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谷(2/2)
雪谷女听她这么一说,神sè一肃,双目中寒光一闪,随即又恢复了原貌,微一沉吟道:“算是罢。”音调淡淡,却不失惆然之sè。
柳丝丝樱唇一动,又问道:“那前辈你为什么不去找他?”
雪谷女沉吟不语,手扶下颚,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喃喃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去找过他的,后来实在找不到,我便一直住在这里了。再者言,就算找到了又如何?他已有红颜相伴,我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这时,远处传来一个略带惊疑的声音:“咦?谷儿你怎么在这里?!”
二人同时望去,只见一人身着灰袍、身材清瘦,鬓发长须。柳丝丝不认识他,倒丝毫不为所动;雪谷女乍一见到那人,倏然而惊,继而双颊微颤,口唇哆嗦。
那人叹道:“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呐。”
雪谷女冷道:“哼!你的风凉话说得倒真是娓娓动听啊。几十年前算你命大,我没有找到你,今天给我遇上了,我一定将你大卸八块!”说罢,只见她双手成掌形,手腕翻转向上,六根血骨齐时折向,“飕飕”攻向那灰袍人。
灰袍人见况不妙,赶紧抱头躲避,见他躲避招式的路数,全然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忽的三根血骨迎背刺来,灰袍人侧向滚地,连打了三个跟头,这才有惊无险的避过。
“喂!谷儿你不能这样啊,怎么说我们可也是青梅竹马,你何以痛下狠手?”那灰袍人连连躲避中却也不忘大声狂呼。
雪谷女怒道:“哼!若不是你自负清高,来者不拒。不顾我的极力劝阻,将她救活了,我何以会孤居僻地?”
灰袍人忙道:“他对你并无半分情意,就算我不救活她,也该是他的师妹暗自窃喜。这于上于下,也轮不到谷儿你啊。”
雪谷女不说话了。与此同时,六根血骨的攻势也弱了下来,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雪谷女悻悻问道:“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他难道真的对我无半分情意?”凄苦之意尽显其中。
柳丝丝虽不懂他们几人的陈年旧事,但终究也是从话语中明白了一些。大概便是雪谷女爱慕一个男子,但是此乃她一相情愿而已。
相思渺畔人已去,西窗孤影映朦胧。
柳丝丝心中不禁对雪谷女有了几分同情之意,毕竟她的境遇尚不如己,所受苦楚超出己身万倍也不足为过。他想若是自己rì夜也需受此苦楚,倒不如一死了之。
忽然,六根血骨半空急遽转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连刺入秦蒿与黄老兄的肩头,继而又飞回雪谷女身畔。
雪谷女厉声道:“我便要看看,这三人的xìng命你救不救得活?!”说罢身影一拙,绝裾而去。
“呃、呃”
秦蒿与黄老兄二人不及包扎伤势,应声倒地。
灰袍人捋须长叹一声,抬袖拂去了身上的灰尘,道:“我们将他们三人先扛回去,然后再想法子慢慢救治罢。”
柳丝丝唯一迟疑,心想这人弱不禁风,哪里能救什么人?当下她悻悻问道:“前辈,你治得好他们的伤么?”
灰袍人叹道:“你放心便是,谷儿她下手自有分寸,若不然以她血骨的威势,你们四个早就魂飞魄散了。”
柳丝丝噤若寒蝉,当下对灰袍人多了几分信心,便与他一道将三人扛回村中。由于虎三牢体型异于常人,二人便只得将他拖了回去。
柳丝丝与灰袍人将他们三人扛了回去后,灰袍人为他们各自把脉,清理过伤口,期间沉吟不语。
柳丝丝悻悻问道:“前辈,他们三个伤势如何了?”
灰袍人不答,却道:“你们是如何得罪谷儿的?”
柳丝丝便将前因后果尽数奉告,但与自己有关的事绝口不提。
灰袍人听柳丝丝道完,哈哈大笑两声道:“这三位朋友可真是多管闲事了,若没有他们几个出现,姑娘你自也会平安无事。当年我与谷儿师出同门,她自幼便心善嘴硬,哪里会平白无故的杀什么人?!”
柳丝丝将信将疑,嗔道:“可是她说要把我们四个的jīng血拿去炼制法宝呢。”
灰袍人苦笑道:“谷儿的六根血骨乃是用兽血炼制的,若沾染人血,必遭反噬。她起初不过是想逗姑娘你玩玩,那三枚银针触体即断。结果这三位仁兄上演一场英雄救美,把谷儿的惹恼了。”
听他一口一个“谷儿”“谷儿”,平淡之中自有一番温柔韵味,这灰袍人似乎是与雪谷女有着密切的关系。
灰袍人从怀中取出一包红sè粉末,倒出一些,缓缓敷在三人的创口上,动作小心翼翼,似乎是极其珍惜那红sè粉末一般。
灰袍人道:“明rì这个时候,若无意外,他们应该便醒了。”
柳丝丝惊道:“若无意外?前辈的意思是,他们可能不会醒?”
灰袍人莞尔道:“若明rì还未醒,那我也无能为力,你便亲自去找她,好言相求便是,千万莫要言语顶撞。谷儿她独居深山近百年,也是十分凄苦的。”
柳丝丝将信将疑的答应了下来,心中祈祷他们三人一定得醒过来,千万莫要让自己再去求见雪谷女了。
灰袍人缓缓从袖中取出一物,用一层纱绢层层包裹,淡淡笑道:“我看姑娘你也不用祈祷上苍了,明rì这一趟路你是去定了。”说罢将那事物放在桌上,“你见到谷儿的时候,顺便将这一物交给她罢。”
不待柳丝丝回答,那灰袍人便径自离去了。
柳丝丝打量着灰袍人交给她的那样事物,心中着实好奇,几经按捺不住想要打开一睹为快,不过转念一想,此物十有仈jiǔ便是他们二人青涩往年的什么信物罢。
回首百年,再与昔rì佳人相逢之rì,相顾往年,又有何等感慨?
你可曾记得那尘封多年的旧事么?
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一个动作、一件事物,或许都会成为对方不可磨灭的永恒记忆。
她长叹一声,蓦地想起自己与刘伝山相处这么多年,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有送过他。
那半枚辟月古玉。
“呃...辟月古玉本来便是叶伯伯赠给我的,好像也算不上是什么信物罢。”柳丝丝惆然不语,半倚在长椅上,支颐于己,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不知不觉间,她竟是倚在桌上睡着了。
一阵清风从屋外探入,拂动着柳丝丝的乌黑鬓发,飘飘杳杳,恍如青柳枝叶儿一般。
忽的,柳丝丝嘴角微微一动,忽的抿嘴一笑,不知做了甚么尘梦。
良久以后,柳丝丝身子微微一动,缓缓张开双眼,只见屋外风声细细,夕阳嫣然。
柳丝丝怔怔地望着屋外淡景,心中不知何想。
她叹了一口气,站起了身子,仿佛心怀憧憬的妙龄少女。
下一刻,无尽的肃然怨念笼罩在她娇嫩如花的面容上,再也看不到一分一毫的仁慈。
“你们让我痛苦,殊不知我会以百倍千倍相还。”
屋内柜中置放着一个麻布包裹,这是秦蒿受柳丝丝所托在镇上购置的。柳丝丝拿起包裹,只听得包裹中传来几声“噔噔噔”的脆响,似乎是什么铁制刀具相斫发出的声音。
柳丝丝出门径向东首的村落行去,身影很快便湮没在霞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