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山篇 第六十章 遗忘之律（1/2）

在快速下坠中，一道极速掠过的锐器割破了林律的脸，血迅速飞出。林律倒没觉得痛，只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嗓子则抛到半空中，唯一静止的只有视力，总是黑暗，不分时空的黑暗。如果还能有时间展开想象的话，林律肯定觉得自己就要穿越或者是被树枝挂住，要么就落到悬崖底下不会死反而捡到了什么惊天神功大卷轴。

按照嫡系的运气来排名，穿越的技术xìng难度以及受伤可能xìng最低，于是他成功穿越了。

有了主角意识的林律越叫越小声，最后安安静静地落到了一方软软的泡泡上。他的兔子早就无故蒸发了，剑也不知道穿越到哪个频道了，不过现在视觉信号良好，他能看到周边玄幻的场景。明亮的天空漂泊着无数的透明物体，像是水滴一样悬空着，诱惑着大地的引力卖力向着它们攀附过去。这个领域，像是倒置的宇宙，一切的常识都被逆了，因此冒出怎样的事件都不足为奇。

林律现在落脚的泡沫很大，大到他开始以为这是个塑料地，直到他看到远天漂泊的巨大泡泡，如同天空之城那样壮观地把yīn影覆盖在方圆数里地，他才知道这空间的宽广。而在这宽广的空间中理智也渐渐被稀释，化成了无焦距的散漫，无依无靠地游荡在毫无意义的景sè中。

那些遥远的空间线盘旋在模糊之间延展着混沌的可能，漂浮起来的泡沫承载着虚无的重量在空间四处消化光线，再折shè出自身独特的淡影光芒，洒在林律身上，这让他感觉身体中有东西消失了，或者叫做人类社会积累下的本能秩序都被清除掉，只剩下一片混沌迷离。

林律在模糊中看到一个全身白衣的男子朝着自己走过来，或者是自己朝着他走去，又可能是空间不断自动缩短对视的距离。总之在相遇之后，林律混沌的深思犹如被剑锋刺破，一道寒光清明了所有的无知，被封印的遗忘也霎然倾泻。

“律。好。”男子这样说，林律也这样说，他们不是同时说的，因为同时的隐含前提是至少两个个体的参与，而他们本是同一个体。

两个林律，这是幻觉，林律明了一切，而此时的智识，也似乎和另一林律通感，变得冷静睿智，思虑洞彻大千，能将世界把玩在手中细勘经络。

林律道：“被父亲杀死的律，世界无你的立场，坤山之契印在我的身上，而不是你。”

“你才是被杀死的，那个无知而被废除了守山之脉的你。而你现在是我，老林家少当家林律，有着最上天赋的林律，有能力重新确定世界律法的律。”

林律道：“这只是一个浅显的封印，我是被这怪异的气息刺激得有些反常而已。”

“父亲那被誉为坤山最强的记忆封印，是最难的异次元方程，不可能在坤山有解的。但你知道，那确实很浅显。”

林律以陈述语气道：“所以，这里不是坤山，而是坤山之上的次元。”

“是的。否则以你的知识储备，无法成为我的存在。”

林律了然：“你不是死了，只是被父亲用坤山的力量截断了映shè出场的媒介。而现在这个空间，这个泡沫，是高于坤山的媒介，你成功映shè出现，成为我。”

“是你成为了我，你达到了相对圆满。”

林律问道：“我的圆满在哪儿？”

“不知道，也许在天上，这个空间的尽头。我不知道……也许还有我的圆满，被封印了。父亲杀了你，那么又是谁杀了我？”

林律在他痛苦蹙眉时思考了一阵，说道自己的直觉：“母亲。她杀了律。”

“母亲？”头痛，就如林律时常想起自己那死于白血病的母亲时一样头痛，哪里不对？他有母亲？母亲是死于难产的吧……

林律喃喃道：“母亲是……”眼前的漫天空阔的线条，交缠不出一个微弱的人影，连一丝通往血缘记忆的模糊印象都没有。头痛……

“看到了么，我面前那一片无边无尽的镜面海洋。”

林律道：“我看到了水面上的莲花。”

“不，律的存在不是莲，不是影。还要更远，远到彼岸才有圆满。”

林律问道：“律的圆满是什么？”

“不知道，因为我被母亲杀死了，她斩断了我的映shè媒介。”

林律道：“所以，父母的结合，真的存在过么？”

“你是说，他们其实毁灭了他们的联系？”

林律道：“也许，他们认识那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律，本不该降生。”

“我不该降生？不……我爱父母，我爱坤山，我爱老林家，我爱律，我爱序。在坤山三年多的时间里，我得到了神祗的答案。”

林律摇头道：“我不记得答案了。”

“但我知道，是序……序？啊！序，我忘了序啊……律不要忘了序，他是关键。不要让他走，好好保护他。否则……不！不会有否则！存在本身不容许否则！律，告诉我，序，是谁？”

林律被这个问题弄得慌乱极致，有一种时间不是记忆，却要强占单薄的记忆空间，那锐利的棱角挣破了记忆，死死嵌入记忆之外的魂魄，让人遍寻记忆不得。林律也找不到那必然存在的关于序的“记忆”，痴痴地望着自己：“序？谁是序？”

“不……不……律，不可以忘了序，也不要让他忘了自己！律说过要永远保护他信他爱他的……”

远天一个遥远且细微的泡沫闪动了一下，林律那一袭白衣开始丝丝抽出，刻出一扇虚影拂过林律眼里的泪光。林律泪流满面，他知道自己丧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像忘记了灵的魂和人的心。

林律在极端意识中导出了自己深层的思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意会到了，却在言语的交代中充满了隐喻和指向不明。也就在那两厢对话时，他大概知道自己说的什么。如果还有其他人站在他面前，则完全听不懂他的自言自语。

林律倒在了泡沫大地上，模糊化的jīng神满满重塑人间正常青年的思想范畴，通常讲，这叫回魂了。