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山篇 第七十一章 黑池月光（2/2）

短暂头晕之后，林律扶着墙继续往前走，虽然很想回避不适，不过他已经彻底迷路了，而且他明白无论自己在墓中的哪里，这种压力可以随意施加，自己只能硬着头皮上。他除了表现得人畜无害之外，毫无应策之力。一旦自觉无能为力，林律有些担心林西洋，唯独希望他能留在那个宽敞的大厅，等待同他的家人会合。

在走出通道之前，强大的压迫都不曾间断，如影随形。直到林律转过数个直角弯，快要扑倒在通道尽头时，恍惚的眼睛才被金碧辉煌的光华点亮。同光线同时抵达的还有让骨头都能散架的恶臭，这强劲的刺激立即让林律再清醒不过了。

殊虎快速扫了扫直起来的尾巴，林律撑起身来，捂着口鼻环顾新的场所。这里是一个直径百米的山洞，人工并没有在墙壁上留下太多痕迹，应该是天成的洞穴。一道幽冥的月光从天顶的小圆里直直破入，映在一个大型的人工池中闪着黑sè平滑的光漪。对于林律来说，这里的光线比起刚才的暗道已经算白天般亮堂了，不过让他不安的除了恶臭，还有那从池水中耸峙而出的石质祭台，以及祭台上盘腿而坐的三具干尸。

祭台出水十米，光滑得不可攀登。那三具干尸靠着背围成圈，身上的衣物已经完全风化，黑sè的体表纵横着扭曲的经络，一层蜡质的皮包裹着骨头，月光静静地半照在它们身上，把yīn影收缚在诡异的角度里，投shè出让人悚然的画面。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着，似乎一有风吹那干尸就会立即裂开，碎成灰烬飘到池水中。

就在林律盯着嶙峋的干尸时，殊虎一声吼，牵回了林律的注意力。林律看到这处让所有生物都该屏退的死地其实有不少动物。一群和狼长得极像的动物三两围着一具动物的尸体啃咬，而那些尸体林律也认识，正是净山貉。听闻殊虎的吼声，啃尸的狼夹着尾巴退到角落，发出呜呜的声音，而这只能换来殊虎更为震怒的吼叫，一声而已，就让盘旋在四周的动物们全部逃离现场。

林律走到一只净山貉的身边，它的内脏已经被啃食光了，只有一副皮囊和朝天望着的死不瞑目的头。林律知道，净山貉的死亡预示着这里的生态已经变化了，从尸体在这种极端干燥的坏境的腐烂程度测算，死亡时间和林西洋他们家发现第一只暴尸荒野的净山貉是同一拨的应该无误。

“不过被啃食的速度也太过慢了……”林律思忖，很快得出推论：“按照穴里禽家族的水准，这个墓地是一个封闭的生态圈，原始的食物链足够自给自足几千年不止。而生态圈上某一环的意外脱落导致生态缓慢的倾斜，整个食物链也开始紧缩出现了漏洞。原本在别的地方捕猎的动物被饥饿不断驱赶到了这里……”

林律又看了看山洞四周，有一些小洞口，走过去一看，果然洞里面还有一些已经死亡的小净山貉。

“也就是说，这里是被人为安置的净山貉的点。为了监视……这里的环境？”

林律稍微放松了捂在口鼻上的手，那经久不息的恶臭强劲不已，呼吸一下几乎让他臭晕过去，再呼吸一下又把自己臭醒来。

“慢着！”看着月光照在净山貉的洞口，冷冷地在无尘的空间里缓慢流经，林律突然意识到，这个空间里面，尸体的腐烂被严格控制了，所以一开始觉得这种恶臭是尸臭的可能应该是不正确的。为了求证，林律提起一只净山貉的尸体闻了闻，果然那臭味不是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

“那么……是什么东西……”虽然这样想，不过林律似乎已经想到了答案。林律转身看着那个大的池子。神经猛然抽搐起来——如果有池水，那么不管怎样去控制湿度，也不可能是如今这样干燥的结果。

一想到此点，林律立即举剑向池子走去。而此时一直坐视的殊虎也发出了jǐng告的吼叫，它身体表现得不安，进退两难，但是却绝不靠近池子一步。

越靠近这泛着黑sè镜面光华的池水，恶臭果然越发变态。终于林律还是忍着恶心小心翼翼地将剑插入了池水中。让林律没有想到的是，那并非是某种液体，而是一种凝胶状的膏体，拥有一定的弹xìng和硬度。

林律不顾手中的剑已经发出了严重的抗议，在急速闪耀的白光之间，他手微微用力，刺穿了那层凝胶，而下面的液体终于顺着剑尖的刺爆的细缝，慢慢地填满了剑戳出的小涡。之后一股胜过万年粪坑的味道如箭矢般蝗shè扑面。

让林律始料未及的是，原本平静光滑的池面开始向中间隆起，然后重重压下去，将产生的气体全部顺着破洞飚出。林律感觉那气味简直让自己每一个嗅觉细胞都直接被臭到极致而从此失去了辨别气味的能力，赶紧弹开。

林律臭晕了片刻，之后看到剑尖染上的一层黑sè像是漆一样粘稠，表面泛着一层油脂，而眼前黑sè的粘滞池水开始不断冒泡。殊虎的吼叫更急了，几乎就要逃离。在恶臭氤氲的环境中也想要暂时退出的林律却在池中看到了一只断肢，而池水此刻像是煮沸般，将原本沉在下面的东西都翻到面上来。无数的断肢，在质如酱泥的黑水包裹中显出轮廓，慢慢蠕动着，像是坑中的蛆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