风采,也并未引起什么轰动。别人不明白怎么回事,鬼谷子却很清楚,这是抱月观音谭夫人的忘月之术。名字虽美,其实却极其可怕,恐怕唯有同为灵玄期的修为才可能破解。而她下拜时同时所施展,同样是另一个灵玄期功法,引月之术。
若是鬼谷子当真可以拉开架势大打出手,这两个法术奈何他不得。但他此时身为地主迎宾,若任着她拜下去,结果便是鬼谷子目觉深陷引月之术中,而魄力最低的识魄则被忘月之术生生磨灭。如果实在避无可避,鬼谷子当然也不会这么窝囊,他的修为在幽冥九公之中居首,单拿出两件法宝也可避免出丑。但让他震惊的,是谭夫人似不经意间看向白绝的那一眼。两道眼神交汇之处,谭夫人略微一顿,竟似感觉到了什么异样。
“慕容世家慕容老太爷、慕容老爹、慕容大公子以及最英俊豪爽潇洒、寂寞风流无敌之千杯醉不倒、回首万人迷、半老徐娘抛媚眼、风韵美人解罗衣....叭叭....哎哟爷爷救命!”
这嗓音前面数句嗓音清亮干脆,若不是有一股嘻笑之意,与先前唱礼弟子的声音难分彼此,但用词却离谱的很。唱礼邪族弟子听着一怔,在场宾朋也都是一怔,有不少定力不足者,听到这番词不禁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再听到那山响的耳光和惨叫救命之声,不少人都已笑出声来。
只见一个锦袍青年连滚带爬的跑将过来,竟是丝毫不看拱手而立的鬼谷子,仓惶的急急跑过。鬼谷子目露奇光,只觉这小子奔行之快,实是非同一般。尤其奔行间竟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气,隐约有剑声轻鸣。这是......
鬼谷子还未想及,只听身前一人说道:“犬子顽劣,让鬼谷前辈见笑了。”鬼谷子转头间,只见身前一个男子剑眉星目,虽已中年却极显英武,气度飘然不凡,正是慕容家主慕容藏锋。
只不过还未待他说话,又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锋儿,家丑不可外扬。大庭广众的忙着打儿子么,你这爹是怎么做的?再说非儿虽然有些顽皮,也还不过份嘛。用词酌句,嗯,我看那,比你当年还好些嘛,起码有八分说的还算实在。”话音间,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和一个短须青年现出身影来。这一家四口容貌少说也有六七分相似,但却是各具风采,无一相同,见之者不由暗暗称奇。
慕容藏锋转头躬身道:“父亲教训的是。”竟把个进退不得的鬼谷子晾在了那里。
而慕容非的声音又远远的传来:“不愧是爹,眼光真个要得。谭夫人确是倾人城国,比我娘美。可惜本二公子生得太晚,可惜....”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慕容非又是一声惨叫,不用说又是吃了耳光。
“南小姐这一生气,如雪溶冰消,更增艳sè,好比牡丹花开,比绷着脸漂亮得多,这个淑女..唉哟!....动口不动手,宜静不宜动,一笑百媚生,差不多就配得上本二少爷....啊!....”慕容非身影在客座穿梭来去,虽然连连被南影轩玉掌秀足击中,但南影轩手中之剑却说什么也刺他不着。只见爹娘与大哥都是微笑不语,招手相唤,只好气鼓鼓的退回去。
鬼谷子一愕,料不到这慕容非竟敢连谭夫人都去调戏。连慕容老爷子也是装做连咳不止,上来拱手说道:“老鬼谷,多年不见,你这把骨头倒是越来越硬朗嘛。”
鬼谷子也是笑道:“慕容先生却是别样风采,不似当年喽。只看令郎令孙能有如此本领,便知慕容先生别具一格,深藏不露。”
慕容老爷子听他话外之音,也是干咳一声,点头道:“过奖过奖。”拱手走向客席。
“那个老者不会是慕容家的老家主吧?”远处重围之中,一道虚幻的莲影刚一出现,便即隐去无形,将阵心三人护在其中。结阵而坐的莫倾语虽面有疲sè,但清丽绝俗的玉容却浮起轻微的红晕。就在她说话之间,莲阵之中一阵青雾腾起,纷纷被吸入悬飘在空的苍生剑中。随后神剑一声轻响,鞘开寸许,随后便从之中溢出一道白气,直降而下汇入莫倾语的天灵。
“不错,那正是慕容前辈。”楼入云的纤纤素手轻抚弓弦点头道。
安宁正用一只短匕雕冰,闻言立时接口问道:“听说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名气极大,怎么现在很少有人提起他的名字?”
楼入云淡淡一笑道:“名气极大不假,却不是什么好名声。”
莫倾语也不由得问道:“他看起来不像是坏人,怎会如此?”
楼入云叹道:“你爹也不是坏人。慕容老儿大号血河,在你爹之前,也是一个人见人畏的煞星。按理说杀孽重者,祸延后嗣,只是想不到这老儿八十有余,还能得香火之继,所以说世事无奇不有,不可一概而论。一年之内,盖世神剑相继现世,不知是何征兆。”说到最后一句,已是喃喃自语。
白裳连变指诀,直到苍生神剑‘叮’的一声还入鞘中,这才缓缓睁开眼睛。远远只见正与众人叙礼的慕容血河似是突然打了一个喷嚏,若有所悟的点头道:“想来慕容家主尊讳藏锋,与此也有所关联了。”话毕却见慕容藏锋如感应到有人在谈论他一般,目光远远的扫过来。虽距千余丈之遥,又有阵法阻隔,白裳还是感觉的到这目光中无匹的锋芒,令她不禁一颤。就连莫安二女也几乎同时感觉到,面前有一道剑锋扫过。
楼入云一笑道:“因你意念中存在吸自你莫师姐的杀机,在不觉中引发他的剑意。藏而无形,出亦无形,再加上当年天下第一美男子之名,所以才称为沉鱼鬼剑。这点刺痛是他根本无意伤你,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白裳长舒一口气,点头道:“恍惚中有些幻觉,似乎他此刻已经一剑刺穿了我的眼睛。”
楼入云摇头道:“有你莫师姐与苍生在,即便没有我,他也未必能轻易伤你,除非是那老头子出手。”
安宁奇道:“这么说慕容家主的修为与楼姨一般,是相当于神实小成喽。”
楼入云道:“与邪族相较确是相当,但若当真与同等邪神生死分际,他还是略强一线。”
安宁问道:“那慕容老家主是与您一般的灵玄期么?与神实大成修为哪个更厉害。”
楼入云略有沉吟道:“这个就难说了,邪族中少有人能抵挡灵玄之术,但神实大成的神通同样也非常人能承受。当真动起手来,便要看谁能抢得先机了。而这老儿....也未必就定是灵玄期。”
莫倾语道:“既然前辈的拔云见rì,邪族中并无人能当一箭之威。为何我们不直接杀进皇陵去救父亲,反而在这里困守。”莫倾语此问同样是白安二女不解之处,只是一直没有出口。
楼入云笑笑道:“贤侄女修为进境虽快,毕竟是太天真了。不是我不想,而是凭我们几个,根本就闯不进去。邪族乃太古大族,能万载长存者,岂是易予。直到此刻,三榜邪神无一向我等出手,不等于他们不敢,更不是没这个本领。若你们为师门所教而误导,小看了他们,那就大错特错。九公之中无论哪一位,都有能力在数息之内破去此阵,我能发出那一箭的机会,绝不会超过六成。只消两人出手,我们就必死无疑。”
莫倾语一时沉默,心中却不禁涌起一阵寒意,竟有些后悔将两个师妹带到此处。离圣贤庄孤身追踪岳中流,直到泰山天魔宗总坛,寻而不果下遇那神秘男子得知父亲被困,转而向南至小苍林界门,却发现白裳与安宁盗来镇派神剑相助,于两界峡道遇楼入云与那手执无赦之人交战,再一路追击直到此地,不慎一刀斩断这万古灵木....
一直到身陷死地许久还茫然不觉,莫倾语脑中忽地电光石火般的省悟,自己是中了圈套。而且不单是自己,楼前辈也是如此。邪族既然有轻易格杀己方之力,到此时仍无过大的动作,只是派些低阶弟子送死,定然是顾忌父亲。但这个因素,反过来亦有可能对父亲有所牵制。这些恶人如此苦心设谋,恐怕此行凶多吉少,只是痛惜二位师妹却不免池鱼受殃。
想到此处,看了楼入云一眼,楼入云亦深深的一眨眼,以示心中了然。低叹一声道:“他们若是要以我们要挟父亲,我情愿自尽。”
楼入云微微一笑道:“侄女也不需太过灰心,眼下说这些还为时过早。邪族大祭非同寻常,不但牵涉邪族的走向,更是众多势力的搏弈。东灵教想整合地界势力以为己用,更是为许多人所不能容忍。你看看到贺之人,不是仙山古洞的老怪,就是当世名门大派的一方强者。神武门主,慕容家主,冥界诸狱使,就连从不露面的谭夫人也到了,一会开坛祭天,还会有天界来使。据我估计,还有一些大神通者也正在关注此地,或者有的已经到了此地,只是不为我们所知罢了。”
白裳平静道:“原来我们,不过是这场狂风中的一根稻草。”
楼入云呵呵笑道:“不错,但我们这根稻草若是在适当的时候点燃,却足以引发一场燎原烈火。”
“北斗君到!”三女正为楼入云之语一震时,白裳与安宁却都似见到了什么古怪之事一般,都不觉瞪大了眼。莫倾语转头望去,只见一众邪神约三十余数齐齐到来,那为首青年男子身姿挺拔,一身黑袍颇显贵气,但唯独一张面孔七扭八歪,惨不忍睹。白裳与莫倾语齐齐一震,而楼入云与安宁却是看了一时,才认出那是萧苍然的身影。
这黑衣男子负手而行,前方十丈,三个英年道服男子当先开路,稍有眼力者亦可看出,这三人竟是真仙。在他身后四四一排,合计三十二位邪神在后跟随。在其左侧一个满身诡异气息的白衣少年,肩上扛着一把九刃怪镰。而其身右却是一个白衣少女,这少女没有任何装饰,只是面带微笑,轻轻挽着黑衣男子的手臂并肩而行,这二人的修为极为诡异,即管如楼入云的眼力,也难以揣测。但长眼就看的出来,这个在众星捧月般护卫当中的黑衣男子,便是那传说中的北斗君了。
楼入云皱眉道:“这小子又是什么狗屁北斗君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口中虽如此说,但心下却暗自震惊,这小子几rì不见,竟已有如此本事,能将如此多的神境之修聚拢。单这股力量,怕是已可与九公之流一较短长了。尤其那当先三位,竟是真仙....
鬼谷子耳目众多,自然早知晓他将到来,也预拟好了一番对答。但却不料他竟是这般排场,三大真仙开路之下,这股神威绝非一般人承受得住。鬼谷子虽有此能,却见诸人一片目空一切的神sè,反而自己站在此处似是拦路一般。心念一转,微笑着一拱手,同时退往侧旁。
一个神境修士,无论在三界中哪个角落,都足以称为强者。神之境界,其中含意是历经无数磨炼而百折不挠,于那虚无飘渺的天意之中,得成正果。有努力,有毅力,有运道,亦有傲骨。他们是每一界中最为中坚的力量,也许在许多因果变数之下,神境之修也会殒灭。但神境之修自甘为奴为仆的情景,绝对是万载难得一见,尤其是修真一脉。
当三位真仙单膝跪地,异口同声叫道:“恭请主尊登坛!”雄浑之音如滚滚奔雷,远远传开四宇。
“恭请主尊登坛!”三十二位邪神分两列排开侍立,亦同时跪叩一拜。与会者一时除了惊诧,都难以再做其它想法,在场的所有人无不骇然。
从迎客旗至神坛这宽阔的长道上,现时站立者已只剩下了北斗君与他的两个侍从,就连鬼谷子也隐约受不住这三十余位神修齐齐一拜,退到了旗外。
“君上,还要等么?”北斗君身旁的白衣少女清丽绝俗,但眼神中却透出一股yīn寒之意,此时虽是对北斗君说话,但环顾四周,一些修为不及者立觉元神中被寒意所侵,纷纷避开她的目光。但这么一避,那冷漠的话音便似在脑中横冲直撞一般,令人极为难受。
“不急,今天乃我邪族的大好之rì,天使未临,我这做主人的怎好倨高傲下。”北斗君轻揽白衣美女的纤腰,笑吟吟的答话。
“你是主人?好大的口气!”众人猛地闻到一股酒气,随即才突见一个巨大的掌印从天而落。
鬼谷子眉头一皱,心道:“这个不知轻重的老醉鬼,这颠行掌若落在此处,不但这祭台要毁,就连族中小辈也有不少要遭殃。不过由他来试试,倒也甚为合适。”
“大胆鲁渊!竟敢对主尊无礼!”众人还未曾找到这尖锐的声音是何人所发,便另被一声高亢的鸟鸣所盖过。
南暮楼也是目现神光,疑道:“父亲,那是什么水?”
慕容非却是大力的呼吸之中,突然插嘴答道:“大舅哥此言差矣,这可是当世一等的美酒,实在是太香了,这老爷子实在是暴殄天物。”
一只遍体青黑的巨大隼鸟冲天而起,正正的撞在那巨大的掌印之上。两大神通轰然碰撞,横空闪耀出无匹的光华,这股巨大的之力才随之猛然向八方荡开。不待众人施法抵抗,鬼谷子大袖一甩,一道乌光已将整个神坛护持在内,而白童子也是弹指而出一颗白sè晶石,向上升浮而去。
鬼谷子只觉心中一震,大惊失sè。与相隔千余丈的白童子目光相及,齐齐将震惊表露无疑。因为这两大神通的交击,竟是势均力敌。果然,光华一散,那弥天巨掌通体一震,立时凝止。但地面上众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这巨掌本来通体透明,现在却是在极快的变幻颜sè。从无sè至浅蓝,再转深蓝,继尔隐约透出一股红晕,现下红意正不断加深。
邪神之中,虽神元不盛,但那也是对比于其余道统而言。仅仅在同脉而论,境界的差距纵不如真虚之修那般巨大,却也是基本不可逾越的鸿沟。身为幽冥九公之一的醉葫翁鲁渊,修为与鬼谷子等人一般是神实大成境界。他这一式神通虽说只用了五六成神力,就连同为九公等众,也不敢等闲视之。以下天罡三十六邪之中,或许有人能够抵挡,但却也必定要施尽浑身解数。若说地煞诸神,在这一掌下能够不死,便已算万幸了。
至于待榜邪神,邪族中其实并不视其为真正的邪神。族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即在百年一次的开榜之期,予其一个挑战在榜邪神的机会。连同九公在内,任何一位在榜邪神随意挑战。一旦战胜,便可代替失败者晋级三榜,并获得邪神榜上所传承的一项神通,可以吞噬他人神元的神通。换而言之,失败的后果就是被别人吞噬。但若放弃挑战资格,前景更是不容乐观。每十年之中,族中便要在他们之中选出七位,祭奠七封皇祖。神阶尚且如此,灵阶弟子的处境更是不堪。每三年一次灵阶大比,赢了可由同脉前辈讲道授法十rì,输了逐出地界,不到大比之期不得返回。
这几条简单而且残酷的族规,迫使邪族子弟的修行加倍勤奋,也迫使他们时刻竭尽才智的生存。进有一线生机,后退必死无疑。但也就是这个原因,才能让族中脱颖而出者,个个身经百死,心智不俗。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能让邪族至今屹立不倒。
在今rì开榜之前,已连续两次开榜再无人挑战在榜邪神。天地两榜三百年不曾有过变动,这两榜邪神或许暗自庆幸。但高居九公之位这些老家伙不免暗自心焦。
“三百年前,待榜邪神八十余,敢挑战者不过区区四人。族中想钻这个空子的小辈便一下子多了起来,到二百年前那次开榜,便过百之数。如今待榜邪神已近四百,仍不过是一群胆小如鼠的废物,我老早便想将他们尽数祭祖。不过今rì出关,总算看到了一个不是废物的存在。”说话之间,一个做灰衣文士打扮的男子身影凝实,负手望着天空那巨大的手掌。
鬼谷子冷冷道:“通天老怪,不用yīn阳怪气,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九公之首通天子。通天子须发乌黑,但唯有两条眉毛雪白外垂,身姿肖瘦,相貌清矍,目光却极为凌厉。被其目光扫过者,心神不觉间便会有一股灼热的烦闷。
通天子微笑道:“好,难为他区区实初修为,便已可凝化如此火元之力,若是挑战成功,老夫收他为弟子。”
话音未落,那巨大的手掌竟是轰然爆起烈焰,无数火流铺天盖地的散shè开来。通天子双眼红芒大盛,鬼谷子却是冷冷一笑道:“既然你也到了,我二人就不碍你的手脚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人家登神数十载便有这等神通,怕是不愿做你的弟子。”说着双手回落,布在上方的神障也猛然消失,白童子略一犹豫,也是将那白晶收回。
通天子早知鬼谷子对由自己掌控神榜之事颇有微词,平rì里冷嘲热讽之事早习以为常。一声冷哼单掌扬起,也是一个虚幻的巨大手掌托天而起。所不同的是,这只手掌颇为灵动,左右旋摆间,将那无数流火尽数吸入掌中,这才缓缓消散。但手掌中却觉一股异热,久久不散,不由得沉吟不语。反观那焚毁鲁醉翁此掌之人,拜伏于地,再无异动。再转眼到那笔直站立的北斗君身上,只见此人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笑吟吟与那白衣女子低语。
一道黄光落在通天鬼谷二人身后,现出黄石公的身形来。同时当空风声呼啸,却并空无踪迹,一个奇怪的yīn影直直投将下来,越来越大。直到丈余大小,yīn影之中却突然跳出一个同样大小的大葫芦来。葫芦当腰之上,一个胖胖的红脸老者倒骑于上,鼾声如雷,正是醉葫翁鲁渊。
黄石公皱眉问道:“是你们二人动手了?在这个时候施展耀空印?”
通天子摇头苦笑,黄石公自周围稍一打量,目光在卫青乌身上顿了一顿,扫过萧苍然却似没看见一般。却远远见到四耀阶上闪过三道华光,心知是红夫子、楚江王与千里公到了。
鬼谷子叹道:“时辰已近,看来就只有我们七人了,问鼎吧。”
黄石公望向通天子,只见他眼神一黯,略微点了点头。黄石公一把抓住鲁醉翁的腰带,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到了四耀鼎前。诸人早已心照,纷纷来到四耀鼎前,纷纷出掌按在四耀鼎上,唯鲁醉翁熟睡中被黄石公抓住右手,抓在鼎沿。只见四耀鼎中猛然神焰冲起,其中九道颜sè不同的光烟飞旋错落,但其中一道立时衰弱下去,回落鼎中。而其中七道竟立时从鼎中飞出,从天灵融入七人之身。此气融身,七人身上立时迸发出一股绝强的威势来,原本颇为随意的打扮,立时皆化成极其华美的神衣。满身的神光之下,就连面容都略有改变。
其实七阶邪鼎,每阶荣登邪神都会从其中获得赏赐。第一阶两易鼎,赐的是可以吞噬他人神元的夺神诀。
第二阶三功鼎,赐的便是一枚升天丹,此丹既非疗伤之用,也无益于神元修为。但此丹之内,存在一个奇异的玄境,以元神进入玄境者,可以将自己最强神通打入丹境中蕴养,至多十二个时辰,便可使此神通圆满无缺。这等造化,非比寻常,只因修炼一样神通,极为费时耗力,想要将其修炼至极诣,往往需要数百上千年。并且神通的止境,几乎无法预测,有些毫不起眼的神通,在升天丹蕴养之后,竟是威力绝伦。而有些初时颇为强大的神通,却进展有限,说来就好比一场赌博。但即使如此,神坛进阶也会使得邪神众的实力突飞猛进。
四耀神衣,乃是邪神之修位登四耀后,由此神鼎所赐的神物,具体有何神效,自然只有九公清楚。但族下不用知晓,单从九公向来内敛的修为,在穿上此衣后那神光四放的姿态,也可想见此乃极为罕见的绝世奇宝。
就在神衣现身,光华齐放,隐有金玉共鸣之声时。四耀鼎中最后一道光烟蓦然爆发,化为了雄雄烈焰,烈焰之中一件四耀神衣升浮而起,旋转一匝,随即便随火焰的熄灭而化为了烟雾。
通天子沉声道:“三虚子..殒神了!”
其余诸公都是沉默不语,却不约而同的都觉心下悲闷。幽冥九公素来面和心不和,都是自持而重,甚至暗中争斗。但他们毕竟是同族一脉,同是站立在邪族顶端的大神通者,无论哪一个都是阅尽千古沧桑的老人。此刻见到一位同袍身殒,心下无不如见秋风吹梧,长空雁泣一般,心神弥哀。
通天子眼中的哀意渐渐敛去,回身大袖一摆。喝道:“族下尽聚,宾客齐集。时辰已至,开榜封神!”
倾刻间整个邪族大地都弥漫着一股悚人的气息,尤其是近在咫尺的与会众人,都清晰的感觉到心神都受到这股气息的震荡,无法安宁,隐隐产生元神刺痛的幻觉。邪神祭坛之顶的迷雾之中,一个通体亮白,周围却黑气腾腾的卷轴,缓缓飘出,直向通天子投去。
通天子双手过顶,任那卷轴落在手中,口中念念有词,天庭正中更是一阵扭曲,一瞬间似是数百个漆黑的符纹变幻闪没,突然化成一只漆黑的眼睛。此眼缓缓睁开,露出一只煞白的眼珠,此眼无瞳,却隐隐让人感到其中暗流涌动。即便修为达到神境,若盯着这只眼睛,稍不小心神智便会迷失。
“通天神眼!”这第三只白眼一出,慕容非已失声叫将出来。
“不错,正是通天神眼。通天子前辈能稳坐九公第一把交椅,就是因为这个神通。”慕容亦淡淡道。
慕容非奇道:“这老爷子为何只现神眼而不出神通?”
慕容血河眯着眼道:“他是在等,看看其余诸公是否也有打开此榜的手段。”
慕容非斜眼道:“谁开还不是开,用得着这么吊人胃口么。”
慕容血河拈须微笑,似是赞赏的看了慕容非一眼。道:“这又大不寻常。邪神榜非比寻常,非邪族中人,便是玉帝亲临,也打不开。而且,能开此榜之神通,又必须要七封邪皇传下的正统,略有偏差都会反被此榜所伤。若论修为神通,这几个老家伙几乎是一水齐平,哪这么容易能分得出高下。但通天子凭此眼而为执掌邪神榜的唯一之人,才被奉为邪族第一人。”
慕容非笑道:“原来如此,若是有第二人能开此榜,那可太妙了。最好是能看到鬼谷通天两个老家伙交手,才叫不虚此行。”
慕容血河笑道:“这些老怪,个个心机深沉,你这孩子,当是能轻易看他们耍猴儿戏的么。这台大戏才刚刚开锣,jīng彩之处,还在后边。不过从现在开始,不许你离开我身旁三丈。”
“七封血脉,传承后嗣,弟子通天子,请开皇榜。”通天子宏亮的声音,清楚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通天神眼中一道白光电shè而出,那神榜上的黑气竟是应光而散,极快的聚成黑线,又凝成一个符纹。此纹几乎如未曾出现过一般,瞬间便一分为二,榜轴两端登时各发出一轮光晕,那榜卷才直飞而起,四向展开,一端覆在顶端的空衍鼎上,另一端同时垂在两易鼎前,足有三丈宽。榜身虚而不实,倒如一淙清流般从阶顶铺下来,但榜上每一个名字,又都是清清楚楚,形态不一,有气凝亦有血铸,赫然是各以七脉魄力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