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怀璧其罪(2/2)
“陈小子,把酒食盒子放在路旁。再回去拿两套新衣,就拿蝉儿给我新买的那两套。快去!”周山河连忙回头向已经将酒食取来的陈小子吩咐。陈小子答应一声,弯腰将食盒放在周山河马前,一勒缰绳又一溜烟地跑了回去。
就在周山河等人这一回头间,竟然发现这拦路的大树竟然连剑带树全部消失了。三骑离此树不过十丈,此树一抱粗细,两三丈高,怕不有千斤之重。如此不声不响的在一扭头间将树挪走,并令周山河等人的耳力都无法发觉,根本就不是单凭武功可以办到。三个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都是默不做声。
不多时陈小子拎着一个包裹策马奔来,周山河才又拱手道:“周某来得匆忙,不曾备下锦袍,这两套衣衫是小女为我所制,还未曾上过身,请英雄笑纳。不知英雄除此之外,还有何吩咐?”
见萧苍然不再作声,向后面连打了几个手势。二百余人的车队呼呼啦啦地如同逃命一般,人人噤声不语,从这大道上走过。
待这一队车马去得远了,大道旁的一片空间一阵扭曲,现出萧苍然的身影来。萧苍然坐在这大树之上,将食盒与包袱都拿来拆看。凭他这五识之剑与神妙的借境成梦诀,同时扰乱灵觉,在他刻意隐藏的情况下,就算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也未必能发现他的存在,更别说这几个镖师。萧苍然换上一套短打劲装,外套武师大褂,很是合身。
食盒中美酒佳肴,居然有四五个好菜。其实萧苍然灵脉已成,体魄更是绝强,完全已经不需要吃什么食物。只是这酒菜香气扑鼻,一时间品腹之yù大起,不多时就吃了个落花流水,风卷残云。
萧苍然心道:萧某虽然点了你的卯,却不会吃你的白食,古人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我既然得了你的好处,自会暗中保你平安。待送你们到了目的,再去昆仑不迟。
周山河亲自垫后,催促车队快速前行。眼见前方一个岔道,周骥飞快马赶来。问道:“爹,天快黑了。此道左转二十里是个村子,咱们到村中打尖么?”
周山河摇头喝道:“传令前队,直向前走。前方六十里有个药王庙,咱们赶到那庙里过夜。”见周骥飞愕然而对,又喝道‘快去’。
周骥飞见了老子铁青的脸sè,连忙拔马而走。周山河心中暗骂,回头定当问问那老不死,这个儿子到底是不是老子的种,怎么蠢得和猪一样。闽地变天如变脸,眼见顺风扑来一片乌云,罩住了半个天,恐怕不久大雨将至,当下连忙打马赶路。
若不是这场雨,周山河大有可能命令车队连夜赶路。只要不再生枝节,熬些辛苦加紧赶路,辰巳左右定然能赶到闽中城。雨来得又急又大,跃马镖局的车队还没走走二十几里,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周骥先暗暗埋怨,若是依他到那镇子里打尖,刚好可以避过这场雨。这老爷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破了胆,居然顶着大雨走夜路。
雨越下越大,道路也越来越泞,车队在泥路上挣扎了一个时辰,终于到达了周山河所说的药王庙。夕傍逢yīn雨,天已经是黑透了。这座关帝庙虽然已经荒芜,但规模却是不小。除了供奉药王菩萨的主殿偏殿,居然两侧还有大大小小十数间厢房。这药王庙年久失修,也无人居住,厢房大多已经破落了。
周山河呼令趟子手们扎盖好车子,将马匹集中到树下拴了。指挥大伙分开,各寻厢房去休,他自己与家眷自然是朝着主殿而去了。进得殿来,只见一尊药师菩萨居中端坐,香炉倒地,就连菩萨的面目,也已经有些碎裂了。
周山河呼唤儿子,将香炉扶起坐正,恭恭敬敬的上了三柱香。突然听得女儿一声惊呼,连忙转眼看去。只见女儿周蝉儿慌张的向他跑来,慌张道:“爹,那偏殿有人。”
周山河转眼看儿子,周骥飞一脸无辜,这庙是他先进来探看的,所有房舍都仔细瞧了个遍,别说是人,连鸟窝也没一个。周山河见了儿子的神sè,没有再骂他。低声道:“过去看看。”
这左偏殿屋棚完好,本来是腾给周蝉儿和她的丫鬟居宿。哪曾想周蝉儿刚一推门,便听得里面鼾声大作,黑影里一个汉子摆开一个大字,正睡在当地,吓得她立时惊号,跑回主殿来。
周蝉儿一把扯住父亲的衣袖,颤悠悠的道:“那人....穿着爹白天送出去的衣服。”
周山河耳旁如同炸响了一个霹雳,急问道:“你看清了?”
周蝉儿更是结巴道:“看....看清了,那上面还有女儿亲手绣的...”
周山河顿时有些喘不过气来,难道此人竟是戏弄我来着,居然追到了这里。可是他怎么能料到我会连夜赶路,赶在我之前埋伏在此处。这一路十八个好手镖师如撒网般的哨探,竟没发现半点端倪,会不会是巧合呢。
这自然不是巧合,萧苍然一路跟着他,御剑于**之上,他自然是不可能看到的。而萧苍然终于决定也和他们挤到这一间破庙里来过夜,却是因为他在这一路之上,发现了数个修为颇为高强之人也在暗暗跟随。萧苍然有些不解,这些跟踪者其中数人,隐约也已达到了灵英境界,却在这雨夜之中,紧紧跟随这凡人的镖局车队,实在是稀奇。
若以术法杀伤未曾醒魂之人,也就是灵实以下,可是要受天罚的。此乃轩辕皇帝登天时赦下的三界神谕,所以修道之人一般不会以法术伤害凡人,否则这世界还不乱了套了。这天罚极其灵验,十数年前,一名昆仑弟子为救一家落难之人,而御剑诛杀了几名恶盗。瞬息之间,就化为了一尊石像。也有一名茅山派弟子,在修炼之时不慎伤了一名采药人,便立即被一股神火烧成了灰烬。各门各派,都有许多传说。是以,敢犯禁忌者越来越少。
萧苍然很想知道,这几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于是尽数收敛了灵气,先步一潜入这偏殿之中装睡。他料周山河只会对他疑神疑鬼,但不敢过来询问,这大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他这车队也不会再冒雨赶路。果然,周山河透过门缝,亲自看了一眼,也是默不做声回到主殿。
周蝉儿与小丫环住进了右殿。主殿之上,几个局中最为老成持重的镖师已经聚集,等待着总镖头发话。殿中已经升好了炭火,人人也都淋得落汤鸡也似,但却没人敢脱衣来烤。
周山河沉吟了一时道:“大伙有什么看法,都说说吧。”
周骥飞抢先道:“我看这人没什么恶意,就由得他去。”说罢见父亲并未训斥,不由得暗暗得意。
刘五奎道:“人心险恶,我们这近半rì来车马劳顿,人人疲乏,都是为他所扰。安知他不是要猫捉老鼠,在故意玩耍。”
陈小子也道:“或许他并没有咱们想的那么厉害,只是死死吊住咱们,在等待同伙。”
周山河摇了摇头道:“此人的手段,那是不用怀疑的,咱们这二百人便是一齐拥上,也是白饶。”
周山河见多识广,早年间也曾见过一些能飞天遁地的修士。今rì见了那大树诡异的凭空消失,就已经断定这人根本不是凡人。既然如此,他到此时仍未出手,或者真如儿子所说,没有什么恶意。
众人听了他这话,都是默然无语。周山河突然道:“骥飞,去看看你妹妹换过了衣服没有。若是换过来了,叫她马上过来。”
周骥飞答应一声,快步便去,说话之间,便带着周蝉儿来到跟前。周山河低声向周蝉儿说了几句,周蝉儿脸上神sè数变,惊疑不定。待到父亲说完,她仍是颇为迟疑。
“爹,这使得么?”
周山河见女儿跟着受苦,已显憔悴,轻轻拍了拍她脸蛋,点了点头。
周蝉儿又回去准备了一些酒食,命丫环提了,跟着她来到萧苍然所住的左偏殿。萧苍然根本没有去听他们说话,只是抓紧时间梳理魂境。否则以他此时七魄之强,大大的凌迫三魂,若是时间久了,恐怕会有所损伤。他的魂境在散魂之时,碎成了千万片,虽然没有失落,但想要拼接复元,那却也非一时能够办到。一番努力之下,好歹是拼回了一成作为主境,勉强能够承受七魄的灵力回流。但七魄灵力回流,主境中的灵力愈来愈是凝厚,再想拼接其他碎境便又增了难度。
只觉夜渊剑微有异动,心意一转,果然听到有人叩门。萧苍然五识齐归,已经将周围又看了个清楚。待要寻思怎生应答,只听‘咿呀’门响,一束光亮已经透了进来。
周蝉儿敲了一时,不见他答应,所以只能推门而入。此时天已黑透,手中提了一个灯笼照明,刚一前举,只见一张恶鬼也似的脸孔,瞪大了眼睛瞧着她,不由吓得又是惊呼出来。就连身后跟着的小丫环也是吓得小脸煞白,全身发抖。
周山河等人在隔壁竖起耳朵,听得女儿这声尖叫,都是汗毛倒竖,生怕她当真遇到凶险。周骥飞刚要提刀冲过,便被周山河拉住。
“干么搅扰老子睡觉!”一个声如闷雷的男子声音响起,似乎生怕他们听不到。
周蝉儿见他这凶神恶煞的样子,泪花已经在眼眶打转。只能低声结结巴巴答道:“父亲得知前辈在此,让我给您送些...送些食肴。还有....”
萧苍然虽故作凶恶,但见这姑娘吓得如此厉害,又于心不忍。连忙说道:“有吃的?老子正好睡得饿了,快拿来。”
小丫环哆嗦着将食盒放在他面前,萧苍然一把抓过,撕了一只鸡腿大嚼起来。
周蝉儿见他吃喝得欢,心下稍安,将手中包裹放在他面前,道:“这是一套蜀锦衣,也是敬送前辈的。请前辈慢用,小女子告退。”
萧苍然打了个酒嗝,扫了一眼道:“且不忙走,留在这里伺候。”
周蝉儿一呆,既不敢就此离去,也更加的害怕。
萧苍然从怀中一摸,摸出一块黄籼籼的铜镜,扔给那小丫环。道:“把这玩意给你家镖头,让他贴身揣好了。记住,这可是借给他的。”
小丫环接了铜镜,不知所措。周蝉儿向她一点头,她才连忙跑出去。
这面镜子,自然是东皇镜。此镜神秘莫测,许多奇妙之处,就连萧苍然也还没有明悟。也未见得就有什么自行护身的功效,但只要周山河不出他一里之外,他自然可以凭此镜相助。
周山河将此镜持在手中,只觉一股股神异之力从镜中传来,大惊失sè。似乎这面镜子就是一片汪洋大海,随时都有可能打来一个巨浪。又似乎此镜便是一个深渊,而他正站在此渊之边,随时都有可能掉将下去。在众镖师一片目瞪口呆之中,周山河将此镜收入怀中,只觉一股暖流缓缓流遍全身。
灵宝!周骥飞惊呼了一声,几个镖师立时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周山河却知道,据一位真人所说,灵宝只能在拥有灵境修为之后,才能以灵力驾驭。但此宝自生灵气,又如此宏大磅礴,恐怕是件仙宝。果然自己这一招,是押中了。
刘五奎连忙道:“恭喜总镖头,得真人赐宝。”其余之人都连声跟着附合。
只有周山河却是笑不出来,他非常明白。这仙宝绝不会轻易出现的,既然这仙人赐借了这宝贝,恐怕劫难也已经找上门来了。此时他心中只盼仙人庇护,帮他渡过此劫。
小丫环又道:“那人说,要小姐留下....留下伺候。”
周骥飞怒道:“什么?这狗贼!”提刀就要去与萧苍然拼命,却又被老爷子一把拎住。众镖师也是齐齐愤怒,七嘴八舌。
周山河却道:“就让她留下伺候吧,任何人不得号令,不许进入左殿,否则以通匪叛逆论处。”众人见总镖头如此说,都不敢再行言语。
周山河再道:“叫大伙打起jīng神,歇息也得给我睁开一只眼睛。”
萧苍然一面吃喝着,一面散开五识,细数着来人的数量。伸脚一踢包裹,让周蝉儿坐下。心中暗暗奇怪,怎地这小小的镖局,一下子惹上了这么多修士高手。刚才他喝住周蝉儿之时,就已经发觉,此庙已经被五股敌人围住。他手中东皇镜一出,灵力的波动立时使得其中四股立时后退。而且萧苍然居然发现,在周山河的镖师之中,居然隐藏了一位修为极高的修士。此人的修为境界其实还在萧苍然之上,灵觉一时隐约的向他拂来,似乎在试探他的反应。
周蝉儿见他狼吞虎咽,满嘴流油,更添几分狰狞。站也不是,坐又不敢,一颗心如鹿乱撞。丝毫没有感觉到,一场极其危险的争斗,已经悄然开始了。
周蝉儿刚要询问食物是否够吃,她好借此离开。却见萧苍然打个手式,立时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萧苍然奇道:“你听,他们忍不住要动手了。”
周蝉儿却哪里听得到,错愕间只见萧苍然袖里幽光一闪,一柄晶莹剔透的宝剑已经搁在了她手中。周蝉儿只觉一阵阵怪异的声音传来,竟然煞时间将方圆数里中的风吹草动听了个清清楚楚。
大雨淅沥之下,庙东官道之旁一棵大树下,有四五人正在窃窃私语。庙西密林中,亦有二人。庙北墙外,也有五六人暗伏。庙南正门之外里许,七八骑正冒雨向此庙赶来。周蝉儿大吃二惊,一惊自己突然将这么远的声响突然听得一清二楚,二却惊此庙竟已经陷入重围之中。而她父亲正在盘坐殿上,闭目养神。一众镖师与趟子手都是刀剑出鞘,如临大敌,神sè紧张地四处张望,各殿与厢房中的篝火噼叭做响。
周蝉儿心中一沉,原来父亲的耳力已经这般厉害,在如斯大雨之中竟然知道敌手来了,并已经安排伙计们做好了准备。却不知他父亲根本就没这本事,只是靠着多年的经验,隐隐预知凶险就要临头。却根本不知道,来人是不是他们能够匹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