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纹命动三界(1/2)
() 青城三道都同时感应到了这神灵的杀机。
修为踏入神境,拥有神觉,感应已与灵觉又大不相同。灵觉通常是被用来主动寻索,而神觉则如镜子一般,将外界变化映现于其中,从而以映像再来判断外界的变化。神觉不受地域的限制,只要有针对神境修士生出意念,都会自行映现在其神觉之内。这种意念是从天地中无数凌乱的变化波动中传出,往往反映在神觉中时,已经失去真相或全相,所以也对神觉颇有影响。
但是,神觉并不像是灵觉那般如同天生,而是可以作为一种功法来修练的。只要神元足够雄厚,一个神觉圆满的修士甚至能够察觉到异界生出的感应。
卫青乌与新生的神灵一经融合,便已经立即对接下来要面对的对手跃跃yù试。其威力已经极大地威胁到了三道,直接在三道的神觉中形成了一种死寂,而三道也可以从这死寂的程度来分析这神灵的厉害。只可惜,水行等三道渡劫不过数rì,还未曾完全适应与了解神觉,否则对于这样的对手,绝不会仍然坚持比斗。
萧苍然转向胡蝶儿,只见她眼中露出阵阵复杂的神sè。有迟疑、有畏惧、亦有羡慕。
萧苍然问道:“你的真假之气,火候似乎不浅,威力也不同凡响,但功法变化极少,这是为何?”
胡蝶儿叹答道:“真假之气临敌威力虽大,但修炼太过艰难,稍有不慎便会连自己也真假难辨,走火入魔。家师是从本门中一本古籍之中得来,初时修炼又未曾想到此节,只是取其化蕴之便。不曾想止到第二转,家师便被此气所惑,不但再难驾驭,而且魄力也因此受损。”
萧苍然点了点头,袖中右手伸出一弹,一缕轻烟直飘向胡蝶儿。这是一丝近似于浩然的气息,虽然真正的浩然之气无法转嫁,但这丹心茶所产生的气息,多少与真正的浩然之气效用相近。萧苍然在九劫阵中之时,便是靠此气息,才未被劫像所惑。而浩然之气,其本原便是一股纯阳至真之气。不止真假之幻,世间任何气宗神通在浩然之气面前,都绝无用处。而丹心茶也正是由一股至真之气培育而出,所以才有如此神效。
而真假之气便是将气魄之力分成真假两分,各成各法,待全部大成,再汇流合一。真气由太yīn神元驱动,而假气却是仅以念力驾驭,如此虽两气合一,却泾渭分明。
但是,真假之气是专为幻术而衍生的功法。功到深处,气魄之力愈强,却反而成为了真假之气与本魂意志之间的隔膜。此气愈强,反而出错的机会愈大,尤其在以庞大神元飞速的运转当中,危险更甚。无道刹罗当年与天圣子一战,便是因为被迫施展真假之气,才败得如此之惨,其伤势不但数十年不曾痊愈,且终于殒落。
胡蝶儿甫一接触这缕气息,便立时砰然心动。她自为无道刹罗收录,自然对本门的功法十分了解。无道刹罗早已针对真假之气的这一大弊,找到了解决的方法。浩然之气乃道门至高法门,非邪神一脉可行之途,但盗夺修真者纯阳之气以为己用,最终便可凝炼出与浩然之气相近的至真之气。有此气悬镇气魄,平衡yīn阳,则施幻自乱的情况便永远不会发生。
胡蝶儿做梦也想不到,这一缕至真之气来得如此容易。她刚才与萧苍然的接触中已经发现,他元神中虽然有强大的神元护持,但修为不过是灵英之境。虽然他的魂境功法极为玄奥,但他的实力其实极为平常。若是任由他与卫青乌去邪神大会发疯,那毫无疑问是死路一条。胡蝶儿与其同行,一来是念着旧情加以保护,二来则是对萧苍然元神中那奇异的神火,有着忌惮与觊觎之心。因为那神火,似乎天生是太yīn教功法的克星。
神通融合五行变化的艰难,胡蝶儿知之甚深。以师尊无道刹罗数百年苦功,这本命法宝刹罗刀融合金灵也不过是略窥门径。但仅仅这一个成就,在同阶邪神之中,却已经步入顶级之列。面对如青城三道这般的新晋真仙,若是全盛时期的无道刹罗在此,即使以一敌三,此战也必胜无疑。
可是萧苍然刚刚赐予卫青乌的那个灵神,其中蕴含着烈至极巅的无上火灵。以这个灵神的强大,卫青乌甚至已经可以自成道统。恐怕只要稍假时rì,在神实初成境界之中,他便是第一人了。而胡蝶儿继承了无道刹罗的道统,本来胜他何止一筹,却是倾刻间形势颠倒。现在若与卫青乌一战,恐怕要逃都难。
萧苍然以神火助卫青乌改进神通,又将这缕至真之气给予胡蝶儿,其实只是无心之举。但在胡蝶儿眼中,似乎是被他看穿了用心一般。她突然间感觉到,这个男子已经处处透着神秘,不可捉摸。他将神火赐予卫青乌,从而使其神通化灵,威力岂止倍增,现在恐怕胡蝶儿那最后一式保命的神通‘玉碎崩神’,在此神灵之下也只能玉碎,却崩不了神。在胡蝶儿看来,这明显是以卫青乌之手对她的一种威慑与暗示。以这卫疯子的愚忠,恐怕只要察觉自己对萧苍然的用心,就会毫不留情的灭杀。
可是他如果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图谋,为何不直接命卫青乌出手,还要为自己弥补这功法上致命的缺陷呢?胡蝶儿在一刹中念头转了千万,她甚至在某一瞬,幻想到这个男子或者对自己存有真情。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和上次一般,萧苍然绝没有这个想法。他只是因为刚才过多的动用了神元灵力,目下元神中神力激荡,失去平衡。那许多散碎魂境如乱絮飞舞一般,不但无法再用来承载与阻隔动荡的神力,而且也成为了他的莫大负担。魂境碎裂虽不妨事,但却绝不可消散,倘若如此,三魂也将与之一同消散。
萧苍然唯有竭尽全力,以强大的意志笼罩所有魂境。并同时苦苦承受那惊天神力所带来的压迫,硬生生等待七魄龙魂将逸出的神元抚平。这种滋味根本无法以语言来形容,在萧苍然的印象之中,即使上一次元神受神火之铸炼之苦,也远远不及此时。萧苍然的七魄之中,七股巨力将元神扯往七个方向,如七马分尸般。而他的意志,却是被千万碎境的凌乱如同千刀万剐。
萧苍然非常明白,此时他只能够全凭意志还坚持。只要他的意志在这份苦痛下崩溃,那么他的元神与肉身就会与其一同灰飞烟灭。此时他便如同溺水,几乎气绝,他想方设法的想留住每一个气泡,却仍觉眼睁睁看着它们从眼前飞散。这样的灾劫几乎已经无法用长短来衡量,也再无另一份力量能够助他,他只能够凭自己的力量来渡过。
万千个魂境碎片虽然依稀还存在着某种难以明状的联系,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萧苍然虽然紧咬牙关,遍体湿透,由庞大魄力护持的肉身也在微微颤抖,但他的意志似乎已渐渐要在这凌乱之中被生生磨灭。
萧苍然忽然觉得可笑,似乎昨天他还在玉虚闻道院练剑。而如今,却要这般诡异的毙命也荒野。自出昆仑的这段时rì,无时无刻都如梦幻一般不真实。这一路所有的经历,都透着一股让他觉得诡异的味道。是的,虽然他感到这一切都如此荒唐,但却并没有太过诧异,就仿佛是他内心深处早已知晓一般。而且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经被安排好了。
这一次不同以往,萧苍然似乎本能的明白,只要自己愿意,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自己起死回生。只是一股股重如山岳的重压,如同一座磨盘,不断的在自己的本魂之上碾过。
到底是什么!?他心底发出一次无声却巨大的嘶吼,就在他的意志如即将熄灭的灰火之时。
***
玄苍师兄!一个小道童高声呼叫道。
萧苍然转过身,只见师父的侍童子归正焦急地向这边看来。随着阵眼的滞停,整个剑阵三百六十一名弟子都不由自主的停下手来,到处张望,最后众人目光都都渐渐集中在他的身上。
萧苍然回头,目光正与主持剑阵的师兄玄信交集,在其点头示意之下,这才收剑脱阵而出,来到子归面前。
萧苍然奇道:“什么事这么急,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与师兄们合演大行周天剑阵。”
子归只有十二三岁模样,清秀稚气的脸上浮了一层汗水,极显急躁。显然是为了寻找萧苍然,已经跑了不少地方。
子归喘息道:“禀报玄苍师兄,灵渊真人有十万火急之事,命你无论如何立即到静室参见。”
萧苍然本来也已经料到,小子归一定是奉师命而来,不过最近他循归蹈矩,并未犯什么错,这才有底气侃侃而谈。若是换了往rì,早便灰溜溜的一言不发自行到三思洞面壁去了。
萧苍然很清楚,小子归传来这样的令谕,一定是发生了极大之事,以至于那个万年之乎者也般沉稳的师父,也已经露出了慌乱。萧苍然得意洋洋地施展近来进境神速的轻身功夫,飘然绕山而上。
出了列阵坡,一眼就可以看到如招牌一般的摩天峭。那峭壁之上,参差落刻了两列大字。每个字怕不都有数十丈高大,字迹中透露出一股慑人心魄的大气。仿佛其侧旁的碧空白云,都只是为此而设的修饰。这是一股通天彻地的豪情,是一股顶天立地的正气,更是一股经天纬地的玄奥。
天行健,男儿当自强不息。地示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禀浩气,山河万里堪平踏。持剑道,高天九重任逍遥。
萧苍然每一次见到摩天峭的这两行大字,心中都会涌起无限崇敬之情。在十二岁正式成为昆仑玄字辈门徒那天,昆仑派所有宗支集结,天元宫九仙之一的天毅真人亲自开坛讲道。萧苍然便是由那次盛会得知并牢记,这两列四十个字的来历。这是由广成道祖亲传弟子,昆仑派开山祖师玉清道君亲手以九重神剑所书,乃世间浩然正气之所凝,三界一切妖邪鬼祟,见此无不退灭。即便是窃得天道之妖灵暗神,也无法越此书而踏上玉虚峰顶。
摩天峭之左,青云如烟,瑞虹缭绕,错落中隐约更可见到那传说中的三重仙宫,玉虚宫、天元宫、无极宫。那是只有修行持正、术法高深的得道之士才有资格登临之处,也是萧苍然自懂事以来的梦想。每当看见那些御剑于天际云海之中的前辈或师兄,萧苍然心中就会立时充满羡慕与干劲。
灵渊真人于三十年前便得证玉虚法印,尚未及不惑之年。虽在灵字辈中排位颇后,但如此天资,却是同辈中佼佼者。十年中便跨越灵实之境,结英成功。修为几乎直追被誉为灵字辈资质最为出众,而被誉为‘天赐五灵’的五位师兄。
昆仑派收徒门槛虽高,门规又严,但仍是香火鼎盛。加之当今昆仑,除掌门如风真人之外,便再无如字辈传人。是以这百余位灵字辈众弟子便要挑起昆仑派的脊梁,其中传承道法、收录门徒亦是重中之重。其下玄字辈正式弟子,至今已足千数。也就是说每位灵字辈真人,不算上下院中由其亲自挑选培养观察的苗子,平均也已有十余名正式弟子。
但是这位灵渊真人,却是只在二十年前,才收下了这么唯一一名弟子。玄苍,提到这个名字,不少真人前辈都会摇头不语。想来灵渊子一世英明,似乎唯有此处可以为人诟病。因为他的这个徒弟,虽然资质过人,但顽劣不教,至今修为平平不说,还经常惹是生非。偌大个昆仑山,千百门徒,平rì里又难有时间闲叙,就连不少灵字辈真人,也未能将门下遍识。但是这个玄苍,最起码在灵玄两代之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二十年前,灵渊真人出游之际,拾得一弃婴,于是将其收养于膝下。此子天xìng聪慧,五龄便可背诵道德经、三清大道典。八岁便在灵渊子指点之下,开始修炼大行周天内功心法。十二岁正式入门,道号玄苍。十四岁因偷看御剑诀被罚面壁七天。十五岁因私闯掌门明堂,窥看宝剑,被罚抄御剑九篇一百遍。十六岁误闯九炼阁,致使一炉上等玉真散未能炼成,被罚入三思洞面壁三个月。十七岁在玄字辈论武大比之时,失手重伤同门,罚入三思洞面壁半年。十八岁私下山门,伤凡俗匪徒二人,其中一人重伤不治,被罚入三思洞面壁半年。此后虽然未再有大过,但小错却是惯犯。昆仑三思洞本是个面壁悔过之处,但这几年却几乎成了他的洞府。
最近的半年,他没有再受门规处罚。因为师尊灵渊真人秘密传授了一套极其深奥的剑诀,昆仑派至高武学无常诀。这半年来竭尽全力的苦功,使得他的剑法一rì千里,至今在一个周天的内力运行之下,已可以将无常剑式一连使出五式。据师尊所言,只要达到在一个周天内力之中,可以施展九式,便有资格达到那传说中灵之境界。按他的资质与目下这般的努力,若不出意外,少则三年多则七载便可有成。所以他除了挖空心思参加每一班的大行周天剑阵演阵以修大行周天心法,就是独自用功修炼无常剑式。
萧苍然赶到小空林中灵渊子所住的静室之时,正遇见师父快步出来。灵渊子手持着一枚玉符,萧苍然认得,那是掌门师祖召见的令符。萧苍然对灵渊子深深一揖道:“参见师父。”
灵渊子看了一眼手中玉符,又将目光投向萧苍然。这才沉声喝道:“跪下!”
萧苍然听得出师父语气不悦,连忙撩袍跪倒,五体投地。
灵渊子一时不语,良久方问道:“苍儿,这些年为师待你如何?”
萧苍然蓦然一呆,不知道恩师何出此言。错愕答道:“徒儿生来不识父母,只识恩师。”
灵渊子点点头道:“不错,你我名虽师徒,情同父子。前几年你毛躁无知,惹下了不少乱子,师父虽然总是责罚于你,却也都是为了你好。”
萧苍然叩道答道:“徒儿屡有过错,都是师父一力维护,否则恐怕已被逐往下院。师尊之恩,弟子永生不忘。”
灵渊子叹道:“你大了,也懂事了。所以这一次,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你去做。”
萧苍然道:“是,请师尊吩咐。”
灵渊子道:“近年来各邪教妖宗蠢蠢yù动,我正道各门不少都吃了大亏。rì前本派收到确切消息,雪藏冰封于广寒宫的邪派至宝寒心石,已被一众邪魔知晓。天元宫传下令谕,由掌门真人致书广寒宫古溪散人,希望能由昆仑代为掌管本此石,并且古溪散人业已答应。”
萧苍然奇道:“师父不是曾经说过,广寒派功法颇有独得之秘,往往能以弱胜强。况且现时数位古字辈散人皆在,何必出此下策?”
灵渊子听了此话,不禁有些诧异。他没有料到这个弟子,已能见事如此明白。
灵渊子道:“此时也不必瞒你,广寒派几位古字派的散人由于意见不合,常年也只有古溪前辈一人在宫。诸玉群仙,也已所存不多。传到这一代,可说是人才凋零。若是真因此时再遭劫难,恐怕动辄便有覆亡之危。”
萧苍然道:“弟子明白了,九祖与掌门真人是为了广寒一派的存亡所计。只要广寒派将寒心石送出,即便此石失落于邪道,也大有可能避过此劫。”
灵渊子沉声道:“话虽如此,但这寒心石,决不可轻易落入妖邪之手。因此本派掌门令谕,东西两院所有太玄二宗弟子,克rì皆出,寻访广寒派使者的下落。”
萧苍然凛然应道:“弟子遵命。”
灵渊子又道:“若是真能寻见广寒使者,定要立即潜踪谨行,也可立即召集同门。若是与邪魔遭遇,以保人为先。”
萧苍然答应了,刚要回去收拾行装。
灵渊子却已经拿出一个包袱,递给他道:“你其余的师兄弟皆是三五一组,是为明子。你独自潜行,是为暗子,潜踪为上。为保隐密,最好不要与他们联络。你现在立即由小路下山,不可让其余弟子见到。”
萧苍然稍一惊愕,便立时沉声应命。接过包袱再一揖道:“恩师放心,弟子定不负使命。”
说罢倏然转身,但却觉眼前这片天地突然扭屈起来。所见之处摇摇晃晃如同虚幻,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停止了,除了萧苍然的意志。他的意志如同照世之光芒,倾刻间覆盖了这个画面。
萧苍然惊呆了,似乎是他的意志突然凝入了万千魂境碎片中的一个,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回忆起这一段。他只想马上离开,因为他还要继续维持魂境,哪怕他已经无能为力。
萧苍然惊慌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师父慈爱却深深忧虑的目光。萧苍然的心似乎突然被一阵冷风吹过,思绪不自觉的停留下来。他能感觉到,有一股森寒的杀机,是针对他而存在的,虽然这里只不过是他魂境中所形成的一个幻境。
这股杀机极为强大,使得萧苍然的心神犹处于死亡的笼罩之中,仿佛下一刹那,他就会被这股杀机抹灭。但是这个幻境之中,除了他的意志,其余的任何一切都停止了,在这里他便是主宰。
萧苍然稍定了定神,便已经在灵觉的指引下,找到了这杀机的所在,灵渊子手中那枚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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