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沙海驼铃(1/2)
02沙海驼铃
驼铃沙哑地在荒漠上高唱,咣铃咣铃,沙漠随之谱下一串串生死交缠的音商;烈rì如刃,剜目剖心,屠之不尽的是两种人,一是为利,二是求道,丝路就是他们一点点剪开、劈开、凿开的,用无坚不摧的意志和破釜沉舟的决心。驼队已不知饮过几掬霜雪,遭几回焰阳焚身了,领房的虽然嘴唇干裂仍不敢豪饮下襄中甘露,他回头看着这队人马,生死正悬于一线,若再找不到水源,驼队可能熬不过两天,然而他还不能把他这种焦燥的情绪表露出来,恐惧一旦扩散将比病毒传染得更快,况且,他的队里还有一名尊贵的主人。
白sè的纱衣严严实实地裹着尊贵的躯体,只有衣袖袍口用雀蓝、缎紫、灿金、翡绿、贵红五sè丝线绣的绞花回旋纹滚边悄然泄露了他高贵的身份。一双深遂乌黑的大眼睛始终不曾泛起一丝不安的涟漪,哪怕举目黄沙,他镇定自若。
沙漠风暴是常事,但这场罕见的灾难如天地翻倒,眼前景象一再变幻,流沙在脚下陷塌、撕噬人马。领房虽然经验老到,此时此刻已经再无法辩认出南西东北,他打开皮囊准备把最后一口水献给尊贵的主人,突然,一阵鬼风掀番了壶囊,水立时钻进沙堆与他划清界线,他向苍天一声咆哮,天绝我路!
驼队现在不必再在丝路戈壁上挺而走险,他们和携带的行囊正静静的安放在博物馆展厅中,接受陌生人的造访。
冬季的敦煌游客渐稀,偌大的博物馆里有黑影如魅。
“如果再往东走多几里,驼队在鸣沙山下找到月牙湾,一些历史将会被改写。”龙羽歌看着那具依然尊贵的躯体喃喃自语。那具躯体属于谁?有那么一刹那,她象丢了魂儿般不知此身何在,她脑内闪过关于驼队的重重影画。他们为什么而来?身怀怎么的使命?父亲对他们了解多少?
馆里陈设着残简断篇、金石遗镌、故国旧物、前朝遗梦,在玻璃罩内自成一国,它们以外的世界红尘翻滚纷扰多变,它们的内在世界却醉梦不醒岁月不惊。历史之所以仰之弥高,是因为经历了时间的轮辗,纷碎的落叶成了芳踪杳杳的柔情,委余下来的是遍体鳞伤的铮铮铁汉,在它们面前敢遑论沧桑?历史脚下人如蝼蚁,在今与昔赤膊相对,谁认得了谁?
羽歌踱步其中,看着自己的影子压在如山的历史之上,历史有她的参与。魅影游移,从一个朝代向另一朝代。历史是生命的呓语,偶尔吐露一二,又不让人窥探全貌。生命中有许许多多的真相难以为人接受,既然不愿意接受生命的真相,那就看生命的幻象吧。只有这些老古董是最真实的,它们是梦里遗落的那声细语,那声窃笑,那声悲咽,把前朝遗事的旧帐盘点出来,算得了情节,算不出是非。
龙羽歌专心致志地鉴赏展柜中jīng美得无以伦比的文物之际,一个黑影正从她身后缓慢游来,无声无息如潜行死士。那影子已一寸寸侵蚀掉她,玻璃柜反shè出一个似有若无的身影,待龙羽歌发现还不及惊叫一声,一只有份量的手掌已经搭在她肩上。
“哇!”龙羽歌被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魂不附体。那手的主人似乎也意料不及,便略带歉意的咳嗽了两声。龙羽歌方才冷静下来,当她转身看到肩上这只肉乎乎的手掌属于一个她最熟悉不过的人,对着严立就是一通脾气:“很好玩吗?”
严立很无奈的别一别嘴角,他想我真没有存心吓你,是你自己看得太过投入。他也不解释,谁叫这是他最心疼的小羽歌呢。“对不起,亲爱的小羽,严叔叔向你道歉。”
龙羽歌也后悔自己的无礼,岔开话题问道:“就是他们?”
“这么久没见,难道你不应该先关心一下你的严叔叔吗?例如问一下关节炎有没有复发呀,血压最近稳不稳之类,我都快伤心死了。”严立蹙起眉心,一副惨痛模样。
“唉呀,”龙羽歌马上换上小鸟伊人的温婉,一手勾着严立的臂膀说:“我们以心相交,还要语言表白这么肤浅吗?”
“小羽啊,不是我做长辈的说你,你不保持这个态度,我想你很难嫁得出。”严立有意抢白。
“是啊,所以吹了。”
“真的?为什么?我家小羽这么好?那棵‘木头’没有福气。”严立惋惜不已。
“人家有名有姓你就别叫他木头了。”
“管他呢?反正也用不着再看你面子的份上,以后也不会再和他来往,我就喜欢叫他‘木头’。”
“散了更好,否则我还不一定会来,都这么久的事了。”羽歌怅怅的说道。
那是她永远忘不掉的下午。学校里正在教“江南好,风景旧曾谙。rì出江花红胜火,chūn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父亲说,我们的故乡在江南。故巷旧居前有条蜿蜒的小河,chūn天的时候,船娘青花布衣,岸上桃红柳绿,chūn鸟不小心踏落了水巷的花瓣,惊扰了船娘淡墨sè的倒影。父亲还说,江南的颜sè只有白和黛,那些粉的翠的丹的素的都是点缀,江南是这样清清白白,分分明明。
父亲也是这样黑白分明地回来。
妈妈好多天面sè都是白怖白怖的,只有眼睛红红肿肿。那天,严叔叔,父亲的同事,好多人簇拥着一个小盒盒回来。妈妈一见到便抱着小盒盒泣不成声道:“小羽,你快说说你爸爸呀,为什么就这样回来呢?”然后便哭绝了。自此,小羽歌只能与父亲遗下的书札手记,故物旧照对话。
“小羽,”严立忽然很认真,眼里透着一股不水落石出势不罢休的坚定。“既然决定了,一定要找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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