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1/2）

() 序曲遇见

上千平米的巨大仓库，却仅仅只有五六盏古旧的白炽灯。昏黄微暗的灯光，远不足以照亮此间夜晚的漆黑。

但这里不需要光，这里需要的是彻底的疯狂。震耳yù聋的金属打击乐，不需要扩音器，就能充斥每一个角落。可怕的声波考验着仓库经历数百年岁月摧残的构造，至少吊在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在不停摇晃。而随着这些光源的摇晃，地上、墙上，还有正疯狂着的人群，就被浸在了一圈圈光怪陆离变换着的光圈里。人们嘶吼着，舞动着，淡淡的影子在墙上被扭曲成不停跳动的火焰，吞噬掉人们最后尚存的理智。

因为这里，只需要疯狂。

沉重的铁门忽然被人推开，生锈已久的滑轮和钢轨费力地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噪音。即使在从不曾停下的重金属摇滚里，那样的噪声依然是不能被忽略的。但早就已经陷入狂乱的人群，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仅仅只有两三个人注意到突然出现的少年。而从他缓缓放下的右臂，这理智尚存的几个人，不由得瞳孔一缩。显然，少年只用单臂，就推开了上千斤重的铁门。而他们知道，铁门底下的钢轨和滑轮，并不能够替人省下力气。

这不是个雏儿。老猎人塔尔斯特给新来的少年下了这样的结论。看场的瘸子莫兰迪并没有因为他的年纪而有丝毫的轻视，难得离开了那把腐朽到怕是一触即散的摇椅，主动上前迎接。而一身皮衣涂着浓重黑sè眼影和深紫唇彩的鬼姬，却若有所悟，她标志xìng的蛇一样分叉的舌慢慢舔过嘴唇，那是发现猎物的讯号。

少年却不急着进门，微微一嗅，他就分辨出了浑浊的空气里成分复杂的气味。燃烧的烟叶、挥发的酒jīng、被风吹起的致幻剂粉末、生锈的金属、劣质的香水、上好的咖啡、浓重的荷尔蒙，还有有机质腐朽的气味。他循着味道一眼望去，某个角落堆积的油布下，露出一支割掉了肉爬满了蛆，却尚且挣扎的手臂。他皱了皱眉，准备离开。然而新出现的气味，却让他暂时放弃了那样的打算。

仓库彼端，一扇风格和这里完全不相符的包革檀木大门打开了。华丽的大门让他以为门后面会是另一个辉煌的世界，但他看到的只有漫天不见星斗的漆黑夜幕。一个穿着燕尾服的肥硕胖子拄着和他体型不相符的纤细木杖走了进来。杖头击打在满是裂缝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然而这轻微的声响却是那样明显。

因为乐队已经停下了演奏，狂欢的人群也仿佛时间静止，屏住呼吸仿若雕塑一般迎接来者。人间的王也并不能享受这样的礼遇，能让这群疯狂的人停止他们的疯狂，只有神祗才能做到。

但少年关注的并不是这个聚焦了所有人目光的华服胖子。他的视线绕过胖子庞大的身形，看见了他身后低着头亦步亦趋的女孩。

让少年关注的气味，正自她的身上缓缓散开。那淡到不存在的清香，随着少年的呼吸，逐渐沁入心脾。

少年走了进来，但这一次没有人再注意他。原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人，现在正注视着停在舞台zhōng yāng的胖子，而原本注意到他的那三个人，却正侧耳倾听，远处的夜空里传来了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地上还有骏马踏足大地的马蹄声。至于胖子，在舞台zhōng yāng站定之后，他就低下了不露锋芒的眼睛。而少女，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

几分钟后，骑着白马的王子一马当先，神骏的白马踏着盛装舞步骄傲地步入这个肮脏的世界。而几乎同时，仓库的屋顶被掀开，从直升机上，直直坠下五六个机车骑士。瘸子莫兰迪皱了皱眉，但看见胖子依旧岿然不动，也就不再说话。

然后，几乎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团黑雾突然出现，在半空中逐渐凝结成穿着黑袍戴着同sè兜帽的神秘人。

舞台zhōng yāng的胖子抬起了头，雄浑厚重的声音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清场吧，拍卖正式开始。”

这句话好像带着魔力，场中原来疯狂着的人，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在这声音的驱使下，迅速离开了仓库。而随着人群如cháo水般退去，依然伫立在场中的人，一下子显眼起来。

鬼姬重重舔了一下嘴唇，那条分叉的舌头不停吞吐，那是发现了上好猎物的讯号。老猎人塔尔斯特迟疑了一下，想离开又有些不甘，最后狠狠皱了下眉，仿佛作出了某一个无比重大的决定，留在了这里。而少年，对胖子的话充耳未闻，只是怔怔盯着胖子背后的少女。

瘸子莫兰迪用与他外表不相称的灵敏走上了舞台，静静侍立在胖子的身后。而原本站在胖子身后的少女，却小心翼翼地挪到了胖子左前方。

月白sè的长裙上缀着无数繁复的装饰，各sè宝石在丝绸制成的绢花花蕊里闪烁，蕾丝的褶皱里似有金sè的反光亮起又黯灭。然而华丽的晚装并不足以掩盖女孩自身的芳华，被长裙掩住的身形，瀑布般泻下的黑亮长发，还有露在外边一双欺霜赛雪的手，管中窥豹，已经足以证明女孩的人间绝sè。

但华丽晚装背后那个巨大的蝴蝶结，却毫不留情地揭示了女孩的身份还有注定的命运。她只是一件礼物，亦是今晚胖子口中的拍品。

倾国倾城的美人往往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总是身不由己，自古皆然，所以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因为她们的结局往往不幸。如果只有美貌，只会给她自己还有周围的人招来灾祸，所谓红颜祸水，水火无情，伤人伤己。如果不能自立，那么美人只能是他人的附庸，甚至玩物，可以被牺牲，甚至随时抛弃。但要自立谈何容易，太平盛世尚且需要权谋智慧，生逢乱世更加艰难。所谓盛世收藏乱世黄金，倘若整个世界都已经破灭，只有赖以维生的食水才是真正存在价值的。

所以，美貌的女子在现下这样的乱世之中，并没有多大的价值，完全不值得眼前这三个人亲自出手竞拍。

所以，舞台上作为拍品的女孩，绝不仅仅只是美貌而已。但是，女孩的身上，却绝没有任何身为能力者的气息。那么，剩下的可能只有一种，她的能力并没有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