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山篇 第三十九章 死亡窥探（1/2）

漫天白sè的雾气里，意识飘摇的林律听到鲁小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嘿，起来，别给我装死。”

艰难地撑开眼皮，鲁小榫的脸由模糊逐渐变清晰，那一双无光自亮的大眼睛照在自己的眼里，仿佛从未有过的热切。

“对不起……我动不了……”林律试着爬起身，却发现自己一点气力都没有，只有身下的一滩血逐渐冷却着他的触觉。第一次看大这么多的血，林律有些晕，也许他清楚自己不是晕血，只是单纯的失血过多，然而只要身边有鲁小榫，他就确信自己无碍。

“你不会又要消失吧？我都已经这样了。”

“消失？你说什么呢？我闻到你血的味道，才赶过来。现在周序还在截断一些多余的气脉。”

林律瞥了一眼鲁小榫，问道：“那刚才的你是……”

“幻觉吧。好了，废话不多说。两个消息，好消息坏消息。好消息是你没死，坏消息是你离死不远了。”

面sè苍白的林律已经没有多余担心的心跳来用，心脏似乎也奋力却缓慢地跳动着，他只道：“你难道不做点什么？”

“你的伤口中了鬼jīng的毒，已经渗入血脉，现在你的心脏已经被毒气侵蚀了。所以，我也没有办法。”

“哦？没办法……哈……所以……”林律疲倦地闭上眼，难得舒服地吐纳着人生最后的坤气。

“喂，给点面子好不。我既然来了，还能让你死在这里？”

林律也只是有气无力地应下：“嗯……”

“试想死亡，接近死亡，让自己置身在死亡的恐怖记忆中，欺骗身体机能进入休眠状态，以延长真实死亡的进程。而在你死之前，这里极端充沛的坤气会将你的伤口愈合。”

林律虚弱地笑了笑：“好复杂……”

鲁小榫严肃道：“别说话了，快想想你接触到的足以令你感到窒息的死亡事件。”

林律没有吭声了，他头脑太乱了，乱得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感应。他没和鲁小榫说话，只剩下喉间咕噜的声响，他每次呼气都断断续续，这才是名副其实的“窒息”。为了不让自己死在最绝望的痛苦中，也是人濒死前的意识混乱，林律已被死神挟持的意识开始从脑海深层翻滚起来，那离死亡最近的所在，不用故意去想，记忆的回路婉转却迅速地定格在三岁的某一天。

林律可以看到血，灼热的血洒在车上到处都是。他惊慌地转向车窗外，然而浓浓的雾气在山间围堵了所有的救援的可能。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身体在夹缝中，四肢似乎在挤压中充血肿胀了，唯一可以扭动的头也沾满了血。这血不是他的，而是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人的。那个人的脸全是黑sè的血，染血粘稠的头发将那张本该最美的脸完全遮住了，仿佛是隐没在暮sè中的夕霞，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殆尽。

“妈……妈……”

年幼的林律颤抖着喊道，他能闻到死亡焦灼的味道，在威胁着爆炸的汽油味中束手待毙，那些黑sè的笑意弥漫着可预测的悲惨未来。白sè的雾退去，黑暗如蛇一般蜿蜒着钻入心底，用绿sè的眼和红sè的信子戏弄着崩溃的神魂，伺机要上一口，让费力包裹着的生命之源彻底流散。

在林律可以尽力回避的记忆里，让他置身死神窥探之下的是一场车祸，一场夺走了他母亲的车祸。虽然有时他会偶然想起其他的可能，唯独在暗里深思时，逼仄的空间弥漫着的血气是唯一的场景。这个场景如此深远，远到好似前世的一场梦被神的手严实地遮住了，是今生的某一天醒来就会完全不知道的存在。但是，只要去想，就会出现的，就像一面镜子挂在又高又厚的墙壁上，要挡住真相反而把一切都映了出来。

“死亡……死亡……”林律念着，任由神魂被伤痛的记忆吞噬。无尽的坠落过程里，白sè彻底消失了，鲁小榫也不见了，唯独一只绿sè的眼眸俯瞰着他，无时不在告诉他，他的死亡是死神的钦定。

越来越重的灵魂无可阻挡地下坠，地狱最为强大的引力宣告着他的归宿。然而突然一道白光刺入幽深邃的道途，绿sè的眼睛闭上了，林律猛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不真实得让人感觉一切像是失重般漂浮在记忆里。林律的身体轻飘极了，下坠也停止了，然后他真正的睁开眼，看到错杂的铺了一地的碎片和腹部一小滩血的痕迹。剑就在手上，发出刺目白光，林律一个翻身扬剑，将身旁的鲁小榫斩断。

“什么东西，还想骗我？还有那丫头解不了的毒？更何况是这种光凭坤气就能疏散的毒！且！做戏太不专业了！”林律彻底清醒过来，原本混乱的思绪也被得意给全部掩好。

瞬间，墓室开始腾挪，几个剧烈的旋转停止后，林律终于看到了凶灵，以及它满屋子收藏的宝贝。有兵器和玉璧，表面皆釉sè光滑，炫耀着它们染yīn的完满。而中间那些亮白得能抖落出牙膏粉般的yīn灵之物，虽然显得浓施粉黛，不过齐白白的一锅，足以把眼睛喂得很饱。这些东西已经被肥厚的白sè之光笼罩得变了形，林律无法看清那原本是何物，只有凶灵坐拥其间，宛如维京海盗船长守着毕生豪夺来的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