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卷(2/2)
玄清真人神sè微微一动,步伐却依旧平和如初。又行了数十步,只见小径已到尽头,一条水涧衔接在小径尽头,二者宽度并无二异。
两侧的浓郁白气中,“哗哗”水流声悦耳不绝,久而聆之,仿佛这水流声自九天仙境缓缓淌下一般,胜过世间一切凡尘余音。不知不觉间,聆听者不禁回想起往昔的悲伤愁苦,神魂深陷而不能自拔,浑然忘却了天地万物,永远沉浸在那无尽缠绵的伤痛中。
玄清真人修为通彻,早已勘破道家三清之境,与这凡俗观念早已淡如轻烟,是以能够涉足忘忧仙林。然而其他三位首座,却是不敢踏入这忘忧仙林半步的。
玄清真人负立小径尽头,凝视着水涧,不动声sè。虽然流水声哗哗不绝,但眼前的水面却是静平如一,全然不见涟漪飘忽。
凝视了半响,玄清真人缓缓开口念道:“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唯止能止众止。”说罢,他淡然而笑,面露祥和之态。
玄清真人缓缓抬起左手,手引剑诀,不见他如何作势,一道淡sè光华自划向水面。岂止水面竟是一动也未动,那道光华顷刻便便如石沉大海一般没入水中,再也不见踪影了。
玄清真人叹了一口气,自言道:“难,难,难。”
他一连说了三遍。继而负立双手,闭目屏息,片刻后右足前探,踏在了水面之上,竟如履平地,缓缓步向了水涧深处。
几缕仙气笼罩着他灰白sè的背影,犹如鹤骨仙人一般。
约莫行了一会儿,玄清真人驻足凝立,双目仍是紧闭。他掐指略一推算,沉吟一声后,左手顺势前探,果然触摸到了一堵光滑如镜的石壁。他左手在石壁上缓缓抹过,终于触到一块较为凸起的石块,缓缓将那石块旋转了半周,似乎是什么机关的要点所在。
四周不见有动静。
玄清真人静候在石壁前。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得一阵石壁异动的浑厚声响。待声响消失后,玄清真人踏足前行,果然前方的石壁已经消失了。入得石壁后,玄清真人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久久不语。只见他深邃平和的双目中,倒映着一个青衫男子的身影。
一名男子,双手负胸,青衣抱剑,伫立在玄清真人面前约莫数丈处。只是他的身体隐隐约约有些不真实,呈半透明状。
二人互视,蓦地相视一笑。玄清真人淡淡道:“刘师弟,直到今rì我才明白,多年来一直堪不透的红尘,原来竟是你。”
那人淡淡一笑,道:“师兄别来无恙?”
玄清真人凝视了那男子一会儿,叹道:“像,真是像极了你。”
那人道:“谁?”
玄清真人温言道:“你的孩子,他的模样与你并无二异,只是”
那人笑道:“只是却没我这般桀骜不羁,锋芒毕露。”
玄清真人捋须微笑,道:“不错,这一点他是比你好得多。”
二人忽然都不说话了。
那人缓缓垂下双臂,手中仙剑碧芒大盛,仙气浑然,竟然与碧落飞鸿一般。“师兄你一直对当年那场论道比试耿耿于怀,今rì想必心中已有了数罢。”
玄清真人双手自然下垂,缓缓点头,不语。
那人喝道:“好!”待到语音入耳之际,碧芒陡然一闪,已近玄清身侧,岂知玄清真人身影飘忽,落在了三丈外。碧芒继而折向,玄清真人身如鬼魅,竟尔又躲了过去。
碧影灰影两般飕飕而动,竟是看不清二者的身法到底如何,迅捷不若风驰电掣。双方彼此牵制纠缠良久,竟是一招半式也没有显露,丝毫看不出胜负所在。
玄清真人的道家修为造诣至高亦可谓震古烁今,当世放眼天下,几乎已无敌手,便连久负盛名的北海冥宫一派,宫主与五位堂主也不过尔尔便被诛其剑下。今rì那青衫男子殊不知是何许人也,竟而能与玄清真人并驾齐驱,酣斗良久不落下风。
忽然,灰影一拙,竟是伫立原地不动,玄清真人双手负立,神若金仙。忽然只觉身侧一股开山断水般的浩荡之气迎面袭来,碧芒粼粼,炽光刺目。剑芒未至,一股骤风已扑面而来,玄清真人发襟飞荡,衣袍无风自鼓,但却仍气定闲神,仿佛视若未睹。
下一刻,碧芒陡然间散尽,只见那青衫者手持仙剑,迫近了玄清真人颈旁寸许之地。
玄清真人鬓旁一缕灰发飘然而落。
那人微微一怔,倘若自己稍缓停手一刻,玄清真人只怕早已身首异处了,他道:“你为何不避?”
玄清真人淡淡而笑道:“我清修百年,于这是非输赢均已勘透。当年我输你半招,实是情理之中的事,愚兄的根骨资质比不上你,道行修为落下一截半截自是寻常。都几百年过去了,愚兄又有什么遗憾之处么?”
那人莞尔一笑,道:“不错,今rì”话音未尽,且见他整个身躯缓缓化作透明,带着半句未了的话语,转眼间散为几缕尘气。
玄清真人轻叹一声,还剑入鞘,缓步继续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尽头处,顺着一列古老的石阶,只见高台上三面均为巨石,正中竖立着一块无字石碑,一条暗红sè的绳索交缠碑上;一方巨石前耸立着一堆高高的书架,陈列着许多竹简古卷,不少字迹已然脱落,年月显然已极深。
玄清真人抬手拿起一列竹简,忽的一阵稀松声响,灰尘扑扑,那列竹简竟是自行脱落,纷纷落地。他微微一叹,俯身捡起,置于石桌上推敲拼凑了一番,目视着竹简上淡淡的载字。
此乃玄门密卷,相传是开山祖师广玄子寻访而来,二千年间,无人涉足此地,故而也不知晓那密卷上究竟记载了什么事物。
玄清真人看到一处,不再移动目光,剑眉一扬,喃喃道:“原来如此。”
待他参阅完竹简所有内容后,小心翼翼将竹简放回原位,面有虑sè,快步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